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君走到了飯桌前坐下。

不過據我對夫君的了解,他也可能是想盡快三兩筷完事,即刻繼續返回他的國計民生之中去。

沒用的,李公公,他不想吃,你怎麽勸都沒用的,他一向就是這個性子。

我把玉佩拿在手裏玩賞。輕薄的質地,水潤的淡青色,果然還是我喜歡的那樣子。

李公公還在苦口婆心:“陛下,您已經幾天沒怎麽吃過東西了,什麽都及不上您的龍體重要啊!您的哀思奴才們都明白,但想必蘭妃娘娘在天上也……”

李公公的話似是被那人打斷了。我放下玉佩,扭頭往下看了眼。

夫君半垂着眼沒說話,沉悶了片刻,似乎有些無奈地拿起了筷子。剛往一個碟子裏伸出了一些,忽然頓了頓。

收回手,盯着某個碟子看了會兒,接着,舉筷從那碟子裏夾了一片糖藕。

他吃飯的動作是相當好看的。

依然是他那一貫略微嚴肅而沉靜的調調,玉削似的臉頰,淡色薄唇微微張開,像是每一口食物都能認真品嘗出其滋味。不會發出任何不宜的聲音,優雅從容但并不算慢,喉結随着吞咽稍稍滑動,曾經就他那咽下一瞬的細微動靜也讓我着迷了很久。

咳咳,曾經。現在我才不會被他迷惑到像個腦子不正常的怪女人呢。

他不吃甜食,這個服侍的人都知道。禦廚們定然是熟記了他的喜好的,我估摸着,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人做這道菜放在他面前了。

不過他不吃,後宮的妃子們喜好這個的還是很多,所以廚房裏偶爾還是會做,只是不會列在禦膳裏而已。那做禦膳的師傅大約也搞不清自己怎麽今日做了這道菜,但想着既然做也做了,就一道送過來吧,大不了陛下不吃,再原樣拿回來罷了。

李公公看着他吃了一片後放下筷子,仿佛陷入沉思的樣子,戰戰兢兢地問:“陛下,是太甜膩了嗎?奴才該死,早該叮囑禦膳房的人不要送這樣的菜來的……”

會嗎?我沒放很多糖。

我因為十分喜歡桂花糖藕,所以長大後也常常自己做。

他在我父王府裏時,我做過幾次,給他嘗過。

我當時也很費解,但估計他大約是吃慣了珍馐佳肴,居然對我這個平淡無奇普普通通的糖藕很是青睐,我做了一碗,大半碗竟然被他吃了去。因他不喜歡甜膩,我做的時候,就少放了些糖漿,他似乎很滿意。他吃完吻我的時候,唇上有淡淡的香甜味道,讓我忍不住反咬回去好幾口。

進宮後這幾年都沒再做過了,也不知道水平有沒有維持原樣。

“不,不是。”他若有所思地說了句,又拿起了筷子。

李公公像是從沒見過似的看着他吃糖藕,雖然很莫名,但欣喜的表情還是一點點浮現了出來。

那位大師傅不會有我附身于他的記憶,一晃神過來做出了這道菜,只會以為是自己做的。所以我偶爾玩一玩,并不會引起靈異事件的恐慌什麽的,打破人界的和諧環境。

但這種事發生多了定會引起混亂,所以幽靈上了人身,是會有懲罰的,附身之後有一段時間會全身疲乏無力不能動彈,也不能使用靈力。持續的時間長短與附身時間成正比。

因而我軟趴趴躺在房梁上,被迫眼睜睜看着他吃了好幾塊我心愛的糖藕——真是個挨千刀的王八蛋!

不過他的性子,不管什麽就算喜歡也不會吃太多,半碟糖藕吃完,擱下筷子,他忽地問李公公:“這是誰做的?”

李公公想了想,回道:“今日當值的是劉公公。”

他默了一陣。最後起身時道,“做得不錯,有賞。”

嘿,看來這劉公公被我上了一回身,好端端還平白得了個賞賜,運氣夠好。

夫君回到他的書房裏,一刻不休,翻開了成摞的折子。

還真當自己是鐵打的。

李公公有些發愣地回頭看着餐桌,宮女們已開始井然有序地收拾。

我知道他在想什麽。嬌貴的美男子真是難伺候,幾天下來好不容易賞臉動動筷子,結果統共也就吃了半碟糖藕。看那悵然滄桑的老臉,我真替這幫宮女太監們感到憂傷。

監視夫君的第二十一天。

我還是把那玉佩弄了出來。不為別的,就為那群宮女太監整天翻箱倒櫃,雞犬不寧的,簡直像要把房子掀個底朝天,實在弄得我不得安生。

這不,沉甸甸的龍床都被搬開了一角。看那小姑娘撩起袖管裙擺,費勁地扳着床腳往外挪,怪不容易的。

反正整他整了那麽多天,氣也出得差不多了。這家夥死心眼,真要弄出點病來,連累了國家百姓,那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未免他們看不見,我把玉佩夾在他常看的書卷裏,雖說消失這麽多天突然出現已經十分之詭異,但我還是想努力營造個不太突兀的假象出來。這會兒,應該有人已發現了吧。

