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長相守的詩啊—鐘穎
第1章︰長相守的詩啊—鐘穎
她很喜歡《大明宮詞》裏面,叫《長相守》的那首曲子。她說那笛子吹的可真好聽的,聽着聽着,就能誕生想要長相守的心。她這麽說的時候,我們倆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我由她摟着,舒服的靠在她懷裏。的确,沒有我這樣受寵的攻君,所以朋友們都覺得不公平。
不公平的,在他們看來,也許還有我爸媽。
很早很早,我就跟家裏出櫃了。從第一個女友開始,他們就知道。一開始還很反對,到後來就放任了。那種消極放任,底下其實是隐忍的不滿,我知道他們其實依舊不樂意。其實期待我回心轉意而已。直到我遇上傅子鶴。
傅子鶴的名聲太差,而我又被她傷的太慘,一時間家裏都快要吵翻臉:不是和我吵,反倒是兩家人吵架。雙方父母彼此埋怨,傅子鶴的父母又自覺理虧,把傅子鶴拉回家去責罵,那個家夥又是個沒了良心的東西,鬧得人仰馬翻。我們倆的三年,有兩年是在互相傷害和争吵中度過的。終于我忍無可忍,選擇離開。其實我走之前,徐濤已經和傅子鶴好上了。我還聽說,徐濤居然對傅子鶴說,我不管你外面有多少女人,我只要你愛我。
若是她真愛你,又怎麽會有一大把的女人?
我遇見易銘之前,回了一趟上海。見到了傅子鶴,也見到了徐濤。毫無意外的,她們的确已經分手。傅子鶴依舊身邊是一大把女人,她端着香槟杯半醉的走過來看着我。兩個人相視一笑,“別來無恙啊,鐘穎。”“嗯,別來無恙。”“你走之後,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罵我。”“喲,你也會在乎這個。”“我哪有!”她媚笑着,那張風塵女子的臉依舊美麗而疲倦,“我是覺得你會在乎,聽到這個你會開心一點。”
我笑了笑,“傅子鶴,我的快樂,早就和你沒有關系了。你的快樂,從來不在我身上尋找。你好自為之吧。”我轉身便走,她卻在後面叫我,“鐘穎!”“怎麽?”“。。。沒什麽。你還會回來嗎?”我輕輕一笑,“不一定。這樣的回來,肯定會回來。但是那天我從你家裏離開,就絕對不會回去了。再見。”
我沒告訴她,我還回去看了一次初戀女友。其實傅子鶴縱情歡場,心裏始終是個害怕的人。缺乏安全感的人,需要不斷的繼續運轉的生活,她需要的有人來陪她,她需要永遠都不熄滅的燈,她沒有耐心等。
易銘不是。
有次歡愛過後,大概我下手有點重,她疲倦地躺在我懷裏,臉色還是那樣紅。其實那是早上,我們就賴在床上聊天。那時她才向我剖白遇見我之前的生活。她說,在那樣平靜順利的生活地下,掩藏着無盡的寂寞。那種從畢業時就一直持續了大半年的寂寞。
“在畢業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那麽深刻的猛烈的,想要趕緊離開家鄉和祖國到新世界的沖動。而最深最深的願望和欲望就是,和一個新的人相愛,構建我新的人生。似乎我背井離鄉的目的,就在于此。若不能達到,就等同于失敗。我剛到邁阿密的時候,緊張過去,一切平順發展,我LSAT考了177,我拿到5個law school的offer,我順利的拿着聯邦貸款上邁大的JD,我的代購給我掙來大把大把的錢,但是我覺得很焦慮。焦慮的瀕臨崩潰一般。就好像有什麽危險的東西,雖然已經被我的努力步步蠶食殆盡了,但是還是在咬我。直到。。。直到我遇見你。”
然後她翻身起來,無比憐愛的親吻我。而我心裏想着,若是換了傅子鶴,根本不會這樣努力。畢竟她出身太富貴,犯不着這麽努力。更不會等待,可以玩遍north Miami的美女。也不是沒有姑娘喜歡易銘,我知道她學校裏,不管是在哪個學校,都有幾個白人姑娘喜歡她,還明确跟她說了。但是她就沒有答應人家。我問她為什麽。她支支吾吾,故意逗我,“嗯。。。嗯。。。我也不知道,你要是這麽想知道,我去試試看?”
她這樣逗我,我如何能下手不重??
