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一抹黑雲掠過月輪,漸去漸遠。
男子看起來冷冷的,如那月光,卻又多了幾分英武。
“不知她可還是小時候那般……”男子自言自語。
此人便是四皇子徒祺宇。睡夢中,似乎又回到十一年前的某天,他随皇祖父出宮,在安平侯府歇腳,她四歲,他七歲。
“喂,你踩到我的花了!”
她跑來,邁着兩個小短腿,風馳電掣般,脖子上的金鎖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大膽!”他怒,一把推倒她。
“壞人!”她鼓起臉,鼻尖紅紅,眼睛水汪汪的,看起來極是可憐,伸着胳膊要抱。
出于對弱小的同情,他抱她起來。
然後……
徒祺宇猛然驚醒,伸手摸摸右邊的臉頰,似乎那裏還留着某個臭丫頭嘴唇的溫度。
該死!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滴們,求文收求作收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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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生日
暮去朝來,日月如梭,轉眼到了二月。
二月十二,花朝節,乃是林黛玉的生辰之日。
林憶昔老早便着手準備,頗動了些腦筋,打算當日給黛玉一個驚喜。
安平侯府與林府相距不遠,當天,林憶昔坐了一頂小轎,穿過兩條街,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王亭芳家的遞了拜帖兒,不多時看門的小子便開了正門,又從角門走出幾個仆婦,歡天喜地迎了進去。
過了垂花門,林憶昔把轎簾子掀開一個角,欣賞沿途的風景。
府內花草峥嵘,小橋、流水、假山具備,頗有幾分江南水鄉的特色。上輩子林憶昔是南方人,這景致,百看不厭。
宴席擺在花廳,也即林黛玉的住所。
花廳由前後兩個院落組成,前院進門是一座假山屏擋住衆人的視線,左側一間耳房,乃守門婆子所居。轉過假山便是正院,除一正廳正房外,還有左右廂房各五間。
院內回廊、小亭、荷花池一應俱全,流水潺潺,松竹蒼翠。
林家不愧為書香世家,處處彌漫着人文氣息。林如海教女,旨在培養女兒的閑情雅致,不似某些軍功立家的世族,不重子孫教養,只知揮霍浪費,臨了,倒要靠女孩兒攀龍附鳳以維持表面的奢華。
林憶昔遠遠便聽見花廳裏一陣笑語。
進了門,方知賈府衆人已經到了,之前那陣誇張的笑聲便是林黛玉的表嫂,賈府當家奶奶,人稱鳳辣子的王熙鳳發出的。
“昔姐姐,你來了,”
一擡眼,看到林憶昔,林黛玉喜得扔下手中的貼紙,笑呵呵的跑去拉林憶昔的手,“昔姐姐來的正好,我們正說你呢。”
“說我什麽?”借機,林憶昔淡淡瞟了在場諸人。
來的還真齊,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薛寶釵,就差把史湘雲也帶來了罷。
柳芙也在。
黛玉常去林憶昔那裏玩,偶爾會碰見柳芙,一來二往,二人便熟識了。
這次黛玉生日,也請了她。
“說姐姐多早晚才來呢。”笑着把林憶昔推倒座位上,林黛玉道。
“是啊,林大姑娘!”剛坐下,林憶昔的手就被一人強勢拉住,擡眼一看,是王熙鳳,她一副很親密的樣子,“今兒我才算是見識了,天下竟有這般标致的人兒。林大姑娘不愧是要做王妃的,這身姿,這氣派,便是把我們這些人綁一塊也不及分毫呀!”
“賈二奶奶過譽了……”垂下頭,林憶昔不着痕跡地眨了眨眼。
果如書中所寫一般,這王熙鳳穿金戴銀、滿身珠光寶氣,可太陽光一閃,便晃得人眼疼。
看在王熙鳳眼裏卻只當她小女孩子臉皮薄兒,不好意思呢,越發的拉着不肯放手,林大姑娘長林大姑娘短的叫,又道:“我可不是胡言亂語!就說林大姑娘是書香世家出身呢,世代熏染出來的,這通身的氣派,不是我們這些粗人比得了的!”
林憶昔垂了頭,小女兒之态盡顯。
慧香很合時宜的捧出大紅漆盒,不止雕刻精美、做工考究,還用五色彩帶綁了一個活靈活現的蝴蝶結。
一時,衆人的眼神都彙聚在慧香身上。
林憶昔趁機掙脫王熙鳳的鉗制,拉了林黛玉,“黛玉妹妹,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你瞧瞧,可喜歡不喜歡?”
