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抹去
陶然當他是洪水猛獸,不讓他靠近,更別提送她回家。
這都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姜禹發覺已經沒法再聯系上她。她的手機一直處于呼叫轉移的狀态,去單位找她,報社的同事卻說她已經辭職。
金玲冷淡地抱着手睇他,“她辭職你都不知道嗎?怎麽當人家男朋友的?噢,我忘了,你們已經分手了,還是你提出來的,所以可以不管不顧了。那現在還來找她幹嘛?”
姜禹沒有辯解,只問她,“能不能告訴我,她現在去了哪裏?”
“還能去哪裏,媽媽不在了,老爸是爛賭鬼,老公也不要她,只有個沒有血緣的哥哥還拿她當親人,當然只有回那個家裏去。”金玲說着都為陶然覺得委屈,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她在那兒也住不久了,等申請批下來,她就要去做戰地記者了,像蓋爾霍恩和瑪麗科爾文那樣。多好,戰地玫瑰啊,她終于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了,還要多謝你成全。”
姜禹像被人狠狠一拳打在胸口,悶痛得半晌都透不過氣來。
戰地玫瑰?豔麗風采靠鮮血染就嗎?比起這樣高尚而危險的夢想,他倒寧願她是偏安一隅,擠破頭搶新聞頭條的小記者。
陶然……
姜禹驅車趕往柳家大宅,意料之中地吃了閉門羹,等了很久都不見陶然的影子,柳博延也不肯給他任何消息,連之前到訪做客時對他青眼有加的劉嫂也淡漠地忽略他的存在。
最後還是柳博延身邊的私人看護潘小姐從側門出來,對他道,“別再到這裏來,這裏的女主人剛剛去世,大小柳先生身體狀況都不好,尤其是小的那一個,身體糟糕,情緒管理也有問題,單是聽到你的名字就暴躁得恨不能從樓上沖下來揍你一頓。陶然小姐這兩天去了外地散心,明天回來之後要去公寓收拾東西,也許你可以找到機會見她一面。”
姜禹已經十分感激,“謝謝你!還有,請代我向他們說對不起。”
“不用客氣。你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陶然小姐。”潘圓圓說完就轉身扣上雕花鐵門。
韓漱随後給他雪上加霜的消息,“按你說的,我去找了當年在電視臺負責帶教陶然的編導,她承認當初那則報道的剪輯與陶然無關,相反陶然意識到證人身份不該曝露之後還主動找過她,請她删掉蘇苡的鏡頭。這才是為什麽陶然當時才會來找我核實蘇苡的身份,怕的就是鑄成大錯。大禹,我們都錯怪陶然了。”
姜禹緊握着手機,什麽都沒說,一時間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和耳邊陣陣的風聲。
“大禹?”
“嗯,我知道了。”他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即使內心深處已是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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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真相大白了,你是不是應該跟她說聲對不起啊?別死要面子,去好好哄哄人家,和好如初吧!”
姜禹苦澀地笑笑,真相如何還重要嗎?在他不顧一切說分開的時候,對她的傷害就已經造成了。
她的住處沒有亮燈,漆黑模糊的一片,原本只隔幾層樓的距離,現在卻是山一程水一程。
他坐在樓道裏等她回來,她毛手毛腳的,開門的時候動靜很大,金屬的鑰匙一大串,總是嘩啦嘩啦響。
他一定能等到她回來。
姜禹習慣性地去摸口袋裏的尼古丁糖,最後一顆已經被他在下午的時候吃掉了。糖是陶然給他買的,這個牌子很不錯,只是他也不知道哪裏有得賣,向來都是陶然買好了放進他的衣服口袋,去他辦公室的時候,往抽屜裏也塞一些。
他只好摸出僅剩的半包煙來,握打火機的手有些不穩,點了幾回才點着。
他就靠唇邊這一點火星支撐着,在黑暗中默默地等她回來。
外面有噼噼啪啪的爆竹聲,不知是誰家喬遷之喜,或是新人準備鬧洞房,在樓梯間都隔空聽得到隐隐約約的熱鬧喧嘩。
門開了又合,人來了又走,姜禹長手長腳窩在樓梯角落裏,天氣很冷,他很快凍得有些麻木,電梯門卻始終沒有打開過。
恍恍惚惚地想起跟陶然相擁着從電梯裏出來,熱情一路燃燒到天邊,情潮洶湧,紅浪滔滔。
他終究沒等到她,勉強站起來的時候,腳踩在萬支針尖上一般,一步步順着樓梯走下去,僵冷的身體才開始慢慢恢複知覺。
他的公寓門縫裏透出燈光,他心念一動,飛快地推門進去,果然看到陶然的身影。
“你怎麽來了?”他聲音沙啞,卻隐含驚喜。她還有這裏的鑰匙,他怎麽就沒想到她還會到這兒來?
