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難扯

十四五歲尤其容易青春疼痛的階段, 喬栖特別喜歡一句歌詞: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隐藏卻欲蓋彌彰。

以前她覺得溫辭樹就像天上的神仙似的,過得順風順水, 逍遙自在,可在見完他的家長之後, 她發現原來他也長着深深淺淺的暗傷, 而這樣的他, 沾上了那麽一點人情味。

一個人只有痛苦過, 才像個人。

喬栖提議:“先別回麓苑了, 咱們去喝一杯吧。”

溫辭樹無聲轉過頭, 看了她一眼:“去哪。”

“S7吧,離家近。”

于是他們來到酒吧。

一進門就聽到有女生在唱歌——臉紅的思春期,《給你宇宙》。

韓語發音極好,比原唱少了幾分清新,多了幾分甜蜜。

喬栖邊往裏走, 邊尋聲看過去, 用胳膊碰了碰溫辭樹:“那女的, 不是你朋友嗎。”

溫辭樹頭都沒擡:“聽出來了。”

喬栖嘁一聲:“唱歌也這麽嗲。”

話沒說完,身後傳來一句驚喜的叫喊:“老板?!”

喬栖扭頭,還沒來得及疑惑, 只見一個服務員打扮的男孩笑眯眯站到她旁邊,問溫辭樹:“聽斯思姐說你最近很忙,我還以為這段時間你都不會過來了。”

溫辭樹笑說:“我喝TEMPT CIDER 7號。”

服務員笑得陽光燦爛:“得嘞!”又轉向喬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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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喬栖眼睛直勾勾盯着溫辭樹, 笑着說:“我喝8號。”

服務員看了眼溫辭樹又看了眼喬栖, 笑得煞有其事, 很快就離開去備酒了。

溫辭樹到靠牆的某個座位坐下。

喬栖手撐在桌子上, 俯身看他:“這酒吧是你的?”

溫辭樹擡眸與她對視:“嗯。”

喬栖笑:“看不出來啊,你居然會開酒吧?”

溫辭樹淡淡笑了,對她說:“在娶你之前,我就做過叛逆的事了。”

喬栖微愣,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不明的意味。

她覺得他是一個一眼望不盡的人。

不像她,一眼就能看得透。

喬栖坐下來,手指卷着長發玩,毫不避諱的打量他。

“誘惑7號接骨木8號車厘子來了。一共四瓶,二位慢用。”

服務員很快把酒拿上來。

喬栖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溫辭樹的腿:“我沒長手,你倒給我。”

溫辭樹又露出熟悉的無奈的笑,往前坐了坐,伸出手給她倒酒。

而這時呂斯思恰好唱完一首歌下臺來。

她完全不拿自己當燈泡,走過來說:“遠遠看到你們來了我都沒心情唱了。”

溫辭樹問:“駐唱又請假了?”

呂斯思嗲聲嗲氣的抱怨:“我都想把她開了,光談戀愛了,都沒心情來工作。”

溫辭樹點頭:“如果總是這樣就開了吧,這段時間在朋友圈發發招聘,再招新的。”

呂斯思笑說“OK”,笑着笑着突然意識到什麽,問溫辭樹:“你老婆都知道了?”

溫辭樹看了眼喬栖,點了點頭。

呂斯思拖長腔“哦”了一聲:“我就說嘛,瞞誰都不能瞞老婆。”

“……”喬栖差點雞皮疙瘩掉一地。

這姑娘,聲兒太嗲,偏又不是裝出來的,她借着喝酒的動作皺眉,罵都不好罵一句,這不是要她命嗎。

溫辭樹把喬栖的微表情盡收眼底。

他問呂斯思:“你不去接着唱嗎。”

呂斯思意會:“辭樹哥,你是不是嫌我當燈泡?”她笑,“想攆我也行,你先上去唱一首?”

