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董昭儀
☆、董昭儀
“當初的承諾?”董赟哭聲漸小,哽咽着離開董賢的環抱,怔怔地望着對方真摯的雙眼。
“是啊,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你不是曾經對為兄提起過,你真正欽慕之人,其實是太子殿下,也就是當今皇上嗎?”董賢朝董赟眨了眨眼睛,循循善誘道,“父親為你談婚論嫁之際,與其忤逆,不如直接把話挑明了,就說你早已心有所屬,非劉欣不嫁又有何妨?”
非劉欣不嫁?董赟暗自驚訝,思量片刻過後,終于記起當初兄妹賞月交心時,自己随口一說的那句玩笑話來:既能不嫁給其他男人,只要跟哥哥待在一起,無論當宮女還是當娘娘,我都心甘情願......頓時明白董賢的良苦用心,原來是打算借皇上的庇佑替妹妹免去嫁人的困擾!本以為只是兄妹戲言,不想今日竟一語成谶,于是心潮澎湃道:“哥哥莫不是想讓我......”
“議定之事,為兄說到做到,赟妹不必多慮。待我禀明父親,回宮之後再向皇上請旨,必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你只需在家中靜候佳音便了。”董賢為了争取妹妹的自由,決意放手一試,勇排衆難促成此事!強以為之多少對不住劉欣,惟願他能夠理解自己的苦衷......
“只要能夠走出眼前的泥潭,我情願聽從哥哥的安排,只是這樣做會不會影響到皇上和哥哥的......”董赟貌似不想為了擺脫自己的窘境,而打破董賢苦心營造的既存幸福。
“賢哥,你何苦......”聞聽此言,宛亦錯愕不已,畢竟丈夫和天子之間的關系非比尋常。
“此事事關我與赟妹的先約,回頭再細細講與你聽。”董賢仰面朝妻子報以拈花一笑,又好言勸慰董赟道,“皇上待為兄一直很好,他若得知你的情況,相信也會樂意挺身而出幫這個忙的,所以根本沒有必要過意不去......”
見董賢言出必行,宛亦和董赟都不好再說什麽,一切聽之任之。
董賢果然言而有信,安撫過董赟,又在家人面前把話言明。董恭見女兒打定了随兄進宮侍奉天子的主意,喜憂參半,遂不再橫加幹涉,惟放任自流而已。
離家前,董賢曾與宛亦有過一番交流。先是從對方那裏拿到了其父朱博壽宴當日,到場的中青年男賓詳盡名單,相信施暴之人必暗藏其中;再是禦花園失足跌倒一事,是否有人故意推搡,對方仍然不置可否,聲稱對當時的情景還是完全沒有印象。
是夜。未央宮,皇帝寝殿。
“你若執意要我将赟妹收入後宮,我也可以着人安排,怕只怕這樣做委屈了‘小姨子’,更委屈了你。要不然,你我再從長計議,另覓良策如何?”聽完董賢的請求,劉欣情知此舉只是救人救到底的權宜之策,并不是真要與董赟共效于飛,但仍心存芥蒂,面露猶豫之色。
“知道你有你的為難之處,我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哪裏還有別的什麽良策......”董賢無奈應道,“赟妹心志高遠,不輸你我,我這個當兄長的不願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世俗埋沒,厚起臉皮求助于你,若是你再推脫,照她的脾性,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我一心只為你和赟妹思慮長遠,并無半點推脫之意。”劉欣見董賢把自己當成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滿臉無助的神情更增添了幾分動人之處,咬咬牙承諾道,“罷了,就依星辰所言,在未央宮裏給赟妹尋找一處栖身之所吧!赟妹乃是侯門千金,又是我的‘小姨子’,眼下中宮失德,後宮倒是确實缺少一個可靠之人,不如借此機會一步到位。且容我想想啊......”
“赟妹初涉宮闱,位分不宜過高,省得惹人非議。”董賢從旁建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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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蜚短流長何時停息過?嘴長在別人身上,愛說什麽就讓他們說好了,”劉欣不以為然地開導道,“再說惹人非議算得了什麽,不被欺負和算計才最重要。縱然故意放低姿态,讓赟妹屈居妃嫔末流,結果也不會有所不同......昭儀,我看不如就封赟妹為昭儀好了!”
