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看太醫過來給孩子和宋格格都好好看看,看看缺什麽只管去庫房拿,在去宮裏給皇上太後和個位額娘報信…”
孩子既然生了,胤禛待着也沒作用,便出了院子往前院走,一面問胤祚:“怎麽這會過來了?”
胤祚笑着道:“這不是五姐叫着去郊外的莊子上嗎,想着四哥你今天在家休息,就過來叫着你一起散散心,也不至于太憋悶。”
胤禛一想也是:“那行吧,一塊過去轉轉。”
恩和幾人和蘇圖在二門處分手,蘇圖猶豫了片刻緩緩的道:“二妹妹別太頑皮。”
恩和掀起簾子看向他,這個沉默的兄長總是惜字如金,卻有着別人不曾有的赤誠之心,上一世自費揚古去世,伯爵府就蘇圖還願意伸手幫她,讓當時的她覺得這世上尚有一絲暖意。
她抿嘴笑了笑,乖巧的道:“二哥說的恩和都記下了。”
桀骜不馴的恩和也有這樣乖巧聽話的時候?衆人都有些不可思議,就連蘇圖都頓了頓,看着恩和真摯的笑意,眼裏泛起了漣漪,片刻之後才點了點頭。
伊爾木眼珠子一轉湊到恩和跟前:“二姐姐什麽時候跟二哥關系這樣要好?”
伊爾木又擺出一副天真不只事的樣子,那一雙賊亮的眼睛滿是不懷好意的賊光,恩和看了她一眼,往一旁坐了坐:“你也不用這樣,咱兩的關系好不好那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裝個姐妹情深你不難受我還覺得不自在。”
這個恩和總是這麽出人意料,寶音抿嘴淺笑,幸災樂禍的看着臉色鐵青的伊爾木,嘴裏卻道:“恩和,怎麽說的話,一家子姐妹哪有隔夜仇?”
伊爾木卻一下子将怒火轉到了寶音身上:“裝什麽好人?!惡心!”
恩和看了一眼寶音差點笑出來,慣會做好人的寶音,原來也有吃癟的時候,看她那臉扭曲的樣子,伊爾木又被記恨上了。
三人一時都沉默了下來,除過恩和,伊爾木和寶音都沒有心情說話。
這座皇莊還是皇上在郭絡羅貴人生辰的時候送的,後面又因為五公主專門的修繕過,大自是不必說,又在園子裏養了不少珍禽異獸,奇花異草,別有一番京城的園子所不能比拟的山野風味,空氣裏似乎都滿是自由随意的味道。
恩和幾人的馬車停下,自有宮女太監上來迎接,費揚古的女兒便是這些下人們都知道不敢有一絲的懈怠,比之其他達官貴人家的格格更要多幾分尊敬。這是一個皇權為尊的時代,也更是一個強者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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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莊屋舍簡單,求得就是歸真二字,竹子搭建的茅屋在一池清水旁次第排開,綠竹掩映,半池荷花幾乎淹沒了竹橋,還未進屋子便滿身荷花清香,讓人不自主的心曠神怡。便是原本暴躁的伊爾木和寶音,神情都安寧了起來。
外面便是在簡單,裏頭還是精細奢華的,滿屋子珠翠環繞,都是二八年華的清秀佳人,五公主卧在竹榻上聽到恩和幾人到了,當先站了起來,衆人也都起了身。
穿着一身鵝黃色旗袍的五公主笑盈盈的道:“可來遲了!”恩和幾人還未拜下去,一旁的宮女就扶住了幾人,五公主道:“今日可不拘大小,只圖玩的盡興。”
幾人便謝了恩順勢起身。
一旁站着的澤蘭笑着道:“怎的到是晚了?寶音可一貫最守時了。”她說着,那烏黑的眼睛在恩和和伊爾木身上掃過,最終卻停在了伊爾木身上:“原來是有個新妹妹來了。”說着便咯咯的輕笑了起來。
伊爾木立時尴尬憤怒了起來。
恩和也有些意外,這麽好揭她老底的機會,怎的澤蘭不充分利用?到偏偏為難起了伊爾木?
