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鬥轉星移

☆、鬥轉星移

董賢聞言無語,先前的隐憂從這一刻起變成了現實的威脅,不由為妹妹捏了一把汗。從椒風殿檢出的對鳥隐花金絲錦的證物陳列在前,拂夏剛煽動完脅迫犯罪的情緒,旋即指認自己的主子就是幕後黑手,所有的一切都對董赟不利,她該如何洗脫滿身的嫌疑呢......

“昭儀啊昭儀,果真是你來着!”傅黛君眼見大勢已定,汲汲顧影擺起後宮之主的譜來。

“你确定,是本宮指使你,用巫蠱布偶咒害太後娘娘的?”董赟并不理會皇後的挑釁,沒有如衆人預料那般顯露出驚慌失措的形容,依然行若無事地朝拂夏發了問。

“昭儀娘娘,您待奴婢一直這麽好,奴婢即便不能替你分憂,也斷不會昧心悖主,這一點您大可放心......”拂夏淚眼朦胧地凝望董赟的眼睛半晌,微微搖了搖頭,趁着衆人對自己富有傾述衷腸意味的告白感到費解時,猛然掉頭直面傅黛君呼道,“皇後娘娘,在您眼裏,奴婢或許命如蜉蝣......奴婢确實卑微,但絕不是可以任人揉搓的面團。您安排奴婢在皇上面前誣告昭儀娘娘妄行巫蠱之術、咒害太後娘娘,這種子虛烏有的事情,請恕奴婢實難從命!”

在場衆人一片嘩然,拂夏的供詞大家都聽得真切。

這哪裏是牽出了董昭儀,根本是在聲淚俱下地控訴傅黛君!照拂夏的說法,皇後才是真正脅迫宮人咒害太後、意圖嫁禍董昭儀的罪魁元兇!

“你......你說什麽?本宮安排你在皇上面前誣告昭儀妄行巫蠱之術、咒害太後娘娘!簡直是滿口胡言!”前後不過片刻工夫,猶如即将登頂之際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重重地摔下山崖的傅黛君,好容易重新抖擻精神,不免将拂夏恨入骨髓,花枝亂顫地疾步上前,口稱“賤婢”。本欲揮手狠狠扇對方幾個耳光以儆效尤,到底顧念中宮體統,硬生生給忍了回去,只抛下一句話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空口白牙誣賴本宮指使你作惡,快說,是不是昭儀授意你這麽說的?”

“适才未能在皇後娘娘下令搜宮之時挺身而出,致使昭儀娘娘蒙受不白之冤,險些鑄成大錯,奴婢愧對昭儀娘娘的信任......”面對傅黛君劈頭蓋臉的指責,拂夏聲淚俱下予以還擊,“如今唯有實話實說,才能彌補奴婢的過錯,即使開罪皇後娘娘,奴婢也要奉勸皇後娘娘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求您高擡貴手,不要再處處針對昭儀娘娘了吧......”

“好個巧舌如簧的賤婢,只怪本宮輕信了你,如今引火燒身......”面對拂夏倒戈相向,傅黛君百口莫辯,深呼吸了兩口,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竭力緩聲向劉欣解釋道,“皇上千萬不要相信拂夏這個賤婢之言,照此情形她早與昭儀沆瀣一氣,串通起來誣陷臣妾!臣妾對天發誓,絕對不曾做過任何有損母後安康的惡行,望皇上明鑒!”

“皇上,皇後娘娘,拂夏雖是臣妾宮裏的人,但布偶一事,臣妾的确毫不知情。至于娘娘斷定拂夏與臣妾聯手,意在毀損皇後娘娘清譽,更是無從談起!”憋了好半天,董赟終于抓住機會,表明了自己在敏感事件上的立場和處境,既可算作陳情,亦可視同自辯。

“臣妾可以對天發誓,私底下從未親自或授意侍從與這賤婢勾連過......”傅黛君急切地辯解着,意欲撇清幹系,右手的纖纖玉指,停留在左手腕戴着的鑲滿各色耀眼寶石顆粒的玫瑰金镯上,指尖來回反複輕觸的手勢,暴露出此時此刻內心略微的焦灼情緒。

“是非曲直,相信很快便見分曉,皇後和昭儀稍安勿躁。”雖說拂夏掉轉矛頭直指傅黛君,使中安殿內形勢發生了戲劇性轉變,然而用以制成布偶的原材料确乎出自椒風殿,董赟的嫌疑尚未完全消除;更何況,不能單憑區區一個小宮女的片面之詞,便倉促認定整件事全都是傅黛君精心策劃的陰謀。為今之計,還得在搖擺不定的拂夏身上找到答案才行。

“拂夏,你說是皇後指使你誣告昭儀妄行巫蠱之術、咒害帝太後,可有真憑實據?”劉欣面色凝重地再度警告拂夏道,“朕希望你接下來講的每一句話,都經得起推敲,若是無中生有,捏造事實而使皇後和昭儀蒙塵,朕再說一遍,決不會輕饒于你!”

“皇上,奴婢也是可以對天發誓的,若有半句不實之詞,必遭天譴!”拂夏顯然懷着跟傅黛君針鋒相對的心态賭着咒,神色漸漸變得從容,貌似做好了接受進一步盤問的心理準備。

“朕向來不信鬼神之說。你既承認是受了皇後指使,就要拿出憑證來。”劉欣一如不被人留意到曾暗暗與董賢十指相扣般收回手,目光淩厲地投向揭發皇後傅黛君的大膽宮女拂夏臉龐,不敢有絲毫松懈。進一步思忖道:這拂夏畢竟是椒風殿內伺候昭儀的人,如今冒頭指認椒房殿後宮之主,不禁教人産生妃嫔暗鬥的負面聯想,處置上稍有輕率,極有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造成猶如蝴蝶煽動翅膀帶來的漣漪效應,到那時就不便掌控了。

“奴婢不敢誣賴主子,”拂夏像是正等着被問起似的,脆生生且把握十足地禀道,“皇上只需命人拆開布偶,奴婢說的是真是假,立時便可分辨!”

