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十三號站臺 (1)

第27章 十三號站臺

“等會再說這個, 你沒注意到別的麽……”紀旬環視了車站大廳一圈,然後神情嚴肅的往景遲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些,鞋子與地面相接觸, 發出了輕微的“咯吱”聲, 有些詭異的發黏。

“看到了, 小心。”景遲顯然也早就發現了紀旬口中的情況,甚至已經掏出了匕首以防萬一。

剛邁入大廳時紀旬的注意力全被滿牆的通緝令所吸引了, 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大廳裏原本喧鬧的聲音已經完全消失,除了鞋底摩擦地面的響動稍顯繁雜,就只剩下樓外偶爾刮過的風聲。

原本廳內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了。

一個都不剩。

厚重的血腥味鋪面而來,似乎凝結成了實體,與消毒液混合在一起揉進空氣裏,顯得更為刺鼻。

在紀旬的記憶力, 地面上本應該鋪的是米黃色的大理石,但此時上面的顏色染上了一層朦朦胧胧的棕紅。

而數十個看穿着應是保潔人員的人, 正面無表情的踩着清理的機器, 一遍一遍在廳內來回穿梭。

所過之處, 便留下一道淺粉色的水痕,不等機器返回就迅速地幹涸了。

當人出于相同的環境時,經過一定程度的刺激确實是會回憶起一些自己以為已經遺忘了的東西的。

就比如現在, 紀旬忽然想起來在觸發警報,大廳的居民都追着他們跑出去後, 隐隐約約聽到的站內廣播:

[中央車站發生騷亂, 大量員工工作時間離崗, 安保人員請立即進行清理。]

一臺機器朝着紀旬所站的方向開了過來, 景遲連忙把人往側面拉了一把才避免了他被撞到。

信號屏蔽器起了作用,正處于工作時間的保潔人員并沒有看到他們。

“啊, 謝謝。”對副本的殘酷逐漸适應了的紀旬,這次很快便從晃神的狀态中脫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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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沒注意,現在既然已經大概猜測到之前這裏發生了什麽,紀旬立刻明白腳下黏黏的感覺來源于什麽。

所以說廣播所說的清理,就是指把這些人剿殺幹淨麽……

保守估計,當時廳內的人數至少有上百個。

他們都是城內最普通的居民,被植入了思想鋼印,分配到了一個崗位工作,本應平凡卻安穩度過碌碌的一生。

卻只是因為順應了系統植入的對所謂神明狂熱的崇拜,順應着本能去追尋了一張相像的臉,就要被無情的如同廢品一樣抹去存在的意義。

這個狗屁副本到底怎麽回事,紀旬在心裏罵道。

“情況恐怕有變,節省時間,你去東側我去西側,天黑前在這裏會和。”景遲說道。

眼見外頭的光線愈發微弱,白日的工作時間俨然快要結束,經由佩吉提醒,兩人大致推測信號屏蔽的裝置,對于處于休息時間得以暫時脫離系統控制的人來說不起作用。

雖然現在并不清楚他們下班的流程及模式,但最好還是盡量避開。

紀旬對于景遲的提議也表達贊同,就在他轉身準備往東側走去的時候,景遲卻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這個給你。”

金屬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遍全身,猝不及防的紀旬不禁打了個寒戰,低頭一看景遲遞給他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先前他在售票口與安保發生争執時對方所使用的槍。

和現世中的槍械不太一樣,這把槍通體湛藍,十分小巧容易攜帶,即便是金屬制成重量卻還沒有紀旬一早準備好的短刀沉。

紀旬把玩在手裏觀察了一圈,也沒發現安置彈夾的地方,仿佛這槍并不需要更換子彈。

大概是看出紀旬眼神中的疑惑,景遲彎了彎眼角說道:“之前順來的,好像是激光槍,原理不清楚,用的時候小心。”

“嗯,你也注意安全。”一聽子彈是激光,紀旬瞬間做了然狀,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很想知道這東西的原理,畢竟這副本的存在就已經很不科學了,本身就身處玄學裏,硬要探究個真假出來,倒也沒那個必要。

見到紀旬的注意力被“新玩具”所吸引了,景遲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但微微擡起的眉梢卻不難看出他心情的愉悅。

