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讓,若不是自己小心謹慎,真坐了舅舅的位子,回頭還不被下人們嗤笑不知禮數?

林黛玉天生敏感,又有一副玲珑心肝,誰對她好,她心裏自然感覺得出來。及到了安平侯府,雖無血緣關系,但崔夫人母子待她如親人之心,一如林憶昔,她自然知道,便很快與崔夫人和林憶昔熟識起來。

跟林黛玉來的紫鵑和雪雁開始還有些不自在,但見自家姑娘與林大姑娘相處如姐妹,安平侯府的丫鬟對她們也處處照顧,漸漸地都放下了心防,倒比在賈府的時候還放得開。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五日,賈府派人來接,黛玉拉着林憶昔的手十分不舍。

“好妹妹,你放心回去,過些日子我再派人接你。只有一句話,你須記在心裏,所謂人心隔肚皮,賈府表面光鮮,內裏早已腐敗透頂,所行多為茍且之事。你在賈府中要多加防備,莫把小人當君子,着了算計。”其實相處這幾日,林憶昔也把黛玉當成自己的朋友了,不忍這麽一個水晶心肝的人在賈府的污淖中掙紮,不放心的提醒。

誰知這一句話說到了黛玉的心眼兒裏,林黛玉登時紅了眼眶,滴下淚來。

“不瞞姐姐,他們那一家子我早看透了。嘴上一套心裏一套,當面一幅面孔,背後又是另一幅面孔。就拿外祖母來說,人人都知道她疼我,有的姑娘還因此暗中嫉恨。可誰知道這份疼愛裏有幾分真心?當日我來京時,父親多次囑咐‘到了京城要聽外祖母的話’,我只是不想讓父親擔心罷了。而且父親當日曾親手交給我五萬兩銀子,作為這些年在京中的費用,我是親手交給了外祖母的。這且不說,便是送來的東西也是個個名貴的。這兩年,不知怎麽着,府裏竟傳出我在賈府白吃白住的話?”

說着又哭起來:“姐姐不知道……我孤身一人,寄居于此,再無依靠,只好處處忍讓,不與他們計較,免得父親憂心。”

林憶昔聽得氣憤,暗道這賈府也欺人太甚。

“他們竟猖狂到如此了?”

林黛玉點點頭,說:“還有更猖狂的呢。我來的時候帶了不少孤本字畫、名家真跡,琏二嫂子見了就說我屋裏的擺設太素淨,沒有人氣兒不好,送來許多珠光寶氣的物件兒,把那些字畫孤本都撤了,說是幫我在庫房裏保管,我終究再沒見過。這事外祖母也是知道的,并沒有責備琏二嫂子一聲。他們當我小孩子不懂,殊不知父親自小便把我當男兒教養,我什麽不懂呢?那些字畫随便一副就是價值連城,一屋子的珍寶也換不來。”

“我原以為寶玉是真性情,能與我知心,誰知越大越不堪,倒同別人一起作踐我。他們都說我小心眼兒,多心,我只是看透了他們的算計,諷刺幾句罷了,就落得這個埋怨。往日我有了委屈,也只能悄悄埋在心裏,橫豎無人幫我伸冤。若不是姐姐待我如親妹妹,又十分識大體,今日我斷不會說的。”

原來林黛玉看着柔弱,內心卻十分通透,什麽都看在眼裏。

這些年,倒真的是委屈她了。

如今林如海還在世,林黛玉還沒有陷入孤女的境地,只要計劃得當,一切都有可能。

想了想,林憶昔道:“好妹妹,你并非無依無靠——”

“姐姐這是什麽意思?”林黛玉擡眼,兩只眼睛已經哭得桃子一般。

“令尊雖遠在揚州,但對妹妹的疼愛之心卻一點不薄,妹妹何不寫信告知令尊。”林憶昔見林黛玉陷入沉思,似乎被說動,便再接再厲:“令尊送你去賈府是覺得賈府的人會對你好,若是他們對你不好呢,還會讓你繼續住在賈府嗎?你想想,到時候林大人不管是接你回去,或是另做托付,都比現在強不是嗎?”

