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十三號站臺(完)
“小旬”
“小旬……”
紀旬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随着外界幹擾的聲音越多,他在夢境中的五感就愈發混沌。
他意識到身後的那人逐漸隐去了實體,環抱着自己的手臂也失了力氣,紀旬原本對這段莫名其妙的劇情是抗拒的,可此時心卻突然慌了起來。
“你會來找我的,是麽?”
那人的聲音變得如同虛幻,朦朦胧胧中這是紀旬聽到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話。
四周的場景開始崩裂,随着一聲熟悉的呼喚,紀旬猛地睜開了眼。
“你怎麽了?”
剛從詭異的夢境中脫離出來的紀旬精神仍有些恍惚,他深吸了兩口氣,待情緒慢慢平靜下來後才回憶起自己身在何處。
沒有燈光昏暗的房間,沒有柔軟的床和深藍色的床單,更沒有陌生男人身上灼人的體溫。
他依然躺在景遲的膝蓋上,只是做了個荒唐的夢。
副本裏的天空連顆星星都吝啬,周圍只有教會後院裏稀疏的地燈在工作。
紀旬與低下頭來一臉關切的景遲對視了良久,才仿佛真的回了神:“……沒事,做了個怪夢而已。”
他注視着景遲那雙在如此幽暗的環境下依然明亮的眸子,思緒不知不覺便被岔開了。
這不應該是個死亡角度麽,怎麽景遲看起來還是一樣的好看,紀旬腹诽道。
只能感慨造物主有時的确太過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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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紀旬的回答後,景遲的表情卻仍不見輕松,眉頭輕輕地皺着,常常翹着擺出完美微笑的嘴角也平了下來。
見狀,紀旬迅速做出了反應。
他向上伸直了手臂,雙手各一邊地捏住了景遲的臉,甚至還向外扯了扯,擺出了個相對來說有些滑稽的表情。
可能是還不太清醒,紀旬這一系列動作完全是沒過腦子的順勢反應,等他都做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實在有點冒犯了。
雖然他和景遲最近已經算是混熟了,但按景遲那個外不暖和內也不熱的性子,心裏指不定怎麽罵自己呢。
于是當紀旬意識到,自己對景遲産生的親近感與兩人的實際關系不太匹配的時候,他立馬讨好似的幹笑兩聲,指尖松了氣力就要起身連帶着把手收回來。
可意外的是,景遲卻并沒有表現出半分不樂意的情緒,反而在紀旬抽離的一瞬間抓住了他的手腕,眼中閃爍着什麽他讀不懂的情緒。
行動被桎梏的紀旬晃了神,莫名想起了在夢裏自己被那個陌生男人束縛雙手時的感覺,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我真沒事。”紀旬說道:“先把我放開吧,別耽誤正事。”
聽了紀旬的話,景遲這才松了手,表情也漸漸恢複了常态,他将紀旬的身子扶正,然後自己先行站了起來。
“嗯,走吧。”景遲向紀旬伸出了右手,主動要拉他起來。
紀旬對于景遲這個算得上是照顧的小細節很是滿意,他一把抓住了景遲的手,交疊的瞬間還發出了“啪”得一聲輕響。
他一邊借力站了起來,一邊朝景遲笑得燦然:“去哪呀?”
