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6)
還是在拔草,反正自從五斤會走,郡王府上幾乎沒有什麽能逃脫他的魔掌,上一次帶着去後花園玩,等大人看見,他已經把一只錦雞的毛拔了大半,自己嘴上臉上全粘的是,真難為他那麽小的人是怎麽制服住那麽大一只雞的。
從此之後花園的飛禽走獸都見着他繞到走。康熙聽說到還贊五斤勇敢,恩和知嘆氣,有這麽個護身符,他們家的魔王以後更加無法無天了。
她打扮好了桃子抱着往出走,院子裏的五斤看見了,小炮仗一樣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恩和的腿,差點撞倒恩和,恩和低頭看他:“站好!”
五斤将抓了泥的手在一旁的柱子上抹了抹,乖乖的站好:“要去!”他意思他也要跟着恩和。
恩和覺得今兒回家帶上五斤完全是去找麻煩:“你衣裳髒着,手也髒着,額娘急着去,沒時間等你。”
五斤歪着腦袋看恩和,似乎在思考恩和說的話的真實性,他想了想,忽的伸出兩只泥爪子在恩和的旗袍上爪了一把,得意洋洋的道:“一樣!”這樣恩和也要換衣裳,也就能等他了。
恩和的火氣蹭的一下就竄了起來,放下桃子,一把抓起來五斤就往屋子裏提:“膽子夠大呀!額娘新作的衣裳你一把就抓髒,心思夠壞的!”她一面說,一面按在榻上打五斤的屁股,幾下就打了五斤的屁股紅了起來,五斤也不哭,也不掙紮,就乖乖的讓恩和打,一旁的奶娘都急着勸:“福晉手下留情,大阿哥還小。”
恩和正打着,胤祚掀起簾子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這小祖宗又幹什麽壞事了?惹的你額娘又動手?”
恩和也知道五斤就再怎麽打也沒用,氣的哼了一聲,又讓胤祚看她的旗袍:“這上面的就是你這乖兒子幹的好事!”胤祚聽說五斤是為什麽要給恩和旗袍上抹泥印子,到笑了起來,抱起了五斤,溫和的同他說話:“額娘明明說急着去,你怎的還弄髒額娘的衣裳?”
五斤委屈的道:“也去。”
“你也想去并不能作為你弄髒額娘旗袍的理由,為人處世你要學會為別熱着想,不能只顧自己。”五斤并不能聽懂,嘟了嘟嘴巴,到底安靜了下來,胤祚笑着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作為處罰,你今天不能去舅舅家。”
五斤很失望,看了看恩和又看了看胤祚,趴在胤祚懷裏不說話,像個被遺棄的小狗一樣,可憐兮兮的。
恩和嘆氣,她有時候确實沒有胤祚對孩子有耐心,也因此看見胤祚教育孩子,她總是從心裏會有一種滿滿的幸福感,這便是家。
72南巡
王氏才走,安哥就被挪到了偏院,侍候的人不但少了,還不經心,恩和抱着桃子突然進去,吓的那些正坐在院子裏嗑瓜子的丫頭都跪下磕頭,亂哄哄的院子一下子靜悄悄了起來,恩和冷冷的掃了一眼,轉身給鄒峰說:“我也插手一回娘家的事,這些人你帶下去,全部給換了,讓管事的立馬挑了人給送過來,以後這裏還有人敢怠慢安哥,我只問他。”