林黛玉的眼珠子已經黏在那個大紅漆盒上了,顯然,很好奇裏面是何東西。
聽到林憶昔讓她當場打開,卻猶豫了。
從小母親就教她,收到禮物不要當着客人的面打開,那是不禮貌的行為。
“我……”林黛玉睜着萌萌的一雙大眼,雙手交叉握在胸前,“可以現在打開麽?”
“當然!”林憶昔挑挑眉。
“呵呵……”林黛玉笑了兩聲,迫不及待的接過盒子,拽住蝴蝶結的尾端,輕輕一扯,便将那五彩絲帶扯了下來。小心地把彩帶裝好,才輕輕打開盒子。
一張五色彩箋映入眼簾,工工整整地用梅花小楷寫了一行字:
獻給我最親愛的朋友,願她一世安好。
“昔姐姐……”林黛玉是個多愁善感的孩子,看到這眼圈已紅了。
“好妹妹,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林憶昔拍拍她的手,“不準哭的,感動哭也不行!”
“嗯……”林黛玉點點頭,強忍住眼淚。
她輕輕拿開彩箋,下面是一雙攜手玩鬧的紙裁女孩子,寫了幾行小子、又畫了許多畫兒;再往下是兩個彩箋包裹的紙盒子,并排放在一起,可巧拼成一個“心”形。一個盒子裏是各色剪紙,一個盒子裏折疊成型的愛心、紙盒、紙花等小巧之物,花花綠綠的,及時好看。
“诶,你們瞧,這兩個紙裁的女孩兒像誰?”柳芙突然道。
衆人都湊過去看,竊竊私語。
半天,王熙鳳拊掌大笑道:“我的老天!可不就是林大姑娘和林妹妹麽,我說如何眼熟至此?”
“林大姑娘可真是有心呢……”
不知誰說了一句,林黛玉又忍不住熱淚盈眶,“昔姐姐……”
“不準哭!”林憶昔瞪大眼,擺着手。
“謝謝……”黛玉點點頭。
這聲“謝謝”發自內心,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肯在她一個生日上非這麽大心思。那麽多東西,要折多久呢。況且裏面又幾樣新的折紙,她見都沒見過,折起來一定很麻煩吧。
一瞬間,滿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語。
想起自己帶來的珠寶、簪環之類的東西,珍貴是珍貴,跟這位一比,少了份心意啊!
林黛玉的反應,早在林憶昔意料之中。這是她穿來後林黛玉的第一個生日,可真是費了心思。為送什麽禮物想了好幾個晝夜呢。珠寶金銀之類,她倒是有,卻未免俗氣;手帕、荷包、扇墜之類的吧,自己又做不好。想來想去,倒不如做些旁人想不到的東西。
于是,便有了這些。
看到林黛玉這麽喜歡,再累也值了。
“林妹妹,可巧今兒是花朝節,衆人都剪了彩紙挂在樹上,既然林大姑娘做了這些,也別浪費,快挂在樹上大夥兒一塊欣賞罷!”薛寶釵突然笑呵呵的說。
花朝節,俗稱花神節,乃百花的生日,姑娘們往往喜歡剪些彩紙挂在樹上,謂之“賞紅”
林黛玉下意識抱住了盒子,她可舍不得挂在樹上呢。
王熙鳳見氣憤不對,忙笑道:“我說薛妹妹,快罷了吧,你瞧林妹妹那寶貝勁兒,哪舍得挂在樹上被風吹雨打呢。你倘若實在想賞紅,叫丫鬟拿些彩紙來,咱們自己剪了挂起來豈不好?”
薛寶釵先是紅了臉,繼而哈哈一笑,道:“我不過是和林丫頭開個玩笑,不想嫂子就認真了!”
王熙鳳把眼一瞪,半喝半笑道:“你呀,知道我心眼實,還跟我開這種玩笑,着實該打!”說着便拉了薛寶釵作勢要打,薛寶釵也作勢道:“嫂子饒我這一遭罷,再不敢了!”
衆人哈哈一笑,撇開此事不提。
黛玉讓丫鬟們拿點心果子,泡上等上進的茶來。
王熙鳳笑道:“瞧見沒,林妹妹回了自個兒的家,越來越有當家柱子的架勢了!”