拆開布偶?難不成貓膩就隐匿在巫蠱娃娃內部?

對鳥隐花金絲錦外表之下,究竟藏着怎樣一個驚天秘密呢......

“那就勞煩堇色姑姑,替朕揭開這布偶表皮包裹着的‘肚裏乾坤’好了!”公允起見,劉欣刻意回避掉了傅黛君或董赟涉事雙方陣營成員,而是欽定由代表受害方帝太後的貼身姑姑堇色出面,當着衆人的面,親手揭破隐藏在巫蠱娃娃驅殼裏的真相。

堇色聞聽聖意囑托,忙應諾而出,垂首踱至放置布偶的桌案前,如履薄冰般将标的物撿托上手,又輕聲授意中安殿宮人遞上一柄針線活用的鎏金剪。但見堇色一手捏着巫蠱娃娃,一手緊持鎏金剪,謹小慎微地以刀刃沿布偶主體部分的線腳細細拆解起來。不多時,待到某種反射着外界光亮的東西自內而外地透出端倪之際,堇色便恰到好處地住了手,小心翼翼地将布偶已然重歸金絲錦形态的帛緞,平攤在先前的桌案之上。

鋪開的帛緞正中央,隐隐露着一顆個頭只綠豆大小卻異常璀璨奪目的紅色珠粒。

衆目睽睽聚焦而視片刻過後,便有包括堇色、董赟乃至卉雲等好幾雙女性的眼眸齊齊地鎖定面如死灰的皇後傅黛君。

董賢一眼認出,那紅色珠粒乃是珍貴無比的赤鑽,只在兩月前西域烏孫國進貢的那只“千瞳绛珠萬花镯”上才鑲有三顆,藏于布偶內部這顆想必是其中之一。

見日理萬機的劉欣仍舊一頭霧水,董賢忙從旁提點道:“皇上,這珠子乃是産自烏孫國的赤鑽,共有三顆之數,被西域工匠鑲嵌到了一只叫做‘千瞳绛珠萬花镯’的寶镯上。不久前烏孫使者來朝時,曾向朝廷進貢過一件名貴首飾,便是久負盛名的千瞳绛珠萬花镯。當時太皇太後以為‘千瞳绛珠’四個字大有多子多福的妙意,便做主将寶镯賜給了皇後娘娘。現在皇後娘娘手上戴着的镯子,據微臣觀察,應該就是傳聞中的千瞳绛珠萬花镯。”

“朕哪裏記得這些,像是先前的對鳥隐花金絲錦,此時的千瞳绛珠萬花镯,光是記住物件的名字便要耗費不少的腦力,更別說對號入座了......難為驸馬都尉記得齊全。”劉欣沖董賢樂了樂,大概明晰了整件事的脈絡,約莫是這顆紅色珠粒把巫蠱娃娃與皇後的貼身首飾聯系在了一起。至于這當中的玄機到底是什麽,還得親眼查驗查驗涉事的千瞳绛珠萬花镯才行。于是順理成章發令道:“皇後,且把你手腕上戴的寶貝镯子,摘下來讓大家瞧瞧吧?”

卉雲聞言,驚恐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滿臉焦慮地望向她的主子。只見傅黛君條件反射地挪移右手,欲蓋彌彰地遮住戴有千瞳绛珠萬花镯的左手腕,甚至連她本人也不明白為何表現得如此神經過敏。時間宛如凝滞般停頓了片刻,她雖顯得心事重重,卻明了聖明難違的道理,不得不遲疑着,将千瞳绛珠萬花镯緩緩從手腕上褪下來,雙手捧至天子禦前。

劉欣将镯子拿在手上端詳,果如董賢所言,镯子表面鑲嵌的各色珍寶雖多,但終究要數占據了左、中、右三處最為顯着位置的三顆烏孫赤鑽“鶴立雞群”,借助周邊其他寶石的緊密環繞,大有衆星拱月的态勢。不過,話說這千瞳绛珠萬花镯上三顆赤鑽一顆不少,那這布偶內部多出來這顆又作何解釋呢?

正在苦思冥想,卻聽拂夏一語道破玄機道:“啓禀皇上,皇後娘娘呈上的這只千瞳绛珠萬花镯,正中央那顆紅色的寶石絕不是真正的烏孫赤鑽,多半是魚目混珠之物......”

“你這賤婢竟敢......”傅黛君作如夢初醒狀,為避免劉欣對自己的誤會加深,忙怏怏自認道:“臣妾不敢欺瞞皇上,镯子正中央紅色的寶石,的确不是烏孫赤鑽,原來那顆被臣妾不小心給弄丢了,殿內殿外哪裏都找不到。因是太皇太後親賜之物,為免她老人家怪罪,迫不得已,臣妾只好偷偷拜托皇家珠寶匠照着烏孫赤鑽的外觀,以赤碧玺仿制了一顆模樣類似的給鑲嵌上去。誰曾想臣妾丢的那顆赤鑽,居然被拂夏這賤婢,當然,也極有可能是昭儀手下的撷枝,或者椒風殿的其他什麽人撿到,塞進布偶肚裏,企圖構陷本宮,真是令人防不勝防。懇請皇上徹查此事,嚴懲宮中居心叵測之人,還臣妾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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