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兩位食點乜?”(兩位吃點什麽?)”一個服務生小妹拿着小本等着記菜名,客人翻了翻菜單,指了幾個菜,小妹瞥了幾眼,迅速記下。

點完菜後,小妹收走了菜單。她撕下一頁紙并在上面夾了一個寫有桌號的夾子,她拿着紙走向後廚,然後按了按鈴,沒一會,從裏面的小窗裏伸出一只手接過了紙條。

“菠蘿炒飯,兩位慢用。”過了一會,有人端着盤子走到這桌客人旁邊,這人用左手上菜,盤子穩穩妥妥地被端到桌上,他還圍着圍裙,右手躲在背後。

客人說了聲唔該,目光自然地往這人身上瞥了瞥,這人身形偏瘦,有一雙含着秋水的眼睛,很柔很透。客人忍不住說:“今日又食到阿琅做得菠蘿炒飯了,真系好運氣,我上次嚟佢都唔肯炒。(我上次來他都不肯炒)”

被叫做阿琅的人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拜拜手示意客人繼續吃,自己轉頭回了廚房。等洗完鍋碗瓢盆,理完後廚,已經将近九點了。服務生小妹去到後廚,她已經換了身便服,她敲了敲門輕輕地喚道:“琅哥,我先走咗,你還有乜(什麽)需要幫忙嘅咩?”

傅琅擡頭,手裏還拿着抹布,他沖小妹溫柔地笑笑,然後走過去說:“辛苦了,回家小心呀。”

他講話的口吻叫人聽力療愈,小妹的臉一下子紅了。她有些局促地擡手攏了攏頭發,然後小心地偷瞄了一眼傅琅,才轉過身落荒而逃。

傅琅看她的背影淺淺地笑了笑。他把抹布又洗了遍才挂好,走到大廳,座椅全被翻上了桌子,六張桌子被擦得幹幹淨淨,不見一絲油膩。傅琅又走過去,将桌上的調料瓶擺擺齊,然後又拿了掃帚掃了掃地,才終于關了燈鎖了門。

外面已經很黑了,今天的夜空還很美,星星特別多。傅琅拐進飯館隔壁的便利店,買了一聽啤酒和一碗熟泡面。他請老板給他泡好,才端着東西坐到臺階上。

燒了一天的菜,手都快擡不起來了。更是懶得再做給自己吃,索性就買一碗泡面打發打發。傅琅伸直了腿,他先拉開拉環仰頭喝了口啤酒,目光将漫天的星光都鎖在眼底。

他等了一會,才拉開塑封,頓時就有熱氣冒了出來,傅琅拿着叉子叉了一卷面,他大口地吸了口面,嗆着濃湯的香味一下填滿傅琅的胃。

他滿足地眯了眯眼睛,嘴角的梨渦也跟着蕩漾。他比之前要胖些了,雖然還是很瘦,但氣色起碼恢複了正常,體力和抵抗力也每日劇增。毒瘾沒再犯過,他很慶幸,覺得自己還是幸運。

在珠海呆了一年半多,他開了家小飯館,找了個小妹幫手。生意還挺好,區區十幾坪方,每天到了飯點都能坐滿。店裏菜單上的選擇不多,有經常有客人還反應,他做菜口味偏甜,他一愣,自己吃了一口沒覺得。

後來有一晚,他自己待在後廚燒了好幾個菜,搬了個椅子拿了副筷子,坐在那裏認認真真地嘗。還是沒覺得甜。當天晚上回家做了個夢,夢見他在香港吃飯,有個人和他一起吃,那個人臉很模糊,聲音倒有些熟悉。

那人頤指氣使地批評了一頓這家餐廳的菜,說怎麽都那麽鹹,他喜歡甜的。傅琅一下子就醒了,他猛地睜開眼睛,心上一陣慌亂。

他下意識地去摸心髒,那裏空落落的,還有些拉扯的疼痛感。

那個人現在還好嗎?他一點消息都沒有。傅琅閉了閉眼睛,只感覺一團漆黑。

黎笑棠在整理他的衣服,他坐在床邊一件一件地疊着,剛疊到一半,獄警過來喊他,黎笑棠放下衣服,跟着他走過去。

陳琛來看他了。黎笑棠坐下來,拿起電話對着陳琛笑了下。

“笑棠,下個月月中你就能出來了。”

黎笑棠的瞳仁縮了縮,他握着電話柄的手一緊,表情有猶疑。

陳琛點了點頭,他也捏緊電話柄,語氣也有些激動。

“真嘅,我唔呃你,董叔講畀我知嘅。(真的,我不騙你,董叔告訴我的 )佢哋都講你喺裏面很安分(他們都說你在裏面很安分,董叔就順水推舟了。”

黎笑棠垂了垂眼眸,他盯着桌子上的紋路,忽然不知道該怎麽接口。陳琛自是了解他,很快又把話題帶了過去。這時黎笑棠忽然開口說:“陳琛,佢點樣?(他怎麽樣)”

這一年多來,黎笑棠都沒有提過這個人的名字,陳琛不主動說,他就當是沒有消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黎笑棠總是那麽安慰自己。

他突然開口,陳琛的心一緊。他望着黎笑棠的臉,他抿了抿嘴唇說:“很好,喺珠海開了個小飯館,自己養活自己。”

黎笑棠猛地擡頭,陳琛朝他眨眨眼睛。

黎笑棠替自己坐了牢,自己是虧欠他的。他也心有愧疚,所以遵循着他的承諾。大家都是拜過關二哥的,這點義氣總還是要講的。

黎笑棠告訴他,傅成安換了個名字,叫做傅琅,但他不确定現在會不會又改了名。陳琛至此以後便留心了起來,而且這件事,他親自去做,不告訴任何人,也算是兌現他要保護傅成安的諾言。

只是要找一個人,不容易。出了香港,範圍就更大,難度也就更大。他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黎笑棠捏了捏鼻根,感覺始終壓在心裏的那塊石頭松了松,他的手握緊,連骨節都凸起,他不由自主地抖,抖到死咬嘴唇也緩和不了。

“謝謝。”黎笑棠這兩個字說得宛如在打陳琛的臉,陳琛臉色一陣白,他尴尬地瞥過目光,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只要活着,總有機會相見吧。

黎笑棠挂了電話,他慢慢站起來,然後轉身走了回去,每走一步,心裏想哭的欲望就更深一分,感情激動得像困獸急于沖出牢籠,沖破他的肉身。

第二天,傅琅還是按部就班地去飯館,他和服務生小妹坐在後廚的洗菜池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兩人分工明确,一會就将菜給擇完了。

“有人嗎?”

聽到大堂傳來聲音,小妹趕緊抹了把手,急吼吼地走出去。見來人是一位穿着不凡的男人,心下還有些吃驚。她不敢怠慢,趕緊迎人坐下。

“……請問阿琅在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