五公主親昵的捏了捏澤蘭的臉頰:“就你最壞,何必為難個小孩子?”一面又拉了恩和的手:“快過來坐,就等你們了,歇一會就要去游園了。”
淡定如恩和一時都有些受寵若驚,五公主何時跟她關系如此親昵?她掃過神态各異的衆人,卻獨獨沒有看見意外的神情。
白蓮站在一旁對她擠眉弄眼,一旁挽着她胳膊的是一等輔國公白蘇佛倫家的次女美玉,也是水一樣的女兒家,長得溫婉可親,跟白蓮一向要好,這次看她卻是滿眼不可捉摸的情緒。水蘇僵着一張臉跟旁人說話,一副不跟恩和同流合污的樣子,寶音勉強保持着笑意跟上了衆人的步伐,不可一世的伊爾木早已經被衆人遺忘,漲紅了一張臉,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這些貴女的圈子很少有庶女,能給伊爾木發帖子也無非是因為她是費揚古的女兒罷了。
也不知榮安幹了什麽事情,竟也有些被冷落的樣子,她的神情卻依舊恬淡中帶着幾分很難察覺的危險氣息,見恩和看她,朝着恩和點頭微笑,恩和也回以一笑。
五公主細細的端詳了幾眼恩和,眼裏的疑惑一閃而過,随即又換上了親切的笑意:“以前沒跟你親近過,今日仔細看你卻覺得你果真是和我的眼緣,我平日裏也無事,你若有空就進宮多陪我說說話。”
一旁明豔的董鄂菲明是正黃旗都統七十之女,掩嘴輕笑:“五公主的心思咱們可都是看來了!”衆人一怔立時都明白了過來,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叫六嫂!”屋裏的格格們哄的一下都笑了起來!
恩和一霎時明白了過來,人人都知道她跟六阿哥胤祚的事情,六阿哥的非她不娶也是人盡皆知,她的身份一時也跟着水漲船高,不僅是費揚古的嫡女,更是未來的六福晉。
若是別人此刻遇到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害羞的垂頭不語,恩和卻是面色不變,仰頭将衆人掃視了一遍:“剛剛是誰在胡言亂語?”
衆人的笑意都僵在了臉上,這種場合下恩和擺着這臉色難道是想鬧事?這種事情不是應該高興的偷着笑?
寶音在心裏暗罵了一句愚蠢,心裏卻越發堅定了自己要有權有勢的想法,永遠都只有她自己講別人踩在腳下的事情!
五公主的臉色也變的不好,收起了笑意,淡淡的道:“不過玩笑話,恩和也要較真?”
恩和轉身朝五公主行了一禮:“五公主面前怎能胡言亂語?沖撞了公主她可擔當的起?”五公主端詳了她一會,忽的又換上了笑臉:“真是個孩子,快過來,坐在我身邊,歇一會咱們出去走走。”
五公主的面子怎麽都要給,恩和一臉的不情願坐在了五公主身邊,五公主帶恩和卻越發親切。
一旁坐着美玉細聲細氣的跟白蓮說話:“她就一直是這個性子?”
白蓮點頭認真的道:“可不是,恩和姐姐一直是個性情中人,你若跟她接觸久了必定會喜歡上她的。”
美玉的額娘跟白蓮的額娘是嫡親的姐妹,美女跟白蓮說話就少了些忌諱,說話也是一副完全為了白蓮着想的口氣:“你真是個傻子!她那樣的人大家見了恨不得躲的遠遠的,生怕在一起會壞了自己的名聲,你不是說…你想想,姨夫能跟費揚古比嗎?比不成的,你在沒個好名聲,那個誰能要你?”
美玉說的隐晦,白蓮卻完全明白,她一心想要嫁給谪仙一樣的八阿哥,美玉心知肚明。
美玉見白蓮的臉上果然多了幾分猶豫和躊躇,知道自己說的話起了作用,心裏的氣才微微順了些,又看向了坐在五公主身旁的恩和,那個位置原本是屬于她的!她眼神微轉,看見了滿眼恨意的寶音,臉上便漸漸的又顯出了溫婉柔和的笑意,姿态嬌美,宛若菟絲花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妹子們,收藏花花什麽的多多來點呀~~~~
☆、狩獵
繁茂的合歡樹下,阿哥世子們席地而坐把酒言歡,與這些養尊處優的人而言,确實是別有一番情趣。這一次九阿哥做東,又拉着胤祚幫忙:“六哥,幫着招呼着點。”這樣的小事胤祚一般都不推脫。
八阿哥坐在一旁跟胤禛閑聊:“恭喜四哥喜得長女!”
