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意?”
他這話逗的下頭的太監宮女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康熙忍了又忍站起來在朝着胤祚的屁股踢了一腳:“真真是不知道害臊,朕怎麽就有你這麽個厚臉皮的兒子?!”
八阿哥一看着情形,就知道今兒的事情算是過去了,以往跟着六哥幹壞事,還沒聽的誰真正被罰過,因為六哥總有本事逗得皇阿瑪開懷大笑,把這錯的對的都忘在一邊。
胤祚又求康熙:“皇阿瑪,兒臣以後能不能娶到福晉就全靠您了,反正兒臣是非恩和不娶了,要是費揚古大人不同意,兒臣就一輩子打光棍。”
康熙氣的猛的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你這是威脅朕?你要是願意打光棍就打上一輩子光棍,沒人管你!”
原本還是關于胤祚私自跑出去,又沖進了安親王府的後花園的事情,這一會父子兩的問題就變成了胤祚打不打光棍的問題,皇上一世英明,在六阿哥的手裏都毀了……
李德全暗嘆,這麽多阿哥裏面就六阿哥不怕皇上,皇上也就在六阿哥跟前像個尋常人家的阿瑪,難得的輕松随性。
胤祚非費揚古大人家的嫡次女恩和不娶的消息,沒一回後宮人盡皆知。
德妃輕輕晃動着手裏的青花瓷茶碗,皺眉同一旁的李嬷嬷說話:“就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費揚古手握重兵,駐守歸化要塞,他的女兒是說娶就能娶的?他這種話一說,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想偏?再說,費揚古家的嫡次女那名聲可是在外頭的,打架遛鳥,尋常的纨绔子弟都比不上她一個姑娘家,我能放心胤祚娶她?這兩個人在一起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亂子。”
李嬷嬷接過她手裏的茶碗:“奴婢看那姑娘也未必就太差,從這回落水的事情就能看出來點,要不是她擋一下,落下水的原本是安親王的外孫女郭絡羅榮安,也可見是個心善的孩子,就怕是紮魯特博爾濟吉特氏身子不好一直疏于對她的管教,才讓她不知規矩。”
德妃想了想:“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這樣吧,你親自出宮一次,給郭爾羅斯恩和送些補身子的藥材過去,看看她的品性再說。”
李嬷嬷忙應了一聲。
恩和喝了藥又睡了過去,等醒來才聽得持觞說了她是被偶然闖進花園的六阿哥胤祚救了起來,持觞看上去有些興奮,從外頭進來的謝嬷嬷瞪了她一眼。
恩和怔了怔,看向了謝嬷嬷:“果真是六阿哥救的我?”
謝嬷嬷點了點頭,又安撫她:“格格別多想了,這事情有上頭的老爺和太太做主,怎麽也輪不到您操心,您現在要做的就是把身子養好,想吃什麽?嬷嬷讓下頭的人給格格去做。”
她怎麽可能不多想,她給自己規劃的人生根本就不是這樣,上一輩子她雖是豪門女,但沒有額娘兄弟撐腰,在夫家受盡欺侮,這輩子她原本是打算選秀落選,拼着她阿瑪對她還有的一點父女之情讓自己嫁進一般的富足之家,這樣的人家礙于伯爵府的威名,多少不敢太過放肆,她自己又銀子在手,不愁吃穿,夫君便是納上幾百個侍妾都跟她沒有關系,她只要一個兒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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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殺出來個六阿哥,全都亂套了……
恩和煩躁的用被子捂住了頭,這下可怎麽辦?
外面忽的傳來了布爾察氏的聲音:“恩和格格醒來了沒有?宮裏德妃娘娘派了嬷嬷出來看望恩和格格。”
謝嬷嬷吓了一跳:“快快,格格快從被子裏出來,頭發都亂了,哎喲,睡起來還沒有洗漱一下,這可怎麽辦?”