鄒峰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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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和也不管外頭的人磕頭求饒抱着桃子進了屋子,放下桃子牽着她往裏走,安哥的奶娘陪着恩和一起進去:“都說大爺要娶新奶奶,以後少爺就是新奶奶的心頭刺,底下的人越發不把少爺當回事,處處怠慢。”她說着想起這些日子來的心酸又擦眼淚:“姑奶奶大發慈悲救救少爺吧。”
桃子轉頭看着奶娘,似乎有些疑惑,拉了拉恩和的裙子,恩和低頭對着桃子明亮純淨的眼,摸了摸她的腦袋:“舅媽沒了,安哥沒了娘,大家都怠慢他,我們去看看。”看桃子實在走的慢,又抱起了她,桃子聽話的歪在恩和的肩頭,緊緊的摟着恩和的脖子。
安哥有些發燒,還在自己的小床上昏睡,大抵自來跟恩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恩和到了他跟前他就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這孩子有一雙很平靜清澈的眼,看着恩和的時候讓恩和覺得莫名的心酸,恩和放下桃子抱起了安哥,安哥便緊緊的依在恩和的懷裏:“安哥想姑姑了。”恩和摸了摸安哥的小腦袋,讓奶娘端了熱水上來喂給安哥喝,又給裏面加了些空間的水,喝了水恩和就靜靜的抱着安哥,也不知道該給孩子說些什麽,抱了一會安哥就安靜的睡着了,也沒有先前那麽燒,恩和稍微放心了些,安置着他睡下,自己起了身,奶娘千恩萬謝,一直将恩和送出了院子。
恩和抱着桃子,桃子還在轉頭看安哥的院子:“哥哥家裏去。”她意思把安哥帶到自己家裏去,恩和笑着親了親女兒的面頰:“但是這裏才是安哥的家。”桃子也不明白,但她似乎明白了其他一些東西,一直緊緊的摟着恩和的脖子。
費揚古已經完全閑賦在家,又閑不住總是外出,這會剛從外頭打獵回來,聽說恩和過來了,便進了後院,到正院的時候琪琪格正在跟恩和說話:“你當了福晉架子一下子大了,娘家的下人說換就換。”
聽着費揚古來了,她立時就停了下來,費揚古進來笑着道:“今日到有空過來,走,跟阿瑪下兩盤棋!”
恩和笑着道:“安哥生病我過來看看,見院子裏的下人怠慢就給換了,額娘這會正不高興呢,阿瑪幫我勸勸額娘。”
琪琪格的表情有些僵硬。
費揚古的眼眸深了深掃了一眼琪琪格:“這有什麽,你是咱們家的女兒,下人不聽話換了就是。”
恩和抿嘴淺笑。外頭玩着的桃子被抱了進來,笑着要費揚古抱,費揚古很是高興的抱起了桃子,又叫着恩和去下棋。
琪琪格看着父女兩出了屋子,又想着自從費揚古閑賦在家,她在外出身份地位都大不如從前,如今想要給辰煥找個更好一些的續弦似乎都極其困難,她深深的疲憊了起來,寶音過的不好又總想回來,一回來就向她哭訴,她的日子也過的很是煩躁。
費揚古抱着桃子坐在腿上跟恩和下棋,桃子很安靜目不轉睛的看着大人下棋,恩和又随意的跟費揚古閑聊:“阿瑪這一生最難忘的是什麽事?”
費揚古沉默了很久,連手中的棋子都忘了下下去,半響才道:“去雲南剿滅作亂的賊子,那次實在是九死一生,畢生難忘。”
恩和笑着道:“因此回來才蓋了個竹樓?如今又給了女兒,以前裏面住的是個什麽人?”
