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難扯

第二天一早, 喬栖和溫辭樹同時被劉美君叫醒。

她站門口有規律的敲着門,就像老和尚敲木魚似的,咚、咚、咚。

嘴裏還念念有詞:“都幾點了你們還不起床?”

那會兒才七點, 喬栖感覺自己的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了。

溫辭樹從床上坐起來,用剛睡醒的聲音給她說:“你睡就行, 不用起。”

喬栖擁着被子, 迷迷糊糊看了他幾秒, 最終再次把自己摔進被窩。

他先是開門對劉美君說了什麽, 又折回來洗漱。

過了一會兒, 喬栖在睡眼惺忪間, 看到他背對着她脫了睡衣,然後要脫褲子的時候,他扭臉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睜着眼,最終沒有換下來。

喬栖打着哈欠給他豎了個中指, 然後夾着被子轉身向裏。

他下意識笑了笑, 很快出門。

劉美君板着臉在廚房等着他, 看到就他一個人起床,不由抱怨:“她不起啊?”

“沒睡夠呢。”他笑。

別提多寵溺。

感覺兒子心裏除了那個喬栖就再裝不下別的女人了,包括他的母親。

劉美君吃味極了, 緊皺眉頭說:“夫妻之間,總要你疼疼我,我也疼疼你吧,不能總是你疼她, 這也太不公平了。”

溫辭樹看到竈臺上已經坐上鍋了, 就轉身去拿吐司, 邊忙活, 邊解釋:“她平時也做飯的,趕巧了,就今天沒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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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我傻啊,別替她說好話了。”看到兒子這麽維護那女人,她越來越不是滋味,“我看你就是迷了心竅了。”

“我沒替她說話。”溫辭樹邊把吐司片放到多士爐裏,邊說,“再說我把她娶回來也不是讓她給我做飯的。”

“是,你娶她,是為了給她做飯的。”劉美君沒好氣兒。

溫辭樹一直溫溫和和的笑:“誰做飯不要緊,能吃到一起去才重要。”

劉美君又要說什麽。

溫辭樹實在不想就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瑣碎個沒完,便說:“再說了,她起不來也是因為我。”

劉美君探究的看過來。

溫辭樹用不想說又不得不說的語氣道:“昨晚上累着了。”

劉美君怔了一秒,随後面頰爆紅。

喬栖則是直接被他這幾個字釘在原地。

溫辭樹離開卧室之後,她又睡了一會兒,但其實精神上已經清醒了,只是身體還在昏沉而已。

她知道,哪怕她這個婆婆并沒有妻子天經地義要給丈夫做飯的觀念,也一定不願看到自己捧在手裏的寶貝兒子去伺候另一個女人。

雖說喬栖對劉美君怎麽想一點都不在乎,但她知道,如果讓溫辭樹夾在兩個女人之間為難就太不道義了,所以她還是掙紮着起床了。

結果剛出卧室,就聽到他說,她昨天晚上累着了。

她簡直如遭雷劈。

劉美君臉色更差,青一陣紅一陣的:“我知道你年輕,但再年輕也禁不住這麽造,這些事我不好說你,但你心裏要有數啊。”

溫辭樹點頭:“我明白。”

劉美君兀自氣了幾秒,又擡眼看他:“你真就那麽喜歡她?”

溫辭樹頓了頓,先是淡淡的溫柔的笑了一下,才說:“嗯。”

“上次你在家裏說的話,我和你爸想了很久,你爸勸我不要當電視劇裏棒打鴛鴦的惡婆婆,我反思了一下,但還是不喜歡她,不能接受她。”

喬栖握緊了拳。

她在卧室門口的拐角,只能看得到溫辭樹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他說:“不接受就不接受吧,我接受就行了。”

喬栖呼吸一滞,一顆心悄然跳得快了幾分。

劉美君啞然了片刻,才說:“辭鏡走後,我和你爸都宣洩過了,但你沒有,或許這場婚姻是你的宣洩口吧,我理解。”

溫辭樹立在那,沒有說話,姿勢略顯落寞。

劉美君嘆了一口長氣:“所以,雖然我現在不能接受她,但我願意嘗試一下。”

溫辭樹恍然擡頭,輕聲問:“真的嗎。”

劉美君沒有那麽嚴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獨屬于母親的感傷:“你帶她回家那天說過的話,殺傷力太大了,作為母親,我又怎麽會不反思呢。”