恩和還在安親王府上沒來得及挪動,幹什麽都不大方便,蒼白着一張小臉,只那雙眼睛越發耀眼,還沒離開的寶音正好跟布爾察氏一起陪着李嬷嬷,屋子裏的恩和能清楚的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實在是讓人擔心,虧得沒什麽大事…”她滿腔的擔憂,滿腔的姐妹情深,恩和嫌惡的皺了皺眉頭,不緊不慢的從被窩裏爬了出來,謝嬷嬷跟持觞手忙腳亂的給她收拾,碧絲急匆匆的迎了出去。
李嬷嬷拉着寶音的手上下打量:“還是伯爵夫人會□人,寶音格格這相貌氣度真真是不凡。”寶音羞澀的一笑:“您實在是過獎了。”
布爾察氏笑着道:“嬷嬷沒誇錯,姐妹兩難得的一樣的好孩子!”
在恩和看來李嬷嬷這樣常年跟在宮中位高之人身邊的資深嬷嬷,身上都有一股尋常人家的婦人難有的氣度,甚至跟安親王府的長媳布爾察氏相比也不顯得遜色,實在很難讓人不尊敬起來。
恩和在床上欠了欠身子,李嬷嬷忙避開:“格格可好些了?德妃娘娘讓我出來看望格格。”
她一面說着一面細細的打量,眼前的女子未必是最漂亮的,但似乎就有一種奪人目光的璀璨,讓人不自主的就會注意到她,那一雙清澈耀眼的雙目,甚至讓人不敢直視,似乎對于這樣的太過幹淨的人,看久了就會覺得自卑。
她在心裏暗暗搖頭,孩子也許是個好孩子,只是跟倔脾氣的六阿哥不見得就有多相配,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果真是有些棘手了。
恩和垂眸道:“勞煩德妃娘娘挂心了,恩和已經好多了,還沒謝過六阿哥的救命之恩。”
幾人都坐下,李嬷嬷微笑着看着恩和:“終歸是六阿哥唐突了恩和格格了,這些是德妃娘娘要我帶的藥材。”
恩和又謝了恩:“請嬷嬷代恩和向德妃娘娘謝恩,等恩和大好了,必定也是要進宮謝恩的。”
一旁的寶音親昵的一會給恩和掖被子,一會給恩和遞杯水,又一會又握住了恩和的手,這麽多人面前姐妹兩就是在不親密,也要裝作親密,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可是,恩和從來都不是委曲求全的恩和。
她正要從寶音手裏抽出手,手上傳來的一陣刺痛,她猛的推開了寶音,柔弱的寶音立時就跌坐在了地上,無助又難過的哭了起來:“妹妹難道就這麽讨厭姐姐?”
惡人先告狀!
恩和垂下了眼,一旁的丫頭忙扶起了寶音,布爾察氏和李嬷嬷面不改色心不跳,似乎這讓衆人驚詫的一幕根本沒有發生過,布爾察氏笑着打圓場:“恩和可真是調皮。”又吩咐丫頭:“快扶寶音格格下去換件衣裳。”
恩和展開雙手看了看,也不知道寶音是用什麽紮了她的手,看上去并沒有什麽痕跡,她又緊緊握住手,再次展開:“可是姐姐為什麽要掐恩和?”
她擡頭,無辜的看向衆人。
她白嫩的手掌上有一個明顯的指甲印。
寶音猛的變了臉色:“妹妹就算在不喜歡姐姐,也不當這麽誣陷姐姐,姐姐對妹妹好哪個人不知道?姐姐怎麽會掐妹妹?”
