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十三號站臺 (2)

須返回基地”,這也讓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後天才是所謂的神降日。

可現在回憶起來,在他們進入蜃城的那一刻起,就從未見過任何物品上有注明具體日期,所以這才導致了他們如此輕而易舉地被康斯的話給誤導。

而這也能解釋的通,為什麽宣傳手冊上所描述的蜃城明明是個旅游勝地,卻仍在他和景遲進入的當即便識別了出來。

只因為如果明天是神降日,那在昨天的時候,蜃城就已經将外來人口全部清理了出去,城內現在全是被植入過思想鋼印的普通居民,突然冒出了兩個外鄉人,自然是瞬間就會暴露出來的。

紀旬恨恨地咬了咬牙,是他們掉以輕心了。

但也主要是因為康斯當時的一系列舉動實在是太有迷惑性了,就連景遲這種警惕性很強的人也被對方的演技給糊弄過去了。

但現在計較這些都沒有什麽意義,現在關鍵的是,康斯究竟想要做什麽,故意告訴他們錯誤的信息能達到什麽目的,以及他說的那些話到底有一分真一分假,紀旬一時無法判斷。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神降日,到底是什麽.

“你找到什麽線索了?”心中一團亂麻的紀旬試圖通過和景遲的交流使自己平靜下來,可卻并沒有得到他預想中的好消息。

“基地有問題,具體情況不清楚,需要找機會再去一趟。”景遲說出來的話與紀旬方才所想不謀而合,但首先他們需要平安地度過明天,才能有可能回去找康斯清總賬。

紀旬又問道:“有任何關于神降日的信息麽?”

“嗯。”景遲簡單地答複了紀旬一聲,然後停頓了片刻,大概是在想一個簡單的說法來概括這一切:“檔案上說,每十三年為一個輪回,在二月十三日這一天,神将降臨于凡世,對他虔誠的信徒進行獎賞。”

“是對于他們平日裏的克制守己,信仰堅定的鼓勵。”

“在這一天,信徒們可以無視律規,摒棄道義,得到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而不會收到任何懲罰。”

“因為這是神明的饋贈。”

短短一句話,似乎昭示着這個節日的真正含義,紀旬瞬間明白了為什麽杜平之叫他們注意安全,還建議他們最好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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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覺感到膽寒,一股冷意仿佛從腳底順着脊背鑽到了頭頂。

與此同時,兩人在穿過數條街道後,終于回到了車站附近。

眼前的場景讓紀旬有些晃神,街道上人聲鼎沸,提前脫離了系統思想控制的人群正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一乎人人手裏都提了一個大包裹,從外部的形狀并不能直接看出內容物是什麽。

蜃城居民臉上的木讷和麻木,此時都被另一種可以被稱之為瘋狂的情緒所覆蓋,他們放肆地大笑,盡情地與身邊人擁抱親吻,甚至惡語相向,但他們互相之間大多都從未相識,一切所作所為都只是單純地發洩平日裏極度壓抑的情緒。

都只是十三年一度的盛大節日的開場彩蛋罷了。

懸挂于車站塔樓上的大鐘“當”的響了一聲,原本喧鬧的世界瞬間安靜了,靜的只能聽見偶爾傳來一聲稍顯厚重的呼吸,大概是已經無法抑制自己澎湃的心情。

正當紀旬疑惑他們為什麽忽然不說話了的時候,大鐘又敲響了,但與前一聲不同,而一乎在鐘聲響起的同一時刻,人群突然整齊而刺耳的喊了些什麽。

紀旬定了定神,仔細去聽他們所說的話,這才辨別出來,他們是在倒計時。

像是恭賀新年一般,全城的人都站在室外的街道上,随着伴随着渾厚的鐘聲,倒數着最後十個數字。

沒人直到當倒計時結束的一瞬間會發生什麽,又或許只有自己和景遲不敢确定會發生什麽,紀旬心裏這樣想道。

“三,二.”

