第3章 叩

玄宋和長周隔着一條迷江相望,土地、糧食、人口都可以成為兩個國家跨江攻打對方的理由。有時候,甚至不需要以争奪什麽東西為旗號,單純就是想翻某條舊賬,也能夠集結十幾萬人馬相對峙。

勝負,自然有時歸于玄宋,有時歸于長周。勝者可以要求敗者賠償所有行軍費用的支出。

但是這一回,破天荒的,長周在勝利後只字不提賠軍費的事情,只問玄宋朝廷要了一個人。

“齊檀?”玄宋皇帝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你确定長周只要齊檀一人?”

使臣雖然不解,但同皇帝确認道:“正是。‘只要你們玄宋,将那個寫出《應長周論》的齊檀交出來,本王不需要軍費。’這是長周攝政王周明慎的原話。”

“要她去和親嗎?”皇帝接着問。

“那倒是沒有。”使臣答道。

皇帝嘆了口氣,“《應長周論》?雖然朕沒有全然采納,但是見長周如此忌憚,想來其間所言,果然是對的麽?”

皇帝當時不采納,并非單純是因為怕給齊國公府又加上一道功勳,更多地是看齊檀虛歲不過十七,不敢太過相信她的話罷了。

立在一旁的宋嘉樹前不久已經舉行了冠禮,并被冊封為太子。她一反平日在朝堂上的能言善辯,靜靜地立在一旁聽着這段對話。

凡是涉及到齊檀的事情,她總是格外謹慎。

皇帝不知怎麽想的,突然沖宋嘉樹招了招手,道:“太子。”

宋嘉樹上前施了一禮,“父皇。”

“齊檀雖然領了翰林學士的朝職,但是至今仍然還是在做你的伴讀。”皇帝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的态度,“你怎麽想?”

宋嘉樹斟酌道:“齊檀在應對長周的軍事布防和對戰策略上略有研究,長周想要扣下她也是在情理之中。”

見宋嘉樹自分化之後,對齊檀的态度肉眼可見的冷淡下來,皇帝內心很滿意。他選的繼承人,須得得到世臣的支持,但卻不能被同世臣之間的感情所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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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點點頭,“準了。讓相國拟旨,送到齊府去。”

****

前來宣旨的人,在齊檀領旨謝恩提點他道:“陛下是問了太子的意見後,才決定。”

意思很明确,如果不想去,不用再找太子殿下求情了。

齊檀抿着唇,微微颔首,道:“多謝相告。”

其實,齊檀自從聽到長周點名要自己過去之後,就沒覺得自己可以繼續待在齊府。若是按照以往慣例長周想要賠償軍費的話,至少也的三千萬兩銀錢。

齊檀心中突然有些不合時宜的自豪,她原來這麽值錢。

正準備往府內走,她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不動聲色地,她默默地留了門。

披着黑色大鬥篷的人緊跟着她的腳步進了府,一路跟來到了齊檀的書房。

“少将軍。”齊檀問候道。

陸鴻解開鬥篷,問禮道:“檀小姐。”

陸将軍膝下三子,陸鴻是老幺,卻也是唯一一個跟着陸将軍上戰場的。二十多的年紀,卻立下了赫赫軍功。他同宋嘉樹相識于習武場,幾乎全朝皆知他會始終堅定地站在太子陣營。

作為太子多年的幕僚班底,齊檀和陸鴻也認識了有六七年,陸鴻一直很佩服齊檀能夠讀懂那麽多的書,也經常纏着人讨論軍事,但是深夜遮遮掩掩的拜訪卻從來沒有過。

且不說男女有別,就他是一個乾元這一點,也理應避嫌。

齊檀略一思索,便猜測到這是宋嘉樹的意思,“此次前來,可是殿下有什麽指示?”

“不愧是阿檀,就是聰明。”陸鴻眉宇間是久經沙場之人獨有的煞氣,但是笑起來,卻十分耀目。他來的匆忙,軍隊中都是乾元,便也沒有特意遮蓋自己的信香。

空氣中滿是烈酒的氣息,齊檀默默地後退了兩步,“可是因為我要去長周的事情?”

陸鴻點點頭,“是的,殿下…”

“臣理解殿下。”空氣中乾元的信香太過強烈,齊檀有些受不了,匆匆打斷了陸鴻的話,道:“原話帶給殿下,勞煩。”

陸鴻仍堅持把話說完了,“殿下希望你能理解,然後平安歸來。”

齊檀點頭,面上無悲無喜。

陸鴻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這個,你帶着。”

齊檀接過,問道:“這是什麽?”

陸鴻從宋嘉樹處得到的,宋嘉樹沒有告訴他,他自然也不知道。便含糊道:“總之你帶着就是了。”

說完,他大跨步往外走,“家裏還有晚訓,遲了我爹要打我的。先走了!”

齊檀正準備追上去送他,陸鴻一邊披鬥篷一邊道:“別送了,大冬天的。”

說着,他用力招了招手,“阿檀!此去長周,多多保重!”

時間給的緊,明天一早就要啓程。陸鴻除了過來幫宋嘉樹傳話,主要也是想要在臨行前見見齊檀,他一直認為齊檀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二人在針對長周的布防問題上,常常不謀而合。

天下坤澤,雖為官者衆多,卻少有人能具備這般膽識。

齊檀也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見陸鴻安全離開後,她才回到書房,準備收拾要帶去長周的書。正要伸手拿已經選好的書時,她才發現自己居然緊緊握着那個木盒子。

齊檀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開,裏面放着的居然全部都是清心丹。她略一皺眉,陸鴻來的時候都不記得遮一遮自己身上那般強烈的信香,并不像會如此細心的人。但是從宋嘉樹最近對她十分冷淡的态度來看,更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齊檀嘆了口氣,她其實很想知道宋嘉樹到底為什麽突然之間就将她猛地推開了,對着自己話少的可憐。而且每次都故意同時和陸鴻聊得火熱。

大概愛是不分乾坤,也不講先來後到的吧?

宋嘉樹應是頂級的乾元,身上的氣質足以讓所有的坤澤都臣服,甚至上趕着往上貼。

作為坤澤,自己有時候也不由自主地會有些腿軟。

齊檀抿了抿唇,她其實很不喜歡也不習慣這樣屈服于本能的自己。

将木盒和太醫院上午送來的那些清心丹放在一處收好後,齊檀并沒有上床休息,而是爬上了房頂。

齊國公府位于皇城的西北部位,與太子行宮成對角分布。齊檀也是偶然發現,如若登上屋頂,便可以将太子行宮收入眼望。

齊檀看着行宮門口的長明燈,吹了半夜的冷風。

良久,她起身朝行宮方向行了叩首之禮。

“殿下,臣來辭行。”

作者有話要說:

陸鴻:你咋不和她道別?

宋嘉樹:不方便。

鶴:啧啧,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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