聽完從對方口中說出的“注意安全”,景遲才算是滿意,自然地揉了兩把紀旬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更加柔軟的頭發,然後貼着牆面朝反方向走去。

雖然不能理解景遲人都要走了,手還非要不老實一下的用意,但紀旬倒也并不覺得反感,他撥弄了一下被景遲弄亂的發頂,然後将目光轉向了牆上張貼着的無數張內容相同的通緝令。

罪名一欄鮮紅色的字跡尤為醒目,之前看到的時候紀旬不能理解,但在基地中看到了神像後他心裏便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其實他也說不清楚具體是什麽,只是一種隐約的感覺。

紀旬覺得紙張上“渎神”兩字的罪名與自己有關,但又找不到緣由……

車站不算特別的大,紀旬所探索的東側只有六個站臺和一家雜貨店,并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而從外面來看,這個建築是左右對稱的,所以紀旬推測景遲那裏的情況也許不會和他有太大的不同。

但也不算全無收獲,紀旬還是從車站管理處的房間門口看到了一張時間表,知道了具體的換班時間。

這次進入副本前紀旬聽到的信息是“廢棄的十三號站臺”,站臺二字直接影響到了他們一開始的目标,現在看來線索中提到的地方大概率與真正的車站無關。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讓額外線索先入為主了的紀旬有些氣悶,皺着眉頭站在他與景遲約好彙合的地方等待。

大廳內的清理工作此時已經完成,新的人群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填補了上來,站內又恢複了上午時的那種虛假繁榮。

面前人來人往,而他們的眼神無比一致的麻木,紀旬的鼻腔裏湧入了濃厚的檸檬草的味道,應該是大量使用的空氣清新劑在欲蓋彌彰。

他忽然感覺有些迷茫,不論是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個游戲裏,又或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的意義,實在是超出了他自覺淺薄的認知。

“在想什麽。”忽然,景遲辨識度極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紀旬倒也沒被吓到,只是表情依然不怎麽輕松,他搖了搖頭,然後與景遲對視,眼神卻出奇的冷靜,像是對對方能帶着有用信息回來這件事情并不抱有太大期待。

不好的預感倒是每次都會成真,只見景遲果然也露出了嚴肅的神情。

這回算是徹底斷了紀旬的念想,折騰了半天,白忙活一場,之前的預想全部作廢不說,兩人連下一步還往哪個方向走都沒了着落。

自從兩人混熟後,他們之間的氣氛倒也難得有這般低沉的時刻。

正當紀旬心裏盤算着要不要提前回到基地麻煩康斯幫忙的時,街道上突然響起了音樂聲。

紀旬這才想起來自己剛看過的時間表,連忙給自己和景遲扣上了帽衫的帽子,将臉給擋了個嚴實,然後退到了車站外側高密的綠化叢裏隐沒了身形。

還沒等景遲對他這一系列舉動發問,紀旬便壓低了音量主動解釋道:“交班時間到了,音樂聲是教會每日要進行的繞城,和禮拜差不多,說是什麽傳達神明的旨意。”

景遲聽完點了兩下頭,默契地不再發出聲響,等待這個時間過去,以免節外生枝。

紀旬看着從街角走過來,距離他們所在方位越來越近的教會隊伍,以及街邊跪拜成一片嘴裏還振振有詞的蜃城居民,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但還沒等他細思,紀旬的無意間眼神掃過隊伍的末尾時,卻發現了一個人。

由于實在有些難以置信,所以紀旬盯着那人的臉看了許久,直到對方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

“景遲,你看到了麽……”紀旬的聲音因為不穩定的情緒而顯得有些顫抖。

而站在他身旁的景遲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用一聲“嗯”肯定了紀旬的想法。

而那個融入在教會巡游隊伍的中的人,俨然是早在上個副本就已經被殘忍殺害了的杜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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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會隊伍的後面,一個年輕的男人因為他的心不在焉而顯得格外突出,明明是個莊重的儀式,他卻沒斷過哈欠,“業務不熟練”的氣質呼之欲出。