恩和在心裏嘆息了一聲,寶音這個好人做的太到位,果真就算這樣的事情說出去,大抵也沒人信的。
恩和低頭委屈的擦了擦眼睛:“罷了,不說了,說了也沒人信恩和,人人都說恩和不好。”
她這樣一示弱,到是有一股難得的柔弱之态。
李嬷嬷看了一眼恩和又看了一眼寶音,在心裏搖頭,一面就起了身:“我還要回去向娘娘複命,就不打攪恩和格格修養了。”
恩和應了一聲:“謝嬷嬷,替我送送李嬷嬷。”
李嬷嬷又欠了欠身子才出了屋子,到處都有這樣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的事情。
布爾察氏跟着李嬷嬷一起離開,屋子裏就剩下了寶音和恩和, 寶音站在原地細細的看了看恩和:“妹妹果真跟以前不一樣了。”她原本打算要麽就是恩和忍着不說話,要麽就是恩和推開她,哪一樣其實都是她願意看到的,只是恩和給了她個意外。
她深吸了一口氣:“你的名聲不好,嫁給六阿哥只怕是不能夠的。”
恩和笑了笑:“姐姐名聲好,果真嫁不嫁的想說出口就能說出口。”
寶音被恩和一噎,冷笑了一聲:“什麽時候都伶牙俐齒了起來,連銀子都這麽愛,你的五百兩銀子水蘇放在了我這,一會我就讓人給你送過來,好好跟你這個滿是臭味的銀子過日子去吧!”
寶音因為銀子嘲笑她,恩和只覺得可悲,她笑着答應:“姐姐總有一日也就愛上這滿是臭味的銀子了,等那時候要是沒有銀子,妹妹可不會借給姐姐的。”
寶音冷哼了一聲,快步出了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
☆、母女
傍晚的時候琪琪格派人将恩和和寶音從安親王府接了回去,內裏即便在不喜歡,但終究是女兒,也不能讓旁人笑話了去,琪琪格将自己平常用的馬車給了恩和用,馬車寬大又舒暢,坐在上面也不覺得颠簸。
回了伯爵府剛剛安置好,琪琪格便進了恩和的屋子,她的眼裏實在沒有一個做母親的擔憂,到是多了幾分鄙夷,在恩和的床邊坐下:“你如今到是好本事,出去一趟就跟阿哥扯上了關系,不是我這做額娘的偏心,你這性情一點都不适合做皇子福晉,到是你姐姐不錯。”
寶音大抵是聽到琪琪格來看恩和,于是趕了過來,恰巧在外頭聽到了琪琪格的話,心裏一陣竊喜。
她快步走了進來福了福身子,就親昵的依在了琪琪格身邊:“額娘,先不說到底是女兒适合還是妹妹适合,只是妹妹的性子進了天家确實容易受苦,到不如嫁個尋常人家好一些。”
琪琪格一看見寶音就完全是另外的樣子,柔和的拉着寶音的手:“好孩子,你是個知道疼人的,你妹妹的性子确實不及你,真不當嫁進天家。”
恩和睜開眼,看着這自說自話的娘兩,笑了笑:“額娘和姐姐說的就是在有理又怎樣,費揚古嫡女的便宜可不是好沾的,到底适合不适合是皇上說了算,不是額娘說了算,更不是姐姐說了算。”
寶音輕咬着下唇看向了琪琪格,琪琪格輕拍了拍她的手起了身,眼眸幽深的看向恩和:“那我就遲早會讓你知道,到底是誰說了算。”
固倫淑哲公主的嫡親女兒跟康熙皇帝是嫡親的表兄妹,琪琪格既是一品的伯爵夫人,更是大清的多羅郡主,皇上确實是要給她三分顏面的,她若真下功夫去說,不是不可能成功。
恩和又閉上了眼:“可別讓女兒失望了。”
琪琪格冷哼了一聲,在不看恩和,快步出了屋子,寶音忙跟了上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宅子裏已經點起大燈,将四周照的一片通明,不看見恩和琪琪格似乎就沒有那麽尖銳,帶着寶音緩步而行:“…額娘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致遠并不适合你,他喜歡的也不是你,只有身份更高的人才配的上額娘的寶音,額娘一定會讓你風光一輩子的。”
寶音羞澀又難過:“致遠表哥到底喜歡的是誰?”
