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曲解
他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呼吸急促,兩個人的拉扯就像一場戰争,她的頸上、胸口都是清晰可見的紅痕。
姜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麽粗暴地對待一個女孩子,要靠她的眼淚來回籠理智。
他翻身退到一邊,看到她下意識地用手抓緊衣襟僵硬地坐起來,心裏頓時滿滿都是對自己的厭棄。
“我只抹了點香水,是肖嘉嘉送給我的……我真的不知道……”陶然試着跟他解釋,聲音抽咽發顫。雖然腦子裏很亂,但一番掙紮糾纏下來,從他的态度和言語間已經大概能判斷出是怎麽回事。
姜禹餘怒未消,也聽不進她的解釋,空氣中熟悉的香氣就像火種随時都能點燃他奔騰的血液,下一秒說不定又要做出傷害她的舉動來。
他摔門而去,深更半夜的,他再生氣也不會叫一個女孩子滾出去,但總可以選擇不跟她待在同一個房間裏。
陶然抱緊雙膝在床上蜷成一團,臉上還有濡濕冰涼的麻癢,用手背去擦才發覺眼淚還在源源不絕地流出來。
他不信她,再多解釋也是白搭。
她也不用擔心他沒有地方睡覺休息,酒店裏最不缺的就是房間,大不了他就跟韓漱擠一晚。殊途同歸,反正他也不想跟她同住一間,現在目的也總算是達到了。
她哭累了才迷迷糊糊睡過去,早上醒來的時候仍然不見姜禹回來。她硬氣一點就該撂下兩句狠話,學他一樣不管不顧地走人,婚禮也不用參加了。可她手上還保管着人家的結婚戒指,也不甘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誤會,總得問個清楚明白。
蘇荨跟蘇苡是孿生姐妹,妹妹會用什麽香水,姐姐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蘇荨又跟肖嘉嘉是好友,這事她必定脫不了幹系。
陶然抓起座機撥到蘇荨的房間,無人接聽。她正要出門親自去找,手機響了,正是蘇荨打來的。
“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鬧的很,把戒指放在你那裏。”
陶然冷笑,還在惺惺作态?
“你現在在哪兒,我把戒指還給你們。”
“我在樓上vip健身房,沒換衣服就不下來了,麻煩你過來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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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深深呼吸,攥緊了手中的絲絨小盒。
楊逸群他們的婚禮就在這個酒店舉行,為遠道而來的親朋好友準備的房間包括新人的休息室和洞房套間也都訂在這裏,包下了整整兩個樓面。楊逸群家境雖然比不上姜禹和韓漱他們,但自身勤勉努力,年紀輕輕已經是酒店集團的法務副總,因此所有的款待都是上賓級別的,連vip健身房和室內泳池都只供他邀請的賓客專用,電梯要刷這兩層樓的房卡才能上行到蘇荨所說的健身房。
酒店背山臨江,早晨非常安靜。昨晚貪歡的人們大多還在休息,大概真的只有非常自律的人才會這麽早就到健身房揮汗如雨。
她怎麽會以為蘇荨昨天是有意示好呢?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女人,把他人睡覺休息的時間都拿來提升自身修為和處心積慮與人争鬥了。
健身房的門開着一條縫,陶然推門進去,空間很寬敞,落地窗邊一溜跑步機整整齊齊,卻沒有一個人。隔壁還有鍛煉力量的房間,陶然隐約聽到人聲,猜想也許蘇荨是在裏邊其他的器械上。
“……啊,快點,再深一點……我好舒服……”
陶然怎麽也沒想到會撞破裏間令人臉紅心跳無法直視的場面,趴在綜合訓練機上的女人一身雪膚盡露,只有黑色的蕾絲內衣半挂在手臂上,任身後的男人馳騁沖刺。
陶然幾乎呆住了,早晨的陽光明晰,四周都是鏡子和光可鑒人的柚木地板,她連兩人臉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嬌媚吟/哦的女人分明就是今天婚禮的女主角肖嘉嘉,可她身後的男人卻并不是楊逸群啊!
“昨晚你不是說最後一次了麽?怎麽,怕他滿足不了你,又來找我了?”
“他怎麽能跟你比……要不是你不肯結婚,我何必讓你來作伴郎,只能望梅止渴!”
男人輕笑了一聲,“望梅止渴?我現在可還在你身體裏頭呢,你看你這濕的……你不就沖他買得起卡地亞向你求婚麽?叫他老公的時候還想着我吧?那你該叫我什麽,嗯?”