不多時,點心果子茶水都到了,衆人或下棋,或打牌,或玩鬧。林黛玉拉了林憶昔在炕桌前坐下,問:“昔姐姐,馨兒那丫頭沒跟你一起來?”安平侯府如今的三位姑娘,她都請了。四姑娘不過是幾面之緣,她不來,已在林黛玉意料之中。可五姑娘,她時常帶她玩的,她跟她也親,不該不來的。
“那丫頭!”林憶昔呷了口茶,“前兒調皮崴了腳,如今還躺在床上呢。”
“什麽!”林黛玉身子一抖,差點把手上端的蓋碗給摔了,“不要緊吧?”
“沒什麽大礙,養個十天半個月,保證跟之前一樣活蹦亂跳。”
林黛玉拍拍胸脯,不住念佛。
“阿彌陀佛,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明兒我去你們府裏,得好好跟她說道說道。”
林憶昔淡淡一笑,“但願你說了有用,那丫頭,猴兒似的,早晚要闖禍,讓她提前吃點教訓也好。吃一塹長一智,免得她得了意,以後越發難以遏制。真成了假小子,以後誰敢娶呀!”
林黛玉是古代标準的大家閨秀,一言一行,從不逾矩,乍聽了“嫁”、“娶”之字,羞得紅了臉,又怕林憶昔笑她,便端起蓋碗,佯作喝茶。
林憶昔也只當沒看見。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喧嚣,林黛玉忙叫丫鬟,“去看看外面怎麽了,吵吵嚷嚷的。”
正說着,一個婆子進來說:“終究是吵到姑娘們了!寶二爺吵着要來花廳,不相幹,我們已經攔住了,姑娘奶奶們接着吃接着玩。”
“既拉住了,為何還吵嚷呢?”林黛玉道。
“呃……”婆子瞥了賈府衆人一眼,“是,是……”
“是什麽?但說無妨!”林黛玉皺起眉頭。
“是,姑娘!”有了自家姑娘撐腰,婆子大了膽子,上前道:“我們告訴寶二爺裏面都是各府姑娘奶奶,他進來不合适。寶二爺不聽,非說在家裏姐姐妹妹嫂子的屋子都是随進随出的,怎麽這裏就不行了?還說給姑娘準備了禮物,要親手交給姑娘。他是主子,又是客人,我們不好十分攔,所以才吵嚷到現在……”
林黛玉繃着臉,身子微微顫抖……
正在此時,外面又是一陣聲響,衆人都道“老爺來了老爺來了”。
唬的滿屋子的姑娘奶奶都找地方躲,獨林憶昔鎮定自若。
林如海是個有分寸講規矩的人,不會在知道女兒有外客的情況下進院來。他來此不過是一個目的,那便是,把賈寶玉拎出去。
林黛玉只聽得父親訓了賈寶玉幾句,接着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然後鴉雀無聲,想是已經走了。
王熙鳳咬着唇,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憋了半天,才擠出笑,拉了黛玉的手,道:“好妹妹,別跟你寶哥哥一般見識。你也知道,他是老太太寵壞了的,他也是好心,知道你生日喜得什麽似的,天天問我何時來林府,可見他心裏時時惦記着你呢。”
“鏈二嫂子這是什麽話!”林黛玉板了臉,“我一個閨閣女子,哪容得你們這麽糟蹋?我不過是白在你們家住了幾年,也不過是和姐妹們在一處,饒像你這麽着,逢人就說一個爺們惦記我,我還怎麽活?”
說着便掩面,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王熙鳳愣了片刻,忙攬住黛玉,道:“我該死,我原說錯了的,我向妹妹賠不是,妹妹大人有大量,可饒了我這一遭罷……”
☆、危險危險
榮國府,後院正房。
賈母歪在炕上,眯着眼,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懷中的一只雪白的小貓。
那貓想跳走,賈母察覺,心裏便不樂,死死掐住了它的脖子。小貓被掐得難受,死命蹬着爪子,“喵喵”地叫的凄厲。賈母嫌惡的皺眉,一把扔在地上,罵道:“畜生,不識擡舉!”
那小貓不過巴掌大,看着還不滿月,被這麽一摔,四肢便貼在地上起不來,哀哀低喚。
小丫頭見賈母不高興,慌的提着小貓的爪子提走了。
王熙鳳莫名覺得有些悲哀,不說話,只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林丫頭還是不肯來咱們府裏住?”半晌,賈母懶洋洋地開口,仍是眯着眼,“你這個當嫂子的親自去請,還不中用?”