其實林憶昔還想說,我們是世交,你便是住在我家也是可以的。

但是怕林黛玉多心,再想岔了。

而且,據她推算,林如海也就是這一年去世的。不知是真因為生病,還是死在官場傾軋之中,但不管如何,只要他還沒死,就還有挽救的機會。如今對林黛玉最好的情況還是林如海不死,有身居高位的父親,林黛玉才是真的有了依靠,不會被人看輕。

☆、轉機轉機

聽了林憶昔的話,林黛玉似頓悟一般,陷入了沉思。

從前只覺得自己于賈府來說是外人,遂冷眼旁觀,自怨自艾,何不換一種方式思考問題呢?

自己并非無依無靠,只是父親離得遠而已。母親仙逝之時,自己還小,父親怕照顧不好自己才送到外祖母家教養。如今自己大了,也該回去照顧父親,再者,也該讓父親知道賈府的嘴臉。

自己堂堂官家小姐,名門之後,豈能讓賈府之人看輕了自己?

但轉念一想,她如今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而父親遠在揚州,便是送信也得通過賈府,不免又有些傷感。可憐自己身為官宦之後,卻要處處倚仗他人,竟是連個破落戶也不如了。

思及此,不免哀嘆:“不瞞姐姐,我住在外祖母家,雖有親戚關系在,但終究不是他們家的人。我來了三年,統共往揚州送的信不過三封,還有下人說三道四,嫌路途遠,怨我事多。因此平日,我能不勞動他們便不勞動他們,他們團團圓圓一大家子,唯有我孤身一人。尤其是晚上最難熬,想家的時候就看看父親送來的信。”

林憶昔沒想到林黛玉在賈府的生活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悲慘,可憐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忍受離家之苦,還要被賈府的人挑刺兒,說她多愁善感,小性兒,小心眼兒。作為一個喪母的六歲多的孩子,林黛玉剛進賈府的時候已經表現的很出色了好不好,知書達理、進退有據,未曾做錯一件事。

換了自己,肯定不會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不,是根本會像個傻子

诶,六歲的時候自己幹什麽來着?

好像剛上小學一年級吧,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一個,整天除了吃就是玩,不然就是看動畫片。幹得最偉大的事就是把老媽剛買的玩具火車拆的七零八落再也組裝不上,然後被老媽毫不留情的打了一頓。

林憶昔送林黛玉走得時候,特意囑咐,讓她回去好好給林如海寫封信,派個可靠的丫鬟送到侯府,自己托侯爺老爹夾帶在官文裏一起送給揚州的林如海。古代平民百姓送信很麻煩,官員送信則簡單的多。

林黛玉又驚又喜,感激不盡,在衆人的勸說下滿懷不舍的上了車。

這邊林憶昔等了好幾天,不見有人來。

正自疑惑,聽了自己的話,林黛玉沒道理不給林如海寫信啊。

而且,就算她有再多衷腸要訴,有再多委屈要說,也不該好幾天了還沒寫好,除非中間出了什麽岔子。想起林黛玉自小體弱多病,出趟門都有可能中暑,不會是生病了吧。正要派人去瞧瞧,有人報說:“有個榮國府的丫鬟求見。”

林憶昔忙命請過來,一看,來人是紫鵑。

紫鵑原名字鹦哥,是賈母房中的二等丫頭,黛玉進京後,賈母便把她給了黛玉,改名紫鵑。據林黛玉說紫鵑聰明靈慧,和她關系很好,情同姐妹,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林憶昔接過信,問了黛玉的近況,紫鵑都一一回答了。

知道林黛玉沒什麽事,林憶昔一顆心也算放下了,又要留紫鵑吃了飯再走,紫鵑道:“多謝大姑娘,只是姑娘在家裏頭等着回信呢。再說姑娘屋裏也離不開人,別的下丫頭又照顧不好,就不吃飯了罷。”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林憶昔也不好強留,準備了賞封兒給她,紫鵑固辭不受。

當天,林致遠回府,林憶昔就把信件交給了他。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可是信送到了,等來等去卻沒有等到林如海的回音兒。按理說如果林如海知道女兒在京中過得不好,不會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百忙之中還來信給父親詢問林黛玉的情況,可見對女兒的關切之情,且對賈府也不是完全信任。

思來想去,林憶昔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除非林如海沒看到信。

或是,沒看到信的原件。

那麽,信壓根沒送出去,或是,被掉包了?