紀旬努力按捺着自己此時略顯激動的心情,試圖與景遲交流下一步的計劃,但顯然景遲先他一步做出了和他所想的一樣的決定。

“等天黑,先去教會。”景遲說道。

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每晚的朝神儀式才徹底結束,與之同時結束的還有白天的工作時間。

他們之前對于處在休息時間內的人,是否會發現他們的擔心是對的,兩人躲在綠植叢中,透過縫隙目睹了整個過程。

一乎所有進行室內工作的人,在教會的隊伍經過之前便等候在街邊了。

伴随着禮拜的結束,沿街跪了一排的居民像是意識忽然清醒了,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神态動作也變得不再模式化,與正常人無異。

一個從對面寫字樓裏出來的白領,直接脫掉了原本踩着的高跟,拎在手裏。

她挺直的脊背忽地垮了下去,臉上明豔且自信的笑容也瞬間消失,只見她走到天橋下與一個看起來像是其他職業的人,蹲在一起,頹然地抽完一根煙然後才搖搖晃晃地互相告別。

小巷裏走出來的乞丐,正用着偷藏在身上的濕紙巾擦拭着臉上的污漬,像是有些嫌棄,而不久前才往他面前吐了一口痰的暴戾男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折返,此時正笑得随和,與他勾着肩膀聊起了天。

整個城市像是突然活了起來,卻又使紀旬感到無比的不真實,如同一場荒誕的舞臺劇在他的面前突然謝幕,所有人都在喊暫停的一瞬間從角色中脫離了出來。

紀旬不懂系統分配這所謂社會職責的标準,更不明白這一行為本質上究竟有什麽意義。

可惜,下了班的居民找回自我的整個過程只持續了不到一刻鐘,日落則像是歸家的信號。

剛才仿佛重新擁有了生活氣息的城市,沒過多久就變得空空蕩蕩,街上連半個人影都瞧不見。

紀旬有些猶豫要不要在這個節點上出去,他轉過頭看向景遲的方向,想聽取一下對方的意見,但景遲卻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對于景遲此舉,紀旬也不做懷疑,選擇了直接相信他的判斷,于是便又蹲回原本的位置,只是稍微活動了兩下發麻的雙腳,低頭沉默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現在有些混亂的思緒。

果然,景遲的直覺到底還是準的,兩人又等了沒多久,在天邊最後一抹絢爛的霞光被暮色吞沒之時。

立于道路兩旁的街燈,一盞接一盞的亮了起來。

市中心本就應該是燈火通明的,繁華且熱鬧。

而夜間工作的那部分市民,随着燈光從各個方向,如同行屍走肉般到達了自己要去往的位置,沒過一分鐘,這個交接的過程便結束了,整個蜃城又恢複了原本虛假的喧鬧。

夜晚也正式到來。

雖說眼前所見還是給了紀旬些沖擊的,但現在他心裏被更着急想去求證的事情填滿,此時看四周已然恢複了秩序,他忙向景遲問道:“杜平之怎麽會在這裏?到底什麽回事?!”

景遲緊皺着眉頭像是在思考些什麽,沉默半晌,才終于說出了他的推測:“你也看過新聞,既然群體性的精神失常是由于副本任務失敗而導致的,那是不是就說明在游戲中的死亡,并不會帶來現實意義上□□的消亡,那些人的自我意識只是被封存在了夢境裏.”

景遲并沒有把話說完,但紀旬只是聽到這裏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成為了蜃城的居民。”

紀旬把他的後半句補全,然後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我覺得合理,這樣的話,你收集的那些偶爾會恢複意識,還向外界傳遞一些副本中信息的人就完全說得通了!”