胤禛臉上難得多了些笑意:“滿月過來吃酒。”
七阿哥看着人群之中如魚得水的胤祚,臉色陰了陰,有小太監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臉上才多了笑意,開口說話:“聽說今兒費揚古大人的嫡次女也來了。”
衆人一聽都笑了起來,九阿哥笑着拍了拍胤祚的肩膀:“原來是六嫂來了!”
胤祚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的摸了摸光腦門:“胡說什麽呢?”他這不自然的樣子越發逗的衆人笑了起來,十阿哥笑的前仰後合,差點翻倒:“哎喲,六哥,瞧瞧你那娘們樣!哈哈哈!”
十阿哥說話自來放肆粗魯,皇上跟前都不會有多收斂,衆人也是見怪不怪,胤禛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八阿哥拍了拍十阿哥溫和的道:“快別亂說了,惹着了六哥,有的是苦頭吃。”
十阿哥一怔,在看六阿哥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毛孔的豎了起來,嘴上還硬:“我才不會怕六哥!”
他那死鴨子嘴硬的樣子,惹得九阿哥拍了他一巴掌:“瞧你那熊樣!”這麽多阿哥裏,十阿哥也就還聽八阿哥和九阿哥的話了。
七阿哥耐心的等着衆人說完話才開口:“聽說剛有人喊着讓五姐叫恩和格格六嫂,恩和格格板着臉起身問‘誰說的胡話?’。”
衆人靜了片刻,從不打圓場的胤禛,看見胤祚眼裏一閃而逝的難過,心裏嘆了一口氣:“一直聽說恩和格格性情赤誠,原來果不其然,五姐面前也敢叫板。”一旁的五格忙笑着應和:“可不是!”
十阿哥看了一眼六阿哥用鼻子哼了一聲:“什麽玩意!”
胤祚已經收斂了情緒,毫無波瀾的眼睛看向了七阿哥:“七弟對哥哥的事情這麽上心?多會的事情就知道的這麽清楚?娘們似得鼻子總往閨房湊?要是對哥哥有意見大可以用男人的手段解決,別一天到晚盡想些歪主意,要知道,一個人要想讓別人看重尊重自己,首先得自個把自個當回事,你都不把自己當個男人看,我怎麽好意思?!”
總是一臉笑意的六阿哥從來沒有這麽刻薄過,也可見七阿哥确實觸到了六阿哥的痛腳。
蘇圖微微嘆了一口氣,也不知對恩和來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諾敏安靜的坐着,微微垂下了眼,一會又輕推蘇圖:“你不說兩句勸勸?大抵這會你說話最管用了。”
蘇圖看了諾敏一眼,這個時候他開口勸說算什麽?難不成八字還沒一撇心就已經向着了六阿哥,伯爵府的人真就這麽趨炎附勢?
七阿哥僵着臉半響都說不出話,好一會才斷斷續續的道:“…果真,果真…是個好兄長….”
他雖說腿腳不便,但長這麽大以來,确實從未被人當衆羞辱過,也從未跟任何人臉紅過,這是他生平第一次,他雖然羞恥憤怒的恨不得将六阿哥大卸八塊卻動都不能動一下。只是用吃人的眼神看着胤祚。胤祚不屑的哼了一聲,陰險小人一個,不足畏懼。
氣氛正尴尬,太子的旨意到了,衆人忙都跪下迎接。
出乎意料的并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說八旗兒女不能忘了祖宗根基,要衆人去後山狩獵玩耍,若得第一太子有重賞。
五公主帶着衆人正在池邊逗這池裏的火烈鳥,衆人很是興奮,恩和卻對着着燒雞一樣的生物提不起半點興趣,若是只雄鷹大抵還能好點。
她四下看了看,見寶音不知道什麽時候跟白蘇美玉湊到了一起,往常總是很粘她的白蓮卻遠遠的站着,甚至連她的眼睛都不敢對上,她有些意外,不知什麽時候榮安已經站在了恩和身後:“你擋了有些人的道,又讓有些人不舒服,自然是會被暗地裏使絆子。”
恩和一頓轉身看向了她:“你又如何得知?”
榮安淺笑,仿佛罂粟花綻放:“你心裏清楚,何必多此一問?你當知道,你若從未對我有壞心,我對你也覺不會有半點歹意。”
恩和将飄落在衣襟上的花瓣拈在手裏,大紅色的缂絲紅綢袖口,襯的她手指纖細白嫩:“你又如何得知我對你沒有壞心,你若不知,又如何就對我沒有半點歹意?”