“昭儀?”董賢大驚,心說昭儀之位為漢元帝所創,視丞相,爵同諸侯王,乃是僅次于皇後的尊貴等級,此刻劉欣輕描淡寫般脫口而出,令人惶然無措,便道,“茲事體大,不是随便可以鬧着玩的。何況天子一言九鼎,傳到旁人耳朵裏白白叫人笑話,切莫再提昭儀二字!”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信口與你頑笑的戲言嗎?”劉欣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你在鳳凰殿,即便日日如履薄冰,處處與人為善,也免不了無端受人嫉恨,宮中生活就是這樣殘酷。赟妹一旦入宮,倘若不能盡快站穩腳跟,就會似你這般屢屢受宮中陰謀所累,到那時再做布置就被動了......依我之見,示弱不如示強,你和赟妹血脈連通、唇齒相依,正好互為照應。封赟妹為昭儀,也好提醒那些別有用心之人,董家上下深承聖恩,背後有我劉欣撐腰,看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我何嘗不知,送赟妹入宮,實是禍福參半的冒險之舉。宮中雖有許多身不由己,但至少能夠免于談婚論嫁的困擾,但願赟妹內心獲得清淨和真正的自由......”董賢想到以後可以和妹妹聚在一處,憂慮之餘,也有些許欣慰。
經過劉欣緊鑼密鼓的多方協調,尤其是在祖母傅太後處以解除皇後禁足、将“帝太太後”改稱更為尊貴的“皇太太後”兩條為交換條件的鋪墊下,這一年深秋終于收獲了董賢兄妹二人翹首以盼的碩果:董赟獲封正一品昭儀,位同副後,賜居毗鄰鳳凰殿的飛翔殿,照樣将殿內陳設煥然一新。為彈壓皇後,警告其安分守己,又特意将飛翔殿改稱椒風殿,與皇後的椒房殿僅一字之差。同時榮澤家門,董昭儀生父董恭順理成章獲徙衛尉一職,其長兄董賢亦加封高安侯。跟着沾光的還有董賢的岳父、無憂翁主的生父朱博,亦得擢升京兆尹一職。
令劉欣和董賢深感意外的是,董赟自進宮以來深識大體,不但每日向長信殿太皇太後王政君、永信殿皇太太後傅瑤、長秋殿皇太後趙飛燕、椒房殿皇後傅黛君請安,還主動請命至中安殿帝太後丁姬處長期侍疾。兩月下來,宮中皆贊董昭儀待四宮太後勤謹恭順、待皇後謙卑知理,待宮中衆人寬仁和善,是位不可多得的賢妃。
深秋的一天晚上。未央宮,皇帝寝殿。
“真想不到,赟妹簡直是個八面玲珑的縱橫家,連日周旋下來,便已在宮中頗得人緣。如今上至諸位太後,下至宮女內侍,竟沒有人挑得出她的錯處,實在不簡單!”劉欣在董賢面前啧啧稱贊道,“你這個妹妹,做了許多你我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日後她若真能獨當一面,讓皇後心生忌憚,便可保得宮中太平,也可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和風波......”
“若論待人接物,赟妹自然勝過我百倍千倍。只要她在宮中受人愛戴,四宮太後和皇後都容得下她,我就沒有什麽可不放心的了......”這些日子董賢從旁察言觀色,發現董赟為人處世老練世故,兼有女漢子的決斷和弱女子的柔順,将宮中各種複雜的人際關系拿捏得極有分寸,不失政治家風範。之前還唯恐妹妹擔不擔得起昭儀的位分,事實證明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董赟既謹守妾妃之德,又有能力游刃有餘地處理好昭儀執掌權限內的大小事務,與在侯府裏做閨房小姐時相比,言談舉止越發滴水不漏,教人無可挑剔。
“赟妹全然不以風花雪月為念,真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啊!”劉欣放下手中的竹簡奏章,擡起頭來凝望着燭光下董賢熠熠生輝的隽顏道,“可我還是顧慮,有朝一日她若忽然轉了性,對男女之事有了和現在截然不同的想法,到時咱倆跟她的關系會不會變得很尴尬?”
“赟妹曾為逃避出嫁而動過輕生之念,人的初衷想必不會說變就變。”話雖如此,世人皆言:女人心,海底針。董赟入宮後的種種動向,使董賢時而感覺身邊這個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親妹妹熟悉而陌生,對她還有許多不了解的地方。畢竟父子兄妹重逢算起來才剛一年左右,其間又因自己久居宮闱,與家人聚少離多,感情方面尚需溝通磨合并不足為奇。
“希望這種擔心是多餘的,否則我就真拿她沒轍了......”自嘲過後,劉欣猛然記起一事,便道,“前些日子你轉給我的那份疑犯名單,早朝路上收到之前派出的暗行禦史回報,說是逐一排查過後,還剩下三個人嫌疑未消。我想那晚對翁主施暴的人,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事關宛妹清譽,不便張揚,唯有靠你出面囑咐暗行禦史辦案,才不會走漏風聲,讓你費心了。”得知在劉欣的督促下,此事推進得如此神速,董賢不禁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心懷感恩地問道,“眼下嫌犯已經縮小到區區三個人的範圍,替宛妹雪恨應該指日可待了!那你告訴我,名單上最後剩下的到底是哪三個人?”
“孔放,丞相孔光獨子。師業,左将軍師丹獨子。還有這個傅越,孔鄉候傅晏二子,也就是皇後二弟,論親恰好是我小舅子。”劉欣如數家珍般向董賢揭曉答案道:“一旦查證屬實,玷污翁主清白之人就在這些人當中,那就意味着,某位朝堂之上的肱股之臣或是榮冠朝野的皇親國戚便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