“喔!”喬栖姿态慵懶的陷在椅子裏,語氣卻比精神振奮,“這個提議我覺得不錯。”

溫辭樹握着酒瓶,定定看了喬栖一眼。

喬栖不給面子:“看我幹嘛?兩票比一票,你想賴賬啊。”

溫辭樹失笑:“你這人怎麽不識好歹。”

他明明是為了她才趕呂斯思走的。

喬栖聳肩:“你才發現啊。”

呂斯思笑得那叫一個甜:“所以你去不去啊。”

溫辭樹想了想,随後站了起來,往臺上去。

呂斯思則到溫辭樹剛才的位置上坐下來,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

喬栖看了她一眼,見她根本沒把自己當回事,只顧着目不斜視的看溫辭樹,眼睛裏幾乎要冒星星,別提多期待。

喬栖眉心微動,也把視線移到溫辭樹身上。

他的聲音幾乎是和音樂一同響起來的:

Spent 24 hours,

一天24小時(都在想你),

I need more hours with you,

我還想和你再多待幾個小時。

只聽他唱了第一句,喬栖就有種被打中的感覺。

他的聲音本身就很好聽,雖然偶爾幾句會氣息不勻,可她反而更覺得抓耳。

算是明白為什麽有些歌手的live版專輯還是能有那麽高的銷量,因為有些瑕疵反倒給人一種特別的感受。

好聽。

而這首歌她之前沒有聽過,加之新鮮感,就顯得更加好聽。

呂斯思這時轉臉對喬栖說:“《Girls Like You》!我好喜歡這首歌!”又問,“你覺得他唱的好聽嗎?”

本來是覺得好聽的,可她這麽問,喬栖還偏就不想照實說。

她無聊的點了點頭:“一般吧。”

呂斯思臉上閃過一絲“你沒品位”的神情。

喬栖轉臉接着聽溫辭樹唱。

他坐在吧臺椅上,不緊張也不激動,和平時沒什麽兩樣,臺下人不多,他只少數時候瞥過來幾眼,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投影上滾動的歌詞。

直到唱到這一句的時候,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地,他忽然看了她一眼:

Cause girls like you,

run’round with guys like me。

只一眼,他很快移開目光。

喬栖卻呼吸一滞,恍惚了一下。

但她有點沒弄懂,她是為他這特別無意的一瞥而恍惚,還是為他唱的這句歌詞。

她英語不好,但是投影幕上是這樣翻譯的:因為像你這樣的女孩,總是吸引像我這樣的男孩圍繞在你身邊。

後來這首歌她聽得也是恍恍惚惚。

直到他一曲而畢,旁邊人的掌聲拉回了她。

他放下話筒下臺。

呂斯思很識相的起身離開。

溫辭樹走到座位旁,喬栖沖他笑:“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他卻把她忽略的徹底,左右看了看,像在找人:“斯思走了?”

第一句話就是問別的女人,這像話嗎?

喬栖抓起桌上的瓜子砸他:“你叫的這麽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娶的是她。”

溫辭樹語噎了一瞬,想說:“不是,我……”

“斯思?”喬栖很快變臉,計上心頭的小模樣,“要不以後你叫我七七吧。”

溫辭樹不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什麽。

喬栖說:“你在家長面前這麽叫我,叫的不是挺順口的?”

“你舍得讓人叫你喬栖了?”溫辭樹這才坐下,拿起酒喝了一口。

喬栖搖頭:“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這樣就不算亂改我的名字了。”

溫辭樹默了默沒說話。

喬栖在桌下踢他的腿,不是真的踢,倒有點磨人的意味:“行不行?”

溫辭樹只覺被她碰過的地方都一陣酥麻,注意力都在她那雙又長又細的腿上,随口說:“都可以。”

喬栖眼睛亮了亮,手托腮笑:“那你叫一聲我聽聽。”

溫辭樹深深看了她一眼,先是沒出聲。

喬栖又碰了他一下,腳在他腿上磨啊磨的:“叫不叫。”

她用那雙被酒醺的水濛濛的眼睛看着他:“問你呢,叫不叫。”

腳尖越來越往上:“叫一聲,我……”

溫辭樹眼眸一黯,捉住了她的小腿。

她一僵,話和人都被定住,身體卻顫栗了一下。

只聽他聲音像從牙根裏擠出來似的:“七七。”