“是,老祖宗。”王熙鳳躬身道。
若是往常,她可能還玩笑幾句糊弄過去,今兒目睹了方才之事,知道老太太正煩着呢,不敢造次。
賈母閉了閉眼,深吸幾口氣,半晌嘆道,“這是跟我離了心啊……”
王熙鳳垂首肅立,不敢答話。她能怎麽說,說老太太您多想了,林丫頭還是向着您的?如今不過是離別了父親幾年,才見面,舍不得離了父親。
這不是把麻煩往自己身上攬麽。
回頭老太太說,那你去把人請來罷。自己上哪弄人去?
她是看出來了,林姑父擺明要跟自己府裏劃清界限。到時候鐵定是兩處都得罪,兩處都不讨好。
這趟渾水誰愛趟誰趟,橫豎她王熙鳳不趟!
而此刻,梨香園內,薛寶釵也正盤問丫頭們。
“姑娘,我都打聽了,”莺兒道,“林府那麽大個宅院,現在都是林姑娘管着。自紫鵑姐姐被送回賈府之後,雪雁便做了大丫頭,同王媽媽一道兒幫着林姑娘處理內外諸事。林姑娘的月錢是五兩銀子,但聽說從未領過。她想要什麽,或是要買什麽東西,随時從賬房支取。林姑娘身邊雪雁如今的月錢是二兩銀子,四個二等丫頭每人一兩,其餘小丫頭有一吊的,有八百文的,也有五百文的。”
“好了,你們都下去罷!”薛寶釵淡淡吩咐。
此刻的她臉色鐵青,絞着手帕子,把一雙小巧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林家竟如此富有……”她自言自語,極緩慢的踱着步。
突然,嘴唇猛地一疼,薛寶釵下意識的舔了舔,舌尖傳來鹹鹹的血腥味,方知是咬破了。以往,林黛玉寄人籬下,常自嗟自嘆,用賈家一草一紙心裏都不安。自己還時常勸慰,每次從黛玉那回來,都是滿滿的優越感。
如今,她可是得了意了!
住的那般豪奢不說,連身邊的丫頭一個個的也都穿金戴銀,拿着那麽多的月錢。
想起自己那哥哥不省事,一味被人坑蒙拐騙,平日不着家,惹了事倒知道回家拿銀子擺平。至如今,家業日漸蕭條,下人們一吊半吊錢母親都要感慨給的多了。
薛寶釵恨得咬牙。
牙咬沒咬壞,無人可得而知;便是咬碎了,她也不會告訴人。不過她房裏幾件平日喜歡得不得了的瓷器摔得粉碎,丫鬟們可都看在眼裏呢。
春暖花開,日子在各種賞花宴、詩會中過得飛快。
轉眼,便到了林憶昔的生日。
過了生日,林憶昔便十五歲,正式成年了。因此,崔夫人極為重視,提前一個月便開始準備。自進了五月,便有不少世家姑娘們送來賀禮。
當天,安平侯府車水馬龍,十分熱鬧。
因是準王妃的成年禮,當天一早,禮部便奉旨送來女四書一套,如意一柄,東珠八顆,彩緞八匹,金錠八對,玉杯八只。太上皇又令賜珊瑚樹一棵,翡翠西瓜一塊,珍珠一盒,夜明珠一盒,錦緞十二匹,金錠十二對,玉杯十二只,另有瑪瑙珠、玳瑁珠等精巧小物件,還有一只極乖巧可愛的巧嘴鹦哥。
舉行過“笄禮”,林憶昔被賜字“淑雅”。
折騰一天,累得腿腳發軟,回了房,林憶昔便懶怠動彈,歪在榻上看丫頭們請點東西。
“姑娘,這次的東西真不少,很多還都是平日罕見的呢。”慧香手裏捧着幾樣精巧物件給林憶昔看,“姑娘瞧瞧這個,可好不好?”
都是些死物,有什麽好的。
這麽想着,林憶昔還是瞟了一眼。這一瞟極是匆忙,并沒有看真切,總覺得錯過些什麽,不由回頭又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吓得她差點從床上摔了來。
“姑娘!”