混熟了的景遲眉眼溫和,收起了面對旁人時的淩厲和高高在上,只見他彎了彎唇角,撚起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紀旬發梢上的落葉,輕聲說道:“回家。”
紀旬腦內有根弦仿佛被誰的手指不經意地撥動了一下,他先前只覺得景遲的聲音清澈冷冽,可原來當對方說出這類話語的時候,字裏行間也落俗般的滿是溫暖。
從來對“家”這個字眼沒什麽概念的紀旬竟生出了踏實的心情。
仿佛他從前也曾擁有過一個似的……
跟杜平之道別後,紀旬和景遲走在前往最終任務提示地點的路上。
深夜的晚風有些蕭瑟,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有些沉默。
路上沒有行人,此時距十二點還有三十分鐘左右,蜃城的系統提前解除了工作指令,居民們都回到了自己家裏準備即将到來的神降日了。
從信中了解到一切的兩人已經摘掉了從康斯那裏獲得的道具,不過好在現在他們也确實不太需要這東西的幫助了。
沉默地走了好久,忽然,紀旬忍不住先笑了出聲。
他偏過頭來看向景遲,神情随着他輕輕挑眉的動作變得更加生動,語氣中滿是揶揄的情緒:“讓我死了那麽多次才通關,景老板,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我的錯。”聽完對方的話,景遲也彎了眼角,他自然地捋了一把紀旬被風吹得有些亂的頭發,“你想好要求告訴我。”
“那我得好好想想,敲你一筆。”紀旬禮尚往來地伸出手随意揉了兩下景遲的頭發,只是對方是為了給他整理,他卻是把人家原本打理利落的卷發抓了個亂七八糟。
景遲也不同他發火,只是淡淡地笑着。
紀旬鬧夠了,用有些感慨的語氣說道:“副本也太坑了,誰能想到一開始我們出來的那個地方,正下方就是最終任務點啊。”
這次由于前一組的他們提供了充足的信息,給兩人着實是省了不少時間和精力。
他們分頭在教會的檔案室裏搜尋了大半個晚上,終于把蜃城和基地這兩條線上完整的故事給拼湊出了個差不多。
蜃城的起源不得而知,但系統加教會的模式确實是後來逐步完善的。
教會中所保存的資料自然是不可能絕對客觀,只能是以兩人讨論後的猜測來進行還原。
以檔案中所寫,蜃城人對于神明的信仰是與生俱來的,可從杜平之的身上并不能看出這一點。
所以紀旬猜測,城中的部分居民應該是在之前副本中死亡的玩家,精神意識被囚于這裏,但對從前的自己仍留有模糊的印象,而所謂的受洗儀式就是植入思想鋼印的過程但随着副本中死亡的人越來越多,總有那麽一些被洗得不是很幹淨的人。
其中的一部生活在教會,幸運的擁有更大的權利和條件,由于被洗腦得不太徹底,他們依然擁有些許正常的欲望。
日複一日的生活放大了這類負面情緒,使他們的意識愈發獨立于框架和體系,久而久之便偏離了系統原本設定好的社會結構。
他們每年會挑選一些普通居民,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場所解除他們的束縛,在這些人身上發洩自己被壓抑的欲念,又或者是以觀賞他們自相殘殺為樂。
而這也成為了神降日的雛形。
同神降日一般,教會當然也會美化這見不得光的“慶典”,對外宣稱是挑選信仰最為赤誠的人,以傳道為名将此粉飾太平。
而供他們取樂的場所被稱為神衹。
但後來有一次,系統不知道怎麽竟然進入了為期二十四小時的休眠狀态,平日裏蜃城居民如何被壓抑的,那時就是如何反彈的。
據記錄,教會死了一多半的人,而從那天之後,系統每過十三年便會失控一次,大概是所謂的自動休整期。
教會不敢再按照從前的做法繼續,只得适當放寬了內部日常的管束,把每個周期系統的休息的那一天稱作神降日,并每當這天淩晨,教會便豎起四周高高的圍牆,将城內的瘋狂全部隔絕在外。