琪琪格嘆息了一聲:“喜歡誰你難道還看不出來?恩和那個孩子那麽調皮,沒想到……”
連額娘都看了出來。寶音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手心裏。
琪琪格又語重心長的道:“致遠你是萬不能多想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強到手他還是不會珍惜你,你要找一個比他更好的更優秀的,過上更好的日子,你要擁有至高的權利,要他終究有一日要看你的臉色過日子,要看到你的重要,讓他後悔他沒有選擇你。”
寶音喜歡致遠,但似乎更喜歡權勢,但她畢竟是喜歡致遠的,她覺得心裏酸澀難忍,忍不住低聲抽泣了起來:“額娘的話,寶音都記下了。”
恩和,你讓我受的委屈,我終究是會全部還給你的。
琪琪格攬着寶音,輕拍着她的脊背,眼神也悠遠了起來。
胤祚帶着十四攔住了李嬷嬷的去路:“嬷嬷,你去外頭看恩和了?她怎麽樣了?嬷嬷覺得她怎樣?”
十四拉着李嬷嬷的衣襟:“快說說,未來的六嫂是什麽樣子的?”
李嬷嬷有些頭疼,看着滿眼期待的胤祚:“回六阿哥的話,恩和格格并無大礙,調理幾日就好了,恩和格格确實心善。”
胤祚摸着下巴想了想:“嬷嬷,我跟恩和的事情是必須要成的,您也是看着我長大的,知道從小到大我要做到的事情還沒有半途而廢過,該怎麽說您心裏最好有個數,要是惹得我額娘不喜歡恩和,嬷嬷的罪孽可就深了。”
李嬷嬷一怔,十四在一旁狐假虎威的重複:“嬷嬷罪孽可就深了!”
李嬷嬷嘆了一口氣:“六阿哥的話奴婢都記下了。”她福了福身子,看着胤祚帶着十四阿哥漸漸走遠,隐約還能聽見十四的說話聲:“…一定要出宮偷偷看一次….不喜歡就不行……”
自三十三年十一月溫僖貴妃鈕祜祿氏逝,宮中的大小事務都分給了四妃處理,德妃跟宜妃,權勢年歲相當,子嗣也相當,往往免不了總有摩擦。
李嬷嬷進去正好聽得德妃在跟宜妃的大宮女臘梅說話:“……阿膠固元糕一共備了五十分,宮中貴人以上都有份,只有多的不會有少的,下頭人少了誰的也不敢少了宜妃姐姐用的,在說,禦膳房的事情也并不是我在管,要真要問,也不當找我問。”
李嬷嬷進去向着德妃福了福身子,德妃微微颔首,李嬷嬷起身朝着臘梅道:“主子說的話你難道沒聽明白,無事就退下吧。”
臘梅應了一聲,彎腰退了下去。
李嬷嬷一面給德妃揉着太陽穴,一面道:“宜妃娘娘是一日不找茬就渾身不舒坦,阿膠固元糕問誰也問不到主子的頭上。”
德妃笑了笑:“這一次只怕是真的少了她宮裏哪個貴人的,這原本是我的一片好意,沒想到讓人鑽了空子,也不知道是榮妃做的還是惠妃做的?只是我一向做事謹慎,這種小事上怎麽可能留下把柄,宜妃那麽了解我,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咱們只看過幾天是誰倒黴就知道是誰後面動手了。”
她一面說着又問李嬷嬷:“對了,郭爾羅斯恩和如何?”
