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色像夢一樣的美,許久沒有如此悠閑的欣賞過了。閉月居是錦荷與雲熠鈴的居所,雅靜別致。建在荷塘邊上,更是別有一翻精致。三名女子臨水而坐,望月俯月,酒意靡靡,微暖的臉頰迎着清風。敞開了壓抑的思緒,仰望着明月,竟莫名地落了淚。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錦荷舉起杯,嬉笑念道,倒是符合此時此景。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雲熠鈴卻不覺反而感傷了起來。她是一個十分清雅的女子,有着同錦荷一般的親切近人,眉宇間隐有幾分傲然,不似昨日的小姑娘輕柔盈水。今夜她便是飲酒飲的最多的,仿佛心中有澆不完的愁。她今年已十七了,已到了嫁人的年紀。昨日便定了家住蘭州的賀家二少爺,賀之桐。這一去便是遙距千裏,與家人再見只怕是難了。難怪她今夜如此的應景感傷。
“麥兒姐姐,你爹爹将你賣入雲家抵債你就沒想過要逃跑嗎?”雲熠鈴直言出口,也未曾想過是否提及李麥兒的傷心之事。
李麥兒見她臉上的不悅,知她定是對這樁婚事不滿而卻又無可奈何。自古至今婚姻大事理應順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哪裏有女子能自主的了。有誰曾想過這事關自身終身的大事,應該問問當事人了。她也不禁感慨道:“我自然是想過,女子的婚嫁雖由不得自己,但是總也會幻想覓得如意郎君,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只是見到父親白頭花發卧榻不起,縱然有千百般的不願,也只能割舍了。”
雲熠鈴感同身受她那份深深的無奈,潸然淚下,給自己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錦荷并沒有阻止,她今日仿佛就是來陪女兒澆愁的,也陪着喝了一杯。
看着自己的女兒如此的難過,自己卻無能為力,想來她的心情也并不好受。只有溫聲勸道:“賀家擁有蘭州最大的的牧場,家財萬貫。你能嫁為正妻,自是榮華富貴,不會吃苦的。”
雲熠鈴憤聲答道:“竹竿何袅袅,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那賀公子你二哥也見過,豪邁英氣,儀表不凡。與你三叔又有些交情,自是難得的好男子,嫁給他,是你多大的福氣。”錦荷輕聲道。
“若不是大娘舍不得熠瑩又哪裏輪到我享有這福氣。”雖然她也聽過那男子儀表堂堂,可是既然那男子已經先心儀了小妹,那為何又要同意迎娶自己了。如此薄情寡義之人,又怎麽能叫自己心甘情願地托付終身了。說着便又飲下了一杯澆愁酒,抽泣道:“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爹爹和您總是那麽害怕大娘,那麽順着她。連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都要聽從她的安排,絲毫不敢違逆。”
李麥兒也陪飲了一杯,見錦荷默不作聲。心下也是許多感慨,家家本就有本難念的經,怎能事事順人心意。錦荷自小伺候雲老太太,與雲清揚可算是青梅竹馬,只可惜自己卑微的身份配不上雲家。雲清揚才會同意娶了盧惠思,再将錦荷納為妾侍,如此兩人也可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所以雲清揚與錦荷一直覺得對盧惠思有愧,事事想讓,家中事物全憑她做主。且這賀家也算得上與雲家門當戶對,賀之桐英才年少,他們自然也就更沒有辯駁的道理。所以才成了這等局面。
“與其愁不自制,為何不私下裏先與他一談。”李麥兒仿佛只是在念一首詩詞一般,語氣平和的讓人感覺不到她的任何思緒。可是如此不成體統的話語,卻是讓錦荷和雲熠鈴都怔住了,這女子哪有資格去為自己的婚事争取了。
李麥兒看着酒杯中月光撒下的銀輝,見她們不語繼續道:“皆以女子命薄不得自主,多是安然順從。可古有卓文君,再有花木蘭。可見若心中不平,無法順從,尚可奮力一争。雖不知結果好壞,大抵好過空悲切。”
雲熠鈴實在想不到,如此甘心被賣入雲家的一名弱女子,會有這般驚人的見解。她不禁動容,她說得不錯,若無法如她安心接受。便需試上一試,若然不試,自己又有何資格在這裏哀怨興嘆。
今天的星光很好,只因并非衆星捧月,而只是星光點點,不會讓人感到太多的孤單。孤月單影,相随成伴。小湖面上空曠平靜,映着月,灑着光。清影孤平映月影,思君何處可思卿。李麥兒不覺輕嘆了氣,看着對面的‘慕蓮居’,仿佛空心了一般。
“因為我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讓你光明正大地成為我雲熠軒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誓言雖甜雖美,卻總也忘卻不了那夜他掀開蓋頭的驚訝與憤怒。
“李姑娘。”雲熠輝的每一次出現仿佛都伴着月光那般溫和。
“二少爺。”李麥兒道。
“李姑娘怎麽這麽晚還未就寝?”雲熠輝望了望今晚的月色明了道:“可是在想大哥了?”
李麥兒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不禁莞爾道:“今夜的月色很美,若是辜負了,便是叫人遺憾。便不覺多停留了片刻。”
雲熠輝站在了原地見這清明的月色卻是相思好景,可是卻見李麥兒的臉上并無相思憂愁,只是淡淡地望着,卻有着孤獨之感。輕聲問道:“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李姑娘可是想家了?”
李麥兒頗為訝異,沒想到雲熠輝的心思如此細膩。只是想家又如何,一入豪門深似海,便是想回也是不知何日了。“只是挂念在家的父母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李姑娘大可放心,大哥自是會好生安頓他們的。”雲熠輝安慰道。
李麥兒輕輕點頭,看着遠處的慕蓮居。突然想到了那日水蓮與自己的對話,不禁又陷入了沉思。她不是一個願将心事深藏的女子,只是她通常會将這些問題弄明白了自行解決。只是這件事情似乎只有雲熠軒能給出自己答案,而自己也是該問的。
雲熠輝看着她望向‘慕蓮居’的方向,今日她與水蓮的對話,他也聽到了。猜是在想着蘇玉绫的事情。輕吟道:“紅粉佳人翻麗唱。驚起鴛鴦,兩兩飛相向。且把金尊傾美釀。休思往事成惆悵。”
雲熠輝見她默不作聲,這才意識到李麥兒只是一名農家之女,何來的滿腹經綸聽得懂他的詩詞。只是自己不知為何卻是知道她聽得明白。
李麥兒自是聽得懂他的規勸,當然也明白今日人已成雙,自己又何苦苦苦追憶,與其傾愁不如忘懷。但是人心總難免有些計較,不然何為真心相待。
“月色雖美,可是終究涼夜寒風刺骨,久久停留,只怕是要生病的。”雲熠輝适時提醒道。
“多謝二少爺關心。小女子這就告退了。”
望着她離去的倩影,雲熠輝确是望癡了這幅月下佳人的美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