溫辭樹那天告訴他們,其實他也有反骨。

劉美君和溫聖元為此一夜沒睡,想了這些年發生的點點滴滴。

他們發現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辭樹好像從來都沒有犯過一絲錯,沒有讓他們操過一點心,也沒有對他們提過任何要求。

他這個兒子當的太完美了,完美的都有點可憐。

他們為此深深自責。

“辭鏡走得早,現在你也長大了,我的兒子一個接一個的離開我了。”劉美君自嘲一笑,卻并不悲傷,“之前我不會告別,現在我學着放手。”

溫辭樹抿緊了唇,眼眸很沉。

他忽然意識到,母親昨晚來躲雨,或許不是巧合。

她應該早就想來他這邊看一看了,只是一直在猶豫在徘徊,而一場暴雨,給了她合理的理由。

溫辭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劉美君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為了你,我試試接受她,找個時間和她父母吃個飯吧。”

溫辭樹幾乎要反應不過來,靜了片刻,才說好。

喬栖站在不遠處,默默看着這一切,最後轉身回房,沒有打擾他們。

兩邊家長都提出要見面了,這下一切都水到渠成。

見面的日子就定在本周六的晚上,恰好是休息日,大家都有空。

地點是溫辭樹父母選的,定在平蕪市規格最高的望春國際酒店。

到了之後才發現,喬栖家人除了奶奶之外,全都盛裝打扮了一番,相比之下,溫辭樹的家人穿得就顯得日常很多。

誰的家庭條件更好一點,一目了然。

喬栖和溫辭樹穿得也很随意,只不過喬栖還特意設了個鬧鐘提醒自己要把大鑽戒戴上,又“強迫”溫辭樹把她送的竹節項鏈戴起來。

他們到包廂的時候,其他家人們早就已經到了,給他們留下了兩個緊挨着的空位。

很快入席,喬栖的外甥女眼尖先看到喬栖手上的戒指:“哇,小姨,你的鑽戒好閃呀。”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喬栖的無名指上。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用戴着鑽戒的那只手随意捋了把頭發:“還好啦。”

“……”如果內心活動能轉化成符號,溫辭樹頭上的省略號可繞地球一圈。

奶奶笑了笑,說:“看來小溫很疼我們家小喬,這我就放心了。”

爺爺也笑:“那都是身外之物,孩子們感情好,比什麽都強。”

溫辭樹适時插話道:“栖栖也給我買了一條項鏈,我們從來都是有來有回的。”

他把項鏈從脖子上露出來。

高成彥看了一眼,說:“這東西不便宜吧,能讓小喬掏這麽多錢,看來是真愛啊。”

喬橋嗔了一眼高成彥,笑說:“別聽他說笑,我們小喬一直都很大方的。”

她看向喬栖。

這個被議論的女主角,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對姐夫當然不大方啦,對我們家阿樹就不一樣了。”

溫辭樹一晃神,她這聲“阿樹”叫的還真是熟練。

“好了,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還是聊聊這倆孩子的事吧。”閑聊過後,溫聖元出來主持大局。

劉美君在一旁臉色緊繃。

她實在聽不下去了,誇喬栖大方的人是沒長眼嗎?鑽戒多少錢,項鏈又值多少錢?

本來溫聖元是給她做好思想工作,讓她心平氣和過來的,才這麽一會兒她就又要繃不住,不知道接下來聊到正事兒上,她會怎麽生氣。

溫聖元在桌下碰了碰她,示意她:忍住,忍住,都是為了兒子。

她白了他一眼,暗自順了口氣。

既然男方這邊都發話了,喬育木作為女方的一家之主,也不能沒有表示。

他清了清嗓子說:“今天是和親家的第一次見面,其實我們倒也沒什麽想說的,主要是孩子們過得好,我們作為父母也就放心了。”

這次說得話倒還能聽。

喬栖在心裏腹诽。

溫聖元舉起酒杯:“是啊,兩個孩子瞞着家裏結婚,我們往好處看,一定是真愛使然,我先帶一杯酒,祝他們百年好合。”

說罷,溫聖元将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其他人自然也舉起杯,配合的喝下這第一杯酒。

杯中酒盡,大家還算融洽的吃了一會兒飯,中途喬栖接了通電話走了出去。

是一個廣告電話,她打了幾秒鐘就挂斷了,随後去上衛生間。

從衛生間出來,要去洗手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說:“她的鑽戒少說幾十萬,彩禮能少了?”