所以這是不是代表在副本中的死亡并不是無解的,也許還有辦法使那些人恢複正常,雖然現在暫時看起來無從下手,但似乎是可行的。

想到這裏,紀旬的心裏突然浮現出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感覺,而激動的情緒也使他的語氣顯得有些亢奮。

景遲看向他此時因飽滿的情緒而發亮的眼睛,一時間有些分不清那瞳孔中閃耀着的光點是不是夜色中城市的霓虹。

紀旬像是從未經歷過人情世故的赤子,不同于這個年紀的大多數同齡人。

他的情緒很好猜,心思都擺在明面上,雖說适應能力很強,但到底他最希望的還是所有遇見過乃至素未平生的人,都能夠好好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即便紀旬現在什麽都忘了,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景遲無需刻意觀察都能發現對方與見到時有所不同,給他帶來的感覺,似乎也和他模糊記憶中靈動的少年逐漸重合。

景遲笑着将目光落在紀旬不斷一張一合的嘴唇上,卻有些心猿意馬,半點他講的話都沒能聽進去。

“喂,喂!”紀旬只覺得景遲笑容愈發奇怪,眼神還不知瞧的是哪裏,看得他頗有些不自在,于是伸出手來,在兩人之間晃了一下:“往哪看呢?我剛說的你聽到了沒有?”

“嗯,都聽你的。”景遲回答的倒是快,表面上看起來也與平時無異,但紀旬就是從這般看似無可挑剔的反應裏品出了敷衍。

于是他挑了下眉,往身後的樹幹上一倚,似笑非笑地對景遲說:“叫你去排除危險引開守衛,掩護我進教會裏面找杜平之,這也聽我的?”

只見景遲聽了這話臉色連變都不變一下,漂亮的眼睛彎成了那個溫柔的弧度,原本難掩清冷的聲音也似乎軟化了不少,語氣中漾滿笑意:“這是我應該做的,神明大人。”

聽到了“神明大人”這個稱呼,紀旬便知道景遲是在同自己說玩笑話了。

雖然莫名其妙成為了蜃城的什麽亂七八糟的神明,暫時還沒找出來原因。@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但兩人自從進了這個副本之後,不是在被追趕,就是在收集信息,難得有了片刻閑暇來适當放松一下那條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紀旬自然樂得配合。

“哦?那神明大人現在要問問你了。”紀旬輕咳了兩聲,板住不自覺流露出的笑意說:“你那通緝令怎麽回事。”

景遲只是朝他笑卻不回答。

耳邊傳來了車流和人群的嘈雜聲,城市夜晚的璀璨燈火,只施舍給了兩人所在的綠化叢深處丁點光亮,隐約能看清對方五官的程度。

紀旬想着這個問題确實有些難為人了,自己都不知怎麽成了神,對方上哪裏去曉得他是怎麽“渎神”的。

于是在他剛打算換個話題時,景遲卻忽然以面對面的姿勢朝他的方向靠了過來。

眼見着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的縮短,以及景遲那張刻意挑毛病都不見得能找出缺點的面孔,在自己眼底逐漸放大,紀旬忽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

他不自覺地做出了吞咽的動作,狹小的空間內,喉結上下滑動的細微動作卻被放大,起碼在紀旬的意識裏被放大了百倍。

紀旬感覺炙熱的溫度漸漸染上了他的耳尖,而他卻判斷不出景遲要做些什麽。

在兩人之間的距離被縮短至一厘米時,景遲卻突然停住了,紀旬一動也不敢動,他甚至覺得自己好像刻意地屏住了呼吸。

在停滞了片刻後,紀旬聽到了一聲輕笑,而這聲音毋庸置疑來自于景遲。

方才被縮短的距離在短短一秒內又被迅速拉遠,紀旬眨了兩下眼睛,有些茫然,似乎有些不明白景遲做了什麽。

于是結束晃神的狀态,将目光聚焦在景遲手上的時候,看到對方的指尖捏着一片嫩黃色的葉子,大抵是紀旬無意間蹭下來的。

景遲表情似笑非笑,用食指和拇指轉着圈地撚着葉梗,紀旬仿佛都能聞到植物被他的動作弄破表皮,而流出的汁液裏獨屬于草本的清香。

只見景遲大概是确定好了外面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站起身子,并主動伸出右手把紀旬拉了起來,然後借着這個舉動湊到了離紀旬耳朵不遠的地方,輕聲說道:“你如果真的是神明,那我這樣做就已經可以算是渎神了。”

“沒冤枉我。”

聽了這話紀旬有點恍惚,主要是沒想到自己抛出去的問題還能被這麽抛回來,這都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程度了,這簡直是主動給殺人兇手遞刀子的程度,雖然兩者性質不一樣。