慧香也吓了一跳,忙擋在床邊,後怕的拍着胸口,“阿彌陀佛,怎麽了姑娘?”
“快快快快快……”林憶昔猛地做起來,臉色都變了,“快把那東西拿給我!”
“噢……”慧香忙遞過去。心內還在疑惑,不就是一個巴掌大的小馬車嗎,即使做的精致點,馬雕的栩栩如生,車門車簾子什麽的能打開,像現實中的一樣,一向沉穩的自家姑娘也不至于如此啊。
只是這樣,林憶昔自然不會如此失态。
問題是,那小小雕塑上有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
細細撫摸着馬車一邊繪着的“美國隊長”圖像,林憶昔一下一下的咬着唇。
她可不相信紅樓夢世界中也有美國隊長。
這定是出自穿越者之手。
跟自己一樣的穿越者到底是誰?
還在不在人間?
如果在,是敵是友?
這些都要搞清楚。
好在自己處事小心,并未将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弄出來,不然可危險了呢。
“慧香,快查查,這小馬車是誰送的?”
慧香忙扒拉出禮品單子,一個個查,查了半天,才找到。
“姑娘,是邢國公府的二姑娘送的。”
“邢國公府?”林憶昔蹙眉沉思,半天,擡頭道,“這麽說,這位二小姐的嫡親姐姐,便是當今的皇後了?”
“沒錯!”慧香道,“邢國公府仗着府裏出了個皇後,霸道着呢。”
這可麻煩了呢。
回頭得央大哥查查這位二小姐到底是什麽來頭,美國隊長是她自己畫的還是別處得來的。
皇城,太上皇寝宮。
“宇兒啊,人家好生生的過個生日,你旁的不送,非要送個鹦哥,是何用意啊?”太上皇看着寶貝孫子,撚着胡須,笑的滿臉“陰險”,哦,不,是好奇。
“皇祖父,孫兒沒送啊……”徒祺宇攤攤手,滿臉無辜,“不是皇祖父賜的麽?孫兒是看皇祖父私庫裏都是黃白之物,未免俗氣,才忍痛拿出自己的愛物給皇祖父充數呢。”
“你少裝蒜!”太上皇重重的哼了一聲,吹鼻子瞪眼,“朕私庫裏好東西多的是,不差這一件。我看你就是早對林丫頭有意思!”
“皇祖父明鑒。”
徒祺宇不卑不吭,鄭重躬身作揖,倒憋的太上皇沒話說,哼了一聲,扭過頭。
☆、聘禮聘禮
“老骥伏枥!老骥伏枥!”
“志在千裏!”
門廊下,林憶昔正和丫頭們坐着曬太陽。突然,挂在回廊上的鹦哥撲棱幾下翅膀,念起詩來,唬的衆人一愣,大笑起來。林憶昔起身,以手叩架,笑道:“嘴倒巧,下面的呢?”
鹦鹉是太上皇送的,詩想必便是太上皇教的了。
難怪父親總咱太上皇英明神武,便是如今年事已高,退居幕後,仍未減了意氣。
那鹦鹉朝林憶昔撲過去,嘴裏還叫:“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啊,風蕭蕭兮易水寒!”
什麽亂七八糟的……
衆人又是大笑。
那鹦哥倒極伶俐,看得出衆人喜歡,不斷撲棱着翅膀,越發放肆大吟起詩來。慧香忙擋在林憶昔身前,道:“姑娘還是坐遠一些罷,仔細那鹦鹉扇下來的灰迷了眼睛。”
林憶昔擺擺手,“不礙事,聽聽它還說些什麽。”
只聽那鹦鹉念道:“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衆丫頭們都沒聽過這幾句詞,都問林憶昔是什麽意思。
林憶昔:“……”
此刻林憶昔的心中是崩潰的,表情是囧囧的,她能說這是一首情歌嗎?出自漢樂府民歌的情歌。太上皇賜下鹦鹉的時候,一定不記得曾在它面前讀過這首情歌吧!
“管它什麽意思呢!”林憶昔起身敲敲架子,轉移話題,“可喂過了?”
菱香笑呵呵的道:“一大早就喂過了,這小東西,大夥兒可都上心着呢。”
正說着,林钰過來,林憶昔讓進屋裏。知道二人有機密事要談,慧香、菱香捧了茶便自發地帶着丫頭們退下。見四下無人,林憶昔才壓了了聲音問:“哥哥,可查到了?”
