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天的工作

夏落塵送夏毅成走的時候，夏落塵緩緩地走到哥哥面前，輕輕地摟住他，臉貼在他的胸前，說道：“我見過姚瑤了，她告訴了我她是因為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聽信了阮芷婷的慫恿，也為了自己不值一提的虛榮心，那天她生日會的時候，她一直把你留到那麽晚，她說她貪圖了別人羨慕的眼光，卻連和你做朋友的資格都永遠失去了。哥，你不要怪自己了。我們好好生活吧。”

夏毅成烏黑的眼眸裏閃動着淚光，抿着嘴唇，氣息也變得不太穩定，最近季節交替，他吃的新藥使得他變得對空氣特別敏感，清晨的空氣還有幾分清涼，他感到自己變得越來越虛弱，這樣連續使用藥物，副作用是避免不了的，狀況卻越來越差，微微的涼風，竟然使得他渾身發冷。

他沙啞着聲音的說道：“落塵，哥哥最後說一次對不起。”

晶瑩的淚珠滑過臉頰，夏毅成轉身上車離開了。

他怕自己自己再不離開，就被夏落塵看出了自己的虛弱，透過車裏的鏡子，夏毅成看着自己滿頭是汗，後背襯衣早已是濕透了，臉色越來越蒼白，手攥成拳咳個不停。

到了工廠，夏落塵先跟着周鼎文去了辦公室。

周鼎文在路上對她說：“我們這個老廠子，人力資源、行政和檔案都是歸一個部門裏管的。沒有分得很清。”

一走進去，夏落塵就看見一個留着短發的女人，那個女人視線越過周鼎文，落在了夏落塵身上。

徐立媛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女孩，昨天晚上周鼎文親自給自己打電話，說要安排一位女孩做自己的助理。她還好奇是怎樣的女孩要周鼎文親自開口，而且周鼎文幾乎不幹涉她人員招聘的事情。

只見她白白淨淨的臉龐透着粉嫩，淺淺的淡妝幾乎看不出來。頭發整齊的束在腦後。上身着優雅的銀灰色小西裝，盆領裏露出褐色而透明的絲織襯衣領，清麗又端莊，黑色西褲，筆挺而幹爽，一雙黑色尖頭高跟鞋。

周鼎文向她介紹徐立媛的時候，夏落塵落落大方的走上前，與她握手，微笑。

徐立媛看了周鼎文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徐立媛對于夏落塵的第一印象還不錯，她坐下來仔細的看着夏落塵的簡歷。

夏落塵仔細觀察着眼前的這個女人，精幹的短發，黑色的眼框，柳葉眉，皓齒明眸，一身修身的套裝，手指很修長，指甲修剪得很整齊。

再看她的辦公室，所有東西都擺放的非常整齊有序，夏落塵還特意注意到她把重要的東西都放在左手邊，剛好這時她拿起筆要寫東西，夏落塵觀察的沒錯，她是個左撇子。

窗臺上放的花，被照理的很好，吊蘭葉子翠綠，君子蘭開着花，仔細看你還會發現，葉子上沒有落下灰塵。這就表明養花的人每天為它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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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也很幹淨，熱氣在上端萦繞，淡淡的茶香飄出來。經常用來泡茶的杯子還看不到茶垢的痕跡是很難得，看來杯子的主人一定很愛惜它。

這時徐立媛擡起頭，推了推黑色的眼睛框，看着坐在對面的兩個人，說道：“夏小姐你是中文系畢業的。”

夏落塵點了點頭，回答道：“是的。”

徐立媛又問：“這種跨專業的工作對你而言難度很大，你又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夏落塵思考了一下，不緊不慢的說道：“一份工作，雖然專業知識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是我覺得能力，膽識，人際交往，遇事的應急處置能力，也很重要。我還在努力的學習中，就如您所說，困難是有的，但是我有戰勝困難的勇氣和能力。”

夏落塵堅定地看着她，眼神裏沒有恐懼、擔心，膽怯，不自信。

徐立媛心想這個女孩真的很不一般，能夠直面面試官的眼睛，而且眼神裏沒有絲毫的躲閃，那深色的眼眸裏的堅定，有着十足的說服力。

徐立媛笑着說：“周總，這姑娘不錯，什麽都不懂不怕，最怕就是你在開始的時候就退縮了。”

周鼎文哈哈大笑，說道：“這姑娘像極了你年輕的時候，那時你不是突然跑到工廠來，說自己雖然是個工科出身的小丫頭片子，但是你一定能夠幹好的，你那時用你的堅定的眼神說服了我，就像今天，落塵說服了你。”