費揚古忽的擡頭看向了恩和,目光極其銳利,滿含着蕭殺之氣。
恩和似乎滿眼詫異,費揚古的眼裏又慢慢的成了難以描繪的哀傷,轉頭看向了別處:“裏面住着一個很重要的人。”
恩和滿腔的言語,在面對這樣的費揚古的時候就再也說不出來,但她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了真相,只差有一日知道所有。
九月四公主下嫁喀爾喀郡王敦多布多爾濟,公主裏面少有的風光,三十七年正月五公主也出嫁了。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發布南巡诏旨,二月,第三次南巡啓銮。奉皇太後啓行,又命皇長子,三子,五子,六子,七子,八子,十三子,十四子随駕。
胤祚帶了恩和還有兩個孩子一起出門,從未出過遠門的恩和也是前所未有的興奮,因太後也一同南巡,又特意點了恩和帶着孩子随侍在身邊,恩和到沾了便宜在太後的船上分了個三間大的屋子,又向陽,視線也好。
皇上出巡船隊又長又多又雄壯,等走的遠了,那麽寬廣的一望無際的水面恩和從來沒有遇見過,帶着孩子站在夾板上都有些呆呆的,連淘氣的五斤都安靜了下來。
太後大抵知道這娘幾個好奇,也一直沒叫到跟前來,好好的讓娘幾個松緩的看了一天的風景,等到了夜裏胤祚過來看了一回娘三個,又回了康熙的船上侍候,恩和帶着兩個孩子聽着水聲趟在床上,兩個小家夥都趴在恩和的身上問東問西:“水裏面有什麽?”“水有多深?”“船怎麽能在水裏游?”問的恩和頭大如鬥,萬分的想念胤祚,要是胤祚在跟前,這樣的問題一定能立馬解決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娘幾個才漸漸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天還麻黑着,胤祚又敲門叫人:“快起來看日出!漂亮的很!”侍候的人開了門讓胤祚進去,胤祚一直進了裏間,恩和跟桃子臉對臉的睡着,五斤整個人已經睡斜了,兩條小胖腿剛好放在恩和的胸上,胤祚笑罵了一聲:“這臭小子!”他笑着抱起了五斤,又親着恩和的面頰叫她起:“快起來了,看日出。”恩和迷迷糊糊的,胤祚左右找了找,找出了衣裳給她穿:“今兒天氣難得的好,剛好能看見好的,保準你看了不後悔,不看一定後悔。”
恩和迷迷糊糊的被胤祚拖到了夾板上,胤祚給她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将她攬在懷裏:“你看,水平線上已經可以看到光了,馬上就要升起來了。”
恩和被清晨寒涼的風吹着才清醒了不少,看向了胤祚說的地方。
天空從墨色漸漸變的寶藍,有微弱的光從水平面升起,好像是從水中孕育而出,太陽好像在跟水中的怪獸決鬥,每上來一分,就亮一分耀眼一分,仿佛是經過了漫長的決鬥,當光明戰勝黑暗的時候,漫天光彩,整片水面都被點亮,帶着一種重獲新生,重見光明的力量,美也讓人感動,恩和看着胤祚卷唇淺笑,只覺得歲月靜好,時光溫和。
八側福晉靖琳站在不遠處看着恩和和胤祚的身影漸漸被晨光包圍,沐浴在一片溫暖祥和之中,不知不覺的自己落了淚,忙用帕子沾了沾,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他們的恩愛誰都學不來,而她的生活不會因為羨慕別人就會變好,她需要的是沒有絲毫懈怠的時刻警惕。
康熙此次南巡主要是為了巡視河工,因此事務很是繁忙,胤祚又受倚重,也很難得閑,這樣順流而下行了數日,在青縣流佛寺停泊之後,太後便要上岸拜佛,這是早就有準備的,當地官員不知道多少日之前就在打掃太後要經過的街道,翻新流佛寺,船還未靠岸,岸上便擠擠挨挨的等的全是人,康熙請了太後下船,下面便是震耳欲聾的喊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樣的聲音聽的人不自主就激動高昂熱血沸騰了起來。
恩和跟在太後身後看着臣服的民衆,忽然一下子很能明白為什麽自古以來男人都争着搶着做皇帝,因為這種被萬民敬仰太能滿足一個男人強大的自尊心了。
康熙滿面威嚴,揚聲道:“起!”底下的民衆因為聽到了皇上的聲音又沸騰了起來,場面真的很是激亢。車駕早已經備好,康熙侍奉太後上了車,自己才上了自己的車,阿哥們騎馬護持在左右,跟着的福晉後妃們也依次上了自己的車駕。
恩和攬着五斤和桃子在懷裏,兩個孩子總是不免好奇的向外看,但到底還是知道些分寸的,在這樣的情景下并不敢胡鬧。
噠噠的馬蹄緩緩經過,地上趴着的平民百姓不敢擡頭胡亂張望,卻在心裏想象着這裏面坐着的人都是什麽樣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尊貴卑微,從生下就已經注定。
寺廟裏外都被侍衛把守,華貴的猩猩紅地毯從門口一直鋪了進去,踩上去一絲多餘的聲音都沒有,寺院內香火缭繞,莊嚴肅穆,孩子還小不能進去,就只在外頭由下人看着玩,恩和跟着太後一起進去上了香,又同跟着的德妃幾個侍候着太後在廂房歇息下。
德妃詢問恩和:“孩子都還好吧?”
