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是如此美麗如此遙遠—易銘
第1章︰是如此美麗 如此遙遠—易銘
混沌麻木中,迎來新的一年,易銘趁着短暫的假期回家。并非多想回去,而是完全沒有辦法在學校呆下去。走之前,她去了一次北京。一方面是從北京飛回去,另外一方面是有一位學姐在北京工作,而作為後輩的易銘負責将一些社團定制的禮物送給她。
很久不見的人了,曾經也算得上是剛剛大一的時候喜歡過的人,曾經的暗戀對象,易銘還是很想去見一見。現在讓她幹什麽都可以,只要別在學校呆着,別再有事沒事看見許萱的白色現代伊萊塔,不要有任何可能和機會想到這些事和那個人。本來應該成為美麗記憶的事,如今卻成為了夢魇,不時浮上腦海的那些片段,像一塊燒紅的烙鐵,一下一下燙在心頭,鮮血四溢。
冬季的北京,住在東直門,卻要去國貿橋一帶找學姐。走出地鐵站的半道上,背着包的易銘遇見一對婆媳,帶着孩子,但是嬰兒車卻壞了。不知是什麽善感和良心,易銘半蹲下來,幫她們修理嬰兒車,生生把歪掉的卡槽和榫卯給扳回來了。婆媳二人敬謝不已,易銘只是微笑着搖搖手走開。
原來,真的有一陣子沒有笑了,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微笑了。我是怎麽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那種單純快樂,我的世界竟然變成灰色。
見到學姐,把準備好的東西遞給她,兩個人在寒風凜冽北京的陰暗天空下,光線太亮的茶餐廳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易銘雖然面上說得開心,心裏卻覺得,學姐這副樣子,的确不是她所想象的一個超級學霸應該有的樣子。她希望見到的學姐應該是一個職場精英的樣子,但是不是,感覺好像,和剛畢業的時候并沒有多大變化。也許這是性格使然,但是絕非她的希望。
世界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個樣子,你明白嗎?不是,徹底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直白,說到做到,一點不摻假。與之相反,太多的事,就是灰色的,就是不明不白的。既定路線只是路線,不是立刻就能成為旅行。會繞彎路,會走錯岔路,會遇見好的壞的人,會開心傷心,還會半路想換一條路。結果兜兜轉轉,很久之後明白,人只能成為自己,眼前其實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回住處的地鐵上,易銘有點累,不知為何的累了。渾渾噩噩站在地鐵門邊兒,到了東四十條,才反應過來快到了。走出地鐵站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剛才看見的普華永道的大樓,現在眼前燈火通明的漂亮辦公樓,易銘忽然覺得這不是她的生活,這是她喜歡但是絕對不會留下來的城市,來來往往的忙碌的下班或者去加班的人,面無表情的走着,或者在神游或者在發呆,目光裏沒有神采。
她向往的生活不應該是這樣,她想做一個眼睛裏永遠有神采的人。好像這麽多年外貌總是冷峻而內心柔軟。但突然之間,她就想做一個外貌冷峻與溫柔兼備、內心無比堅韌的人。忽然想一改風格留長發,想紮一個小辮兒,想到了邁阿密的陽光沙灘藍海,
想去一個沒有冬天不會總是陰天的地方。想遠離這麽多年來一直一直在折磨自己的不快樂,喜歡的人和不被她們愛的自己。對啊,已經十二月了,那個女人是否已經生下了自己的孩子,那個女人現在也許已經是一個母親,那個女人現在是不是很快樂?那個女人是不是已經滿足于這樣的選擇?
那是她的路線,是她喜歡的想要的人生,對現實做出妥協的人生。易銘想起最後一次見那個人的時候,那個時候還沒有遇見許萱,那個女人已經堕入易銘不會喜歡的人生境況—換做易銘自己,也許會覺得活成那個樣子是一種失敗—但是那是人家無可奈何的人生,是一種必然的結果。那個女人對易銘說,我現在的願望就是生個孩子,好好工作。那個女人對易銘說,我現在的生活就是忙、累、煩、窮。那個女人對易銘說,我20歲的時候可沒有你這麽成熟。那個女人對易銘說。。。。。。
每個人最後都要對現實做出一定的妥協。而議價的資本,就是你自己的能力。初心,只是議價的時候的底線。有的人的底線強硬,有的軟弱。這場持久戰打的慘烈了,對一城一地的得失也就看的重了,大概能義無反顧的,真的只是一無所有的年輕人。
易銘回頭,久久凝視燈火璀璨的寫字樓,燈火背後卻看見了許萱的臉。再痛,她也看見了許萱臉上的有些微松弛的肌膚,她也在衰老。那天她輕輕撫摸自己的右手手背,易銘還以為她在看自己手上因為日曬而多出來的好幾顆痣,便對她說着來歷。那時候許萱微笑着,那麽美麗,但是她的心,離自己那麽遙遠。在我們親密的時候,也許我從未看透你的心,從未了解過你在想什麽。而現在你努力的将我推開,我卻似乎明白了,
那個時候你不是在端詳那四五顆痣和它們帶有的那種溫柔,而是在看年輕的身體和它的力量,你在感嘆時光的流逝,你在悲嘆我們的錯過。我正在奮力的進入我最好的年紀,而你,正在掙紮着不想退出你的美麗。
我沒有給你看我的左手,在左手的魚際,有一顆痣。那不是太陽曬的,也不是被哪支筆不小心戳的,是我遇見你之後,自己長出來的。
我原以為那應該是我們的一種證明,一種約定。可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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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在歡愉中尚且不能相互理解,更何況在互相傷害中。”
易銘一個人呆在東直門附近的酒店,一個人抱着咖啡看電視,看那些不知道什麽時候拍的沒名氣的電影。北京的寒夜。她不知道許萱在幹什麽,在哪裏,和誰在一起。莫若說這些事,其實從來都沒有知道過。往日可以查崗時,她也不願意多說,不想讓許萱感到有壓力,因為本來就有壓力。現在感覺,我真的不是你的愛侶,是你的情人。我不知道你不願意告訴我的所有事情,我不敢去詢問,也沒有探究過。終于被你隔絕在你的生活圈之外,你給我畫了另外一塊領域,而我自己,配合着你,畫地為牢。
許萱,你也是那放棄了自己人生的人,你也即将被我劃入不值得敬仰之人的那一欄,曾經我的愛讓我蒙蔽了眼睛,然後我的恨讓我睜開了眼睛。
但是現在我即使看到了,我的愛反而更濃烈,更無助,更傷感。
因為在你的人生現實中,無一不是在向我證明,我的不配,我的錯誤,我應該離開。而即使如此,
我依然感覺到非常愛你。快樂是如此讓人依戀,而悲哀是如此令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