是高成彥的聲音。

喬栖頓住腳,躲在一邊沒出來。

只聽他一句接一句:

“你放心,那些錢我肯定還你。

“就算我要不來,不是還有我老婆麽,她姐對她不算差,一個孕婦挺着大肚子去借錢,她能不給?

“她要是不借給我老婆,我就讓我老婆去找她奶奶,讓那個老家夥幫忙要呗……”

高成彥打着電話走遠了。

喬栖怔怔站在原地。

她應該上去砸了他的手機,撕了他的嘴是嗎,可她動彈不得,四肢百骸都發冷。

回到包廂裏,高成彥已經開始他的要錢計劃了。

他舉着酒杯,像在發表演講:“從我和大喬認識開始算,得有八年了,八年前小喬還是個背着書包去上學的小孩,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現在一眨眼,她都結完婚了,我真的是很感慨。”

大家都安靜下來聽他說。

“作為姐夫,我是真心希望小喬可以過得好,雖然他們兩個年輕人不講究,但是我們大人不能什麽也不操持。按理說這些話不該我這個晚輩說,所以我也只是征求一下長輩們的意見,他倆證領了,之前沒辦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空氣始終安靜。

連一直在打游戲的喬桑都屏住了呼吸,連他都知道高成彥說的什麽意思,無非是——要彩禮,要婚禮。

喬栖先是看了眼喬育木和羅怡玲的臉色,他倆低着頭,倒是看不出什麽,她又把目光轉到溫辭樹父母身上,溫聖元目露尴尬,而劉美君仿佛下一秒就要發火。

身邊的溫辭樹動了動,似乎想表态。

喬栖心一橫,倏地站了起來,冷冷看向高成彥:“你也知道這些話輪不到你說?你姓喬嗎?你有資格插手我的事情嗎?”

她脾氣上來了,是不給人留情面的。

喬家愛人都知道她什麽樣,可溫家人倒是全都愣住了。

高成彥定定看着喬栖。

喬栖不怕他看,話說得不留一點餘地:“我明确告訴你,我不要彩禮,不要婚禮,什麽都不要,你沒權利打着為我好的旗號逼我要。何況就算要,那也只是我自己的錢,誰也別想惦記。”

高成彥臉色極差。

喬育木有些惱:“長輩還在呢,你像什麽樣子?”

喬栖講話原封不動送給高成彥:“長輩還在呢,你像什麽樣子?”

喬家人針鋒相對,溫家人一個比一個愣。

氣氛很差,溫聖元想了想,站出來調和:“你們都消消氣,其實今天吃這頓飯主要就是商量這些事的,彩禮我們也備下了,犯不上吵架,都坐下,都坐下。”

高成彥臉色極差的看了眼喬栖,卻沒有坐:“小喬你怎麽非要把話說絕呢?我開口要彩禮是為了你好,在坐的誰不知道你是什麽德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能換三百個男朋友,現在雖然結婚了,還說不準什麽時候離,我這是作為你的家人為你讨一點本錢。”

喬栖眼皮一跳,下意識看向劉美君。

劉美君也看向她,眉頭皺着,很是不滿。

奶奶拍桌子,氣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撅過去:“小高,你過分了啊!”

羅怡玲和喬橋也勸說:“別說了,這話真是過了……”

高成彥恍若未聞:“你上學的時候就混,畢業了開了個美甲店渾渾噩噩度日,私下煙酒都來,就你這個德行,要不是和你沾親帶故,你以為我願意開這個口?”

他越說越激動,溫辭樹把他壓得死死的就算了,連這個不學無術的喬栖都能騎到他臉上,他咽不下這口氣。

“嘭!”一聲尖銳的湯匙砸盤子的響聲。

大家都吓了一跳。

喬栖也是。

她本想發火,卻沒想到一直在旁邊的溫辭樹忽然把勺子狠狠的砸到了盤子上。

他怒氣不掩,卻很文明,沒有大聲說話:“高成彥,要不是你老婆孩子都在,這個勺子我就砸你臉上了。”

所有人都在屏息。

劉美君更是快連怎麽呼吸都忘了,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兒子,壓迫感這麽強烈,這到底還是不是她的兒子?

高成彥也被溫辭樹震懾了一下,但正如他所說,他的老婆和孩子都在,他不能露怯。

他強撐着,冷冷說:“你試試。”

“啊!”大家一陣驚呼。

高成彥話音都沒落,溫辭樹直接把高腳杯砸了過來,高成彥來不及躲,腦門硬生生挨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不接受就不接受吧,我接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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