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寫好的劇本擺在眼前—許萱
第1章︰寫好的劇本擺在眼前—許萱
基督教徒周日去教堂,每日都忏悔和祈禱。後來變得越來越世俗化,教徒不再那麽虔誠之後,就變成,有所求才祈禱和忏悔。那天周日,許萱替即将出差的航宇收拾好了行李,看着他走出門口,腳步聲被厚厚的防盜門阻隔。她回到書房,在隐秘的自己櫃子第二層抽屜的角落,拿出易銘給她寫的那封“情書”。雖然是打印件,A4紙,卻經過了仔細的排版,封面封底都做的很漂亮。封面上那張圖,好像是拍攝學校裏有一天圓月倒映在湖裏的風景。
故意弄得模糊。因為這份模糊顯得漂亮。
許萱的心裏湧起了濃濃的不舍和愧疚。她已經把對易銘說些什麽想好了。她知道說出這些話,足夠讓易銘退去,至少停止在現在的狀态。再也不會進一步了,易銘,我不會再多做任何事情去進一步對你确認我們的關系了。對于我來說,危險的游戲,現在已經夠了。我必須要停下來,必須。
哪怕會傷害你,哪怕會讓你的心被割開一道長長的傷口,我也必須這麽做。我不能和你玉石俱焚。和你在一起很快樂,但是和你在一起,我沒有未來。我的未來就在這個家裏,我的未來就在現在一切的既定事實裏。你的未來屬于你自己,屬于以後某一個,
會好好愛你的女子。
想到這裏,許萱忽然覺得很傷感,幾乎有濃烈的悲傷撞擊着看似弱不禁風的胸腔,馬上就要痛哭出聲一般。
是的,我這麽決定,就好像給你如今的人生岔路做了選擇:選擇以後可能的、會愛你如你愛她的好的女子,而不是和我冒着太多太多的風險和阻力追求你設想的、關于我的未來。我很抱歉,我必須用傷害的你方式。大概,任何的拒絕都會是一種傷害。和方式有關,和內容有關,也和我們此刻已經站到了不同的立場上有關。
兩個去不同方向的心,怎麽可能互相愛着,怎麽可能互相伴随着,怎麽可能對彼此好呢。
許萱忽然想起《花樣年華》。易銘向自己強力推薦的片子。許萱本是看過,後來又仔細得看了一遍。易銘說自己像蘇麗珍一般美,她也只是笑笑。此刻卻忽然想到,若自己是蘇麗珍,大概不會讓這一切就柏拉圖戀愛一般過去了就過去了。丈夫值得報複,周慕雲值得出軌。。。
她不知道,其實在王家衛剪掉的部分裏,在2046房間,她覺得該發生的事,的确是發生了。
如果我是蘇麗珍,不會為彼此留下遺憾。似乎有眼淚流出來,易銘,
你真的是我遇見的一束非常美麗耀眼、終生不會忘記的煙火。可是我的時間到了,你的下一次盛放,我是趕不上了,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放你自由,哪怕你會恨我。但是再讓你離開之前,讓我們不留遺憾好不好?
于是她忍住輕微的哽咽,給易銘打了電話。然後難得親自用心的寫好一桌好菜的菜單,去最好的超市準備材料,差一點就想買點酒,但是,心裏卻覺得,要是喝了酒,也許就破壞了這一切。情到濃處,自然而然。
開車到學校的時候,等着易銘走到半路來找自己。許萱訝異于,易銘怎麽現在突然變得這麽低調了?不知道。其實許萱還想去樓下接她,可是真的,風言風語已經夠多了。她嘆一口氣,易銘,不知道你知道了李雲飛做的那些事,會是什麽反應。
直到現在,直到已經在計劃着晚上的種種,許萱還是不想承認她和易銘是愛情,她不想承認自己愛着易銘,她覺得自己并沒有那麽癡迷和關愛易銘,比易銘的百分之一都不如,如何談得上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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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看見易銘從公路那頭走了過來,穿着灰色大衣,修身的剪裁使她看上去更加的挺拔,大衣的立領和她可能是剛剛剪的短發一齊形成了漂亮的簡潔的兩側,瘦削的幹淨的美。如常緊身的牛仔褲,還是那雙束緊的棕色皮靴,仍在北京的CBD或者T3航站樓,再拿一杯星巴克的拿鐵,就會成為一個标準的商務人士的打扮。