神降日是神明對于信徒們的獎賞,在這天神明會降臨凡間與他們一同歡慶,而在此期間任何人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會被怪罪。
因為神明無私地愛着世人。
但相對應的,平日裏世人便要更為嚴格地約束自己,不然神明震怒,違背神意的人就會受到殘酷的懲罰。
至于另一部分依然擁有自主意識的人,就成為了第一批反叛者。
基地最初的那一批高層以自由平等的名義創造了這個伊甸園。
但實際上,最早提出這個計劃的,正是被教會迫害過多次卻依然存活下來的一個,也是佩吉的制造者筆記中所提到的組長。
如筆記中所說,蜃城的模式是場暴行,那基地的模式貫徹始終的便是欺騙。
依然存在的分明的等級制度,并不平等的指責分配,以定期替其他人清除思想鋼印來進行思想控制的歷代高層,到後來的重塑計劃。
基地以一種表面溫和的方式大差不離地複刻蜃城,沒人清楚系統的應用最初會不會就是這個樣子的。
“追求自由就要舍得放棄太陽。”
輕信基地高層制造的假象的人們,放棄了太陽,又再一次地被迫放棄了自由。
重塑計劃的實行需要場地,在神降日當天不會有人踏足的地方只有一個,就是被教會廢棄了的神衹。
紀旬翻到了當初建造神衹時的地圖,他作為一個方向白癡的确是看不懂的,但景遲是萬能的。
通過與這幾十年街道進行對比,終于确定了它的具體方位。
而紀旬也立馬明白了為什麽副本的提示是十三號站臺了。
神衹的具體位置就在中央車站底下東側延伸不到一千米的地方,許是被基地拿來使用之後給它改了個這般通俗的名字。
由于街道上沒什麽人,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進入副本時他們所在的公共衛生間。
紀旬同景遲對視了一眼,表情隐隐透着絲無語,他聳了聳肩,朝對方擠出了個笑容便朝室內走去了。
“你找隔間內,我找外面。”紀旬說道。
兩人的猜測同前一組托杜平之送來的信件上寫的不謀而合,他們都認為副本的最終任務應該就是毀掉神衹。
聽了紀旬的話後,景遲點了點頭便進到第一個隔間裏嘗試尋找進入站臺的機關。
紀旬則是在洗手臺處摸索了半天,他甚至将幾個水龍頭都開了個遍,也沒發現哪裏不對勁。
正當他打算放棄這邊,研究一下牆上的那副風景畫的時候,頭頂的感應燈卻突然滅了。
紀旬剛要出聲喊亮它,可無意間向鏡中一瞥,卻模糊地看見鏡中的景象好像有所不同。
還沒等他走進,燈光卻又一次亮了起來:“景遲,景遲你快回來!”
待景遲走到他旁邊站定,紀旬忙跟對方分享了自己方才所看到的,得到了景遲的支持後,兩人便一起沉默地站在鏡前等燈滅。
終于,燈再一次暗了下來。
這回紀旬清楚地看清鏡子裏的場景了,那是一條向下延伸的通道,只有在外界光線比裏面暗的時候才能被看見。
鏡子的正上方有個激光似的紅點,紀旬輕輕踮起腳尖試圖觸碰那裏,但由于不敢動作幅度太大而發出聲音,最終未果。
倒是景遲在發現了他的意圖後,主動替他解了難,他伸直手臂,在那個紅點上随意地點了兩下,十分輕松的樣子。
黑暗中,紀旬看不清景遲的表情,但他清晰地聽到了一聲來自于對方的輕笑。
感應燈随之亮起,可當紀旬借着光再向他看去時,景遲則只是一臉嚴肅地盯着鏡子瞧,仿佛正在思考什麽一般。
若不是那在紀旬的注視下繃不住而抽動了一瞬的嘴角,紀旬怕是真的要信了他的邪。
那個激光點确實是機關,在被景遲觸發後,洗手臺上方的鏡子伴着一聲轟鳴竟從中間裂開了個縫隙,露出了藏在它後面的通道。
“終于要結束了。”紀旬看着徐徐打開的門不由地感嘆道。
幾乎沒有線索的副本做起來簡直是費時費力,若不是還有個多組疊加的機制,只怕他們早就折在裏面了。