總之,緩了片刻恢複了狀态的紀旬,堅定認為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問題,怪就怪景遲這個壞東西油嘴滑舌、花言巧語,還帶上了一分美色加成晃了自己的眼。

“天黑透了,走吧,去教會。”景遲又捏了兩下紀旬的頸側,這個行為實在出現的有些頻繁,搞得紀旬都覺得這是個什麽兩人之間獨特的小動作了。

他搖了搖腦袋,試圖躲開“敵人”的糖衣炮彈,重新擁抱清醒、靈活的大腦。

紀旬心裏因着景遲這一系列騷操作而生出了奇怪的酥癢感,但嘴上依然不能擾人。

“我要真是他們口中的神,第一個讓你閉嘴,話太密。”

景遲不敢不給努力試圖扳回一城的紀旬面子,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住沒有嗤笑出聲,于是裝作沒看到對方仍然透着粉紅的耳尖笑着說道:“你說得對,走吧。”

教會所在的位置就在這附近,景遲從車站中的禮品店裏順來的地圖是這麽顯示的。

“你還會用這東西啊,現在不都是電子導航了麽。”紀旬沒用過紙質地圖,感到有些新奇。

景遲點點頭:“家裏安排的一些特殊課程會用到。”

紀旬瞬間了然,撇了撇嘴,心裏想,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精英教育吧。

忽然他聽到景遲說:“到了。”

這是一個全封閉式的院落,牆體大概有兩米左右高,将院內的景觀遮擋了大半,隐約間能看出裏面造型別致的歐式建築。

兩人本以為像這般重要的地方四周應該布滿了巡邏的守衛,可眼前空無一人的街道卻在明晃晃地告訴紀旬,他們猜錯了。

別說守衛了,連半個腳印都沒有。

紀旬不由得有些疑惑:“會不會有些什麽機關?”

“我先去試一試,你小心一點。”景遲回答道。

話畢,就見景遲經由一個助跑,身子靈活地向上一躍,人便踩上了那堵看上去格外光滑并不好攀爬的牆頭。

他放低了身形,在上方試探了一下是否有機關的存在,然後又往院落中看了看,在确定沒有問題後朝街角隐蔽着身形的紀旬招了招手。

“院裏沒人。”景遲的聲音被四周寂靜的環境襯托得無比清晰,所說有道具的加持不用擔心太多,但紀旬還是條件反射地小跑過去,示意他小點聲,然後借着景遲的幫助,雖說費了不少力氣,但好歹也是上了院牆。

兩人找了個沒有雜物的草坪落地,從高處跳下來紀旬的腳掌被震得生疼:“嘶,這回要是再撲個空我可就不幹了。”

景遲聽完笑了笑,只當紀旬是在跟自己撒嬌:“我的錯,應該抱你下來的。”

紀旬不出所料地翻了個白眼:“你別給我在這裏犯病,少說話多做事。”

說完便先行一步,往教堂模樣的建築後方走去。

當靠近教堂時,兩人才算是弄明白為什麽他們進來了半天,卻沒見到一個活人。

院落中的所有人大概都在這裏面了,可能是在開會。

不過這也方便了他們尋找線索,兩人兜兜轉轉來到了後院,這裏大概就是教會的人員居住的地方,此時沒有一間房間亮着燈。

紀旬剛要上前嘗試打開屋舍的大門,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呵斥:“你們是誰!在這裏做撒子!”

轉身一看,嚯,好家夥,都沒開始找你呢,老熟人就主動自己送上門來了。

杜平之手裏拿着一塊咬了兩口的巧克力瑪芬蛋糕,一臉警惕地看着紀旬和景遲,完全沒有自己才是這裏居住者的那種無所畏懼的感覺,反倒像是被他們吓得夠嗆。

三人就這麽僵持了半天,紀旬見他沒有要叫安保的意思,于是便選擇了主動和他搭話:“你能看見我們?”

“能啊。”杜平之歪了一下頭,像是在表達對于這個問題的不解,可還沒等紀旬說出下一句話來,杜平之卻突然變了臉色,音調拔高了不說,仔細聽甚至能聽出話語間的顫抖:“你.你你問我這個幹嘛!你們.你們難道是鬼!”

