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紀羽這位祁衛帝非常重視的謀士臣子,并未住在廣闊奢華的府邸中,而是僅一座簡單宅院,僅有兩三仆人。
他伸出手去讓劉禦醫把脈:“勞煩了。”
“哪裏?陛下很是挂心大人您的身體。”過了會兒,劉禦醫收回手,摸着胡須,沉吟,“上次的方子我再改兩味藥。”
其實都是養身方子,這位大人并不是什麽具體重病,他就是體弱易病,夜裏着個涼就會病一場。
劉禦醫也奉命給這位大人調理很長一段時間了,但就是沒多大改善,身子骨還是弱的厲害,這不,這兩日又病了。
也因着這位大人身子骨不強壯,他和朝中其他大臣不一樣,他不用早起去上朝,也不用按時去工作,朝中一般事務他都不沾手,平常都不外出露面的。
可偏偏他又對祁衛帝有很大的影響力,偶一說幾句話,祁衛帝都會極為重視。
種種都造成了這位大人與旁的碌碌朝臣超然不同的特殊來。
此人心計謀略無人能出其右,又對祁衛帝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也幸得此人身子骨不好,又受他老師隐士的思想影響,淡然若仙,也不愛沾手朝中事宜,對權欲之事毫無熱衷,每次都是祁衛帝再三讓他發表意見時,才會偶爾冒個頭,如不然,換個野心大的,此人非常有可能成為奸佞亂臣,禍亂朝政。
劉禦醫一邊寫方子,一邊頭疼,別管別人怎麽想,這位大人的身體歸他調理,他還是希望這位大人的身體能變強壯的,現在這樣頑固的體弱,讓他懷疑自己這個頭號禦醫的醫術。
劉禦醫也懷疑過這位大人莫不是裝的吧?但又一想,怎麽可能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裝病瞞得過去?而且,這位大人何苦來哉?
果然還是他看後宮嫔妃裝病看的多了,以至于疑神疑鬼的。
要他說,不是有句話嗎?慧極必傷。這個人就是心眼太多,腦子動的太快,多思傷身體。
劉禦醫對紀羽道:“這劑方子,先喝上十日。”
“好。”
雖然一直不見效,但是這位大人卻從來沒有诋毀抱怨過他的醫術,還對他頗為客氣,每次讓喝什麽藥也都聽他的,這樣的病人,即使在這位大人這裏連連受挫,有被砸招牌的風險,劉禦醫也難生出不滿來。
而且這位大人實在相貌頂頂好,再加上那氣質風度,可謂是仙人之姿,即使是現在病重略顯憔悴,也不損其仙氣。
“紀羽過來了?快讓紀卿進來。”祁衛帝忙道。
祁衛帝對進來的紀羽道:“不是身體不舒服?怎麽不在家裏修養?”
紀羽:“睡了一晚已經好多了。昨日劉禦醫那邊送了藏冬花來,這種藥材稀少珍貴,臣身子一直也就這樣,實無必要。”
所以紀羽是過來将藏冬花還給祁衛帝的,但是祁衛帝卻生了氣:“讓你用就用着,勿要推辭。”
唉,別人還說紀卿是寵臣,他對紀卿太過縱容,但明明就是紀卿克制的過分,可從來沒有一絲狂縱,甚至還一板一眼的過了頭。
祁衛帝不再和紀羽說此事,他是堅決不會再收回去的,他一個皇帝還丢不起這個人。
祁衛帝轉了話頭,讓紀羽好好養好身體,嗯,養好身體才能好好給他幹活,雖然祁衛帝不是996的無良上司,但也頗有類似的心态,都給他多幹活才好。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祁衛帝轉身從禦案上取了一份東西給紀羽:“看看這個。”
那份東西不是別的,正是甘子越所做的河道數據統計表,紀羽看了:“誰做的?”
“甘家小郎君,還記得吧?”
紀羽一愣,原來是他。
紀羽将那份統計表浏覽之後,又還給祁衛帝:“挺不錯。”
一份看着很舒服漂亮的統計表。
從紀羽嘴裏聽到一句不錯,祁衛帝也莫名有絲驕傲來,又翻出了甘子越之前所改的輿圖給紀羽來看。
紀羽看得出來祁衛帝對那位少年郎的賞識,想到那次共餐時見過的少年談吐,還有少年郎拿出來的這些東西,紀羽毫不意外。
今天,已經是甘子越入翰林院的第三日了,依然在整理各種數據,那些資料雜而亂,甘子越且還得需要再整理兩天。
韓畫師偷瞄依然在頭也不擡,寫寫的甘子越,心中冷哼了一聲,拖拖拉拉到最後,豈不是會讓他熬夜來幹活?