“一!”

紀旬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在倒數結束的那一刻,還是發生了。

眼前所能看到的全部蜃城居民,都不約而同地從自己提着的大袋子裏,掏出了提前準備好的趁手武器。

琳琅滿目,像是個移動的危險品倉庫。

沒有人號令,更沒有人組織,大家似乎約定俗成的給了彼此一個适應的時間,一分鐘後,寂靜的人群炸開了鍋。

一時間,尖叫聲,癫狂的笑聲,痛苦的嘶吼聲,以及一些使用時會産生極大噪音的工具,各種聲響交織在一起,不斷地湧入紀旬的腦內。

即便是上一個副本,親眼目睹曾經的隊友變成一張張幹癟的人皮,與現在紀旬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相比,也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一截被電鋸粗暴地整支切斷的手臂,不知道借着那股東風,徑直地飛到了紀旬和景遲的面前,濃烈的鐵鏽味猝然侵襲了紀旬的鼻腔,使他久違的産生了想要嘔吐的感覺。

景遲拉起他的手腕,就要将他帶離這個荒謬的地方,可才往右側的路口走了沒兩步,一顆人頭便順着街道的坡度向下滾落。

斷裂處并不平整,不像是被利器割斷的,倒像是被什麽東西,又或是什麽人,硬生生地撕扯下來的。

那人頭最終在兩人斜前方的不遠處搖晃了一下,停住了。

紀旬也不知為什麽,忽然目光像是被它死死吸引住了一般。

然後他便意識到,這張面孔他們是見過的。

這就是那個夜晚剛剛降臨時,脫了高跟鞋,頹廢地蹲在角落抽煙的女白領。

她臉上甚至仍然保持着和那時一樣的妝容,只不過因為帶妝時間過久,粉底已經有些氧化發黃,還因為從上坡處一路滾落,沾染了不少泥濘。

兩瓣薄唇上顏色明豔的口紅也有些斑駁了,但巧的是就在那頭的旁邊,一群上了年紀的老人正圍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進行毆打,濺起的血液落到她的嘴旁,像是想要為她補妝,卻點錯了地方。

那女人一雙好看的鳳眼依然是睜着的,嘴角也挂着一抹解脫般的詭異微笑。

紀旬游離的思緒還沒回攏,突然一個人追逐着往下一個街口跑去,根本沒有注意腳下,一臉把女人的頭踢出好遠,最後停駐在了一汪鮮血積成的小坑裏,一下淹沒了半張臉。

整個城市的地面都被血液所洗刷得變了個顏色,紀旬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更希望确定自己是身在夢中。

也是在這一刻,他明白了神降日的真正含義。

——大逃殺

————————————————

景遲緊緊握着紀旬的手腕一連跑了十一條街,終于到達了城市的邊緣。

這邊并沒有見到多少人,有也只是一些小打小鬧的,真正想要參加這場盛大狂歡的人自然早就已經聚集在了城中心。

兩人逃脫的過程并沒有遇到太大阻礙,雖然康斯着實是坑了他們一把,但借給他們使用的道具卻應該沒有做什麽手腳。

因為現在應該算是休息時間,所以系統對于普通居民的影響微乎其微,但這個道具還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他們降低存在感的。

其實還是有一個不長眼拿着刀啊錘啊之類的東西想要上來挑釁的,不過都被景遲行雲流水一般地解決了。

雖然平時景遲偶爾犯犯小毛病,但關鍵時刻還是相當靠譜的。

兩人找了個幽靜的公園稍事休息,順便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麽辦,折騰了一大圈,本以為終于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卻沒想到這又是另一條嶄新的死路。

“操!”紀旬和景遲坐在草坪上相顧無言,沉默了好半天,最終還是只能用這個萬能的語氣詞來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