林钰點點頭,端起蓋碗喝茶。
“哥哥!”林憶昔跺着腳,皺着眉頭喊了一聲。
看着滿臉急切的妹妹,林钰仰頭,咕咚一聲飲幹蓋碗中的茶水,“好妹妹,先讓為兄喝口茶,渴了一路了。”
剛才只顧着早點知道那位穿越人士的事,什麽都沒注意。他這麽一說,林憶昔才發現哥哥滿頭滿腦的汗,定是怕自己等的急,所以才匆匆趕來,不由暗惱方才的大意,遂忙遞上一杯涼茶,打着團扇給他扇風。
林钰又喝了一杯茶,才清了清喉嚨道:“那輛小馬車是邢國公二姑娘做的不差。據說,年前那位二姑娘生了一場大病,昏迷十幾天,禦醫都說無藥可救,府裏連後事都準備了。誰料突然有一天,二姑娘人突然清醒了,人參燕窩的吊着,沒幾天便知道要吃要喝,如今竟是好了。”
也就是那場大病之後,這位二姑娘便換了芯子,林憶昔想。
“只是……”
“只是什麽?”林憶昔問。
“只是從此之後,那二姑娘便性情大變,整日也不出門,只在屋子裏寫寫畫畫,也不許丫鬟進去,說是什麽……”林钰皺着眉,想了半天,噢了一聲,“說是什麽旁人進去是侵犯了她的隐私權……”
林憶昔:“……”這人,都到了古代,還講什麽隐私權?
這麽不知變通,此穿越女要麽是從小富養的嬌嬌女,要麽便是沉浸在自己小天地裏的宅女。無論哪一種,對自己的威脅都不大。不過,既然她林憶昔和那位邢國公二姑娘能穿越,便難保不會有別的穿越人士,萬一對方心懷惡意,自己的一切可都暴露在敵人面前了。
她可不想被人當成妖怪燒死!
所以,以後還是小心為妙,一定要捂死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林憶昔的成年禮過後,禮部便着手為皇子送聘禮。在太上皇的幹預下,四皇子的聘禮極為豐厚,僅黃金就有兩千斤,其餘珍寶無數。崔夫人清點在冊,列出詳盡的單子,都作了女兒的嫁妝。
進了五月,安平侯府便張燈結彩,人人臉上喜氣洋洋。
崔夫人發話,讓大家鉚足了勁兒幹,等姑娘的大喜過後,每人賞五倍的月錢。
一時,人人喜不自禁,越發熱火朝天起來。
越是臨近婚期,林憶昔越是覺得不真實,心裏空落落的。好在林黛玉時常過來,同她說說話,她才覺得痛快些。可一到一個人的時候,便又往往陷入沉思,充滿着對未來的迷惘。
這就是婚前恐懼症吧,她想。
林黛玉是個心思敏銳的孩子,自然也感到了她的這種不安,便時常來瞧她。有時候二人說話說的晚了,便索性同榻而眠,聊着天進入夢鄉。一日二人聊着聊着便說起白天解悶時看的《山海經》。
林憶昔有感而發,道:“都道山海經有妖怪,我看豺狼虎豹,人間也有不少。”
“可不是麽!”林黛玉道:“依我說,人竟比妖怪還可惡些呢。妖之可惡邪惡在表面,一眼便能看穿;人之可惡邪惡在內心,看不穿躲不掉,所謂人面獸心是也。”
“你年歲不大,看東西倒透徹。”林憶昔笑着點她的額頭。
……
一日,林憶昔正和崔夫人說話,突然外面一陣嚷。
崔夫人命丫頭去看是怎麽回事,那丫頭剛出門就撞上一人。那人生得極為雄壯,胸膛硬的似鐵,撞得她一陣眩暈,鼻頭酸酸的,眼中含了淚,滿心的火氣,還沒來得及發,便聽衆人喊:
“啊!是三爺!”
“三爺回來了,快快,快告訴太太大姑娘是三爺回來了!”
之前撞上那丫頭吓得忙垂了頭,羞得兩邊臉通紅,火辣辣的。
林憶昔聽得“三爺”二字,便忙跑出來,一看,激動得幾乎要哭了。
“哥!”她沖過去,“你回來怎麽不說一聲,邊關苦不苦,你過得好不好?”