榮安咯咯的笑了笑:“你要知道,你只需信我就行。”
恩和不大喜歡她這樣說話,垂了眼就不在說話。恰巧太子的旨意到了,跟前頭的一樣,是要衆人去狩獵,恩和到是喜歡這樣的旨意,跟這一群無聊的女子在一處,還不如拉弓騎馬來的舒暢。
後山本就是為了這些皇親國戚準備的狩獵的場地,因此也不需多做什麽,五公主要在這宴請,後山也是提早就清理過一遍的,也只是衆人換了衣裳選好了馬匹各自帶了侍衛就進了後山。
恩和不耐煩被伊爾木這個沒人搭理的倒黴孩子糾纏着,自己拍馬往小道上走了,跟着的侍衛急急忙忙一時半會先跟不上她。
原本是男男女女個走個的,但架不住衆人到處亂竄,最終竟是男女混雜在了一起,走一截就能遇到一堆人,或男或女。
諾敏獨自拍馬前行,不期然遇到了寶音和美玉,美玉大抵以前是見過諾敏的,寶音卻是第一次,見諾敏仿佛是從天而降的仙人,半響回不過神,還是美玉輕笑着推她,她才回過神,又嬌羞的紅了臉:“這位是?”
諾敏在馬上抱拳:“鎮國将軍世子諾敏。”他聲音清潤,舉手投足說不出的儒雅風流。
寶音原本還想說什麽,卻見苦着臉的伊爾木從一旁騎馬過來,一臉委屈:“姐姐,二姐不帶着我。”
她算準了寶音最愛在人前裝賢惠,必定會帶着她的,寶音果真是一臉的寬容溫和,甚至比平時更加慈愛:“又和你二姐淘氣了?快過來,看看,跑的滿頭的汗,一會你只管跟着姐姐就是了。”
伊爾木乖巧的點了點頭,一轉馬身看見諾敏,也呆在了原地。
諾敏早就見慣了這樣的事情,并不以為意,再次介紹了自己:“鎮國将軍世子諾敏。”
這一個名號立時讓伊爾木的眼裏多了光彩,乖巧的回禮:“伊爾木見過世子。”平時跋扈的臉上多了幾分嬌憨可愛。
寶音在心裏不屑的撇了撇嘴,美玉卻看的覺得好笑。
諾敏也只是随意說了幾句就離開了,并不理會自己攪亂的一池春水。
此時恩和的馬上已經多了兩只被恩和射中的野雞,她來了興致也不管侍衛跟不跟的上只管追着獵物跑,山林越來越幽靜,蟲鳴清晰的仿佛是在耳邊,草木越發茂盛,前行也漸漸困難起來,不遠處卻透來了亮光,侍衛早不知被她甩在了什麽地方,她勒住了缰繩深吸了一口氣,并不是這樣的環境讓她覺得害怕,而是一種對危險的第六感。
恩和覺得有一雙陰霾的眼睛在暗處盯着她,她雖然疑惑與為何有人要害她,卻本能的覺得危險距離她越來越近,她猛的拍馬快跑起來。
利箭跟随着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她感覺到來自靈魂深處刺骨的冰涼,果真有人想要她的命,但她實在想不明白她的命值什麽。
恩和終于沖出了森林,卻發現自己站在了懸崖邊上,她回頭依舊看不見射箭的人,只有執意要要了她的命的利箭,重活一次難道真就要死在這裏?她不甘心,不甘心!
冰涼的箭頭幾乎透體而出,帶着她飛離了馬身向後面的懸崖跌去,來自山谷的風吹的她袍子咧咧的響,她聽的見生命的流逝聲,類似于哭泣,她大睜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這世界的樣子,卻覺得越來越困倦,越來越疲憊,有個聲音一直在說:“睡吧,睡吧,睡着了就在不會嘗到苦味了……”
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歇斯底裏滿含哀傷,她希望看清這個人的樣子,卻最終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混亂
山林裏似乎極靜,又似乎極鬧,胤禛在馬上居高臨下看着遍體鱗傷的榮安,這女子稱不上絕色,但卻有一雙極其特別的眼,幽深黑暗,又似乎純澈透亮。她看上去狼狽但又似乎光華滿身。
胤禛在看榮安,榮安也在看胤禛,她看了許久才輕聲說:“我的馬不知怎地受驚了,我從馬上跌落了下來,四爺願意救我嗎?”