“都好着,勞額娘挂心了。”
德妃點了點頭:“畢竟還小,你要多上點心。”恩和應了一聲,她到底不放心孩子,看着也無事就去了外頭找桃子和五斤。桃子和五斤被安頓在了專門的院子裏,早春的桃花俏麗的立在枝頭,院子裏有個五六歲侍候的小沙彌帶着一只小土狗戰戰兢兢的看着五斤。
五斤對小沙彌很好奇,他雖然只有三歲,但身量很足,跟小沙彌相差不多,圍着小沙彌轉了一圈:“你的辮子呢?”
“回主子的話,和尚都沒有辮子。”五斤想了想,覺得也對,又看他腳下的小土狗:“你的狗真難看。”
小沙彌畢竟是個孩子,對于心愛之物被人說難看很不高興,膽子也大了不少:“他可有能耐了,會站直了走路,還識數!”
桃子站着也瞧:“那你讓它來。”
恩和進去的時候,三個孩子圍着一只小土狗笑的前仰後合,連她自己也有了笑意,立在門口看了看,也不想打攪幾個孩子,叮囑了下頭人細心照顧,轉身又走了。孩子們出門歷練一趟就是不一樣,不管是桃子還是五斤看着都比先前懂事了不少。
73曹家
五月聖駕駐江寧府,江寧織造曹寅接駕。
江寧“六朝煙雲之區,金粉荟萃之所”,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豔誰人不知?脍炙人口的烏衣巷故事誰人不曉?車駕從鬧市經過雖是百姓都要跪下迎接,但其繁榮也足以可見,京城雖然莊重繁華,但到底不如江寧富饒奢靡。
曹寅母親又是康熙的奶娘,如今還健在,老太太精神不錯,由一大群兒女孫子簇擁着上來見禮,康熙上前親自扶起:“甚為想念姆媽。”可見老太太在康熙心中地位不輕。
曹家為接駕,專門依着自己的院子重新建了一處宅院,富麗堂皇,美不勝收,大有比過禦花園的勁頭。
後妃福晉們都有專門的院子和專門侍候的人手,夜裏又有專門的宴席,女眷們在一處,太後叫了曹家老太太坐在一處,看着甚為倚重,又有曹家的衆位女眷出來相見。
德妃輕笑道:“這好女兒都生到她們家去了。”又拉着其中一個姑娘的手道:“我到瞧着眼熟,你們看看這個姑娘像哪個?”段氏坐的靠後,笑看了一眼:“難不成竟是我的妹妹?”衆人一看果真兩人極其相像,只那姑娘瘦弱一些,曹老太太笑着道:“真是折煞我這外孫女了,她何德何能跟主子娘娘相比?”
太後也叫了那姑娘在跟前:“叫什麽,幾歲了?”
“回太後娘娘的話,臣女十三,小名玉兒。”太後看着到是極其喜歡,笑着拉到懷裏:“我竟是越看心理越喜歡,不知道是老太太那個外孫女?”