“妹妹……”林铮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擡了擡手,看看妹妹。兩年不見,她長大了,人也出落得越發精致。似乎覺得再摸頭不合适,林铮緩緩纂了拳頭,不自然地收回來。
“妹妹放心,我一切都好。”
“铮兒……”崔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走來。
“母親……”轉眼看到崔夫人,便噗通跪在地上,叩頭道:“兒子不孝,未能伺候母親,母親可還好?”
“好好好……”崔夫人含着淚花把人拉起來,憐惜的撫了撫他的膝蓋,“疼不疼?”
“不疼。”林铮搖搖頭,“我聽說妹妹成親,便日夜兼程趕了回來,不晚吧?”
“不晚不晚……”崔夫人拍着他的手,“你這孩子,怎麽也不提前寫封信……”
“我寫了,怎麽你們沒收到?”
崔夫人和林憶昔對視一眼,面面相觑。
林铮一拍腦門,道:“我寫了信便快馬加鞭趕來了,一刻也沒敢耽擱,怕是比送信的還快上一分呢。”正說着,有一個丫鬟進來禀說,“太太,外頭送來一封信。”
林铮一看,哈哈大笑:“可不就是我送的那封!”
林憶昔、崔夫人也不由大笑。
崔夫人和林铮說話的時候,林憶昔便盯着林铮瞧,暗道:自己這哥哥在邊關呆了兩年,不僅人看着粗犷強壯不少,性子倒也活潑了,不似先前冷冰冰,輕易不肯開口。
當天,安平侯府大擺接風宴,上至侯爺林致遠,下至姑娘小爺們,都一一到場。連在學堂讀書的林憶昔的庶弟林鐘,三房的一家老小,崔夫人也命人請了來。
席上,林鐘悄悄問林憶昔:“大姐姐,你當了王妃還會回來麽?”
☆、你猜你猜
聽到林鐘問出如此孩子氣的話,林憶昔不由失笑。這孩子,雖和林憶雲是一母同胞,身上卻沒她那些俗氣,單純的可愛,跟母親也親。林憶雲被送到鄉下以後,她姨娘日夜哭泣,林鐘年紀雖小,卻像個小大人似的,時常安慰。
“我當然會回來,鐘兒好好讀書,等姐姐回來可要考較你的。”
“嗯!”林鐘點點頭,綻出大大的笑容。
二兒子突然回來,而且越發長得大人似的,林致遠打心眼裏高興,一高興便不免多喝幾杯。但想起女兒即将出嫁,心中又不免酸澀,心情起起伏伏,不知不覺喝得便有些高。踉踉跄跄起身,先走到二兒子跟前兒,伸出雙手使勁兒拍拍兒子的肩,“臭小子,好好幹,別給為父丢臉!”
然後,又到林憶昔跟前,突然哽咽起來:“昔兒啊,為父舍不得你啊……”
“父親!”林憶昔吓了一跳,也紅了眼眶,“父親,昔兒會回來看你和母親的……”
一看他醉了,崔夫人忙便扶下去休息,吩咐丫頭煮醒酒湯。
且說近日,賈府也有了一件了不得的喜事。
當今天子屢倡以孝治天下,不僅自己侍奉太上皇、皇太後甚恭,見宮中妃嫔離家多年,抛離父母,未免有傷天和,特許妃嫔歸家省親。賈府得了此消息,喜不自禁,已選好地址,準備蓋省親別院迎接大姑娘賢德妃呢。
這可愁壞了賈鏈、王熙鳳夫婦。
大老爺賈赦只知吃喝嫖賭,京城哪哪的勾欄妓院好,他門兒清,辦事就不行了。二老爺賈政,乃是個腐儒,不善俗物,标準的甩手掌櫃。最後這事倒真真切切落在了掌家的賈鏈夫婦身上。
晚上,躺在床上,王熙鳳道:“事務繁多紛雜,我倒是不怕,只是,這銀錢從何而出?”
“自然是走官中的賬。”賈鏈眼也不睜,懶懶的說。
“你淨說些沒用的!”王熙鳳忽的做起,聲調不自覺提高,“你又非不知,官中哪來這麽多銀子?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呢,我又不是齊天大大聖,能平白變出一個省親別院?”
賈鏈道:“少不得各處挪借了罷了!”拍拍王熙鳳的背,示意他躺下。
翌日一早,王熙鳳來至賈母房中,賈母正抱着賈寶玉和孫女們玩笑。見她進來,便笑着叫丫頭們,道:“快拿住!她既然來了,不講一個笑話把大家逗樂便不許她走!”