紀旬:.

看着表現,應該就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杜平之無疑了。

雖然蜃城的這個洗腦系統不是什麽好玩意,但紀旬也着實有點想不通,這人這到底是沒被洗幹淨,還是真實的鄉音難忘。

紀旬與景遲對視了一眼,有些語塞,但看着對方不作僞的恐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你不是教會的人麽,你看看我的臉,有沒有覺得很眼熟?”

杜平之大概是也沒想到,自己撞到的“鬼”這般好說話,反而愣住了,回過神來以後,倒也漸漸冷靜了些許,在觀察到兩人腳下的影子時,懸着的心終于落地了。

“哎,別吓唬我嘛!”杜平之用手掌拍了拍自己心髒的位置,顯然還有些驚魂未定,手中的蛋糕都忘記吃了:“不要亂動哈,讓我湊近看看你的臉。”@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紀旬有些好笑,用餘光瞥到就連身側的景遲也露出了不明顯的笑意,于是趕忙回答道:“我不動,你瞧仔細點。”

誰料杜平之湊近後,以各個角度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半晌,手指摸着下巴走回了兩人的面前:“是有點面熟哈,你旁邊這位我也好像在哪見過一樣。”

聽了這話,紀旬心底一震,莫非真是洗腦沒洗幹淨,這笨瓜沒準兒真能想起來也說不定。

可還沒過去半分鐘,杜平之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了紀旬一個道理,那就是對一些人事物抱以過高的期待,失望和心碎才是注定的結果。

“這麽帥,是明星吧!能給我簽個名麽?”杜平之興奮的說道。

紀旬:.

先不說蜃城裏有沒有明星這個職業,你這個找人亂要簽名的行為就不值得提倡,怎麽想怎麽透着離譜。

“你不覺得我和你天天拜的那個神像長得一樣麽.”最後還是紀旬主動揭曉了答案。

聽了這話,杜平之才一臉的恍然大悟:“噢噢噢!那你是誰啊?”,他瞪圓了眼晴,卻也只是驚訝了一瞬,然後就把不怎麽能集中的了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景遲的身上。

景遲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無奈:“我是跟班。”

還沒等紀旬吐槽景遲對自己的角色定位找的異常精準,反倒是杜平之那裏先做出了反應:“兄弟,你說話不講究。”

“那叫神使,什麽跟班,多難聽呀。”

原來這才是重點麽,紀旬悟了。

反正一來二去聊了一句,兩人算是看出來了,杜平之應該就是那個杜平之無疑了,但問題就在于,這人現在既不記得以前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又還沒來得及被植入那鬼東西思想鋼印,于是就成就了這麽一個格格不入的半吊子。

再插科打诨下去也沒有多大意義,待與杜平之熟絡了一番後,紀旬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你知道教會裏有沒有什麽地方,是用來存放資料或者事件簿之類東西的。”

毫無警惕之心的杜平之主動開始幫“綁匪們”數起了錢:“啊,有,得用指紋才能進去,嘿嘿,你們還真是來巧了,我早上才去錄入的。”

“嗤”景遲終于憋不住笑出了聲,紀旬也很想笑,但出于人道主義還是努力克制了一些,只得将精力轉移到動作上,不住地點着頭示意杜平之帶路。

檔案記錄室位于院落最深處,是一棟單獨的小白樓,杜平之在門旁的操控面板上輸入了一排密碼,然後識別了指紋和虹膜,等待驗證通過後,檔案室厚重的大門這才緩緩打開了一條小縫。

“近五十年的年歷在一樓,百年以上的都在二樓,我在門口給你們防風。”杜平之說道。

他笑起來有些憨憨的,明明長相是個清秀的男生,卻總透着一股難以遮掩的老實人的氣息。

倒也難怪之前白洛洛那麽愛逗他。

想到這裏,紀旬忽然感到了一絲悵然,他遞了個眼神給景遲,景遲立刻便明白了其中含義,朝兩人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便獨自先上了樓,十足的默契。

杜平之大概也意識到紀旬有話像跟自己說,便在一旁面帶微笑地等着他先開口。

紀旬輕輕嘆了一口氣,與其稍稍有些猶豫地問道:“為什麽幫我們?”