可紀旬話音剛落,他便被景遲死死抱住快速地向側面撞去,兩個人徑直地砸到了木板門上,雖有景遲的保護,但沖擊帶來的震感仍使紀旬頭腦發懵。
而随之沖進耳朵的是身後瓷磚被擊碎的響聲。
“真遺憾呢,又見面了。”康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語氣中滿是怨毒。
“借給你的道具怎麽不好好帶着,害得我好找。”
紀旬朝他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兩枚被他和景遲丢在路邊的信號屏蔽器重新出現在了康斯的手裏。
紀旬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想着不管那麽多先沖進去,反正把站臺關停後他們就能離開了,受點傷也無所謂。
可還沒等他實施,又一束激光便擦着他的耳朵射到了後面的牆上。
“別亂動,我們聊聊天吧。”
紀旬心裏暗罵道,誰他媽想和你聊天啊
可此時康斯的眼中滿是執着,偏執的想法已然将他吞噬殆盡:“我舍不得佩吉,但弑神是她的宿命。”
“我不能死,她也不能。”
說到這裏康斯卻突然輕聲笑了起來:“還好您出現了。”
“弑神,與其讓我們這些可憐的凡人相互厭惡彼此憎恨,毀滅真正的神明才是最優解吧。”
說着,康斯将槍口對準了紀旬的方向,目光逐漸堅定了下來:“我們受折磨的時候你在哪,我們掙紮着生存的時候你又在哪。”
紀旬想說,我他媽在家啊我還能在哪!
鬼知道你們的什麽狗屁神明怎麽和我長了同一張臉,我還覺得是副本在坑人呢,我冤不冤啊!
但紀旬什麽也不能說,康斯手中的槍威力不小,一旦他扣動扳機,自己連作出反應的機會都不會有,雖然他死亡後會帶着景遲一起重生回副本開始前,但已知的情況都是景遲并沒有死亡的狀态下。
誰都無法保證這次康斯突然心存善念放過了景遲,紀旬不能以身試險。
而讓他用言語拖延時間也不怎麽現實,康斯明顯已經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根本不會聽旁人說些什麽。
紀旬緊張得額頭已經浮起了一層薄汗,在他身旁的景遲仍緊緊地環着他的肩膀。
背對着他的紀旬看不見景遲的神情,但想必也不會是往常那般的雲淡風輕。
只聽康斯停頓片刻,然後發出了一聲如同釋然般的輕笑,緩緩說道:“神降日到了,神明不會怪罪這一天發生的任何事。”
“因為他無私地深愛着所有人。”
“咣”得一聲,紀旬想象中被子彈貫穿的痛感并沒有出現,他慢慢睜開了剛才被他半眯起來的眼睛,驚訝地朝門口望去。
只見一個同景遲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用不知道哪撿來的金屬□□狠狠地砸了康斯的頭。
此時已經滿面是血的康斯趴在地上,仍掙紮着伸出手向前試圖去夠那把被他脫力所扔出去的槍。
在那個景遲毫不留情照着他的腦袋補了一腳後,才徹底沒了動靜。
“你們也太廢物了!”方才一直躲在門後的上一組的紀旬探出了個腦袋,大聲地嘲諷道。
新一組的紀旬:……
雖然長着同一張臉,但為什麽他可以這麽讨打。
“啪”地一聲,另一個紀旬走到了屋內,将地上那把屬于康斯的槍支扔到了他們面前。
紀旬彎腰撿起槍,再看向對方所站的方向時,兩人的身影已經逐漸模糊了。
模糊的笑聲夾雜着風聲,将另外的自己沒說完的話語拼湊完整,他說:“搞快點。”
“我們想回家了。”
沒了康斯的抵抗,紀旬和景遲順着密道一直向下,在跑了大概有七八層樓的高度時,他們終于下到了一處平淡的空地處。
學校操場大小的場地裏,許多紀旬不用仔細看就知道自己肯定研究不明白的機器整齊地擺放着。
