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和親?
宋天天終于明白,為什麽眼前這幾名大臣的臉色都是如此的、如此的豐富多彩。
“胡鬧!”宋天天盛怒之下重重一掌拍向桌面,“把那個使者給我打出去!”
“陛下請息怒……”這次說話的是吏部尚書錢岱,“北國的請求,也并非毫無道理。”
宋天天冷笑地看向他,“怎麽說?”
“正如丞相所說,我們宗吾與北國聯姻,也有好些年的歷史了。”錢尚書裝模作樣地捋了把胡須,“現在北國來求親,怎麽能叫胡鬧?”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
宋天天又冷笑着問,“他們要宗室皇女?”
幾名大臣齊點頭。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宋天天再次重重一拍桌面,“這還不叫胡鬧嗎?我們可沒有皇女可以給他們!”
宗吾皇室子嗣凋零,上一代內亂平定時便只剩下了葉泉與老淮王以及嫁到北國去的元銘公主三人,而後葉泉更是只留下了一個子嗣。
若等宋天天産下女兒,那更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就算考慮較親近的旁支,老淮王也只得葉淩一個兒子,元銘公主生的女兒更直接就是北國的公主,其餘藩王,産下的也大都是兒子。
就算考慮那寥寥幾名郡主,此時不是年歲未到,便是已有歸宿。
更何況,裴竹那人既然特地從北國派使者來求親,怎麽可能只意在郡主?
他那心思,根本是昭然若揭!
“打出去!必須打出去!”宋天天把桌子拍得砰砰響。
“陛下,請息怒。”那錢尚書竟然還有臉繼續把話說出口,“合适的宗室女子,并不是一個都沒有啊。”
宋天天怒視着他。
并不是一個都沒有?是啊,當然不是一個都沒有,她自己不就是一個嗎。
“胡鬧!”
這次可不是宋天天說的,她剛想說話,便聽這一聲傳來,有人先幫她把這兩字給說了。
她沿聲一看,只見張尚書站在那兒,滿臉早已經被氣得通紅。
“胡鬧!簡直胡鬧!”張尚書在那吹胡子瞪眼,一副早已按捺不住的模樣,“陛下千金之軀!普天之下莫有人能比陛下更加尊貴!老錢你的意思,莫不是要用陛下去和親,嫁于那北國區區一個皇子?我們宗吾國顏面何在啊!”
“老張,你這話就說得有點難聽了。”錢尚書淡淡看了張尚書一眼,“不過是男女嫁娶之事,與顏面何幹?”
“你……”張尚書氣得直哆嗦,“妄言!胡說八道!”
“陛下今年年歲也不小了。”錢尚書越說越理直氣壯,“嫁與北國皇子,你嫌丢了我們宗吾國的臉面,那麽你倒是說說看,陛下應該嫁與何人啊?”
張尚書一時語塞,而後冷哼一聲,像宋天天行禮道,“這自然要有陛下做主!”
“是的,我也這麽覺得。”錢尚書傲然看了張尚書一眼,而後也像宋天天行禮,道,“陛下,此事事關重大,望陛下能好好考慮一番,不要太過武斷便下出結論……莫失良機啊……”說罷又從懷裏掏出一本奏折,遞給宋天天看。
宋天天翻開奏折,頓時險些嘔出一口血來。
她原本以為,這些臣子們曾經把裴竹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過,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但是看看現在手上這奏折吧,別說什麽祖宗十八代了,就連裴竹小時候尿過幾次床,掏過幾次鳥蛋,第一次成詩是多少歲,第一次和別人較量騎射成績如何,甚至于曾經拒絕過多少少女的求愛,都一清二楚。
在奏折的末端,錢岱還把裴竹的生辰八字也給列了一遍,對照宋天天的生辰八字分析了一通,最終得出結論:兩人是天作之合,無上良緣!
“錢愛卿……”宋天天擡起視線,抽了抽嘴角,“我記得你應該是吏部尚書。”
錢尚書傲然挺着胸,“這與職務無關!陛下的終身大事始終懸而未決,老臣惶恐啊!”
宋天天微微一笑,果斷将奏折往桌上一抛,“回絕。”
“陛下!請三思!”錢尚書直接就跪了,“此人今年來聲名鵲起,老臣細細調查下來,發現此子确實是實力不俗,且性情堅忍,心思聰穎,若是好好利用,絕對會是一大助力!”
宋天天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實力不俗?性情堅忍?心思聰穎?或許确實如此,但是不知為何,宋天天絲毫不覺得裴竹會成為一大助力。
難道是因為白南之頻繁在她耳邊絮叨,所以她受到影響,也有了偏見了?