誰知道杜平之卻露出了個粲然的笑容,手肘輕輕搭上了紀旬的肩頭,像熟識一般地回答說:“實話實說,你認識我對吧?”

紀旬怔了一下,沒承認也沒否認。

但他的由于在杜平之的眼裏一乎就等同于承認了,紀旬聽到杜平之也學着他先前的樣子嘆了一口氣:“現在就連我都不認識我自己。”

聽了這話的紀旬反應了片刻才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被清除了記憶,卻也還沒來得及植入新的,可不就是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明天,啊不,後天。”杜平之頓了頓,繼續說道:“主教告訴我後天我就要受洗了,在那之後我就會成為一個嶄新的,無畏無懼,真正意義上接近神明的人了。”

紀旬有些無奈,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杜平之話裏的迷茫,但卻又沒法告訴他複雜的真相,只得沉默。

不過好在杜平之也并不需要他的回應,兀自說道:“我看着身邊的其他人的樣子,其實不太能理解這有什麽好的。”

“不過估計也沒什麽不好。”杜平之輕聲笑了笑:“起碼比城裏那些人要強吧.害,也說不準。”

“你來多久了,為什麽要後天才能受洗?是因為那天是什麽神降日麽?”紀旬順着杜平之透露出的信息,試圖和現在已經掌握了的線索進行串聯。

可半天卻沒得到回複,紀旬有些納悶,偏過頭來看着杜平之的臉,可沒想到對方一臉疑惑,片刻之後緩緩說道:“神降日是明天。”

紀旬還沒來得及将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消化完,突然杜平之仿佛剛想起來什麽重大的事情一般,嘴裏嘀咕着“完蛋”,一邊跑到了一米開外,能看到教堂頂部懸挂的時鐘的地方站定。

“快!你去叫景遲下來!你們現在得馬上離開,不然就走不了了!”杜平之确認完時間後又馬上折返了回來,語氣中滿是焦急,甚至在無意之間叫出了景遲的名字。

意識到這一點後,就連他本人都愣了一下,但又馬上回過神來,跑進了檔案室內叫景遲趕快下來。

景遲雖然也不解,但到底還是出來了,見到紀旬投來詢問的眼神,也只是點了點頭,紀旬猜他大概是找到了兩人想要的資料,此舉則是在叫自己放心。

杜平之嘴上不住的叫他們走快點,他沒有過多的解釋,兩人就也沒有多問,只是跟在他身後一路小跑到了教會院牆的後方。

這裏有一個小門,也需要雙重認證才能打開。

“趕上了趕上了!”杜平之一邊輸入密碼嘴裏還一直感嘆着。

門打開後,确認兩人站在門外了,杜平之才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不好意思哈,時間有點趕。”

剛才已經知道康斯提供了錯誤的信息的紀旬連忙問杜平之這是怎麽回事,杜平之好不容易才把氣喘勻,斷斷續續地解釋道:“神降日不像你們想的那麽簡單,離零點差十分鐘的時候教會這邊會被全面封鎖起來,二十四小時之後才會重新打開,晚了你們就出不去了。”

“神降日到底是幹什麽的。”紀旬眉頭緊鎖,語氣低沉地問道。

“情況比較複雜,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你們一會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

“一定注意安全!”

杜平之話音剛落,三人之間隔着的那道門卻像是被控制了一般,“砰”地一聲關上了,同時隔絕外界和院落內部的四面牆體也迅速地升高了十多米有餘,将杜平之未盡的話語,完完整整的封死在了另一側。

整個教會瞬間變成了堅不可摧的堡壘,紀旬卻一時間搞不明白這是要抵禦什麽。

只不過他心中忽地升起了強烈的不安,他覺得情況好像有些不對。

“先離開這裏。”景遲的神情也是同樣的嚴肅,說話的聲音冰冷,像是可以凝出水汽。

紀旬也贊同他的說法,兩人快步往市中心的方向返回。

在往回走的路上,鑒于有景遲這麽一個靠譜的人型gps帶路,紀旬便放心的在腦內不斷思考今天發生的一切。

他清楚的記得康斯對他們說的是“在明日清晨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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