李嬷嬷忙道:“奴婢是有些想不明白,恩和格格在外頭名聲粗野,但奴婢實在沒有看出來她有絲毫粗鄙之處,奴婢瞧着她說話做事身上還有一股難得的大氣,尋常的女兒家可比不上,又瞧着是個心思純淨之人。”
德妃默了默:“聽你說,孩子到是還說的過去。”她轉動着手上的玳瑁護甲:“胤祚脾氣倔,是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他要說非郭爾羅斯恩和不娶,那就一定說到做到,只要郭爾羅斯恩和不算太差就行,她的身份在那放着,大抵就算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德妃這樣說,到像是在安慰自己,德妃生了三子,胤祚自小身子差,有一次差點沒了,德妃最疼的最不放心的到是胤祚,前些年的時候就給胤祚物色福晉人選,心裏大致上已經有數了,不想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她想了想又問:“你看是她好還是美玉好?”白蘇美玉是一等輔國公白蘇佛倫家的次女,沒有嫡長女的顯赫卻有着嫡長女難有的溫婉柔和,按照德妃的意思,胤祚脾氣不好又身子弱,就要個會疼人,脾氣可人的姑娘最好。
李嬷嬷想了想道:“奴婢看,這個并不好比,各有各的長處,更何況也要六阿哥高興才行。”
德妃聽得李嬷嬷這樣說,嘆了一口氣:“罷了,你說的也對,這事情先放一放,看一看在說。”
恩和身子底子好,身子很快就恢複了過來,她一好就在盤算琪琪格給她的茶葉鋪子:“持觞,明個我出門一趟去看看我的鋪子,你給我收拾件幹練的衣裳出來。”
持觞還未說話,碧絲就從外面走了進來:“主子,聽上房的如意說,在過上十天老爺就從歸化回來了!”
這個恩和早知道的,她不大感興趣的點了點頭,到時候伊爾木也會跟着回來參加這次的選秀,家裏是真真就熱鬧了起來,阿瑪,樣子都有些模糊了。
碧絲似乎沒有注意到恩和興致不高,自顧自的說話:“等老爺回來了主子就讓老爺做主,必定是會如願以償的嫁給六阿哥的!”
為什麽人人都覺得她是高興嫁給六阿哥的?
她起了身:“我去園子裏練會功夫。”
謝嬷嬷大抵是在外頭,聽見她又要練功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簾子都沒有揭利索就道:“您就不能繡會花看會書?非要去做女孩子不能做的事?您難道不知道,您現在的身份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恩和站在原地撓了撓頭:“那要不我就在屋子裏練會飛镖吧,不讓外頭的人看見?”
謝嬷嬷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目光看着恩和:“您讓嬷嬷省會心吧,嬷嬷的一顆心都快操碎了…”
恩和頭疼的拍了拍腦袋:“嬷嬷,我知道錯了,我就去繡花。”
謝嬷嬷立馬就笑了起來:“碧絲,持觞,快,給格格把繃子繃上!格格不用繡太難,一顆小草就行了……”
持觞在一旁偷笑,碧絲有些低落,總覺得自己似乎融不進去,主子一點都不喜歡她,難道是她哪裏做的不夠好?
作者有話要說:
☆、歸來
持觞捧着一件羽藍色錦緞旗袍,碧絲捧着一件金絲軟煙羅馬褂,謝嬷嬷笑着道:“格格,來,換上這身衣裳,老爺馬上就要到了,您這就去上房跟太太一起到二門上候着。”
恩和放下手裏的書,将這件羽藍色的旗袍摸了摸,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回憶裏,半饷才道:“我那件玫瑰紅的繡太陽花的旗袍拿出來,我就穿那件。”
謝嬷嬷一愣:“格格,這件衣裳穿着柔和好看。”