“老公……”
“大聲點,沒事的,門口我都挂了暫停使用的牌子,沒人會來。”
陶然這才想起來這男人是伴郎之一,昨天還跟蘇荨有說有笑看起來有幾分親密,沒想到卻是跟肖嘉嘉有染。他似乎也在酒店集團供職,說起來還是楊逸群的同事,竟然婚禮當天還光天化日的跟新娘攪纏在一起!
饒是陶然見多了社會陰暗面和奇葩事,這樣的活春/宮也還是頭一遭遇見,有些慌張地往後退了兩步,踢到了身後的踏板,發出哐當的聲響。
激戰正酣的男女愣了愣,終于也擡頭看到了她。
陶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趕緊扭頭就走,倒像是做了虧心事的人是她。
跑到健身房門口就撞上一身運動裝的蘇荨,“咦,你來了?”
陶然都顧不上惡心了,把戒指盒胡亂塞進她手裏就跑進電梯,用手指使勁戳1樓的按鈕。胸口實在堵的難受,她必須要去吹吹風。
蘇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瞥了一眼健身房裏衣衫不整的男女,勾起唇冷冷的笑。
陶然在酒店花園裏碰到了姜禹,他也穿一身短打和運動鞋,額上滲出晶亮汗珠,看起來也是剛從江邊晨跑或者散步回來。
是了,他也是有健身習慣的自律人士。
一想到健身就不由自主想到剛才健身房裏看到的一切,陶然只能強自摁下胃裏翻江倒海的不适,跟他擦身而過。
“你去哪裏?早飯吃過了嗎?”姜禹主動叫住她,她腳步匆匆目不斜視地從他身旁走過,看起來似乎還在因為昨晚的事生氣。
他冷靜了一整晚,輾轉反側幾乎完全沒有合眼,早晨起來就到江邊去轉了一圈,被江風一吹越發覺得昨晚的失控是他的不對。
不管她弄到蘇苡的香水是什麽目的,既然她提到是肖嘉嘉送給她的,他至少該去問一聲肖嘉嘉是怎麽回事。
可是他連解釋的機會也沒給她,實在過于武斷了。
見她不吭身,他又道,“沒吃的話跟我一起去餐廳,順便幫韓漱帶一份白粥,他昨晚上吐下瀉很厲害,今天都還不舒服起不了床。”
陶然一凜,“那他的伴郎不做了?”
“我幫他頂上,等會兒要跟阿群他們一起去看下婚車和空運的鮮花,你如果有空的話可以一起去。”初識的時候陶然跟他聊過車的動力和性能,如果她也喜歡車,大概會想見識一下婚禮租用的勞斯萊斯幻影。
可是陶然的表情瞬間卻變得有些奇怪,似乎是花費了很大力氣才開口道,“你能不能不要淌這潭渾水?”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們與其前仆後繼地作伴郎,不如勸楊逸群想清楚再結婚。”陶然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他跟你們認識很多年了吧?做朋友兄弟的,不是都應該想要見他日子過的幸福美滿嗎?現在還來得及,婚禮之後就來不及了。”
其實說實在的,按照中國家庭對婚禮的重視和萬事齊備的這個架勢,到婚禮當天才喊停似乎也遲了。
“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陶然掙脫他拉住她的手,“我說了你就信嗎?我想讓你不要作婚禮伴郎,你能答應嗎?”
姜禹蹙眉,“你介意,因為蘇荨是伴娘?”
哈,他總能完美地曲解她的意思。
她仰起頭,“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和蘇荨了,我沒心思在這兒拈酸吃醋,只想讓你告訴新郎官,他老婆和他同事搞在一起,婚禮當天都還如火如荼,送他天大一頂綠帽子戴!”
姜禹變了臉色,厲聲道,“你不要信口開河!”
“是不是信口開河你去樓上的健身房看看就一目了然了,我親眼看見的!不過這會兒應該已經清理好現場離開了,他們也不想冒着被捉奸在場的危險繼續待在那兒吧!”
這種事真的是難以啓齒,她只是想到楊逸群敦厚親善的笑,不忍心這樣一個好男人就被欺瞞着過一輩子。
至于姜禹怎麽想,實在不是她能夠左右的。他不是警察麽?不是有卓越的偵查技巧和明辨是非的能力麽,那就去查證吧,不能證實總能證僞。
可婚禮還是如期進行,小禮堂被百合玫瑰妝點得美輪美奂,新人行禮之後再移師中餐廳,席開三十六桌。
年輕女賓都圍在新娘身邊,肖嘉嘉已經換上綴滿蕾絲和碎鑽的象牙色婚紗,只小小露出鎖骨到肩頭一線,捧花遮住素手,儀态端莊無比,跟今早所見的狂/野放/浪判若兩人。
包括蘇荨在內的幾位伴娘也都換上了統一的香槟色禮服裙,綜合她們昨晚的言行和今早蘇荨的有意設計,可見她們對新娘子的風流史也是知情的。
陶然覺得諷刺,人怎麽能虛僞到這樣的地步?