丫鬟們便一窩蜂的笑着湧上來,抓的抓,拽的拽,把王熙鳳圍得水洩不通。
“老太太可饒了我罷——”王熙鳳笑道,回頭瞪着拽她的丫頭們,“你們也是,常日我對你們不好麽,都幫着老太太作弄我!”
丫鬟們紛紛道:“二奶奶恕罪,老太太的話我們可不敢不聽。”
賈寶玉、薛寶釵、和迎春姐妹紛紛拍手道:“風姐姐,快說笑話罷。”
王熙鳳沒辦法,只得說了個笑話,把衆人逗笑。又陪着玩鬧一番,賈寶玉閑不住,不多時便拉着薛寶釵和迎春幾個出去玩,王熙鳳便府賈母回房休息,順便說了蓋省親別院的事。
得知銀子不夠,賈母沉思半天,嘆道:“若是林丫頭還在咱們府裏便好了……”
老太太現在還惦記着林府的家産呢。
王熙鳳覺得老太太是越老越糊塗了。就算林丫頭肯住在賈府又如何,林家便是再有錢,終究不是賈家的。林家不給,還能硬搶不成?
別忘了,林姑父可是朝廷高官呢。
“明兒是休沐之日,鳳丫頭,你下個帖子,把你林姑父和林妹妹一道兒請來。”想了半天,賈母道。林如海出身侯府,林家世代單傳,娶得也都是大家世族的媳婦,積累了幾代,財富不容小觑。況且,他連任了幾年的巡鹽禦史,那可是全國上下最肥的差事。
她敢斷言,林家之富,不亞于薛家。
只是林家一向單調,從不炫富,才顯得更似清貴之家。
但凡有點腦子的,都能看出其中道道。
想起自己那個二兒媳婦眼皮子淺的,只看到了薛家有錢,要把薛寶釵許給寶玉,便氣不打一處來。她也不想想,薛家縱使有錢,薛寶釵一個女孩子能得多少嫁妝,大部分的家産還不是薛蟠的。林家就不一樣了,林如海可就一個女兒,将來林家的萬貫財富,還不都是寶玉的?況且林如海身居高官,于将來寶玉的仕途也是有害無益的。
賈母暗下決定:明兒林如海到了,便敲定兩個玉兒的婚事。如此一來,蓋省親別院的銀錢也有着落了。
王熙鳳命人下了帖兒,第二日林如海便攜黛玉去了賈府。
飯後,賈母把林如海叫到房裏,單獨同他說話,自是提了兩家聯姻之事。林如海以有一得到高僧說女兒不該早嫁為由婉拒。賈母不肯罷休,又說如今只是定親,結親自然還要推後。
林如海聞言,大驚失色,作揖不已,道:“非小婿忤逆,實是那高僧說了,小女十五歲之前不能議親,否則……否則恐有,恐有性命之憂。小婿半世方得一女,實在是不敢拿小女的性命玩笑,還望老太太體諒。”
“什麽僧道,也值得你如此,”賈母板了臉,“不過是糊弄人的罷了!”
“罪過罪過……”林如海一副吓得手足無措的樣子,“老太太,這話可不能亂說,神明之事,并非莫須有。前些日子小婿還聽說,有一人罵了神仙僧道,青天白日的,竟遭一個晴天霹靂,給劈死了,連屍骨也不剩。”
賈母最是膽小的,聞言,便有些坐立不安,連借銀子之事都忘了,匆匆打發林如海走。
幾日後,安平侯府。
“昔姐姐,這衣服可真漂亮!”看着金光閃閃的大紅喜服,林黛玉道。
“這也太紮眼了吧!”林憶昔嫌棄的皺眉。
大紅色的禮服上鑲金嵌寶,金色的絲線,金色的花紋,要多俗氣有多俗氣。
“這叫喜慶!”一邊說,林黛玉一邊拿着衣裳往林憶昔身上比劃,“昔姐姐你快穿上試試,你穿上一定好看。”
“是啊是啊,姑娘你快試試罷。”
滿屋子的人都滿臉期待的樣子。
“好,既然你們都想看,我便試試,一會子不好了,你們可不許笑。”
說着林憶昔進了裏屋,慧香菱香并幾個小丫頭捧着衣裳進去伺候。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