但是,無論如何,結親這事,門都沒有!
“陛下。”錢尚書跪在地上擡起頭,“您與此子也有過數面之緣,莫非您對他,當真就沒有半點意思?”
宋天天剛想再說一遍回絕,聽到此話,卻又遲疑了半分。
要說她對裴竹的感情,其實還真有點複雜。
她對他本來是挺有好感的,但是裴竹偏偏口無遮攔,一席話硬是把宋天天對他的好感給刷到了冰點——不過,當年那些好感與惡感,到了現在,也沒剩下什麽了。
時至今日,裴竹此人在宋天天的腦中,其實只留了兩個片段。
一是當年裴竹醉酒,道出了他自己的身份。他當年說“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但是父皇母後都要将那些硬塞于我”。
那句話,輕易引起了當年宋天天的共鳴。其實直到之後,直到現在,宋天天依舊不太想要舍棄這份共鳴。
她問過他,那話到底是真是假。他說是真。
但是現在裴竹的出身早就被人遞呈到宋天天的面前過:他的母親只不過是北國宮中最不起眼的一名宮女,偶然被岚王臨幸便生下了他,之後也沒活上太久。裴竹從小就不得寵,沒有任何人會對他抱有他曾經提及過的那種期待。他現在的一切,都是他費盡心機一步一步奪取來的。
當年那話,到底只不過是一句一戳便穿的假話。
但是宋天天想不通:既然如此輕易便能戳穿,他又何苦要說那一番謊?
至于其二……便是裴竹當年離開時,鞠的那一身躬,行的那一個禮,道的那一聲謝。
“還是回絕吧。”宋天天嘆了口氣,又看了仍跪在地上的錢尚書一眼,“北國的皇子并不是那麽好利用的人,若是此時不回絕,恐怕會得不償失。”
錢尚書老大不樂意地站起了身。
張尚書在一邊趾高氣昂。
就在此時,突然又一聲“陛下”傳來,門外竟然又湧來了一堆臣子。
其中一部分,當即便噗咚噗咚給跪了,大着嗓門喊着,“陛下請三思啊!”
宋天天就納悶了:怎麽裴竹那家夥就這麽得人心嗎?
還沒等她開口,另外一部分臣子便指着地上那群人開始喝罵,其意思大多都是“北國皇子有什麽了不起的,憑什麽要我們陛下嫁過去?”之類的。
而後就仿佛是之前錢張兩尚書之前争論的重演,只不過人數更多規模更大,吵得宋天天腦子裏一陣發麻。
“胡鬧!都安靜!”宋天天只得再度拍桌子。
臣子們終于都閉了嘴,但全跪在了地上,一個個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怎麽了怎麽了?都怎麽回事?”宋天天揉着腦袋,很是惱怒地看着他們。
大家都看出了她的不滿,頓時沒人敢回應。
宋天天将視線移到了一直安靜了許久的付丞相身上。
付丞相恭恭敬敬行了禮,開口道,“陛下,此時回絕了北國……若是僅此一次自然沒有問題,但是以後若是北國再來求親,該怎麽辦?”
宋天天一愣。
“這一代的宗吾宗室中沒有合适的皇女可嫁,确實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今後……下一代宗室,下下一代宗室……萬一也一直都無合适的皇女可嫁,陛下,該當如何?兩國百年來的姻親,就此斷絕嗎?”
宋天天揉了揉額頭,“将來的事情,現在也……”
“這不僅僅是将來的事情!陛下!”付丞相噗咚一聲,也給跪了,“請陛下盡快為我們宗吾皇室開枝散葉!”
這一聲像一個號令,頓時地下一片臣子都擡起了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天天,齊齊喊道,“請陛下為我們宗吾皇室開枝散葉!”
“……”
宋天天算是明白了,這些個大臣在這兒鬧了這麽一通,重大卻根本不在裴竹那邊。
他們的重點是要借題發揮,告訴宋天天:你的終身大事該辦了!
宋天天按着自己的額頭,一時壓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想她今年也只不過是十六歲……偏偏在這個世界裏,別的十六歲的姑娘早就不知道是幾個孩子的娘了。
“陛下。”付丞相又開口道,“就算當真再沒有皇女能嫁入北國,也無所謂,姻親斷了就斷了吧。但是陛下,您總不能連皇嗣都沒有吧!”
“我知道。”宋天天揉着自己的眉頭,“還早。”
這話一出,頓時一片咚咚咚傳來,衆臣子通通将頭磕在了地上,“陛下啊!”
宋天天只覺得腦仁裏都是一片發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