榮安說完話擡頭看向胤禛,她看出了這個男子眼裏陰沉的光,仿佛是在估量一件物品,但她顧不得想太多,若錯過這一次機會她又從何處尋一個一定能嫁給他的機會,只要被他救起,澤蘭一定會想法設法将他們的事情鬧的人盡皆知,只要人盡皆知,她就必定能嫁給胤禛,因為誰都丢不起這個人。
澤蘭以為害了她,卻不知幫了她大忙,她有些得意卻一直不敢忘行。
她倔強的仰着頭卻露出了女子的脆弱:“四爺難道覺得我不值得救?”
胤禛還在沉默,榮安向前走了一步,還未開口就暈倒在了地上……
五公主陰沉着臉坐在上位上:“還找不見六阿哥和恩和?”
“回公主的話,還未找見。”
“榮安呢?”
宮人還未回答,就聽見外頭有人喊:“這下可好了,四阿哥把榮安格格救回來了!”五公主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咬牙道:“放肆!是誰在外頭大聲喧嘩?這種話也能亂說?!”
她發的帖子,讓恩和六阿哥同時失蹤,讓榮安出了事,竟然還被四阿哥救了回來,這讓她怎麽向上面交代?!
胤禛只是把昏迷的榮安送到了山下還未出樹林的地方,又去找了人過來将她帶走,原本以為無人知曉,卻不想一會就鬧的人盡皆知。他見一向溫潤的八阿哥,眼裏竟然湧出了怨恨,低嘆了一聲。這種事情實在無法解釋,只怕越描越黑,他因為心裏還記挂着胤祚,也無心在想別的事情,帶了人馬又進山去找人。
恩和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心口劇痛,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已經死了的人怎麽還有疼痛感?她一時覺得自己上了刀山火海,熱的滿身是汗,一時又覺得自己在數九寒天幾乎凍僵,她以為自己下了地獄所以要受這樣的折磨,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折磨死的時候,有一股清流涓涓的流進了她的心裏,然後一直透向四肢百骸,撫平了所有的煩躁不安,寂寞孤獨,她舒服的幾乎喟嘆了一聲。
胤祚直到看見恩和睜開了眼才長長的透出一口氣,幾乎是跌坐在了地上,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他慶幸自己擁有這些神秘的仙藥一樣的東西,若沒有,他該如何救活恩和?
恩和只是本能的覺得她是在山洞裏,洞不深,因為洞口的光可以清晰的透進來,外面陰霾的天她也看的清楚,她試着慢慢的找回知覺,卻絲毫不敢動,因為一動她就能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她發覺自己上身并沒有穿衣服,只是蓋着她自己的衣裳,胸口的箭不見了,傷口也被包紮了起來,她微微轉動頭,才看見坐在一旁一臉欣喜疲憊卻同樣狼狽不堪的胤祚。
恩和實在有很多話要問,開口卻成了一個沙啞的渴字,胤祚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動作敏捷又小心翼翼,深怕恩和被他碰着,恩和沒看見他是從哪找來的水,只看見他一轉身手裏就掬了一掬的清水,跪在她身旁喂她:“慢着點喝,要不然傷口疼。”
恩和微微張開口,清冽的水順着胤祚的手指縫滴到了她的嘴裏,她覺得她似乎從來沒有喝過這樣好喝的水,喝的人通體舒泰,身上都沒有原本那麽疼了。
她一眼不錯的看着胤祚,半響才道:“你救了我。”
胤祚幫她掖了掖衣裳,在她身邊坐下,低垂着頭,恩和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卻聽的見他的落寞:“聽說你不想嫁給我,所以想找見你問問你,沒想到找見你的時候正看見你跌落懸崖,我撲上去救你,就跟着你一起掉了下來,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懸崖壁上又這麽塊突出的地方,還有個天然的山洞,這才救了咱們兩個。”
胤祚說着,轉頭看恩和,只看的見她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抖動,蒼白的臉頰似乎越發消瘦,他又轉過臉看向洞口:“我不會以救命之恩要挾你的,這裏的事情也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恩和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又難過又喜悅,有一種陌生的情緒充斥着她的胸腔憋的她生疼,卻又讓她覺得自己正置身于百花齊放的春日,溫暖芳香,她好半響才開口:“我的名聲那麽壞,你何必這樣?”