徐立媛站起來，手輕輕的搭在夏落塵的肩上，說：“好好幹，你和周總能學到很多東西的。”

夏落塵微笑着點了點頭。

走出辦公室，夏落塵腦海裏還是這個幹淨利索的女人的模樣，雖然只有短暫的接觸，但是夏落塵覺得這個女人一定非常優秀。

接下來，周鼎文帶她去見了市場營銷部的霍達。

基于之前聽聞周鼎文口中提到這個人，她的心裏就已經先有了好感。

見到真人時，夏落塵看到的是一個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白色條紋襯衣，黑色西褲，咖色皮鞋。

臉上總是帶着微笑，很有親和力，和藹可親。

聽到周鼎文說道：“這是青然的女兒，夏落塵。”

那個男人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訝，然後變成了滿眼的柔情。

夏落塵大方地走上前去，叫了聲“霍叔叔”。

霍達滿意的笑着，有幾分動容，不停的說着“好”“好”。

等到坐下來，夏落塵說：“要談工作的時候就該稱呼您霍經理了。到時候我們去小酒館好好喝一杯，我再親切地叫您霍叔叔，我也很想聽聽關于媽媽的故事。”

霍達笑着說：“好！小姑娘有你媽媽當年的風範，你媽媽那時膽子特別大，有什麽意見都會大聲的沖我們喊出來，還常常和我們高談闊論。不錯不錯。”

周鼎文只是笑着，沒有說話。

走出辦公室，周鼎文小聲的說：“霍經理也是個苦人，兩年前上大學的兒子出車禍離世了。他一夜之間就蒼老了，中年喪子的痛啊。我和你說了，是怕你不知情聊天的時候說出什麽話來，雖然他也緩過來了，但是畢竟是他的傷口，我們還是不要去碰觸的好。”

夏落塵有些驚訝，眼裏充滿憐憫的回頭看了看。

下一個去的是研發部，一進辦公室，就看見一個很清瘦的男人走過來摟住周鼎文的肩，笑嘻嘻的說道：“老周，我那個計劃你啥時候給我批呀，我們研發部的兄弟們可是挑燈熬夜多少個日日夜夜才搞定的，你可不能給我否決了，那你讓我許川今後怎麽在研發部混啊！”

周鼎文有幾分無可奈何的說着：“兄弟，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公司的狀況。”

那個男人居然把周鼎文摟得更緊，說：“我不管，我為了這項目，多少天沒回家了，老婆孩子都不願意了，你要是不批，我就住在工廠裏，徹底不回家了！到時候讓你弟妹來你面前鬧，看你還同不同意！”

周鼎文好不容易扳開他的手，說着：“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是那麽孩子氣。”

這個時候，夏落塵沒忍住笑，兩人回頭看了看她。

周鼎文說：“這是青然的女兒，夏落塵。”

許川一聽，“嗖”的一下走到夏落塵身邊，挽住她的胳膊，興奮的說道：“老周，你還別說，和青然長得很像呢。”

夏落塵被她這麽一弄有幾分不知所措，瞪着眼睛看着他。

許川自己先笑了說：“你許叔叔我就是這麽個人，沒他們幾個那麽多規矩，我和我女兒也是向朋友一樣，我不靠譜慣了，他們幾個也懶得再□□我了，沒辦法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

夏落塵看着眼前這個人，尖嘴猴腮的，人也瘦瘦高高的，臉上一笑還有很多褶子，手上沒有多少人，骨節非常凸起。

周鼎文笑了笑，說：“你許叔叔女人緣好，年輕的時候大高個，人也長得帥氣，又愛往女人堆裏湊，當初我們都嫉妒他嫉妒的不得了，因為他每天都能和你媽媽聊上好一陣功夫。”

許川撇了撇嘴，說：“承認了吧，我那會就說你們為什麽總是捉弄我呢，不過我和青然說的話哪有青然和阮立偉那小子說的多。他們倆才老膩在一起，那個小白臉，城裏來的學醫的。”

周鼎文不理他，端起他的茶杯就喝了起來，許川又歪着頭看着夏落塵說：“你回去告訴你老爸，他是個幸福的人，我們這些小夥子當年那麽努力，都沒把你媽給娶回家。”

夏落塵有幾分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臉上淺淺的微紅。

周鼎文喝完茶，說：“你這個人越說越沒正型了。”

