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走鋼索的人退一步也同樣危險—易銘
第1章︰走鋼索的人退一步也同樣危險—易銘
11月初的深秋早晨,易銘和謝聖還有另外三個她們倆不太待見的隊友,一起踏上去北京參賽的路。動車緩緩開出天津站的時候,易銘還在和許萱發短信,關于許萱什麽時候會到會場。賽會組織方這次分外給力,比起前一屆安排住青旅,這一次就兩天的比賽,陣容來自世界各國,于是直接安排住在北京華爾道夫。
“她說她下午和我們直接在華爾道夫見。”易銘鎖上手機,一邊喝一口咖啡一邊和謝聖說。兩個人的愛好比較統一,咖啡喜歡拿鐵。謝聖是任何時候都可以來一杯當生命營養劑的人,易銘是不喝咖啡會死星人,每天早上起床之後的兩個小時不喝咖啡以外的東西,一年四季除了喝咖啡就是喝水,偶爾喝茶,沒有別的。
“哦。。。”謝聖先是答應,忽而又相當玩味的看着易銘,又看了不遠處的三位又進入睡夢中的隊友。倆人用眼神數了數,“他們倆住。。。我和秦樟住。。。你就和,嘿嘿嘿嘿。”皮膚黝黑的謝聖一通壞笑,在易銘看來她的嘴巴都咧到耳朵了,黑色大麗花一樣誇張的笑容,“笑你妹!”“唔。。。你看我給你創造機會呢。”“快得了吧,你別把咖啡噴我一身。”
“對了,你們倆到底現在怎麽樣啊?”易銘喜歡謝聖的原因很多很多,除了在思維上能高度統一互相理解之外,就是她不管自己何以有這樣的戀情,只關注局勢,毫不猶豫的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莫過如此。“就那樣吧。。。沒有實質進步什麽的,我還在等。”“是她不願意嗎?”“也許吧,總之,她沒有表示的話,我就不會往前走。畢竟是強求不來的東西。”
謝聖點了點頭,繼而□□,“那那那,這次就給你創造機會了啊!”
車廂裏只有這倆人是清醒的,清醒的在青春的尾巴裏打鬧。有時候人會用表面的小确幸來盡量豐滿人生,或者說給人生增加亮色,盡管底色是悲哀;而這樣做的原因,就是因為實在不想再一次墜入心裏深沉的悲哀和無奈。關于這次許萱和自己同行,易銘其實比任何人都上心。讓她們倆避嫌,分開住,兩個人都受不了,但是住在一起,等于多少見光,就算真的什麽都沒發生,也不會有人相信這樣的說法。需要談資的時候就不介意添油加醋。
她前一天晚上就在糾結這個事情。最後的主意很簡單:許萱,如果你介意,我立刻換出去;你不介意,我就陪你。只要你不打開大門,我就不會去敲門,更不會嘗試走進去。
所以,易銘其實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在一點一點瓦解許萱的防備,沒有覺得她在門口等待的時候站出來的那個姿态,是另外一種逼迫,是和平示威。
北京這家華爾道夫實在是一家很奇怪的酒店,一度讓其實只是單純來參賽的易銘一行想逃出去。作為非常講究風水的酒店行業,是業主方中糧集團也好,是經營方華爾道夫也好,真是做出巨大努力:整個酒店的公共區域,只要不是必須,你就找不到任何可以反光的有鏡面效果的東西,一件都沒有。這是有多兇?兇到必須用這些來化解消解?
隊友中的一位姑娘問道,“這別是下面是萬人坑吧?”