林憶昔問了父親,父親說信是官差親手送到林如海手上的,不會有錯。首先,父親不會騙自己,再次,官差不敢騙父親,得出的結論便是,信送到了。那麽,就只有一個可能,紫鵑送來的時候就不是黛玉寫的原件。

還真是越來越複雜了呢。

到底是誰掉了跑?

目前來看,紫鵑的嫌疑最大。

究竟紫鵑是不是內鬼,還得測驗一二。

林憶昔将自己的想法告訴林黛玉,林黛玉吓了一跳。

自己都如此謹慎了還能被人算計,可見身邊的都是些什麽人,想想便不免後怕。為了查出元兇,二人決定配合演一場戲。怎麽演呢?簡單,那就是再送一封信,看看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為了讓戲更逼真,黛玉故意因為一件小事怄氣,誰也不理,賈寶玉趴在門外守了半夜,黛玉愣是不讓丫鬟開門。

賈寶玉只得委委屈屈的去找賈母了。

第二天一早,林黛玉眼睛紅紅的又交給紫鵑一封信,囑咐:“千萬小心送到安平侯府,莫給外人看見。”

紫鵑道:“姑娘放心,我一定親手把信交給林大姑娘。”

看紫鵑走出去,黛玉才叫來雪雁,讓她悄悄跟着紫鵑。

雪雁疑惑,問:“姑娘,好好的,讓我跟着紫鵑姐姐做什麽?”

黛玉道:“你只跟着就是了,回來告訴我她都見了什麽人,和什麽人說過話,走過那些路,總之,越詳細越好,旁的不要問”雪雁滿臉疑惑的點頭,她這個人死心眼,雖仍不知為何,但即是姑娘吩咐的,便也不折不扣的去做。正要走,黛玉又叫住她。

“仔細點,別讓人看見。”

雪雁答應了,黛玉才坐在窗前焦灼的等消息。

紫鵑、雪雁是她最信任的兩個丫鬟,雪雁是從小跟她的。母親親自挑選,從記事起就和自己朝夕相處,要說感情,自然比紫鵑深厚點,只因紫鵑比雪雁大兩歲,辦事也穩重,黛玉才往往把重要的事交給她辦。況且她是賈府的家生女兒,與賈府上上下下都熟絡,辦事也方便,起碼沒有人故意刁難。但在別人看起來,倒是她親近紫鵑冷落了雪雁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雪雁才回來,告訴黛玉:“我一直跟到二門處,紫鵑姐姐之在回廊上碰到了鴛鴦姐姐,說了幾句話,再沒同的人說話。”

“好了,你去歇着吧,我不叫你別進來。”

真的會是紫鵑嗎?不然就是雪雁說謊?林黛玉覺得身子發冷,手腳都在發抖。她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何種推斷。似乎哪一種,都讓她一時難以接受。如今只願這次的信沒被掉包,紫鵑是無辜的。

可到了晚間,林憶昔派人送話,說信件已經掉包,而且掉包之人也查出來了,正是紫鵑;連贓證都有,鴛鴦給了紫鵑五錠金元寶,被紫鵑縫在夾襖裏。

林黛玉登時頭昏眼花,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吃不消,送走來人後便挪着身子歪在床上。睡到半夜,只覺得渾身發冷,額上卻出了許多汗珠。林黛玉在床上叫人,紫鵑睡得死,沒聽見,倒是外間的王媽媽聽見,慌的起來查看,往額頭上一摸,不禁“哎呦”一聲。

“不得了了,姑娘病了!”唬得衆人都起身。

三更半夜不好去請大夫,只得端來一盆一盆的冷水給黛玉擦身子降溫,又翻箱倒櫃的找藥,好容易找到幾個退燒的藥丸,塞在黛玉嘴裏,用溫水沖下去。卻一點用也沒有,吃了跟沒吃一樣,心驚膽戰地折騰到天明。

林憶昔知道消息,便托父親請了太醫院院判道賈府給林黛玉診病。

院判大人醫術高明,專為宮中貴眷診病,但頗為清高,一般人請不到。因他與林致遠是至交好友,又聽說是巡鹽禦史林如海的千金,才答應前往。號了脈,問了病症,說是急火攻心,加上女兒家身體速來羸弱,才釀成大病,須慢慢調治,方能根治。又開了藥方,吃了三天藥才退下去燒。

林憶昔去瞧的時候,林黛玉還是很虛弱的樣子。

屏退下人,林憶昔責備道:“你也太不愛惜自己了,為一個小人,就氣得這樣?”