韓畫師心中不滿,到時候甘子越一般求他他才不會答應,必定得讓甘子越好好求他,說破了嘴皮子,誠意夠了,他才能答應。
甘子越不曉得韓畫師的志向,他今日結束工作的時間要比前兩日都早多了,想去給寧町買點東西。
今日出門的時候,寧町給他塞了一份自配的小茶包,說他天天整理資料累眼睛,那個小茶包喝了對眼睛好。
但是甘子越看見了寧町手上被蚊子咬出的好幾個包,在他如玉肌膚的手背上特別明顯,也不知寧町昨日去了哪裏,怎麽那麽多蚊子?早上走的急,沒來得及問。
甘子越就想着給寧町買些治蚊蟲叮咬止癢的藥膏。
嗯,今天回去的早,就沒有在翰林院門口見到蕭元揚,甘子越今天不想坐馬車,想在外面走走,于是就和楚佑步行。
沒走多遠,便看到前方有一道身影,甘子越多看了兩眼,也不知是誰,即使看不到人臉,也覺得這人不是一般人,氣質卓然。
恰在此時,此人微微側了頭,停下與一位身着官服的人說話。
原來是他,對這位雖只有一面之緣,但卻鼎鼎大名的謀士甘子越印象深刻,在權力争鬥最嚴重的地方,一位以計以智出名的人,卻又矛盾的給人一種超然物外的淡泊感覺。
甘子越本來沒想與他打招呼,但是這人貌似身體不舒服,側頭想咳的樣子,而這側首之時,便一眼便和甘子越雙目對視上了。
甘子越走近的時候,那位身着官服的人已經走了,甘子越:“您還好嗎?”
那位有名的謀士,一雙眼睛看向甘子越,道:“甘公子,只是不小心受了涼有點不舒服而已,無事。”
此人一雙淡然難染世間塵俗的眼眸,在這時似是因為甘子越的關心善意而微微添了些軟和。
甘子越微訝,這人還記得自己呢,“現在早晨晚上天氣會有點涼,您多注意。”
紀羽點頭。
然後甘子越就不知說什麽了,他和紀羽不熟,而且紀羽看起來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此人還有一些高嶺之花之感,雖然紀羽并不冷臉,但不染塵俗的氣質,月華風清的相貌,就讓他不易接近起來。
兩人安靜共同往前而行,雖然有點尴尬,但甘子越還以為就要這樣一直無話到前方的岔路口呢,而且大概也只有他一人略有尴尬,紀羽那樣的看起來可不會。
但是卻不想,紀羽竟然主動與他說起了話:“是在翰林院?”
甘子越:“嗯,暫時去幾天,陛下交待下了一點事。”
紀羽道:“翰林院中人清高,你不用被他們擾了心神,只用心做陛下吩咐的事即可。”
甘子越意外紀羽竟然會囑咐于他,畢竟此人看起來不像是會如此,就、就意外地比他想的要沾人氣兒,沒那麽強的不染塵俗的感覺了呢。
因為紀羽的這句話,甘子越一下覺得與此人的距離稍微近了那麽一點點。
“我會的。”其實甘子越在翰林院中倒也好,其他人的清高也沒表現在他面前,至于韓畫師,甘子越也沒怎麽在意,而且翰林院中還有林堯雲周祺言他們。
和紀羽分開後,甘子越在外面轉了一圈,看了看天色,沒敢太晚,就回去了,可別蕭元揚再跑到翰林院外去。
甘子越回去時,撞到了出來的蕭元揚,蕭元揚腳步頓住道:“今天倒是回來的早。”
然後說了這一句之後,蕭元揚就又繼續走了,倒是讓甘子越推翻了看到蕭元揚的瞬間,認為的蕭元揚果然是要去翰林院守着的猜測。
甘子越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先去的寧町那。
寧町接過藥膏,嘴角噙了一絲笑意道:“已經消了個差不多的,你看。”
但是那手背上還是能看見紅印子的,而且寧町雖然這樣說着,但卻已經當下就打開了藥瓶。
寧町手指蘸了藥膏塗在手背上,然後笑着對甘子越道:“很舒服,涼涼的,留着以後也可以用。”
寧町将另外幾處紅印子也塗了下藥膏之後,認真将藥瓶收好。
甘子越想起來問道:“對了,你怎麽被蚊子咬成這樣?”平常也沒覺得有這麽多蚊子啊。
寧町道:“沒什麽,就……,就不小心飛來了兩只厲害的蚊子。”
惜兒忍不住插話道:“才不是,這不是寧哥哥知道甘公子你用眼厲害,就說着要給你做個茶包嗎?前兒晚上知道後,當日就去後面的園子裏去找甘茉花的嫩葉去了,找到了大半宿,白天去那裏不方便,昨兒晚上寧哥哥也又去找了幾樣配茶要用的花草,晚上蚊子多,可不就給叮成這樣了?”
寧町卻皺起了眉,對惜兒道:“你下樓去看看雲吞面做好了沒?好了就端上來。”
惜兒走出去,就鼓了鼓嘴,寧哥哥又嫌他多話,但是惜兒的性子就是做了就要說,又不是什麽壞事?讓甘公子知道不好嗎?
寧町對甘子越道:“惜兒混說的,哪裏有那麽嚴重,只在外面摘了一會兒。等下雲吞面端上來,你先吃點,累了一天也該餓了。”
所以果然是大晚上去給他采摘配茶用的那些嫩葉還有花瓣了,而且還要再炒制配成茶,怪不得這兩日都沒有見到寧町。
作者有話要說:小可愛們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