曹老太太說着用帕子沾眼角:“可不就是那個不争氣的大女兒留下的,可憐她年級輕輕就走了。”
太後顯見也是知道曹老太太說的是哪個的,也跟着唏噓,又讓玉兒坐在跟前。
靖琳笑着同恩和低聲說話:“你看看下面還有一個跟這個表姑娘不相上下的,也長的極其貌美,看她手裏的帕子都快絞爛了,可見也是個有想法的。”
恩和順着她說的看,見有個姑娘豐盈妩媚,果真如靖琳說的一樣,不免也嘆氣:“不想他們家的女兒都這般出色。”靖琳到有些不以為然:“出色又怎樣?到底還是要家世争氣才管用。”她說的到也對,這位寄人籬下的表小姐,眉頭輕攢,大抵過的并不怎麽如意。
等着宴席結束,胤祚急沖沖的回來只問恩和:“有沒有兩個才貌雙全的表小姐?”
恩和正坐在鏡子跟前卸妝,聽他說話,手底下頓了頓:“有個叫做玉兒的表小姐,确實貌美,跟段氏很是相似,還有個也不差,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爺要找的表小姐,爺要想知道明兒我出去好好打問打問。”
胤祚看上去很興奮,一拍手道:“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恩和心忽的一下好像掉進了醋缸裏,酸的疼,将手上的篦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可恭喜爺了,終于找見紅顏知己了!”她說着起身坐到了床邊,自己放下床帳,脫了鞋子就要睡,胤祚愣愣的站在原地,半響才反應過來恩和這是吃醋了,哈哈笑了起來,自己坐在床邊,輕推了推朝裏睡着的恩和:“你千萬別想岔了,我對她們真沒有別的意思。”
恩和翻身看着他:“那你剛剛是什麽意思?”
胤祚張嘴要說,忽的卡在了嗓子眼裏,這個他要怎麽解釋?他一直認為《紅樓夢》是一部寫實劇,說的就是康熙時候曹家的事,曹家二老爺有個風度翩翩二少爺,最不愛讀書識字,只愛跟女孩子們厮混,如果還有兩個才貌并存的表小姐,那麽基本上就已經可以肯定這部名著确實就是寫實為主,且,他還可以看到林黛玉和薛寶釵的原型,這如何能不讓他興奮?但這個他沒法跟恩和說。
恩和等了半天見他也沒說出個什麽,便更氣了,一把就把胤祚推翻在了地上,自己氣哼哼的裹着被子轉身睡下。
胤祚被推的摔了個四腳朝天,顧不上屁股疼,爬起來就解釋:“天地良心,我對那兩個表小姐真的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真的!我心裏只有你一個!”
等了半天胤祚也說不出個原因,恩和越想越覺得心酸,說什麽心裏只有她一個,還不是時間久了就膩了,想找新鮮的,以後大抵也會寵愛新人忘了舊顏,到時候她跟桃子和五斤哪還有什麽立足之地?她又想,空間裏那些從莊子上取回來的東西,就是她躺在上頭花上幾輩子都花不完,帶兩個孩子沒問題,到時候她就遠走高飛,誰也別向欺負她跟她孩子!只是她一想胤祚跟別的女人恩和的場面心就針紮的疼,想着想着就落了淚。
胤祚賭咒發誓了半天也不見恩和吭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停了下來,聽得恩和竟然在哭,他吓了一跳,坐在床邊硬抱起了恩和,看她癟着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的極其傷心難過,胤祚急的直嘆氣:“這到底是怎麽呢?好好的哭什麽?我要怎麽做你才能不難過?”
恩和一面哭一面道:“你有了新人就不要我跟孩子了,你也太絕情了!”
她這話說的胤祚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硬把鬧別扭的恩和抱在懷裏,親着恩和的眼角:“姑奶奶,你這都說的是哪一出?我什麽時候有了新人了?我什麽時候不要你跟孩子了?難道我是這樣的人?”