“姐姐不知道,我只當她一心一意為我着想,沒想到……”

說着便咳了起來。

林憶昔便安慰她:“好了,別想了,心裏知道就行,跟這些人置氣不值當。我已托父親寫信告訴令尊這裏的情況,放心,這次保證送到,而且不會有任何差池。”

林黛玉這才安心。

林憶昔回家後把林黛玉的情況告訴崔夫人,崔夫人也十分生氣:“如此薄情寡義的人,我長這麽大就見了兩個,一個是咱們老太太,還有一個便是賈府那位,連自己的外孫女都坑,也不怕天打雷劈!黛玉那丫頭,多麽乖巧的一個孩子,水晶玻璃般的一個妙人,他們也忍心!”

不知不覺過了一月有餘,林黛玉的病已經痊愈,林如海也有消息了。

原來林如海接到信後,十分悲痛,後悔不及,已經上表辭官。因他是太上皇安插在江南的心腹,皇帝不敢擅自做主,便帶着林如海的辭表去請示太上皇。林如海先是說自己年紀越大體力越不支,恐不能勝任,誤了國家的大事;又說了自己的坎坷命運,蹉跎半世,只得一女,十分疼愛,不忍分離。言辭懇切,真情流露,字字泣血,堪比西晉李密的《陳情表》。

太上皇看了十分感慨,得知林如海的獨女就在京城,立刻便賜了許多東西。

賈府一時受寵若驚,上上下下看林黛玉的眼神活像看一座金山。賈母發了話,再無下人敢說林黛玉的閑話。

太上皇終究沒有允許林如海辭官,只是把林如海召進京。

皇帝知道這個消息,暗自高興。揚州鹽商之富,天下聞名。巡鹽禦史主管江南鹽政,把持着大半個朝廷的稅收,那可是真金白銀啊!哪一個鹽政不是富的流油,他早想換上自己人了。只是因為太上皇雖然退位,卻始終不肯放權,自己沒辦法,才便宜了林如海。如今正好,太上皇把這礙眼的召進京,無論給他什麽職位,總比占着鹽政的位子強。

是夜,皇帝陛下異常興奮,一夜幸了數女,仍不滿足,又跑到寵妃劉貴妃的榻上大幹了一場。雲雨過後,劉貴妃柔弱無骨地倚在皇帝陛下懷裏,嬌嬌滴滴的叫了聲“陛下……”,

皇帝陛下把她軟綿綿的身子揉了揉,撚着一塊肉反複摩挲。

“愛妃何事?”

“您不是說太上皇把林如海召回京了麽,那臣妾的胞弟……?”

“再等等,你那胞弟資歷尚淺……”

劉貴妃一聽便不依了,把皇帝陛下一推,嗔道:“臣妾的弟弟資歷怎麽淺了?他在工部呆了好幾年了,如今已做到郎中,也該能勝任了吧!陛下,您要在太上皇面前裝賢君裝孝子,臣妾管不着,可您金口玉言,說過的話總不能不算吧。之前陛下您可是親口答應臣妾的,說把林如海除掉就讓臣妾的弟弟頂上去。現在又變卦,臣妾可不依!”

這話說出來有點恃寵而驕了。

可挂不住皇帝買賬啊,人家皇帝就喜歡她這恃寵而驕的勁兒,夠味!

“好好好,愛妃莫惱,朕答應便是。”皇帝陛下舒服夠了,自然不會跟美人較真。

可皇帝陛下想得太美好了,他不知道的是太上皇正盤着讓誰去接任林如海的職位呢。林致遠是最好的人選,可是他如今管着戶部,走不開。

林憶昔若是知道,一定會罵太上皇陰險,專把她老爹往風口浪尖上推。

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滴們,請原諒蠢作者每天都把自己折騰的很累,碼完字後有時候連一句話都不想說,所以作者有話說大部分時間都空着。