胤祚轉身看恩和,覺得她臉上似乎泛起了紅暈,他覺得仿佛抓住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沒有抓住:“可是你的眼睛告訴了我你的善良。”
恩和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我是個善妒的人,就算我在怎麽說服自己,也做不到賢惠,你能不能明白?天家不适合我。”
胤祚一怔,眼睛猛的亮了起來,他幾乎要撲上去緊緊的擁抱恩和:“你,你的意思是你願意?”
恩和從來不知道她的一句話對別人會如此的重要,以至于會點亮一個人的靈魂,胤祚所帶給她的感覺,是她兩世以來從來未體驗過得情緒,羞澀,甜蜜,溫暖,美好……
她幾乎下意識的就回答:“是啊,我願意,但你有沒有聽見我剛剛說的話?”
胤祚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但洞太矮,他用力過猛,頭碰在山洞上的聲音大的恩和都覺得疼,胤祚悶哼了一聲,又坐了下來,見恩和看他,擠着比哭還難看的笑意反過去安慰恩和:“不怕,不怕,我沒事,沒事。”
從未有人這樣待過她,恩和覺得鼻子酸酸的,垂下了眼睑:“誰害怕了,我才沒有。”她卻不知道她說話的聲音嬌軟細膩撒嬌一般。
胤祚覺得自己好像三伏天裏吃了冰鎮西瓜一樣,通體舒泰,頭疼的事情也早忘了,只記得急忙的表明自己的心态,蹲在恩和跟前看着她的眼睛道:“就好像你不喜歡夫君納妾一樣,你有沒有想過我自己原本就沒想過坐享齊人之福,在我看來一個家裏只能有一個丈夫一個妻子,多一個就家不是家,我只告訴你一個,我一點都不喜歡後宮,也絕不希望有一日我自己的孩子長在那樣的環境裏,有任何一個因為我的好色而喪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做事原則,這就是我的原則,妻子一旦嫁給我,我就有責任和義務讓她高興快樂,幸福安康,而我也知道,沒有一個女人會心甘情願的讓自己的丈夫納妾,沒有一個女子見到妾室是真心高興的,妻子若不高興,便是我的失職。”
恩和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言論,一時有些呆愣,她原本想,她的言論就已經驚世駭俗了,卻不想胤祚的想法更加出人意料,但他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安穩踏實。
胤祚還想接着往下說,看見她這樣子到笑了起來,輕輕的觸了觸她的臉頰:“我說就只說到這,說在多也沒多少意思,你只看我以後怎麽做就是了。”
恩和垂下眼:“你說的我信,但是你不願意,難道皇上和娘娘就能不讓你納妾?”
胤祚輕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傻子,我娶你的事情多少人不看好,但只要你願意,我照樣能娶到你,事在人為,我的腦子裏多的是主意,這個你完全是多慮了。”
恩和半響才應了一聲:“是。”
兩人一時竟有些奇妙的沉默,胤祚下意識的輕輕的揉捏着恩和的手指,恩和卻忽的輕呼了一聲,臉頰通紅,清潤的眼裏暈上了一層水霧,嬌羞又控訴,胤祚這才意識到自己握着恩和的手。
他輕笑了笑,躺在恩和身邊,用側臉挨着恩和的側臉:“我只是太歡喜了,真的,完全沒有輕薄你的意思,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該如何将我對你的喜愛表達出來…恩和…”
他輕聲呢喃,淺唱一般溫柔,恩和噌了噌他的側臉迷糊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有些乏困了……”
低矮的山洞陰霾的天,身負重傷,人在懸崖中,似乎在沒有比這個時刻更糟糕的時候了,但他們并排躺着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寧和溫暖,兩顆漂泊的心,終于可以相互偎依相互取暖了……
康熙煩躁的在青磚地面上來回走動,腰間的絡子也跟着不安的擺動,外出尋人的士兵有巡城兵馬司的,有禦前侍衛,還有費揚古從歸化帶回來的親兵,但三日過去了,幾乎将山頭和懸崖翻了個底朝天,卻硬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胤祚和恩和根本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外頭有侍衛直接進了乾清宮的書房:“皇上,還是沒有找見。”
皇帝正值壯年,卻從未像此刻一樣覺得挫敗過,他坐在炕邊,半響才道:“找!接着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德妃已經一日沒有進水米了,舒雲站在一旁又不敢開口,只能将飯食一直托在手裏靜靜的候着。有宮人從外面進來,德妃的眼裏多了一絲亮光,宮人低頭道:“還未找見。”她的眼又迅速暗了下去,背都佝偻了起來。
舒雲覺得自己實在太能理解這種感受了,若可以她幾乎願意為了她的孩子去死。
正殿的纏絲香爐裏緩緩的吐着香氣,太陽從東邊已經緩緩的移到了西面,将窗棂的影子在青磚地面上漸漸拉長,德妃緩緩的吐出一口氣:“膳食都送上來吧。”她這個時候怎麽能垮,至少也要為兒子報了仇!