“這他媽的,誰能想得到。”紀旬握着槍支的手現在還在不住地顫抖,只能用略帶調侃的口吻來掩飾心中的不安。

景遲雖然仍保持着那副淡然的樣子,但似乎輕易便能與紀旬産生共情,他主動靠近了紀旬一些,扶着他的肩膀,靠在了自己身上。

背後傳來了屬于景遲的溫度,紀旬漸漸将緊繃的身體松弛了下來,以景遲的一側肩膀為支點,慢慢地靠了上去。

似乎是因為得到了紀旬的默許,景遲用口袋裏的手帕,将自己雙手沾染上的血跡都擦拭幹淨,然後悄悄地撫上了紀旬的耳垂。

景遲用食指和拇指,不輕不重地揉捏着紀旬柔軟的耳垂,就像是傍晚時在樹下撚着那葉梗旋轉一樣,先前那般酥癢的感覺用重新萦繞回了紀旬的心頭。

“景遲,我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不知道為什麽,紀旬腦中忽然閃過這個想法,竟就也這樣不加掩飾地問了出來。

可能是氣氛的推動,可能是因為今天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實在使他太過疲憊無法思考了。

景遲聽到這個問題,明顯怔住了,連同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紀旬也不知道哪裏生出來地不滿,第一反應竟是拍了一下對方的大腿,明示對方繼續。

在他做完這件事的同時,紀旬的腦內忽然浮現出了一個詞。

恃寵而驕。

“噗嗤。”景遲被他這般酷似條件反射的行為逗笑了,連忙繼續為人服務。

幽藍的月光靜谧地灑在草坪上,兩人相依偎着坐在一起,氛圍是難有的閑适。

忽然,紀旬聽到景遲似乎是要對他說些什麽。

那聲音清冷卻飽含不知名的情緒:“小旬,我……”

景遲說了什麽紀旬沒有聽清,又或者是景遲自己也根本沒能把這句話說完。

猛烈的電流從心髒處蔓延至全身,極大的痛苦使紀旬蜷緊了身體,可始終無濟于事。

媽的,是胸口那個信號屏蔽器。

但紀旬意識到問題所在的時候已經太遲了,直擊要害的道具使他全身瞬間脫力,就連彎曲手臂将那東西摘下這麽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紀旬用殘存的意識看向景遲的方向,只見他也跪坐在地上,表情是隐忍的痛苦。

“抱歉,打擾你們了。”康斯的聲音模糊的從不遠處傳來。

紀旬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蹲了下來,用指尖仔細地扶起他的手,然後在手背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您可能會好奇我為什麽要這樣做。”康斯的聲音依舊溫柔克制,甚至還藏着一分夙願達成的笑意:“我思考了很多年,蜃城的痛苦到底是誰造成的,我也曾與基地中的絕大多數一樣,認為是教會做的惡。”

“但在今天見到您的降臨使得滿城轟動,使得被系統程序牢牢控制的人群選擇追尋本能,我瞬間明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康斯一邊說,一邊笑,然後掏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匕首。

他輕柔地撫摸着紀旬因為被電擊的痛苦,而不斷顫抖的嘴唇,然後毫不留情地割開了他的喉嚨。

失去血管阻礙的鮮血無所顧忌地噴湧了出來,染紅了紀旬的視線,他感覺體內的氧氣在一點一點耗盡,意識逐漸變得渾沌。

恍惚見他聽到做完這一系列事情的康斯站起身來,語氣中染上了一分狂熱,他說:“想要獲得真正的自由,需要舍得在神降臨于世之時,殺死他。”

忽然,康斯的聲音也消失了,紀旬憑借最後一絲氣力轉動着眼睛,試圖弄清楚緣由。

一片血色中,他隐約看到景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将那“胸針”撕扯掉了,而他的手中握着把槍,子彈不偏不倚地正中康斯眉心。

要是能重來一次就好了.

可在紀旬徹底失去意識的瞬間,他心裏最後的想法卻是。

果然景遲不止順了一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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