正聽得有人跑進來,邊跑邊激動地喊:“小夏,別搬了!找到了找到了!……”

那叫小夏的宮女聽見了,手上動作一放,立即跑到外面:“找到了?什麽樣的?在哪兒找到的?”

“什麽什麽樣的?就是個玉佩呀,我跟你說這可邪門了,你知道哪裏找到的嗎?那地方早就找了不下十遍——”

“不……等等,黃莺姐……對是玉佩,但陛下說還有……”

“……啊?什麽……是挂件嗎?……你先跟我去看看再說……”

我沒怎麽注意外面那漸漸遠去的聲音,而是被一樣東西吸引了注意。

那藍色的一小抹,在龍床被搬開那一角的地面上露出個頭來,要不是與這黃澄澄金燦燦的床褥顏色差異挺大,還真不容易發現。

是我那根發帶。

我把它拎到面前。幸虧是上等料子,這麽些年經過磨損,也還挺好看的,泛着絲緞的光澤。怎麽到那犄角旮旯裏去了呢,怪糟踐的。

回想了一會兒。哦,好像是那天在他床上看着玩,玩着玩着就睡着了,不知怎麽掉到了床與帳幔的縫隙裏去了吧。

正看着這藍幽幽的緞子出神,不曉得看了多久,忽聽外間有沉穩的腳步聲,那人道,“都下去吧。”随之有宮女太監應答退散的聲音傳來。

我不由自主地一驚,眼前的東西“啪”一下掉在龍床上,大概因為我正光明正大坐在他床上,聽見他聲音太過心虛,下意識就一陣煙溜到了房頂。唉,我身為鬼的尊嚴去了哪裏。

擡頭看看四下裏已一片漆黑,夜深了。有宮女進來請示能否收拾寝宮、整理床鋪的聲音,随之便是搬弄收拾的窸窸窣窣聲響。我還是回自己的狗窩睡吧。

玉佩找回來以後,他的精神的确好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輕松了很多。

當然對外界來說,他前前後後處理政務面見來使什麽的,幾乎沒任何不同之處,依然冷靜睿智,看不出有何異常。

但因我時時刻刻呆在他身邊密切觀察,所以自然能發現他的這些細微變化。

所謂飽暖思□□,不曉得是不是心悅也思□□。總之出乎我意料之外,這人沒過幾天又抱着他的溫香軟玉滾在了一起,還正好被我撞見了。

是,以我這角度身份,要不撞見才挺奇怪的。

皇城裏第一手八卦怎能逃出我的掌心。

我不知道是老祖宗的話太有道理又太有威懾力,他這乖孫兒聽話得緊百依百順,還是因他母妃遺物找到了聖心大悅想慶祝一番,反正就是又滾上了。

夫君一向很雨露均沾的,我一眼看去,就知床上躺的不是上次那一位。

哼,敢無視我的存在。

這回不給你點顏色瞧瞧,我都沒臉稱自己是只女鬼。

女鬼

……

……

那位娘娘十分之投入,半睜半開的雙眼迷蒙了好一會兒,才突然看清了牆壁上的影子,眼睛驟然驚恐地睜圓了,渾身僵硬起來,哆嗦着話也說不利索,“陛、陛下~那、那是什麽……”她指着那面牆,聲音顫抖,“那、那是……”

夫君立時轉頭看去,影子已被我撤去了。

他皺眉道:“怎麽了?”

“方才臣妾看見,看見有個人影在那裏……”

夫君又回過頭,仔細看了一陣。除了窗外黑黢黢的樹影,什麽也沒有。

妃子已經快哭了,“真的!剛才真的有!那影子……影子很大,不像人的……一轉眼就沒有了……”她忽地聯想起方才無緣無故熄滅的燈,陡然睜大了眼,聲音卻突然小了下去,像是怕驚擾了什麽似的,“會、會不會是鬼……”

“胡說!”男人厲聲呵斥,“這世上哪裏真的會有鬼神?那些怪力亂神之事,都是些愚昧之人編造出來的。”

“可……可我剛才真的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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