愛你們,麽麽噠

另外說一句,求收文章和專欄啊啊啊啊

☆、風雨欲來

林憶昔不知道自己老爹被太上皇惦記上了,在家裏過得悠閑自得,便是二房偶爾找點事也被她巧妙的報複回去了,不敢再随便惹事。

尤其是林憶蓉,現在見了她都躲着走,老太太的氣勢也弱了。

古代大戶人家的女孩子們還真是無所事事呢,天天待在深閨裏,閑得無聊只能做做女紅,或是和姐妹丫鬟們玩鬧一回。林憶昔如今處理家事已經輕車熟路了,手下丫鬟們也能幹,她樂得作甩手掌櫃,于是,便多出許多的空閑時間。原主倒是很擅長做女紅,但是換了個芯子,現在的林憶昔沒那本事,頂多自己在家研究研究美食。

前世林憶昔的嘴就很叼,雖然自己不常做,菜譜卻看了不少,哪天心情好才會在老媽面前露一手。

林憶昔閑的無聊,想起一個什麽菜式,就寫了讓廚房做。

一來二去,還真弄出來了幾個古代沒有的美食。

衆人吃了都說好,連崔夫人都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現在三房的小吃貨林憶馨沒事便往侯府裏跑,就為了那一口吃的能巴着林憶昔叫幾聲好姐姐。五姑娘雖然有時候看着膽小了些,心倒不壞,況且她年紀小,性子還沒定型,好好培養,膽小的毛病也好改。

這不,最近因為吃食,膽子不是大了很多麽,都敢從林铮嘴裏謀食呢。

原來有一天,林铮從外面回來,帶來不少新鮮水果,給妹妹送去的時候見桌子上放着幾塊新鮮點心。他不知道那點心是林憶馨的,便順手拿來嘗鮮,可巧被林憶馨撞見,沖上去便奪了下來,又唯恐被人搶走似的一股腦全塞自己嘴裏,回頭鼓着臉瞪林铮。

看得林铮眼睛瞪了半天,皺眉不已。

瞧那狼吞虎咽的樣子,他真怕這丫頭噎死自個。

林憶昔見了倒覺得有趣,不管怎麽說,嗯,五姑娘有進步。

如今,林铮已經習慣了經常在妹妹房裏見到林憶馨,再也不會大驚小怪。

這日,林铮到了林憶昔的院子裏,正要掀簾子進屋,慧香喊住了他。

“三爺,大姑娘去太太屋裏了,還沒回來。”

“去了多久?”

“有大半個時辰了。”

林铮正要去母親那裏找妹妹,聽得外面有熙熙攘攘的聲音,慧香忙想出去看了一看,回頭對林铮道:“三爺,姑娘回來了!”

林铮向前一看,幾個丫頭正簇擁着林憶昔走來,便在門口站定。

“大白天的,哥哥今兒怎麽沒出去?”林憶昔老遠就看見他了,笑呵呵的走來。

林铮沒答,只是讓林憶昔進屋,說是有東西給她。

“什麽東西,還這麽神神秘秘的?”進了屋,脫了厚衣服,林憶昔問。

“這個……”林铮摘下佩劍,遞給妹妹,“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要麽?”

“你真舍得?”摸着寒氣乍現的寶劍,林憶昔有些将信将疑。

真是一把好劍啊!薄如蟬翼,卻又重似玄鐵,看着就很鋒利。她這二哥可是個十足十的兵器發燒友,舍得把這麽好的劍送人?哪怕是自己的親妹妹。她自己雖為女子,也有一顆征(好)戰(奇)天(爆)下(棚)的心,早想弄個寶劍收藏了,無奈自從見了自家哥哥的劍,旁的再也看不上。

“不然呢,你以為我閑的?”林铮似乎很不屑。

“好吧。”林憶昔寶貝的收起來,“謝謝二哥。”

林铮接下來的話,吓了林憶昔一跳。

“我今天是來告辭的。”

“哥哥這話什麽意思?”

“我要離開京城了,跟李将軍鎮守邊疆,後天就出發。”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鎮守邊疆,那就是很有可能上戰場喽,刀槍無眼,林憶昔不得不為自家哥哥的安危擔心。

可是,又不能勸他不去。

哥哥志在疆場,已經三番五次的找李将軍投軍,都被拒絕了。如今既然同意,便是已經認可了他的能力。如果強行把他耗在家裏,一則行不通,二則不是要他的命、浪費他的才幹麽?