恩和只是哭:“那你不是着急的打聽人家才貌雙全的表小姐,你那高興的樣子我都沒見過,你還說你不想要人家?”
“娶你那會,你生孩子那會,我哪一次沒有這一回高興?”
“這也能比?你安的什麽心?”
胤祚覺得自己百口莫辯:“不哭了,恩和乖,都是我不好。”
“我也知道你嫌棄我了,你放開我!”
胤祚的頭都快大了,忽的道:“是不是快來葵水了?”
恩和哭的打了個隔:“你還有心思問這個?我都活成什麽人呢?”她正哭着忽的覺得肚子一疼,有東西流了出來,一時到忘了哭,挂着兩串眼淚珠子看着胤祚:“好像是真來了。”
胤祚沒聽清楚:“什麽?”
“葵水來了......”
于是夜裏又是熬紅糖水,又是換衣裳,半響才安置下來,恩和到忘了先前的事,胤祚暗暗松了一口氣,又感慨,來月經的女人真的不好惹吶.......
因這事鬧的從不哭的恩和還哭了一場,胤祚也覺得沒意思,便也沒在怎麽打探,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到底跟他并沒有多少幹系。
來了江寧怎麽能不去秦淮畫舫?連康熙都微服出巡了一次,去見識了秦淮河,如今秦淮仿着當年的“八豔”也有個“小八豔”,雖不及亂世之中秦淮八豔耀眼,但也絕不遜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且頗有造詣,容貌才情都無可挑剔,連康熙都暗暗贊嘆,只他一向自律,對這些女子本身的興趣并不大,看了看熱鬧就走了。
幾個阿哥到是第二日又都去,但都是分開的,大阿哥和八阿哥一起,三阿哥和五阿哥七阿哥一起,胤祚帶着十三和十四兩個小的,又叮囑:“我只帶着你們在岸上瞧瞧,不準上去!”也沒想到等到了夜裏出去,十四就背着五斤出來了:“六嫂說五斤她一個人看不住,要我也幫着看會,我到是喜歡帶他,所以就背出來了。”
胤祚看着五斤無辜的在十四的背上眨眼睛,歪着腦袋看着他流口水,嘴角抽了抽,他的恩和到是越來越促狹了,抱個孩子出去,他就是想去畫舫估計人家也未必會讓他進去。
十三在一旁笑着逗五斤:“五斤去不去?”
五斤摟着十四的脖子響亮的回答:“去!”十四咧嘴一笑,托了托五斤的小屁股:“把十四叔摟緊了,咱們先走喽!”說着背起五斤就向前跑,五斤高興的嘎嘎直笑,胤祚也顧不得想東想西,忙追了上去,十四毛手毛腳的,可千萬別摔了他的寶貝疙瘩。
恩和抱着桃子,正跟太後還有曹家的女眷坐在一處看表姑娘玉兒的針線,繡的是個百鳥朝鳳圖,極其有神彩,那鳳凰好像活的總感覺眼睛追随着人看,一百只鳥每一只都惟妙惟肖,太後很是喜歡,摩挲着玉兒的手:“怎麽會有這麽靈巧的心思,真是難為這孩子了。”
玉兒有些羞澀:“都是外祖母教導的。”太後的眼裏便越發多了滿意:“好孩子,是個知恩的。”又對着曹老太太:“你沒白養她。”
曹老太太也滿眼慈愛:“她母親走的時候把她托付給奴婢,奴婢如今也只一樣心願,便是給她尋個好歸宿。”玉兒聽的這話越發羞怯,太後便放了她回去坐着,半響也沒接曹老太太的話,曹老太太眼裏的失望一閃而過。
桃子把玉兒看了好半天,看她坐下,掙脫開恩和的手,笑眯眯的做到了玉兒身邊:“姐姐好!”
大人都看了過去,段氏笑着道:“桃子到喜歡玉兒。”又對桃子道:“你把這個姐姐帶你家去如何?”