兩個字。

後面又跟三個字:

“別玩火。”

喬栖的心頭就像桌臺上的蠟燭似的,搖搖曳曳的晃啊晃。

她大喇喇看着他,目光裏絲毫沒有要掩飾的意思,全都是要把他吃幹抹淨的欲望。

他這個人就像水裹着火,給人意想不到的反差與沖擊。

那麽她呢?她如大火中燒。

要想降服他,必須要轟轟烈烈,極致決絕,才能戰勝那些獨特的東西,讓他在氣勢磅礴中敗下陣來。

“如果說我就要玩呢。”喬栖歪歪腦袋,挑釁他似的。

溫辭樹把她的腿松開,站了起來,俯視她:“我怕先燒的是你自己。”

說完,他往外走。

喬栖停了幾秒,一笑,跟上去。

走出酒吧,恰好收到一則微信。

老何:【姑奶奶,我定金可是都付了,提醒一下,記得幹活。】

喬栖看着溫辭樹的背影,勾了勾唇,打下一行字發送過去:【放心吧,春天都過了一半了,樹上該開花了。】

溫辭樹把車開過來,摁了摁喇叭示意她上車。

手機又在掌心振動了一下:【那要是鐵樹呢?】

喬栖透過車窗,看了眼溫辭樹那一副性冷淡的側顏,在夜色中氣質更顯疏離。

冷笑回複:【那我就把他砍了。】

砍樹誰不會?

喬栖把車門打開,長腿一跨坐了進去。

回家之後,喬栖回房洗漱,護膚保養全都做完,她覺得有點餓,夾着一根沒點的煙,走出房間拿東西吃。

客廳只開了壁燈,喬栖止步于拱門前。

溫辭樹就坐在壁爐旁的地毯上。

那棵去年的聖誕樹還沒有被扔掉,上面的小燈生命力頑強到可愛,還在很倔強的亮着,他就着這微微亮光在看書,腳邊放着一個香薰蠟燭,桌臺上的黑膠唱片機裏播放着藍調音樂。

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撞見他在深夜裏獨坐。

今天不知道怎麽了,或許是在他父母那裏他給足了她安全感,或許是何平的催促有了作用,她格外想親近他。

她湊上前,試圖拍拍他的肩膀。

剛俯下身,長發悉數滑落在他肩頭。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把書合上,很用力的“啪”地一聲,夾出一陣風,把她的頭發絲吹到臉上,眼睛迷了一下。

她剛想閉着眼睛後退,他偏偏同時轉過頭。

她湊得他這麽近,嘴唇一下子就親到他的唇畔。

像是指尖在水面上劃了一道似的,癢的人心裏直泛漣漪。

他定住了,睜大眼睛看着她。

她也頓時清醒了,屏住呼吸,往後縮了幾厘米。

對視了幾秒,她想先說:“我……阿嚏!”

剛才頭發絲拂面,迷了眼睛,也掃了鼻尖,此刻都延遲的爆發出來。

她轉身打了個噴嚏。

再轉臉,他還是那樣定定看着她。

靜了幾秒。

她忽然唱:“如果你突然打了個噴嚏,那一定就是我在想你,如果半夜被手機吵醒……”她突然加了個重音,“啊!那是因為我關心~”

笑着唱完的,然後笑就僵臉上了。

因為她仿佛在溫辭樹臉上看到了一個問號。

她有點尴尬,很快恢複正常:“你看得什麽,我一過來反應這麽大?”

他掃了眼書皮,她眼睛也瞟過去——《公共建築設計原理》。

他總看這本書。

她撇嘴:“你太死板了,以後我給你推薦幾本好看的,有劇情也有肉。”

溫辭樹顯然沒興致:“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她把指間的煙放到他旁邊的煙熏蠟燭上點燃,答非所問:“用香薰蠟燭點煙,抽起來會更香嗎?”