傍晚的時候一絲風都沒有,烏雲黑壓壓的壓在頭頂,昭示了一場即将到來的大雨,丫頭們急忙将晾在院子的裙子帕子收起,有些慢了一步,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來,頃刻就濕了個透。
院子裏透着濃濃的泥土芳香,費揚古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漸漸深邃了起來。
琪琪格站在身後,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好一會才輕聲道:“老爺,還是進屋子吧。”
費揚古想了想,緩緩的點了點頭。
屋子裏花姨娘,牛姨娘,伊爾木和寶音都在,也不知在說什麽,只“私奔”這兩個字聽的極其清楚,費揚古立時沉下了臉:“胡言亂語什麽?!”
寶音和伊爾木吓得跪了下來,寶音搶先道:“是三妹妹在外面聽了混話,着實不當這般。”
伊爾木鄙夷的看了一眼寶音,委屈的道:“女兒也只是聽外人說的,替二姐打抱不平罷了!”
外面有什麽流言,費揚古當然知道,都說,因皇上不同意,恩和和六阿哥胤祚完全是私奔了,若不然怎麽可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伊爾木算準了費揚古不會将她怎麽樣,費揚古确實也不會将她怎麽樣只是呵斥衆人:“若以後我聽到有誰胡言亂語,一律打死!”
寶貝一樣的六阿哥跟着恩和私奔,那便是天大的禍事,伯爵府只怕不會好過……
作者有話要說: 愛很多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妹子們,表忘了收藏~~~~
☆、山洞
瓢潑大雨伴着山間的風一直落進了山洞裏,還昏沉着的恩和只覺得嘴間多了些腥味,下意識的吮吸了幾口,又睡了過去。
胤祚皺着眉頭,将些空間裏的藥物塗抹在了自己咬破的傷口處,恩和差點沒了性命失血過多,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給她補血的法子,只能用自己的血喂她。
雨越下越大,有一些已經落在了兩個人身上,胤祚摸了摸恩和的臉頰,起身坐在了洞口擋雨。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恩和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嗅的到泥土的芬芳,她便知道下過雨,天邊尚有一縷光彩,全都鍍在了坐在洞口的胤祚身上,神祗一樣高大又無所不能,恩和仰望着他,覺得前所未有的踏實安寧。她輕叫了一聲:“胤祚……”
胤祚立時轉過了頭,他看上去極其狼狽,衣裳已經濕透,還有雨水順着臉頰向下滴落,但他面上帶着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意,發自內心的笑溫暖的恩和鼻子有些發酸:“都濕透了…”
胤祚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濕了就濕了,沒什麽,只要你沒沾着雨就行。”他一面說着起了身,半弓着身子就将外面的衣裳給脫了,只留下個已經完全沾在身上的褲子……
恩和窘迫的臉頰透紅,閉着眼:“實在是…”她想說什麽又有些說不出,實在不知道是該說胤祚做的錯還是沒錯。
胤祚一怔,轉頭看了看恩和,忽的哈哈大笑了起來:“恩和呀恩和,你實在是太可愛了!”
侍衛站在胤禛身邊小心的護持着胤禛:“四爺,剛下過雨,這崖邊滑,您還是離遠些。”
胤禛搖了搖頭,屏息凝神:“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衆人面面相觑,都搖頭:“并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胤禛嘆息了一聲,一面轉身一面淡淡的道:“明日派人從懸崖上下去找人。”衆人一時都愣在了原地。
天已經完全黑透了,山谷裏是幽靜的蟲鳴,天邊滿滿的都是繁星,恩和并不能看見,胤祚坐在洞口問她:“要不要躺在這邊看星星?”
見恩和點頭,他便起身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