就好像這樣,她已經長成那副成熟的樣子,完全足夠了。臉色沒有疲倦,卻足夠老成。舉手投足已經沒有生澀,卻還有年輕人的朝氣和活力。只有她那雙眼睛,偶爾,還會讓人看見她的孩子氣。
“久等了!”她笑着坐進副駕駛,眼鏡起了薄霧,被她拿下來。一旦摘掉眼鏡,她就一點精明都不剩了,有的只是可愛,招人喜歡,随時想要伸出手去揉揉她的頭發。
一路上兩個人很開心的聊天,許萱只是想配合着她,讓她滿足,這是最後一次你能和我如此快活的聊天了。自由的,無挂礙的,愉悅的。
讓我寵愛你,讓我依靠你,讓我和你無限的靠近,讓我将青春消逝殆盡的我奉獻給你,奉獻給愛我的你,給那個癡狂的愛我的你。
雖然我不愛你,但是我憐憫你。能夠在年輕的時候如此灑脫的愛一個人,我不能,但我羨慕你能。
易銘本來想來幫她,卻被她趕出廚房。不,不要這樣,讓我自己這樣就好,讓我獨自享受這些時間。你不是說,有的時間只能一個人度過,有些道路只能一個人走。我想享受這種你在外面等着我、就好像我是妻子,你是我的丈夫一樣的感覺好不好?讓我一個人為我喜歡的人做一頓大餐,讓她滿足。
易銘自然是她做的什麽都喜歡。無論是什麽。哪怕那條魚許萱自以為燒的不好,她也喜歡,滿口誇贊。真正的愛都是無私的吧,都是無限包容的吧,都是易銘宣揚的那種只要你不将我抛棄、我就生死相依的愛情吧?
她笑着,她也笑着,到底是誰陪着誰,也分不清了。洗碗的時候,易銘靠在廚房的滑門邊,和自己說話聊天。東一句西一句,許萱努力接着話茬,知道她是在不斷想逗自己笑,為什麽不配合她呢?你明白為什麽有的家屬要欺騙癌症病人嗎?因為不知道的時候,最快樂。要想再從谷底重新快樂起來,就很難了。
兩個人飯後便坐在沙發上聊天。易銘給她削水果吃,卻不敢喂她。雖然她從易銘的眼角,明明可以看到那種渴望。許萱在心裏說,伸手過來吧,你想的話,我就容許你這麽做。她不禁感到深深的愧疚,原來這麽久了,易銘的心裏,到底壓抑了對自己的多少愛意。
有多少次你伸出手卻收回去?有多少次你把心意壓在心底随了我的意?有多少次你不想這樣、為了我卻義無反顧?
易銘。。。
想着想着,她去衛生間洗了臉,止住眼淚。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眼淚,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懦弱,只想滿足最後的自私的心願。
走出來,看見易銘的背影,還是那個挺拔的青年,一個接觸多了就會喜歡上的孩子。許萱走過去,緊緊擁抱了她,就好像現在是世界末日,爆炸波馬上就要襲擊過來。易銘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氣,是她最常用的那款CK One,許萱聞的多了,也覺得喜歡。她輕輕吻上易銘頸椎後部的皮膚,一寸一寸的壓過去,就好像要用嘴唇檢驗易銘的身體一樣。
不,我想給你打下我的印記。打下這樣的印記,你就不會忘了我,對吧?
啊,這不是我,我為什麽會像一個普通的濫情的風塵女子一般?
所有細節,她都記得。記得自己是如何與這個孩子熱吻,記得自己是如何引着她走進卧室,記得自己是如何領着她脫去彼此衣服肌膚相觸,記得自己是如何讓她從未經人事、到有所了解。她不是完全的白紙,她知道一些,也許只是不曾實踐過。她對待自己如此溫柔,一個濃情又絕情的夜晚是如此绮麗,因為如此绮麗就又如此無法承受和令人心痛。巅峰的瞬間,許萱費力的地方不是忍着不出聲,而是不把眼淚流出來。
睡去時,易銘先睡着了。許萱即使再困也強撐着,強撐着想一整晚不睡。易銘,你知不知道,過完今晚,一切就到頭了。你知不知道,過完今晚,我們再也沒有破曉了。你知不知道,我現在要抛棄你啊,我現在要放棄你啊,我現在要傷害你啊,在你今晚給了我如此的快樂、這段日子以來給了我那麽多陪伴和幸福之後,我就要離開你了啊,你會恨我嗎?
對不起,親愛的,對不起,我不能愛你。
許萱無聲的哭泣着,在虛空中伸出手,撫摸着虛空中易銘的輪廓。
“就當片刻溫暖。。。點點頭,微笑着放開。。。說好了,與你告別和相約,不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