恩和淡淡的看了一眼段氏。
桃子疑惑的看着段氏:“姐姐有家,要去我家裏?”意思是玉兒有家,為什麽還要去自己家裏。
到把段氏問住,一時只笑着贊嘆:“這孩子聰明。”德妃淺笑眉宇之間多了些自豪。
胤祚給十三和十四個買了幾大包吃的,自己又抱着五斤也只在河邊走了走,絲竹之樂不絕于耳,水面上全部停泊的是畫舫,燈火輝煌照亮了整個江面。
大人還沒什麽反應五斤鬧着要去船上,十三和十四站在一旁直笑,胤祚怎麽哄五斤都不行,才忽然有點明白恩和為什麽總會控制不住打五斤,因為對于孩子大多數時候是沒有什麽道理可講。
五斤見胤祚不抱着他上船,張開嘴就哭,聲音太大,引得老遠的人都張望過來,胤祚差點氣暈過去,只能抱着五斤趕快回,聽得十三指着不遠處的畫舫:“那不是大哥和八哥麽?那麽多人。”胤祚轉身看,大阿哥和八阿哥和當地不少權貴子弟上了一艘較大的畫舫,正同一個人親切的低着頭說話,胤祚頓了頓,淡淡的轉身:“回吧,已經很晚了。”
歷史的車輪不斷向前,有很多事情已經可以預見結局了,而他能不能獨善其身?
重生盛世榮華(清)
74被劫
雖說跟着出行見識了不少,但到底還是自己出來轉着松緩自由一些,胤祚見皇上跟前也無事,要帶着恩和娘幾個出來:“先去夫子廟吃江寧的小吃,然後再去莫愁湖劃船!”
五斤抱着胤祚的腿:“吃什麽?吃什麽?”
胤祚笑着抱起五斤和桃子,坐在外頭等恩和換衣裳:“五香茶葉蛋,豆腐腦,鴛鴦燒餅,翡翠包,桂花糖山芋,蜜汁藕,熏魚銀絲面,千層油糕,開花饅頭,煮幹絲,多的是,端看你們兩個想吃哪一個。”
五斤聽的都流了口水,桃子好奇的問:“阿瑪怎麽知道?”胤祚笑着向女兒解釋:“書上這些東西都有記載,阿瑪看過自然便知道了。”
正說着,恩和換好衣裳走了出來,做的是尋常人家的打扮,梳着兩把頭只簪了兩朵絹花,穿着胭脂色琵琶襟小襖,系着秋香色馬面羅裙,身上并無多餘首飾,天然去雕飾,清新出塵,又娟柔妩媚。
胤祚怔了怔,又掩飾的咳了一聲:“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恩和掩嘴輕笑,接過了桃子:“我這身打扮可好?”
五斤在胤祚懷裏搶着回答:“娘,漂亮!”他到記性好,知道出來了要叫娘。恩和伸手摸了摸五斤的腦袋:“五斤今兒乖巧,一會可以多吃些喜歡的東西。”五斤喜的搖頭晃腦,被恩和一瞪,忙又在胤祚的懷裏乖乖趴好,胤祚到笑了:“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只怕你。”
桃子一聽這話立馬摟住恩和的脖子,谄媚的笑:“桃子乖!”她大抵是害怕恩和也會像打五斤一樣打她。
恩和笑着親了親女兒的面頰:“桃子這麽乖,娘那裏舍得打?”桃子抿着小嘴巴直笑。
一家四口也沒有帶随從,就像尋常百姓一樣在逛街,到是少有的輕松高興。夫子廟的小吃有地攤上擺的,也有店裏賣的,胤祚想着這又不是後世害怕有什麽地溝油之類的髒東西吃壞孩子,也想讓孩子體會體會不同的生活因此就帶着恩和娘幾個往地攤上去:“咱們也在這外頭吃吃東西,嘗嘗有什麽不一樣!”恩和少時雖然調皮但也确實沒有吃過這種地攤上的吃食,桃子和五斤更別說,見個上了年紀的大爺挑着擔賣豆腐腦,跟前不少人在吃,便選了這一家,竟都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感。
胤祚笑着道:“大爺,三碗豆腐腦!”大爺笑着答應:“好嘞,三碗豆腐腦,馬上就好!”