恩和垂下眼眸不在說話,又坐下看起了自己的書。
謝嬷嬷便知道這事情是沒得商量了,她有些傷感,格格是大人了,有自己的主見了,已經不怎麽聽她的話了。
持觞大抵看了出來,笑着一面去取衣裳一面道:“主子眼光好,就紅色的襯主子的膚色也襯的主子精神,主子越來越能幹,嬷嬷應該高興才對。”
謝嬷嬷從自己的傷感裏掙脫了出來,也笑了起來:“真是個人精,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只要格格好,就比什麽都好。
恩和彎了彎嘴角,碧絲看見了抿了抿嘴,忙跟上了持觞:“我給主子熏衣裳去。”
恩和去的時候寶音和牛姨娘已經侍候在琪琪格的身邊了,濃妝豔抹的琪琪格确實比平時精神了很多,見恩和到了只擡起眼皮看了看,終年沉默不語的牛姨娘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雖說沒怎麽打扮但眼裏卻多了光彩,二爺蘇圖跟着費揚古會一同回來,若不出意外,這次選秀完了他的妻子就要定下來。
寶音俏生生的站在琪琪格身旁,擦了桂花頭油的發辮烏油油的垂在腦後,羽藍色錦緞旗袍将女兒家水一樣的氣息襯托的淋漓盡致,顯得柔嫩可人,可是一身玫瑰紅的恩和還是屋子裏最顯眼的,她朝着琪琪格福了福身子就坐到了一旁。
自恩和被胤祚從水裏救上來之後,伯爵府上的人無形之中就對恩和這個人見人嫌的二小姐客氣恭敬了起來,丫頭們恭敬的替她鋪設好椅搭,扶着她坐下,又忙着給她上茶。寶音的眼眸深了起來,還是額娘說的對,這世上的東西在好也好不過權勢。
衆人沉默的坐了一會,外頭的丫頭進來回話:“外頭的小厮回話說老爺已經進安定門了,在有小半個時辰就進府了。”
琪琪格的情緒有些不平穩,她摩挲着手裏的佛珠頓了頓才起了身:“走吧,去二門上候着。”
那男子将近四十歲,有一身古銅色的皮膚,滿身的蕭殺都藏在了一雙睿智的眼睛之後,他闊步而來,魁梧的身形停在了衆人面前,聲音沙啞宏厚之中透着些許的疲憊:“都起來吧。”
恩和看着眼前的阿瑪漸漸的跟映像中的阿瑪重合,緩緩的垂下了眼。
琪琪格有些激動的看着費揚古,等看到上來行禮的花姨娘和伊爾木瞬時就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辰煥的妻子是江西布政使司王偉年的長女王氏,已經有了5個月的身孕,這次跟着費揚古一行一起回來養胎,她比花姨娘幾人稍微落後了幾步,琪琪格一看見她臉上立時又有了笑意,上前親自扶起了她又急忙讓人扶着她下去休息:“你這孩子,還行禮做什麽?快去好好休息!”花姨娘幾人立時就被她涼在一旁。
柔和的花姨娘眉目低垂自始至終都帶着淺笑,只伊爾木看着有些許的不平,甚至向費揚古投去了委屈的神色。
恩和擡眸看了看羞澀的長嫂,又看了看琪琪格,琪琪格那眼裏濃的化不開的溫情,她實在從來都沒有看見過,果真是喜歡兒子,喜歡孫子?
費揚古還急着去見皇上,目光只在家中的妻女身上稍作停留,他看向恩和恩和也恰巧看着他。恩和從他的眼裏看到幾許錯愕,随即便又泛起了點點的父女溫情:“讓夫人費心了,恩和這樣的皮猴子都教的似模似樣的。”
琪琪格和寶音臉上的笑意同時一僵,琪琪格淡淡的答了一句:“老爺嚴重了。”
寶音輕笑着道:“教導妹妹确實費了額娘不少心思,好在妹妹如今确實比以前好多了。”
費揚古笑着點了點頭:“你們都先下去吧,等阿瑪從宮裏回來,咱們在好好坐下敘話。”
琪琪格并沒有安排人接待花姨娘和伊爾木,不知道該去何處的花姨娘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費揚古,伊爾木委屈的嘟着嘴:“阿瑪,女兒和姨娘該去什麽地方?”
