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雲熠軒今日出門并沒有帶上李麥兒，只因他去的地方是豔香樓。如此香豔流連的地方，他自然是不會讓李麥兒去。李麥兒一想起他臨出門前不放心的神情，差點沒将自己打扮成小童帶在身邊，不覺微微一笑。針線籃已叫雲熠軒沒收，幸好房間裏還有筆墨，不然今日又得呆呆對着天空想着牢籠外的天地了。

“李姑娘，門外有人找。”水蓮走了進來，神色略有不安。

李麥兒放下筆，走了出去。“大猿哥，你怎麽會來這裏？”

大猿是李老三的鄰居，是個高高壯壯的年輕人，今年也就二十歲。第一次上城裏找工就是随着李老三，李老三雖然好賭，但是人還不錯，十分照顧他，一有活就會叫上他。所以大猿私心裏把李老三當成了師傅一般，對李老三一家很是照顧。特別是李老三不在家的時候，家裏的粗活累活他都會幫着做。

“麥兒，你爹出事了。”大猿一見到李麥兒急忙上前來焦急喊道。

“你慢慢說，出什麽事情了？”李麥兒看他着急的樣子，雖然心裏很擔心，但是卻放緩自己的語調，希望能安撫他一些，慢慢地将話講清楚。

大猿着急道：“三日前的晚上，有三個官爺上門，什麽也沒說就将李大叔帶走了。李大嬸着急的連夜敲了我家的門，讓我快快地來找你。她想可能是李大叔欠了哪家有錢人的賭債，人家報了官。”

“那我娘現在怎麽樣了？”都說貧不與富争，富不與官鬥。向來安守本分的小老百姓見到官府衙門的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何時見過這等陣勢，只怕現在都擔心壞了。

“李嬸整夜整夜的流淚，你快回去看看吧。”大猿說着感同身受的眼眶眼見着就紅了。

水蓮走了出來，輕輕推了推李麥兒，這才注意到小院裏正坐着盧惠思，看來是和大猿一同前來的。李麥兒壓住心中的慌亂，走上了前，行禮道：“大夫人。”

盧惠思沉靜地看着她等着她開口。自己怎麽說也是進了雲家的門，雖然沒有什麽正式的名分。但要離開自然也是要得到這位大夫人的首肯。“大夫人，我想回家一趟。”

“可以。”李麥兒沒想到盧惠思竟然這麽簡單就答應了，不過看她的神情，意識到事情并非那麽簡單。

盧惠思見她沒有歡喜的表情，心中更是對這名女子的細心有幾分欣賞了。不過欣賞歸欣賞，身為當家夫人需要的是服從而不是對手。“只是，你此刻是以什麽樣的身份來提出這個請求了？”

李麥兒默然不語，她已猜到盧惠思為何會如此提問。只是不知道她打算以什麽樣的理由逼自己離開。

“若是以軒兒的貴賓提出，你可以随便出入，我們也無權阻止。只是正所謂欠債還錢，若是欠了我雲家莊的債只需到我雲家莊小住幾日就可以還清的話，想來我雲家莊的人都該上街乞讨了。當然你若是以軒兒未過門的妾侍提出，我雲家自然是不能不管的，你父親的事情我自然會派人去打探。只是這嫁出去的女兒斷然沒有随便回門的道理，更何況我堂堂的雲家莊自然是不能讓人看笑話的。”

時至今日李麥兒從來沒有聽過這麽冰冷的話語，李麥兒努力克制住自己波動的心緒。此刻自己當然是還不起那五十兩的欠債，要不然自己也不用嫁到雲家莊。而盧惠思就算看在雲家莊的面子上會救出自己的父親，但是難保父親是全身而退，到時候又有誰能在身邊照顧。且母親這幾日的着急上火想必也是需要人照顧。

她轉身走進了房間，走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張紙條。“大夫人，這是那五十兩的欠條，上面寫明如果在一年內，我不能連本帶利償還的話，到時候任憑大夫人處置。”

