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陰差陽錯

到了将近中午的時候,天空才放晴,耀眼的陽光仿佛可以讓人忘記之前的狂風驟雨。

夏落塵一個人走到院子裏,呼吸着新鮮的空氣,舒展舒展筋骨。

這個時候陸航走到了她的身後。

夏落塵轉身說:“孩子的情況轉好了,我就先走了,你在這裏等阮嘉陽來吧。”

陸航正準備要說些什麽。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走了過來,有些驚訝地看着他,說:“你是陸航對吧!”

陸航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眼前的這個男人,說:“你是何偉。”

那個人開心的拍着他的肩膀說:“你小子還記得我!”說完他的手輕擦着下巴,又說:“仔細一算都七年了啊,七年前在縣醫院的時候,咱們倆不是老在一起吃飯嘛!”

陸航笑着點了點頭。

“怎麽樣?聽說你小子現在在人民醫院混得不錯!”那個男人臉上一直是質樸的笑容。

陸航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夏落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又問:“你怎麽在這家醫院?”

那個男人臉上是難以掩飾的激動,眼睛裏都透着光,說:“啊,我老婆生孩子!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這裏離我父母家近,便于照顧,就選擇在這裏生産了。”

陸航說了句恭喜。

那個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撓了撓後腦勺,說:“唉,就這樣吧,我這人粗,不想你有那麽大的志向,七年前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安心呆在那種小醫院的。我不像你,我是覺得有份穩定的工作就踏踏實實的幹着,那大城市我也高攀不起,小地方我也照樣可以發光發熱,你說是不是。”

夏落塵站在一旁,看着這個男人紅撲撲的臉龐,非常興奮的講着自己的兒子,還拿出手機給陸航看了照片。

最後他又說道:“當初你被調走,大家都羨慕你命好,不過你剛剛被調走不到一個月,人民醫院的招聘會在咱們縣城有一場分場,這還是頭一回有這種機會。小趙你還記得吧,她是第一名,被錄用了,我們還說如果你沒有走,小趙根本就沒有機會。”

陸航像是被電擊了一樣木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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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又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夏落塵看着陸航面如死灰的臉,嘴角是輕蔑的笑意。

陸航的眼裏寫滿了絕望,好像很疲憊的回頭看了看夏落塵,嘴角微微抽搐着,說道:“現在的我在你眼裏很可笑吧,費盡一切想要爬到頂端,卻還不如留在原地,同樣都是可以遇見你,可是前者卻讓我失去了你。”

夏落塵說:“你選擇後者也同樣會失去我。你現在說這話已經沒有意義了,時光無法倒流,就算倒流,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你覺得你失去了一切,那是你貪婪的欲望交換來的,就算你留在原地,可是你的野心會拖垮你,你以為你留在原地,也可以成為像那個男人一樣幸福的小人物,不,你永遠不會,你只會抱怨,然後在那個你眼中黑漆漆的小醫院裏,碌碌無為,慢慢變老。你還不了解你自己嗎?你覺得你比誰都努力,所以你覺得你比任何人都應該擁有最好的一切,可是你忘了,這世上,哪一個人活得不努力,誰不是一邊流淚,一邊微笑着繼續努力,你選擇了捷徑,錯過了風景,就別怨路的盡頭只有悔恨和絕望。”

陸航整個人都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緊緊咬着嘴唇,瞬間又泛起了血色。

夏落塵不願再看下去,轉身要離開,但又回過身麽來說:“那天在西餐廳說的話,我知道,是誰讓你說的,所以我才會說你是阮家人的狗。你內心要說的話,盡管你很小心的藏好,可是你的眼睛騙不了人,我回來,不只是要找回陰差陽錯錯過的,你不是也有很多陰差陽錯,你難道就不想給自己一個改正的機會?”

夏落塵從醫院出來就又去了孤兒院。

在一個小孩的指引下找到了院長的辦公室,正準備敲門,卻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那個男人的聲音居然是阮嘉陽。

“院長,當年那個男孩子又回來了。”

“他回來了?你見到他了嗎?他認出你了嗎?他的眼睛都好了嗎?”院長焦急的詢問着。

“我沒有見到他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回來了。”

阮嘉陽的腦海裏全是那個下午。

他本來有話要問夏落塵,就追着她上了天臺。

夏落塵推門進去的時候,阮嘉陽就躲在樓梯間。

他只看到了夏落塵離開的背影,正準備出來時,有一個男人從那裏面走了出來,快速的下樓去了。

阮嘉陽沒有看清他的臉,之後阮嘉陽也走進了天臺,他看到牆上粉筆寫下的清晰地一段文字,還有最後一句話“高競就是盧思浩”。

他整個人都驚在了那裏,那麽那個後來跑出去的男人,就是當年的盧思浩了。

阮嘉陽沒有說出他去過天臺的事,只是說:“我看他走路什麽的都很正常,應該眼睛已經好了,不是說他七年前做了手術,應該是手術很成功吧。”