易銘剛換好黑色襯衣和淺藍色西裝上衣,走向組委會,褲兜裏的手機就響了。她之前就有隐隐的感覺,猜許萱就快到了,就要給自己打電話了,馬上。就好像等待情人一起來見父母的焦慮中,電話響了,“我到樓下了,”“好,我馬上下來接你。”同行隊友們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目送她離去。就好像娘家人看着自己家族的小姑娘奔向未來女婿的懷抱。謝聖回頭對着其他人說,“你們看吧,我就說她是個受。”
易銘在大堂看見了許萱,穿着米色風衣。這兩天北京不太冷,日子還沒到,只是冬日腳步的臨近讓人越來越擔心。有點像遠方天空中緩慢移動過來的厚重灰色雲層,帶着雨或者雪。“嘿。”易銘快步跑向她,許萱看見她,微微笑了一下,“啊,這家華爾道夫還蠻漂亮的嘛。”“嗯哼。把風衣脫了呗,上面好熱的。你看我都只穿了兩件衣服。”許萱點點頭,一邊和易銘一起往電梯走,一邊把簡單行李遞給易銘拿着。易銘側着臉目不轉睛地看着許萱,接過她的米色風衣,看她裏面穿的那件紫羅蘭色的針織衫。
會場裏那麽多漂亮的從各個地方來的,或是參賽者或者主辦方的女子,沒有一個比你美麗。
本來激烈的關于到底誰是受的讨論在衆人看到易銘像個小跟班一樣走過來的時候,更加激烈了。在兩個人慢慢走近的過程中,讨論終結,轉入地下。地上?地上都是關注女神大人何其美麗的讨論。
易銘後來重新看《花樣年華》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想了很久就是想不起來的許萱很像的那個人,就是蘇麗珍。抱臂的姿勢,腰肢的曲線,欲拒還迎,糾纏暧昧,蘇麗珍就是許萱,許萱就是蘇麗珍。甚至,易銘寧願許萱更像蘇麗珍一點,她還不如蘇麗珍果斷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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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萱大概會覺得自己像陪太子讀書的伴讀吧,偏偏這個太子,不,這好幾位太子都那麽勤奮,伴讀表示沒什麽事要做。組委會把這些從世界各地來的參賽者全部打散,重新組隊,基本保證了原先的人都不會在一個隊伍裏。一天的時候準備商業計劃,第二天的下午展示,然後評分。易銘這時候正在和一個韓國人還有一個印度GEEK讨論,她已經和那個香港理工來的財務專家達成完全的共識。印度GEEK和韓國人說得入港,易銘被他們倆的英語折磨,就開始神思漫游。此刻許萱在做什麽?拿着電腦在樓上的房間裏做事?還是看電視,或者睡覺?貌似晚上安排了酒會,到時候會見到她吧,會更加美麗嗎?啊,這都是什麽安排啊,讨論到一半就滾去喝酒,喝酒完接着回去做事,玩我嗎!?
的确是奇葩的賽事安排,易銘在酒會上沒有見到許萱,她發短信說出去見朋友,不來參加了。啊,你這是來北京玩的嗎。。。關上手機,面前走來業界的大佬,亞洲區的人力總監,易銘于是乖覺的彎腰,握手,你好你好,幸會幸會。
這種典型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酒會,好過曾經陪席靖西去的那一個。猛然間想到了徐濤,那張臉。。。記得還很清楚。有時候易銘會很好奇,她和謝聖自覺和大多數人的思考模式不一樣,因為自動隔離自身,跳出來對比。到底,世人都是如何看上一個人然後就戀愛啊。她想着那天徐濤看自己的樣子,說話的方式,你到底看上我哪一點?
你問我,喜歡的人;我喜歡的人,離我很近很近,又很遠很遠。
晚上10點,在易銘的統籌下—正因為專業技能不行所以只好發揮統籌能力—讨論很快結束,衆技術達人達成共識,idea都給了印度技術宅,明天早上早餐之後大家再見。易銘此刻在酒店房間,洗完澡便盤腿坐在床上,拿着電腦,繼續寫paper。
為什麽還有3天就交了,我還在這裏參加無聊比賽?免費給學校當顯擺代表啊!