儀式要開始之前,陶然接了個電話,是柳博延的助手陳久打來的,“陶然小姐,出事了,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她失色,問了兩句就匆匆挂斷電話。她必須趕回江臨去,正好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裏應酬這虛僞的新娘。
肖嘉嘉見陶然要走,跟蘇荨使了個眼色,新郎和幾位伴郎正好走過來彙合,她故意問道,“小荨,我的戒指是不是還在你那兒?”
蘇荨裝出回憶的樣子,“昨晚在我這兒,我怕弄丢就寄放在陶然那裏了,她還沒給我呢!”
旁邊兩個女孩立刻附和,“是的是的,我們離開她房間的時候親眼看到小荨把戒指交給她的,錯不了!”
“她人呢?”
“剛才還看見在這兒呢!”
肖嘉嘉帶着歉意擡眸對姜禹道,“姜隊,儀式馬上就要開始,只有麻煩你去找你女朋友把戒指拿回來了,我怪緊張的,總怕哪個環節會出錯。”
姜禹轉身,“好,我去找她。”
他也看到陶然跑出去,步履匆忙像是要離開的樣子,沒想到她還拿着新人的戒指。
他在酒店門外的石階追到陶然,拽住她手臂的力道大了一些,拉得她一個踉跄。
“你幹什麽,放開我!”陶然扭頭見是姜禹,不由郁悶得緊。
“婚禮就要開始了,你要去哪裏?”
“我有事要回江臨去,這婚禮少我一個不少,你管我做什麽?”
“我可以不管你。”姜禹正色,“但你總得把新人的戒指還給人家,待會兒儀式要用的。”
陶然一愣,“什麽戒指?戒指今早我已經還給蘇荨了。”
“她不是這麽說的。而且昨晚有好幾個人看到她把戒指交給了你,但是沒見你還給她或者新娘。如果你只是為了所謂的打抱不平,讓這場婚禮辦不成,我勸你不要再鬧了。我問過嘉嘉關于香水的事,她無意引起我們之間的誤會,你這樣的中傷和報複是不是太過分了?”
肖嘉嘉承認香水是她送給柳陶然的,她跟蘇荨一起去的巴黎,調香師分不清東方人的面孔,把她當成了蘇荨的妹妹蘇苡,推薦的香水中才會有蘇苡的訂制款,她覺得味道不錯多買了幾分,回來都送人了,沒想到給柳陶然的這一份會引起軒然大波。
陶然不敢相信他的推論,“你說我是為了報複她才說她跟其他男人有染的?”
“不是的話,就把戒指還給他們,讓婚禮順利進行下去!”
陶然諷刺地笑,她明白了,蘇荨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給她設這個圈套。明知道姜禹在她身上聞到蘇苡慣用的香水會作怎樣的揣測,還借肖嘉嘉的手把香水送給她,然後讓她撞見健身房的那一幕,如果她告訴姜禹楊逸群他們,肖嘉嘉也可以咬定是她為了報複香水的事胡謅的;如果她忍下沒說,那還有戒指這個後招,不管她有沒有把戒指還給她們,她們都會說她沒還,理由還是為了報複,姜禹怎麽都不會相信她,裏外不是人。
真是高杆,這要放在古代後宮,蘇荨一定是宮鬥高手,還有肖嘉嘉這樣的幫手,無往不利。
可惜了,現代科技總還有些別的法子。
“沒關系,你不相信我也沒關系。去調酒店的監控錄像來看,肖嘉嘉是不是跟伴郎進了健身房,我是不是親手把戒指還給了蘇荨應該都有記錄。如果他們真的手眼通天,把監控都給關閉或者抹掉了,那也很值得懷疑一下吧,你不是不相信巧合嗎?”
這招她也會,不管有沒有監控錄像,都能證明她的清白。
“你是不是覺得我為了跟你上床,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她苦澀地看着姜禹,眼睛裏泛起水光,“以後都不會了,這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那麽賤,纏着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讓你為難。”
姜禹一怔,“柳……”
“我們都冷靜一點再談好嗎?我現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趕回江臨去,上次墜樓的那個案子真的跟光谷有關,我大哥進了醫院……什麽都沒有家人重要,請你相信現在這個時候我真的沒心情去報複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
她唇上有紅色的痂殼,像沒有塗勻的胭脂。姜禹知道那是昨晚被他咬傷的部分,因為在意,所以她才承受他的魯莽傷害,如果不在意了呢,她是不是也可以肆意潇灑猶如遠在雲端?
他抓不住她,心頭掠過莫名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