衆人有瞬間的沉默,花姨娘拉了拉伊爾木:“你這孩子,急什麽,太太自然是有安排的。”
費揚古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看了一眼琪琪格:“勞煩夫人了。”
琪琪格好似成了一把銳利的劍,整個人挺的筆直,居高零下的看着所有人,發出的聲音同樣的銳利刺耳:“老爺實在言重了,給個姨娘安排去處的事情,暫時還不用我出面,下人自然就做了。”
花姨娘緩緩的垂下眼眸,牛姨娘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二少爺脊背僵直,伊爾木的眼淚瞬時就落了下來:“太太這話是什麽意思?姨娘怎麽了?姨娘不照樣給阿瑪生兒育女?我還是姨娘生的呢!太太這話說的叫我和二哥哥怎麽做人?”
恩和瞬時就對伊爾木高看了起來,如今看只能說,她對伊爾木根本就不夠了解,伊爾木的厲害她上一輩子大抵一直就沒有體會到。
伊爾木一哭費揚古的神情就越發不愉。
寶音慣會做好人,向前走了一步,給伊爾木擦眼淚:“好妹妹,快別哭了,阿瑪大老遠的回來才剛剛進門,哭不吉利,在說額娘也不是沒有給妹妹安排去處,只是一時沒說罷了,妹妹一哭,到顯得額娘苛待了妹妹一樣。”
伊爾木的哭聲不但沒變小,反而更大了:“我才剛剛進家門,姐姐就過來訓斥我了?!難不成我願意哭?就是我額娘在有不是,太太也當看在我的面子上給我額娘幾分薄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這樣的話讓我以後怎麽做人,我姨娘以後怎麽做人?!”
伊爾木是存心要将事情鬧到,剛進門就要給自己立威,只是她的事情能不能鬧大,最終還要看費揚古的意思,若費揚古一心護着他們母子,那麽今天吃虧的只可能是琪琪格,若是偏向琪琪格,伊爾木母女此後在府上的日子就好過不到哪裏去。
寶音好人沒做成到惹得伊爾木變本加厲起來,她面上一時便顯出了尴尬。
恩和看向了費揚古。費揚古的目光一時悠遠了起來,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恩和的身上又變得柔軟模糊了起來,他整個人連同他的聲音似乎都模糊在了深深淺淺的樹蔭裏,看上去哀傷又強勢:“把富瑞苑收拾出來給三格格住,花姨娘就安置在錦緞院。”
恩和能看見正在擦眼淚的伊爾木嘴角露出的得意的笑,花姨娘臉上的惶恐。
這一局伊爾木母女完勝。大爺的院子都沒有富瑞苑寬敞別致,錦緞院和正院只有一牆之隔。伊爾木和花姨娘的地位一時立馬就體現了出來,這大宅子裏的衆人都在不敢小瞧她們。
琪琪格已經不能用利劍來形容了,她好像是個挺的筆直的竹子,外強中幹,臉上失掉了所有的顏色,只剩下灰敗,卻依舊強撐着用居高零下的神情看着衆人。
費揚古早已沒了遠行歸來的好心情,只剩下無限的疲憊,轉身緩步走向了正房,都沒有等一等琪琪格。
伊爾木朝着走遠的費揚古福了福身子,又沖着琪琪格得意一笑,帶着花姨娘驕傲的離開。寶音強笑着上前扶着琪琪格:“阿瑪回來太高興了。”
琪琪格看了寶音一眼,那眼神太過奇怪,寶音吓得縮回了自己的手,剩下的話也不敢在說出來,只站在原地看着琪琪格有些佝偻的走遠,寶音也不知道為什麽難過,只覺得她似乎也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在額娘心中的地位無人可比。
事情似乎跟上一世的完全一樣,又似乎大有不同,至少這一世費揚古注意到了恩和,恩和也發現費揚古對她還有不少父女之情,這樣,之後在做什麽就心裏有底了。
這一場別離後的聚會,幾多歡喜幾多愁,就恩和最無所謂,一面往自己的院子走一面跟持觞碧絲閑聊:“選秀将至,外省進京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咱們的茶樓位置好,恰好在棋盤街上,安定門跟前,差不多的人進城都要路過,要想茶樓的生意越來越好,還是先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咱們不如找些人四處散發一些寫了咱們茶樓名字的單子,你們覺得如何?”