陶然比上回見他的時候更加平靜,背對着他,有條不紊整理手中的東西,“我來把我的東西拿走。”
她身邊有個不大不小的旅行袋,兩個人共同生活的痕跡,終究要被她抹平,一點一滴裝回這旅行袋裏去。
她轉過身來,把一把黑色的鑰匙遞給姜禹,“這是大門鑰匙,還給你。還有指紋鎖裏記錄的指紋,我也已經删除了。”
姜禹沒有伸手去接,陶然只得把鑰匙輕輕放在一旁的立櫃上,手卻被他拉住,“陶然,我們談談。”
她別開視線,“我們已經沒有什麽好談的了,今天過來,我也沒想過會遇見你。”小燕說他今天應該值班,晚上不會回來才對,誰知他會臨時請假調班。
他拉住她不放,“你要去做戰地記者,是不是真的?”
陶然也不作無謂的掙紮和掩飾,擡起頭看他,“是真的,所以今天也當是告別吧!”下次再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姜禹這才明白上回她說的再也不會來打擾他是什麽意思。她那時就已經決定要走。
真相是什麽果然不那麽重要了,他不相信她,她也不再把感情寄托放在他身上。
“不要走。”他第一次真正開口挽留她,抓着她的肩頭,力道讓她隐隐作痛,“留下來,給我機會補救。”
“我以為我那天說的很清楚,我們之間已經誰都不欠誰了,你也不需要補救什麽。”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還有什麽呢?”陶然的眼眶還是情不自禁泛起微微濕潤,“蘇苡回來了,不管她怎麽選擇,你的心結總算可以解開了,你爸媽不用再擔心你會因她而耽誤終身大事,我媽媽也不在了,我們不需要再聯合起來演戲應付家裏。至于婚事,取消了,就當從來沒有存在過。我很俗氣的,一生中一定要有一場完美的婚禮,也一定會有,但新郎不會是你,畢竟一個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我倒是慶幸,你不是在婚禮當天才跟我說分手,不至于讓我留下終生陰影。”
姜禹嗓子裏像哽了硬塊,“說分手的時候我太沖動,一心只想着你隐瞞我欺騙我的動機,蘇苡那時還沒醒,我的愧疚比任何時候都要深重,壓得我喘不過氣,所以把這種壓迫轉移到你身上,以為會輕松很多……其實不是,陶然,我一點也沒有覺得輕松。”
“那是因為你對我也懷有愧疚了。姜禹,你愛過我嗎?我是指……除去愧疚之類的情緒以外。”
“我不想失去你。”這是愛嗎?他不知道,這看似簡單的三個字,他從未對人說過,包括蘇苡在內。
陶然自嘲的笑笑,“什麽時候,在床上嗎?”
姜禹變了臉色,“柳陶然!”
“其實這樣也不錯。”陶然笑着,眼淚卻還是掉下來,“我之前甚至以為,你抱着我的時候也當作是她,所以你喜歡從後面……可以不用看到我的臉,也不用擔心叫錯名字。”
姜禹真要氣的發抖,“你胡思亂想些什麽!我跟她……”
“沒關系的,都已經過去了。”不管是她跟他,還是他跟蘇苡,都已在經意與不經意之間成為過去。
他現在有些懂得百口莫辯是什麽滋味了。
她走向門口,他展臂将她攔下來,“這麽晚了,你至少讓我送你回去。”
她昂起頭,“不用了,我大哥在樓下等我。”其實她的公寓柳博延早就派人幫她搬空,只等她今天從姜禹這裏拿走最後一點屬于她的東西。
姜禹心頭有難言的酸澀,“你要搬回柳宅去住?”
“世上只剩大哥和柳叔叔真正關心我。”
“柳博延跟你沒有血緣關系!”他急切地拉住她,“你難道看不出他對你是什麽樣的感情嗎?”
“你在胡說些什麽?他是我哥哥!”陶然從不知他有這樣的認知,驚詫之餘又要強裝出冷漠,“不過就算是又怎麽樣?他對我的好,十個姜禹也比不上!跟他在一起總好過被你抛棄!”
姜禹眼睛死死盯着她,目光幾乎把她灼傷,再她說出更多決絕的話之前,低頭狠狠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