“不行!”林憶昔又把寶劍拿出來,“二哥,這個我不能要,還是你帶着吧,沙場無情,二哥比我需要它。”

林铮卻擺了擺手說:“你留着,這劍本是一對兒,我那裏還有一把,比這個還鋒利些。這把劍,我原想着等大哥生日的時候送給大哥,既然你喜歡,給了你也無妨,橫豎大哥只喜舞文弄墨,對這些刀劍之物無感。不過,你只收藏好就行了,不要随意拿出來玩耍,此劍乃海外冰鐵所鑄,鋒利無比,小心傷了自己。”

“二哥放心,我一定小心。倒是二哥,到了邊疆,一定要珍重。”

……

林铮說走就走,沒有留下一片雲彩。倒累得林憶昔難過幾天,雖然來古代的時間不長,兩位哥哥的愛護之心卻不得不讓她感動。崔夫人也十分傷感,在林憶昔跟前兒念叨了好多天。

直到林如海進京,衆人才忙碌起來。

林如海在京城原就有宅院,只是多年沒有主人,只留幾房下人看屋子,那些下人開始的時候倒盡心盡責,時間久了就懈怠了,況且那麽大的宅院,照看不及,越到後面越疏忽,漸漸的便有些荒廢。林致遠提前派人整理了一番,督促下人打掃幹淨,雖然看起來還是少了些人氣,倒不失為一座豪宅。

林如海回京自然瞞不過賈府,賈母一早便派人去碼頭等着,把人接到了賈府。

林如海拜過岳母,見了久別且受盡委屈的女兒,十分感慨,禁不住落下淚來。

賈母還以為他常年獨居在外,到了自己府裏就像進了自己家一樣,才忍不住動情。于是,更加對林如海噓寒問暖,順便提出要留他在自己家住的話。

她沒有想到林如海會突然進京,不過這樣更好,他們府裏的男兒沒出息,最大的官便是賈赦的世襲将軍,還不過是個空職,她一直擔心自己家會被別人小瞧。如今可好了,來了個深受太上皇信任且身居高職的林如海,看誰還敢呲牙!

林如海道:“回禀岳母大人,如海雖然家小業小。可一家子算計來,上上下下也不下百人,都住下委實不便。黛玉在府裏叨擾了好幾年,如海心裏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今日斷不敢再麻煩岳母的。況且我已托好友幫我收拾了宅院,也不好辜負人家的一片心。”

賈母不肯罷休,又說了好些理由,又拿林黛玉當擋箭牌,都被林如海巧妙化解。

最終,林如海順利攜着女兒搬進了距安平侯府不遠的林宅。

一到林府,林如海就屏退下人細細的問女兒這些年在賈府的情況,得知女兒的委屈時,不禁老淚橫流,父女倆抱在一起哭了半天。林如海下定決心,自己的女兒一定要親自帶在身邊,以後他誰也不相信了,他要養好身子,看着女兒成家生子幸福美滿才能瞑目。

林如海回京在朝堂上引起了一陣小風波,衆人都好奇太上皇會給林如海安排個什麽職位。

這點林憶昔不難理解,太上皇雖然已經退位一年,但仍大權在握。

皇帝身為九五之尊,自然也希望實至名歸。

兩方勢力相互博弈,互有勝負,但太上皇仍占上風。而且護衛京城的禦林軍被太上皇牢牢控制在手裏,皇帝也不敢妄動。林如海身為太上皇的心腹,這次回京,太上皇會怎麽安排,衆人都擦亮眼睛看着呢。

巡鹽禦史雖然官位不高,但都是君王的心腹大臣擔任,連一品大元也得給幾分面子。

看到現代很多人說林如海不過是個低級小官,林憶昔就覺得好笑。

衆人都說紅樓夢是曹雪芹參照自己家的事寫的,曹家從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開始就歷任江寧織造,你能因為江寧織造職位低就說曹玺官小?人家曹玺可是皇帝的奶公,贈了一品尚書銜的。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也是江寧織造,監察淮鹽,可人家兩個女兒都是皇帝指定的王妃,這可是一品大元都得不到的殊榮。

巡鹽禦史代表太上皇經略江南鹽政,在地方上就是欽差,誰敢不給面子?