盧惠思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欠條，看着上面字跡清秀詞句嚴謹，不免有些驚訝她的文墨。她将紙條交給了旁邊的丫鬟收起，輕輕地點了點頭。慢慢地起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道：“吩咐馬房替李姑娘備一輛馬車。”

她并反對雲熠軒娶李麥兒當妾侍，她甚至有些欣賞自己的這個準兒媳。可是雲熠軒篤定了只取李麥兒一人時，這卻是她不允許的。她不懂得什麽真心相許，因為她的婚姻也只是一場普通的門戶相配。當她一入雲家莊的大門，就已經十分地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雲清揚門當戶對的當家夫人。所以她麻木地去忽視雲清揚和錦荷的一往深情，将一門心思寄托在這個兒子身上，自然也不能容許任何的女子來破壞自己對兒子的完美期許。

清風送離別，白雲伴妾歸。不知君心意，卻已淚傷情。

車簾放下的一瞬間，李麥兒終也忍不住地落了淚。都說相思苦，卻也不及離別痛。相見不知何日，再見怕也已是物是人非。

馬車日夜行駛不消兩日便已到達蘇州，一進家門就見到了小虎娃和胖妞子。此刻他們臉上已沒有了往日的嬉皮調小，小臉上有着淡淡的不開心。“麥兒姐姐，你總算回來了。”

鄰居的幾家人都陪在母親的身邊輕聲勸慰道，幸好有他們陪在身邊，母親多少有了點依靠還可以撐着。一見到李麥兒急忙抱在了懷裏，心裏有了依偎，也怕這僅剩的唯一的親人再度消失一般，泣不成聲。“麥兒啊。”

多日不見母親因為歲月的操勞原本清瘦的臉龐高起的顴骨，此刻卻是更加的明顯了。眼中布滿了血絲，只怕已有多日不得安眠了。看着那哭得紅腫的淚眼，便叫人心酸。李麥兒急忙上前寬慰道：“娘，沒事的。爹爹會平安回來的，您放心。”

李麥兒正憂愁着不知是哪家府衙将人帶走的，突然兩個人走了進來。來人并沒有身着官服，而是尋常大戶人家的護衛服飾。來人有禮道：“李姑娘，我家老爺有請。”

李母驚吓地緊緊抱緊了李麥兒，李麥兒看來人端正有禮，并不似一般為非作歹流氓之輩。且看他們的身段應是練武之人，就算真的動起手來，在場的恐怕也無人能夠阻止。

來得路上李麥兒一直苦思着：李老三被抓若真的只是因為欠債不還，債主要的是銀兩，即使告上了官府頂多讓人坐上幾年牢，還不出的終究是還不出。向來沒有債主願意做這種虧本買賣，最不濟的他們也寧願将人留着時不時地用來當出氣包，也比這來得劃算。且李老三向來很有自知之明，不敢欠下過多的賭債，欠了一定的數量便會收刮家裏的東西砸鍋賣鐵先還清。最多的一次也就是将自己唯一的女兒賣給了雲家當小妾。就算這次依舊還不清還有李家的這一座破屋，不至于讓人告上官府。看來這其中另有文章，只怕并非關系到賭債。此刻有人要見自己，看來大多是沖着自己來的。

李麥兒輕輕地拍了拍母親的手，寬慰道：“娘，您放心。若是他們有惡意的話，就不會如此有禮了。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去去就來。”

李母向來沒有主見，聽她這般說相信她已有了主意，心中有了依偎，稍稍安心松開了手。李麥兒輕輕地替她擦幹了眼淚，囑咐道：“您看您這幾日憔悴的，等一下好好的吃飯，睡一覺，等我回來。”

李母看出了女兒眼中的心疼，不想女兒擔心輕輕地點了點頭。溫聲道：“我會的。你早點回來啊。”

“好。各位嬸子，麻煩你們先幫我照顧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