走出辦公室，周鼎文說：“他就這麽個人，但是你別看他說話不靠譜，但是搞起科研來，那是絲毫不馬虎，廢寝忘食，工作能力很強，研發部交個他，我最放心。”

夏落塵笑着聽着。

差不多到了中午，周鼎文和夏落塵去食堂吃飯，剛好一下子都遇見了財務部和質管部的經理。財務部的李麗一看就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幹事風風火火的。質管部的彭浩，也是個微微發福的男人，話不多，聽到周鼎文介紹夏落塵是陳青然的女兒時，他也只是看了夏落塵幾眼，又繼續吃飯了。

下午，周鼎文又帶着夏落塵穿上消毒衣服，去見了主管生産車間的範寧，他一看就是一個勤勤懇懇的技術工人，幹起活來，非常麻利，一點不比年輕人差。

最後見了工程設備部的主管丁山，他倒是很清閑，去的時候他正坐在辦公室裏看報紙，見到他們進去，倒是很熱情的招待，還對周鼎文繪聲繪色的講着他剛才在報紙上看到的好消息。

他有幾分激動的說：“周總，報紙上說，現在國家不是讓政府加大力度對中小企業進行投資嘛，我看報紙上說G市準備投入十幾個億對中小企業進行投資改革，你說咱們這個縣不是也歸G市管嘛，你不是在政界也有朋友，你給打聽打聽，咱們廠有希望沒？”

夏落塵看着周鼎文還在思考，這個叫做丁山的人，眼珠不停地在轉動，連笑容都有幾分虛。

周鼎文咳了咳，說：“這是政府要管的事，我們只管做好我們的就好了。”

丁山的臉上雖然還是笑呵呵的，但是夏落塵還是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間沉下去的臉色。

回到周鼎文辦公室，他仿佛有些疲憊了，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眉心還微微的皺起，夏落塵給他泡了杯茶端到跟前，就坐了下來，開始熟悉廠子裏藥品種類。

過了好久，周鼎文睜開了眼，看見夏落塵認認真真的在看着資料，還在筆記上寫着什麽。

牆上的鐘表直指六點半，他讓夏落塵先下班，他有個習慣，每天下班都要繞廠子轉一圈。

夏落塵猶豫了一下，又說：“我陪您一起去吧。”

周鼎文滿意的笑了笑。

兩個人走在路上，周鼎文感慨的說道：“我們的廠子真的很舊了，其實三四年前，經營就陸續出現了問題，但是最近問題越來越顯著了，以前那麽多坎我們都挺了過來，因為大家的心齊，可是這一次我心裏卻有幾分擔心，你也看到了，已經有人搖擺了，我也了解了，現在工人們怨聲越來越大了，廠裏資金不足，他們的福利也沒有以前好了，埋怨是很正常的，但是這也是很要命的啊，他們會把這種情緒傳染開來。”

夏落塵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擔憂，但是又樂觀的說道：“周叔叔，我媽媽曾經告訴過我，做什麽事，只要盡了我們最大的努力，其他的就是聽天命了。不管結果怎樣，我們只要好好去做，就好了。”

周鼎文笑着，點了點頭。

夏落塵看着他雖然有笑容，但是還是免不了面漏憂思。

一棟一棟的廠房，路邊茂盛的樹木，風吹過來，微微作響。

太陽接近了地平線，又紅又大，光芒也變得有些刺眼，使人睜不開眼。天上的雲彩也被染上了鮮豔的顏色，悠然的在空中飄蕩。

兩個人的背影越走越遠，背後是一地斑駁的樹影。

回到家，夏落塵興奮的和夏偉民講述着第一天的工作，最後還不忘了把許川說爸爸是最幸福的人的話，又講給了夏偉民。

夏偉民捧腹大笑，然後又慢慢緩了下來，說道：“你媽媽真的很美，很優秀。”

夏落塵看着爸爸的眼邊閃着淚光，便坐到他身邊摟住他的脖子撒嬌，說道：“媽媽在那邊看到我們這麽幸福，她也會很欣慰的。”

夏偉民輕輕拍着她的肩，唱起了媽媽以前在家經常哼唱的歌曲……

夜深了，夏偉民輕輕推開夏落塵卧室的門，看見她正坐在椅子上認真地看着資料。

房間裏光線暗，窗簾也只拉開一條縫隙，大燈也沒有開，只有書桌上一盞臺燈散發着橘黃的光。

夏偉民轉身關了門離開了。

在卧室裏，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路燈亮着微弱的光。他的目光凝視着窗外一動不動。

許多往事湧上心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