這些先不說,只說林黛玉搬了家,與林憶昔的來往就更方便了。

二人時常就要聚聚,有時候四姑娘也到林憶昔那裏坐坐。

噢,害得加上一個吃貨五姑娘。

突然有一日,林致遠散值很晚,回來的時候臉色煞白,滿眼焦慮,把崔夫人吓得不輕,忙問何事。林致遠在屋子裏踱來踱去,唉聲嘆氣,崔夫人料想必然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煩,便讓下人都退下,細問緣由。

“太上皇今兒把我召進宮了!”

這話聽得崔夫人心裏“咯噔”一下,臉也白了。

☆、聖旨聖旨

“太上皇先問政務,後來又問了不少我們家裏事,還提到昔兒。”

“提到昔兒?太上皇怎麽會提到昔兒?”

“你忘了?昔兒六歲的時候太上皇曾見過她一面,還賞了個玉佩,沒想到他老人家至今還記得。太上皇說印象中昔兒很可愛,是個懂事的孩子,長得也好,要把她聘給四皇子。”

自古皇權之争,便是血流成河,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事屢見不鮮。況且四皇子又因銜金龍而生的原因,被其他皇子嫉恨,更是處于風口浪尖。林致遠不想女兒趟這趟渾水,本打算以女兒才德淺薄為由推辭。但轉念一想,四皇子是太上皇最寵愛的孫子,也是太上皇矚意的儲君。為四皇子議親,太上皇肯定是上了心的。他既然說出要聘自己女兒的話,定是經過重重考量,且已經派人查看過的,知道女兒什麽品性。

所以,自己不能貿然推辭,若讓太上皇誤會就慘了。

“什麽?”崔夫人的聲音帶着微顫,“還有轉圜的餘地麽?”

“怕是不行了,明兒诏書就下了。”

太上皇這是要強行把他們安平侯府和四皇子綁在一塊。

外人都道四皇子是天之驕子,很受當今寵愛。他卻知道,其實當今聖上一點也不喜歡四皇子,倒是對六皇子寵得厲害,很有可能做出犧牲四皇子為六皇子鋪路的事。自己的女兒嫁過去,便是進了龍潭虎穴!為了女兒和整個家族的生死存亡,自己唯有努力扶持四皇子的份兒。

崔夫人急紅了眼,她常年混跡與管家太太之中,敏感的察覺到了危險。

“可是……昔兒……昔兒這孩子性子太直,不适合去那見不得人的地兒啊!”

林致遠長長的嘆了口氣,把她攬在懷裏,道:“這是她的命啊!這幾個孩子中,昔兒那丫頭是跟我最知心的,我也舍不得。可是,皇命難違……”且不說皇宮王府中如何危險。皇室不比尋常人家,女兒嫁出去後,怕是輕易回不得娘家,有了委屈也只能忍着,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崔夫人揩了揩眼淚:“我不想讓昔兒太辛苦……”

“我何嘗不是?還是那句話,皇命難違,太上皇定下的事,我們能抗旨嗎?”林致遠目光悠遠,好像在回憶什麽,半天,方問:“你可還記得昔兒出生那天,來我們府上的坡腳道人麽?”

“你是說……”崔夫人瞪大眼,手帕子掩住大張的嘴,“說昔兒有鳳命的那個瘋癫道人。”

“沒錯,就是他!”

崔夫人怔怔的後退兩步,癱坐在床上。

“天意,這都是天意啊!”

是天意要将她女兒推進諸子奪嫡妻妾争寵的風口浪尖,是天意要讓他們林家經受這麽一次生死考驗。成,則揚名立萬,威名顯赫;敗,則九族俱滅,死無葬身之地。

林憶昔對此還毫不知情,每日到議事廳點了卯安排好後,就回自己的小院。

前世只顧着工作,從未體會過小資的精致生活。這一世經濟上時間上都空餘了,林憶昔也難得文藝一回,命丫頭鋪了宣紙、拿來筆墨顏料,揮毫作起畫來。小時候,老媽致力于把她培養成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古代大家閨秀,上過不少培訓班。學來學去,也就國畫能拿得出手,她從五歲一直畫到二十二歲,大學畢業。

她是美術藝考生,大學學的平面設計。

沒想到畢業後做了策劃,随着職務的上升,工作越發繁忙,就擱置了多年。

她今日畫的是一副梅花傲雪圖。原主是極擅丹青的,自己在家無聊,又不太愛跟姐妹們來往,也不理家,多數時候都是窩在屋裏畫畫,造詣頗高。不知是不是繼承了原主擅畫的天分,這幅畫是她兩輩子畫得最傳神的一副。畫完之後連她自己都懵了。

那飄逸靈動的筆觸,淡逸勁爽的感覺,龍飛鳳舞栩栩如生的傲雪梅花……

真的是出自自己之手,而非哪個國畫名家?