院長嘆息着說:“那就好啊,那就好……”

阮嘉陽突然哭了起來,邊哭邊說着:“院長,我總是忘不了那個晚上,我沒法像姐姐那樣若無其事的活着。這些年,我總是夢見他會來找我算賬了,總是夢見姐姐把他推下樓梯,然後他的眼睛不停地在流血。”

房子裏沉默了許久。

院長又說了:“孩子,既然你又遇上他了,就代表你們的緣分還未盡,不管是孽緣也好,都是緣,盡你最大的努力去彌補吧,為了你,也為了你姐姐。”

夏落塵聽着阮嘉陽泣不成聲,站在門外,她驚訝的捂着嘴,手指變得冰涼。大腦一片空白。轉身跑走了,更像是逃跑。

到了公寓門口,夏落塵顫抖着手拿出鑰匙準備開門,電話卻響了。

夏落塵接起電話,平緩了一下呼吸,冷笑了一下,說:“剛好我也要見你。”

夏落塵提前十分鐘就到了電視臺的廣場上,遠遠地她就已經看見了阮芷婷一襲紅色長裙站在那裏。

正是中午,豔陽高照,在明媚的眼光下,她一直是嬌豔的紅玫瑰。

走到她的面前,她直接将請帖遞到夏落塵的面前,說:“在電話裏我說要給你請帖,沒想到你居然還答應了要來見我。”

夏落塵說:“我來見你,不是為了收請帖的,而是要來向你确認一件事。”

夏落塵打開了手機錄音,正在播放的是剛才夏落塵站在門口錄下的阮嘉陽和孤兒院院長的對話。

“院長,我總是忘不了那個晚上,我沒法像姐姐那樣若無其事的活着。這些年,我總是夢見他會來找我算賬了,總是夢見姐姐把他推下樓梯,然後他的眼睛不停地在流血。”

阮芷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紅色的指甲深深地扣住掌心的肉。

風輕輕吹來,發絲飛揚,紅色裙子的裙擺也在随風飄動。本應該是多麽美麗的場景,可是這位美人的臉色卻是蒼白的。

阮芷婷整個人都在發抖,她覺得血液轟的一下沖上她的大腦,她似乎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後背的汗毛豎成一根一根的在瑟瑟發抖,後背生了一身冷汗,風一吹,更覺得刺骨的寒冷。心揪在了一起,她顫抖着手捂住胸口,聽完了整個錄音,擡起頭,看見了夏落塵得意地笑着。

她急紅了雙眼,伸手準備搶奪夏落塵的手機,夏落塵先一步把手機收了回來。

阮芷婷瘋了一樣的走近她,說:“在這之前,我也有事要做。”

話音剛落,她就給了夏落塵一記響亮的耳光。

夏落塵捂着左臉瞪着眼睛看着她,吼道:“你這個瘋女人!”

阮芷婷變得更激動,喊着:“瘋的人是你!離開的人為什麽要回來!七年了!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那天中午,他終于向我求婚了,這一刻,我等了七年,可是他下午就和你重逢了。現在,你又拿着這段錄音準備來毀了我的人生!你向我們平靜的生活開了一槍,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的!”

“什麽!我向你們平靜的生活開了一槍,所以你就要打我嗎?所以我就要付出代價!那麽朝着我平靜的生活開了一槍的人,我是不是要向他們讨還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我說夠了!我不愛陸航了!”

“你沒有注意過陸航看你的眼神嗎?那眼神分明在說他還愛着你,他用婚姻來和我做交換,讓我不準動你,否則他就不會和我結這個婚!我怎麽能容忍!”阮芷婷幾乎是用了渾身的力氣喊出了這些話。

夏落塵面無表情地說着:“他愛我,已經與我無關。”

阮芷婷看着她手裏緊緊握着的手機,惶恐不已,但是突然像是看到了什麽,她後退了一步,兩步,三步……

只見她的腳踢了一個什麽東西,一瞬間,夏落塵還沒有反應過來,無數的水柱已經騰空而起,哔的揚開扇面,紛紛揚揚和碎雨銀屑的水滴四散濺開,而她站在水裏,更多的水柱噴濺而起。

原來阮芷婷剛才踢到的竟然是噴泉的開關。

她知道下午這個時間段,只要踢開那個開關,噴泉就會打開。所以大家平時都會繞開這裏走。

頃刻間水柱将兩個人擱在了不同的世界。

阮芷婷透過水柱,隐約能看到被淋透的夏落塵。嘴角揚起了笑意,那個手機也會被水覆蓋,連同那段錄音,通通消失。

她沖着水柱喊道:“我不會讓你毀了我的人生!”