持觞想了想:“還要寫上咱們跟別處不一樣的地方,這樣才能讓人記住。”
恩和笑着拍了拍她的脊背:“越發聰明了。”
碧絲急忙道:“可是讓人發這些單子還要給工錢的!”
恩和看了碧絲一眼,碧絲的眼光似乎永遠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塊地方。
碧絲沒有等到恩和的誇贊到是看到了恩和複雜的眼神,一下子失落了起來。持觞笑着拉着碧絲的手:“傻子,你怎麽忘了,給這些人工錢也不過是為了咱們能掙更多的錢,長長久久的一算,最終還是咱們掙錢了就行!”碧絲勉強的笑了笑,說到底格格就是不喜歡她,她就是沒有持觞會讨好格格。
恩和不想在這些小事上糾纏,拍了一下手:“行了,不多說了,給我收拾件衣裳出來,我出趟門。”
持觞一聽這話臉上的笑意霎時就沒了:“老爺才剛剛回來您就要出去?”
恩和停下腳步:“要是有一日我不是我了,阿瑪也未必會多看我幾眼,阿瑪這人就喜歡真性情。”
持觞總覺得格格身上的氣勢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不怒自威,她只能服從。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世
恩和剛剛出門,寶音就得了消息,她扔下手中繡花的繃子輕蔑一笑:“果真是個沒腦子的蠢材,這個時候也敢出去,連阿瑪都不知道巴結讨好。”
如梅笑着道:“二格格哪能跟格格您比,您不是說還要給老爺親自做晚膳嗎?奴婢先去廚房看看,看那些人把食材備好了沒有。”
寶音志得意滿的笑了笑:“就是皇上也要給阿瑪三分薄面,以後便是出嫁了,只要夫家知道我得阿瑪喜歡,怎麽也得退讓幾分。”又轉頭吩咐如梅:“東西一定要挑最好的。”
如梅高聲應了是,快步走了出去。
寶音左思右想還是起身吩咐如玉:“把我前幾天繡好的抹額拿出來,我去上房陪陪額娘。”
龍源酒樓二樓靠裏的包間裏,胤祚依窗坐着,時不時的自己剝個新鮮的葡萄抛進嘴裏,絲毫不受一旁你敬我我敬你的場面的影響,鄂碩笑着喊他:“你這人,平時看着很是豪爽,怎麽一到了酒場上就成了這樣,你不來湊熱鬧咱們喝着有什麽意思?”鄂碩是一等公朋春的幼子,一直跟胤祚交好,比胤祚還小了一歲卻生的很是高壯,他往胤祚跟前一站,胤祚覺得自己跟前立了一堵牆。
胤祚沒好氣的揮手:“屁大點孩子就成天喝酒,哥哥給你說,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鄂碩就不喜歡胤祚這老氣橫秋的樣子,明明跟他年紀相差無幾,卻老是一副飽經風霜的樣子。他知道自己嘴拙說不過胤祚,轉頭找坐在一旁的諾敏:“諾敏,你說,男子漢大丈夫買當不當痛快喝酒痛快吃肉?”
胤祚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鄂碩說話真是不用腦子,諾敏那樣子是個願意痛快喝酒痛快吃肉的人?長得像個娘們一樣,打扮的花枝招展,通房丫頭都好幾個了,不是我道中人,也不知五格是什麽眼神,喝酒非要叫上他。
五格是四福晉的幼弟,跟胤祚幾乎是一見如故,平日裏總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樣子,胤祚看了五格一眼,五格只是笑。
鎮國将軍高塞的世子諾敏是太宗幼子博穆博果爾的曾孫,博穆博果爾這一支早已人丁凋零,諾敏的出現卻給了衆人希望,他自幼聰慧,三歲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