好吧,她太自戀了。

她只是想表達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而已。

林憶昔命丫鬟小心收好畫,正好明天林黛玉過來,她也是個丹青能手,讓她瞧瞧。

——

第二天林黛玉果然來了。

見了畫,也十分驚豔,說此畫十分動人,其靈動淋漓猶在自己之上。

林憶昔知道她因與自己親密,難免過于溢美,自己不過是個冒牌的古代人,國畫在現代人中算好的,在古代人,尤其是才華橫溢的林黛玉面前就不夠看了。不過自己的畫有人欣賞,終究是好事不是嘛!

其實,她還真想看看林黛玉的畫呢。

于是,便建議林黛玉也畫一張,對方十分歡快的應允。

二人正湊在一塊嘀嘀咕咕的功夫,崔夫人屋裏的大丫鬟紅珠匆匆跑來傳話,說是半個時辰後有內相來府裏傳旨,讓林憶昔換好衣服盡快趕去正堂,太太已經等着了。

林憶昔十分疑惑,到底是什麽旨意,還非得讓自己也去?

正自疑惑,林黛玉道:“姐姐快去吧,聖旨怠慢不得,妹妹正好有事,也該回家了。”說着慧香菱香已經指揮小丫頭們拿衣服手勢,林憶昔道:“今日怠慢,黛玉妹妹莫怪,我讓丫頭送你,路上慢點。”

彼時安平侯府正門大開,從正門到大堂三五步一崗,不知占了多少個小厮,丫鬟引着林黛玉從偏門出去。

林憶昔已經換了一套嶄新衣裳,上身是鴨黃刻絲并蒂蓮織錦春衫,下着同色軟緞石榴裙。紅珠繞着她轉了一圈,道:“素淨了些!”

林憶昔嘟嘟嘴,“姐姐莫不是要把我打扮的大紅大綠才罷。”

“那樣又太過了!”

“噗!”林憶昔忍不住笑了,她不過是開個玩笑,沒想到紅珠會認真回答。

滿屋子的丫頭也都忍不住掩嘴笑。

紅珠姐姐什麽都好,就是人太嚴謹了些,嘗嘗因此鬧出笑話。

紅珠皺着眉頭從慧香捧着的首飾盒子裏挑出一個桃花型累絲嵌珍珠金領扣,換下了林憶昔的銀質蝴蝶領扣,又拿起一個水滴形紫羅蘭翡翠簪子給林憶昔插上。

又認真看了半天才點點頭,道:“這樣就行了,既素雅又不失尊貴。”

林憶昔對着鏡子看了看,果然比先前好多了。彼時時間已經不多,林憶昔匆匆帶了人往正廳去。到了廳上一看,父親母親還有大哥都在,香案已經擺上,崔夫人拉了女兒在一旁細細叮囑各項禮儀。林憶昔還一頭霧水,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不多時,聖旨已到,林憶昔随着衆人跪在地上聽旨。

叽裏咕嚕一陣,林憶昔大部分都沒聽懂。可有一句話是怎麽回事?林氏之女賢德,聘為吳王正妃。什麽?林氏之女,不就是她麽?如今大廳裏的女眷除了崔夫人,不就她一個嗎?天哪,怪不得非要自己來,紅珠還一副十分慎重的樣子。

怎麽辦怎麽辦,她還不到十四歲,就要嫁人麽?

明晃晃的虐待未成年啊!

林憶昔渾渾噩噩的聽完宣旨,接了太上皇很多賞賜,謝了恩。

林致遠親自送宣旨太監出門,每人塞了個大大的紅包。林憶昔還不知所措,拉着崔夫人的手,整個人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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