夏落塵的耳邊只有水聲,嘩嘩的水聲,一峰未平一峰又起,越是驚慌,越是被水柱團團圍住,怎麽都無路可逃。

阮芷婷撥通了阮嘉陽的手機,問他當初派人調查的時候是不是真的确定盧思浩出車禍死了。

阮嘉陽此時還在院長辦公室裏,才擦幹了眼淚。

阮嘉陽問姐姐為什麽要問起那個男孩的事。為什麽問自己如果那個男孩還活着怎麽辦。

他多麽希望姐姐會悔改,會後悔的說想要對那個孩子道歉,去盡一切補償他。

可惜阮芷婷冷冷的說:“當然是要徹底毀掉他的人生,上一次是眼睛,這一次讓他徹底說不出話來。你和我的人生決不能毀在這種垃圾一樣的人身上。”

阮嘉陽絕望的說道:“你派去美國調查的人不是說了嗎,盧思浩在美國出了車禍。姐姐,他不可能回來了,你放心吧。”

阮芷婷笑着挂了電話,心想自己怎麽會因為夏落塵的一段電話錄音就慌了手腳,對啊,當年去調查的人說那個男孩出了車禍死掉了。

就算夏落塵知道了這件事,就算她拿錄音威脅自己,當事人都死了,就是死無對證了,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她的人生了。

阮嘉陽挂了電話,說道:“姐,他就在我們身邊。我們才是像垃圾一樣的人。”

突然,高競突然出現,從路過的清掃大媽那裏拎過一桶髒水,走到阮芷婷的身後,幹淨利索的把整桶水從頭到腳的交在了阮芷婷的身上。

阮芷婷驚慌的一邊尖叫,一邊跳起腳來。

高競狠狠地把水桶砸在地上,一個人沖進噴泉裏。

噴嘴噗噗的轉動着水簾的方向,一遍又一遍的澆在他們身上,身後是最大的水柱,一峰高過一峰,兩個人都被渾身澆的濕透了。無數的水柱正順着她的發梢衣角往下滴,他準備拉她出去,她卻拖住了他的手,四面都是嘩嘩的水聲,清涼的水霧噴濺在他們身上。他們陷在漫天漫地的水裏,水柱水簾将他們圍在中央。

夏落塵看着高競微紅的眼眶,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遮蓋在他的左眼前,她的心頭微微的一顫,她輕輕的為高競擦去眼淚,留在她指尖的水珠還有淺淺的溫度。

夏落塵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她像是要被融在了噴水的激流中,她只是淡淡的說:“你知道嗎?你真的長得很好看。”

高競的身子一顫,下一秒,他忽然傾過身來,吻住了她。她能夠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像是最深沉夜色下的大海,有幽暗發藍的神光,她竟然覺得心砰砰跳。

夜已經很深了,城市廣場上寥寥無人,兩人走得筋疲力盡。

高競覺得自己從沒有走過這麽長的路,從天亮走到天黑。

此時他的手還是緊緊的握着她的手,仿佛稍微一松手一切就會恢複原狀。

兩人就這樣一路上似乎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卻都默契的沉默不語。

走到大理石臺階邊上,夏落塵拉住了他,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兩個人就坐了下來。

街道上的霓虹燈寂寞的閃爍着,這座城正在逐漸睡去,而天上的星星,東一顆,西一顆,模糊朦胧。兩個人并排坐着,仿佛都不願再去想任何事情。

忽然,夏落塵說:“等到我把失去的都找回來的時候,等到我明白什麽是愛的時候,你哪都不要去,好不好?”

高競笑着揉了揉她的頭說:“放心,時光在,我就一直都在。”

夏落塵也笑了。

他輕輕的攬過她的肩,讓她靠着自己,嘴裏哼着斷斷續續的歌詞,夏落塵聽了好久才聽清他唱的歌詞原來是童謠。

“天烏烏,欲落雨……”

單調而好聽的調子,重複着純真的快樂,被他輕聲哼唱着,仿佛唱在人心上,将人心平平整整的展開,舒服且有寧靜。

夏落塵偷偷的擦掉眼角的淚。

夏落塵心裏一緊,在心裏默默地說着:“高競,你會等我吧,我現在還不能說愛你,不能暴露你的真實身份。我要把你藏起來,你受的傷,還疼嗎?”

高競看着她,心裏說着:“放心,能夠毀了阮芷婷的答案,就在你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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