許萱。。。易銘打開了窗戶,看着窗外北京夜霧中稀稀拉拉的燈火。想起大二那個冬天自己來北京考托福的兩天,北外附近的7天,五道口的街道,寒冷的夜,第二天拉開窗簾看到樹枝上兩只喜鵲。。。許萱,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只是一個人,無論如何,只能是一個人;遇到你之後,我是那麽狂熱的希望和你成為一體,那種陪伴,從物理到心理,從開始到一切的終結。
拿出手機放首歌,抽根煙吧,她也不在。“愛している 愛している世界が終わるまで”,《夏目友人帳》的片尾曲,每次聽的時候都非常感動。就這麽抽着煙,聽着歌,一直放了好多遍。易銘幾乎雙手合十,為着她能想到的關于許萱的一切去祈禱,你的健康,你的平安,你的幸福,你的。。。她喃喃着,默默在口中念着那一句“愛している”。
高鈴唱到“いつか離れた意味を知る日が來るよ約束するかな明日へ”的時候,許萱回來了。易銘正抱着手,靠在窗邊,嘴裏輕輕哼唱。聽到開門聲,便猛地扭頭,兩個人的目光正好對上。她下意識的微笑,用生平覺得最溫暖、同時也曾打動過很多人的方式。她看見許萱報以她的,
是一個有些牽強的微笑。
“回來了?”“嗯。你們今天晚上怎麽樣啊?”“酒會結束之後大家讨論完,我們組比較順利,就各自回去做。技術上的準備全部丢給那個印度人。”她不敢動,由得許萱來掌控她們之間的距離,“那,酒會怎麽樣?”“哦,嗨,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呗。感覺有點像把自己不斷推銷給業界的人。”“那是好事啊,對你們來說,多認識一點業界的對你們來年找工作有幫助啊。”
其實易銘不太喜歡和許萱說到關于來年她就要畢業這件事。似乎這樣就在不斷的迫近,需要許萱來做決定的節點:要麽,畢業了我留在天津,和你在一起;要麽,我們就得分道揚镳了。不可能有居間的答案。易銘不敢去逼迫許萱說出來,即使她再明白不過的發現,許萱有意識的在逃避這問題,甚至有一點不斷把自己往外推的趨勢。
難道,難道非要在今晚找一個答案嗎?我就非要像一只求歡的雄性野獸一樣,用原始欲望來測試你對我的真心?許萱在浴室洗澡,易銘一個人開着電腦,還在不斷放着這首《愛してる》。她看不到自己狂熱的欲望,那已經被禁锢在黑色監牢裏,一旦沒有那麽狂熱的想要,實際情況上這個太能忍的金牛座就根本做不出。
許萱。。。她望着浴室緊閉的門,你,能不能就此将我抱緊、讓我們不要分離?你此刻也在希望我進去擁抱你嗎?還是你在害怕?
“我來吧。”許萱坐下,準備吹頭發的時候,易銘走過去,接過吹風機,也不想等她同意了。趁着許萱尚未完全反應過來,先下手吧。右手拿着吹風,不敢看鏡子裏許萱的表情,只是安靜的幫她吹頭發。這樣的快活中帶着悲哀的時分,她忽然覺得幸福。安安靜靜的,情侶之間才會有的親昵行為。許萱的深紫色發絲在自己指間掠過,比自己剛見到她的時候長多了。指尖不時落在對方的頭皮上,發白的頭皮,深紫色而發根深黑的頭發,到底是什麽,
到底是什麽讓我愛上了你呢?
12點,兩個人關燈,在各自的床上睡着。易銘死死的閉着眼,直到聽到許萱的呼吸聲基本歸于均勻,才睜開眼。
幸好,你沒有和我一樣,你背對着我,留下你顯得柔弱的背影給我。
晚安我的愛人。
如果經歷這些漫長等待是你給我的考驗,那麽為了這份對我來說是生命至高的禮物,我什麽都願意付出。
“いつか離ればなれになる日がきてもあなたを想(おも)った日々があればそれでい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