粗瓷碗是不能跟官窯裏出的東西比的,粗糙不說還有些泛黃,因為長時間的使用有的碗已經有了缺口,白嫩嫩的豆腐腦顫悠悠的待在碗裏,散發着最地道誘人的香味,三文錢一碗,比店裏便宜,量卻更多。恩和有些發怔的看着眼前的豆腐腦,看胤祚大口大口的吃的香甜,遲疑的道:“這個......”
胤祚擡頭看着恩和,忽的才想起,恩和雖說幼時過的不如意,但放在上一世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官二代,典型的白富美,要是願意飯都可以讓人喂進嘴裏的千金大小姐,根本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粗糙的東西,大抵也從來不知道碗還可以用的這麽破舊。
他溫和的笑了笑:“就是帶你來嘗嘗這味道,你不知道,最地道的小吃其實都在這地攤上,好吃的東西都是自己品出來的,嘗嘗吧。”
恩和還是有些遲疑,聽見一旁路過的孩子說話。
“娘,我也想吃碗豆腐腦。”
“好豆兒,那東西貴,娘回去給你做面糊糊吃。”孩子只有五歲的樣子,滿眼的寫着渴望,咬了咬手指,最終選擇跟母親乖乖離去。
恩和震驚的看着胤祚:“三紋錢......”也叫貴?她一頓飯不知道要吃掉多少兩銀子。
胤祚到覺得自己很能理解恩和的心情,就好比他才做六阿哥那會覺得十兩銀子是筆大數目一樣,對于恩和而言,三紋錢或許都算不上錢。
胤祚舀了一勺子喂給五斤,又給桃子喂了一勺子:“你先吃飯,等一會,我在帶你轉轉看看。”
恩和點了點頭,到底優雅的吃起了碗裏的豆腐腦。
熱鬧的大街上,胤祚一一指給恩和看:“你只看見醫館裏進進出出的全是人,卻不知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無錢治病去世,你只看見糧店裏糧倉滿是糧食,卻不知一天有多少人是被餓死的,這個世上窮人之多完全超乎你的想象,我們一頓飯就能吃掉一個中等人家一年的花銷,一件首飾就能救活不知道多少人命。”
一路上朝着莫愁湖走,胤祚說了不少,恩和顯得極其沉默,胤祚覺得自己說的有些沉重,便又道:“這也不是誰的錯,時代還沒有進步到保證每個人都吃飽穿暖。”
恩和嘆息道:“以前總覺得自己不幸,如今聽聽看看才知道,我至少有命活着,至少能吃飽穿暖,便是再不幸又能到哪一步?想想便覺得自己以前還是不夠豁達不夠有見識,手裏握了那麽多錢的時候其實我從未想過要怎麽用,現在才突然覺得,可用之處實在太多了。”她突然覺得天高雲淡,世界及其寬廣,她所能看到的東西再不是眼前的狹小的地方,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想做什麽,人生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讓她覺得充實有意義過,讓她的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勃勃的生氣。
胤祚聽她這樣說,笑着停下來摸了摸恩和的發頂:“我的恩和,長大了。”他溫柔專注的看着她,看着她破繭而出,璀璨耀眼。
五斤和桃子被徹底忽視,五斤不滿的指着湖面的船:“要坐,要坐!”胤祚和恩和相視笑了起來,恩和摸了摸五斤的小腦袋:“行麽,那就去劃船。”
莫愁湖上半湖荷花,怡人清新,一家人也不租大的畫舫,只租了個小的烏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