在美國,我一直都和父母保持頻繁的聯絡。等到我們準備結婚的時候,我訂了機票,準備回去見父母。她爸爸媽媽對易銘的出櫃還在觀察期,有點猶豫不決,我就準備先去帶我的終身伴侶見我父母,然後拉着他們站在我們這一邊一起見她爸媽。
我感激上蒼對我們的恩典。我們的父母都很開明,我爸爸見到易銘的第一眼,笑了一下,問她喝什麽茶,要鐵觀音還是金駿眉。我媽媽則從進門就在打量她,這方看完,于是說了一句,“你個傻老頭子,小穎說過人家喜歡喝咖啡的嘛!你不是剛買一個咖啡機嗎?!快去!”而她笑着,走過來拉着易銘不勝憐愛的看。易銘的短發剛剪,清爽幹淨,帶着她固有的溫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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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個下午,其實就是在我爸媽和她的懇談會裏中過去的。他們沒有不同意,只是喜歡。簡直像做夢一樣順利。一開始易銘還有些緊張,現在完全沒有了。
比飄柔還要柔順的見父母。
但是在回她家的飛機上,她很緊張,當然我也是。其實我想和她回去很久了,我沒去過她家那邊,對于我來說神秘的大西南,她口中的崇山峻嶺蒼茫森林,她說我們倆的家鄉可能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潮濕的氣候。她有風濕,即便查不出風濕因子,也依舊有風濕的表現。在邁阿密的炎熱中自然不會犯病,但是要是哪天一不小心空調太冷,她的舊患依舊會疼。就是因為家鄉的潮濕,留下這般隐疾。
她說,很久沒回家了,還蠻想的。這次只是告訴了父母,也告訴他們不要把我們的事告訴其他的家裏人,就當是好朋友一起回去好了,畢竟家裏還有老人,她外公外婆可能好接受一些,但是爺爺奶奶絕對做不到。
“我爺爺?我爺爺小時候教我,要是有壞人要綁架我,就戳人家眼睛。你說這樣的老人家你怎麽可能指望他接受我們的關系?”我撲哧一笑,刮她的鼻子,“原來你的狠毒是這裏來的。”她說過,遇見我之前,曾經有人尾随她到停車場,趕上她那天脾氣不好,居然打開車後座的暗格,拿了棒球棍出來,直接轉身大踏步追出去,兇神惡煞的,吓得黑人小混混直接跑了。
拿小刀可能還來不及捅到她,就被打到腦門了。
但是她怕她爸爸。她說她爸爸在她小時候做了錯事又不肯交代的時候,就會搬個凳子坐在那裏,跟審犯人一樣審她。“我覺得我的霸氣全部遺傳自我爸爸。所以世上能治得了我的人,還真的只有我爸爸。”她媽媽在她大學時代就開始有一點猜到她的取向了,後來也想開,暧昧的說,由她去了,只要不找那些實在看不過去的人渣就行。但是她不知道父親的态度。在她看來,也許父親要麽絕對同意,要麽絕對不同意。所以出櫃的電話,是打給媽媽,不是爸爸,簡直不敢和爸爸說話。
飛機降落的時候,她看着舷窗外很久不見的家鄉,對我說,“我現在心跳過速了。比任何時候都快。簡直呼吸不暢。”我回握她的手,“沒事的。我們已經完成一大半了。”她點點頭。提取了行李之後,走出大廳,果然看見了她的父母。她長得很像她爸爸,那一刻我看見的是,一個不怒自威的男人臉上化開溫柔的慈父的笑容,和一個富态而優雅的女性淚濕眼眶。她緊緊牽着我的手,走向他們。擁抱之後,就将我介紹給她父母。
被人上下打量不是什麽好滋味,但是如果這目光能從考量轉向喜歡,也算很好。她父母微笑的看着我,看來還算喜歡。寒暄幾句,就坐上了回家的車。從機場去她家的路短短半個小時,她媽媽在路上卻一直在拐彎抹角的問我這問我那。易銘其實出櫃的時候就為了方便給媽媽寫了一封長篇郵件,自認為靠那封郵件能争取很大的認可。簡直是事無巨細的一封下聘禮的媒人信,裏面有很多我的基本信息。也讓我寫了一封。她媽媽就依據那兩封郵件明着誇我,暗地裏實則打探情況。
回到她家,吃她媽媽做的飯,看着她臉上欣慰的笑容,我幾乎能猜到她心裏想的什麽—至少有個□□分把握的樣子。晚飯後,我和她媽媽留在廚房洗碗,她被她爸爸拉去陽臺聊天。1V1單挑一樣。她媽媽和我說起易銘小時候的事,雜七雜八,不知不覺說到一起去了。
“鐘穎啊,”“嗯,伯母。”“你對你們倆的未來,到底有多少信心啊?”我笑了笑,她猜得沒錯,她媽媽的确問了這個問題。“伯母,我對別的可能都沒有絕對的信心,除了對我們兩個人本身。我相信她愛我,我愛她,這是我們在彼此人生中最能緊緊抓住的事情。別的伴侶可能會經歷的事,我不能說我們一定會或不會,這事也說不好一定會怎麽樣。我現在給您什麽承諾也沒有意義,我只能說我現在的心是這樣的,我們的心是這樣的,我們相愛,想過一輩子,至于未來,您以觀後效吧。”
她母親點點頭,表情有些釋然,也有些無奈,“以前我就跟她說,飛去吧,自由自在的飛吧。兒孫自有兒孫福嘛。只是看見她選擇了這麽一條路,我總擔心她走起來會比較艱難。”“伯母,路難不難走,不在于路,我覺得是在于人。如果挑戰難的道路就是易銘的人生,我願意陪着她一起。”她母親笑了一笑,“對啊,有個伴兒,總比一個人好。”
在她家住了一個多月。她帶着我去周邊享受青山綠水,的确是個好地方。有天晚上,她拉着我在小區裏散步。忽然開口說,“我一直覺得一句話很對。”“什麽話?”“此心安處是吾鄉。心不安,哪裏都呆不住。心安了,哪裏都是家。”
微涼的夜晚,小區裏的路燈白亮的光透過竹子,影影綽綽,她轉過身抱着我說,“你就是我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