溫辭樹搖頭。

喬栖說:“不會嗎?”她點燃了,卻沒抽,“我不好在這抽,等會去陽臺試試。”

他又搖了搖頭:“用香薰蠟燭點煙,你可真是有情致。”

喬栖眼皮跳了跳,看向他:“怎麽,說反話,想罵我沒情致啊?”

溫辭樹微怔。

她真的很喜歡冤枉人。

他垂下頭無奈一笑,站了起來:“煙少抽點,早點睡。”

她扭臉看牆面上玻璃反光,裏面倒映着她的素顏,多漂亮。

這都拿不下你?

靠,她不服。

她也站起來,笑得風情萬種:“要什麽情致啊,有情趣有情調就行呗。”

她伸出一根手指頭去勾他的褲子,他褲腰有彈性,往前一扯就空出一大截,看得到字母內褲邊。

她問:“要不要試試?”

他眯了眯眼,巋然未動。

她大着膽子,把夾着煙的那只手搭上他的肩。

剛要貼上來,他忽然一笑,手臂突然擡上來攬住了她的細腰。

她只覺得腰間一緊,緊接着就撞到他懷裏,他面色未改,疏離而清冷,可臂間的力氣卻漸漸收緊。

她仰臉看他,他直視回去,問:“你确定?”

她心下猶豫了一秒,很快笑得更深,一字一句,氣吐幽蘭:“怕你不敢……嗯。”

他突然收了幾分力,同時手掌在她腰側狠狠握了一下,惹她悶哼一聲。

再看他,那麽氣定神閑,眉眼間含着隐隐的暗笑,整個一斯文敗類。

好像在警告她:我說過你別玩火了。

玩又怎麽樣?

她沒有絲毫閃躲,笑靥如花。

她這個人就喜歡硬碰硬,他越挑釁,她越要降服。

他的手掌在她腰間動了動,滾燙的溫度,如大火燎原。

她不知道,她垂在腰間的發絲無意蹭過他的手背,像是火柴棍擦火似的,他的手就是這樣被帶熱的。

身體已繃得很緊,他面上不顯露,聽到她的話,他若有所思,随即把她放開。

她臉上滿是勝利的喜悅:“這就不行了?”

他沒有像上一次那樣輕易走開,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你幾次了?”

喬栖一臉無辜,腮幫子還被他捏着。

他淡淡接上話:“兩次了。”

喬栖明白了。

他在問,你勾引我幾次了。

她心裏很無語的笑了一聲,想說:他媽的不止兩次了你個沒有情趣的臭直男!

他卻在這時把手松開,很輕的說:“第三次我要是不讓你,你可別怪我。”

“………”喬栖本該回他幾句什麽的。

可他無論從神态還是語氣都太認真了,那麽輕的聲音,卻給人震懾感。

然後她莫名其妙的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他又定定看了她一眼,才離開客廳。

她獨自在原地淩亂。

幾秒後,她突然“嘶”了一聲。

手被煙燙到了,疼得她把煙頭丢出去老遠,甩着手,邊飙髒話邊跺腳。

溫辭樹在拱門另一側的綠植後面笑了笑,她總是這麽冒失。

斂眸看了眼手上的書。

掀開那張建築風強烈的封面,第一頁上,分明寫着“愛情三十六計”。

還好沒讓她看到。

作者有話說:

1.《Girls Like You - Acoustic》這個男女對唱版本的,好聽~

2.誘惑8號車厘子真的好喝炸了。

3.愛情三十六計,又名,溫辭樹的千層套路。純情小樹真的每時每刻都在《學習》。

4.七勾引樹依舊是有點搞笑,第一次嘗試這種搞笑甜的寫法,大家看得開不開心我不知道,反正我寫的還挺開心的。

5.為什麽人總會在氣勢磅礴極致熱烈的東西面前敗下陣來?有些景觀和建築需要品,如一片蘇州園林,一個溶洞,一座宮殿……但有些東西的美是很直觀的,一眼看過去便為之一顫,第二眼還是震撼,第三眼亦是。沒人會不為噴發的火山岩漿,一望無垠的豐茂草原,咆哮的滔天巨浪而由衷吶喊一聲“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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