還有不到十個如同太空艙一般的設施,用處大概就是重塑計劃裏所提到的植入模版。
通過半透明的外殼,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面都已經躺進了人。
事不宜遲,紀旬和景遲直接采用了最原始的毀壞手段。
景遲用他的匕首割斷了所有肉眼可見的線路,而紀旬則是拿着從康斯那裏順來的槍向着機器無差別地掃射。
可能是在這個破副本裏躲躲藏藏實在被壓抑了太久,紀旬竟然從這一系列粗暴的行徑中獲得了詭異的爽感。
伴随着機器被破壞後所發出的警報聲,紀旬還沒來得及感受一下即将要脫離副本所帶來的快樂,突然腦內響起了熟悉的提示音。
同每次進入副本時給他線索的聲音一樣
[紀旬、景遲任務失敗,夢境即将關閉。]
紀旬頓時如墜冰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不會是因為超時,上一組的死亡時間絕對比現在要晚,副本任務應該就是他們在做的這個沒有問題。
但為什麽死亡觸發的是回到副本開始前,而在他們毀壞了神衹後任務卻失敗了……
紀旬在腦中不斷地回憶着由上一組傳遞給他們的信息,尋找他們所忽略的細節。
大概是基地高層的其他人終于發現了這裏的情況,紛沓嘈雜的腳步聲從入口處不斷地傳來。
這聲音也不斷刺激着紀旬那根緊繃着的神經,忽然,他靈光一閃,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一個身影,也終于明白過來他們到底有哪個條件沒有達成。
他擡起頭看向不遠處正看着自己,表情有些凝重的景遲,對方像是對于為什麽副本沒有結束也有些不解。
明白了他們失敗原因的紀旬并沒有說話,只是伸直了手臂朝景遲揮了兩下,笑着對他搖了搖頭。
也不知是在表達無奈,還是在示意對方放心。
然後紀旬便将手中的槍對準了自己的眉心
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個副本結束啦,下一章收收尾~39、回到現世(一更)
“草率了點吧……”隔壁的隔間傳來了一聲模糊不清的話語。
紀旬仍維持着槍口正對眉心的姿勢,被子彈貫穿的痛感還沒有徹底消散,他的猛地睜開了眼。
視線雖然還有些模糊,但依舊可以分辨出這正是作為十三號站臺入口的那個公共衛生間。
忽然,紀旬的手腕被人緊緊地攥住了。
景遲吸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壓抑什麽情緒,只聽他聲音低沉,輕易地便能品出其中的不悅:“你等着。”
說完,便無奈般的松開了紀旬的手。
紀旬心裏想的是等着就等着,你還能把我怎麽樣不成,反正我賭對了。
可肢體動作卻比內心想法有覺悟多了。
視野漸漸清晰,他趕緊跟景遲讨好般地賠了個笑臉,捏了捏對方剛剛因克制情緒攥拳而泛紅的指尖:“時間緊任務重,別生我氣啦。”
紀旬雖想不清楚緣由,但就是感覺景遲是很吃他這一套的。
果然,只見他剛哄完,景遲僵硬的神情便有所緩解。
紀旬連忙借坡下驢,把槍塞進了景遲的手裏,而自己則是順手摸進了對方褲子右側的口袋取出根筆來。
雖然待紀旬做完這個動作,明顯感覺到景遲渾身的肌肉仿佛瞬間緊繃了起來,甚至連本就筆直的身形都更挺拔了。
但他此時根本顧不上思考一下前因後果的相關性,一門心思拿着筆在上一組交付給他們的筆記上添上了幾句話。
景遲看着撩完就跑相當無情的紀旬險些被氣笑了,但他也還是能掂量清楚現在什麽才是最要緊的,只得站在一旁無奈地轉移注意力,半晌才走上前去:“通關條件是幫助佩吉完成任務?”
“應該是。”紀旬一邊核對着是否有所遺漏,一邊回答道。
景遲聽完點點頭沒再說話。
警報聲還未響起,紀旬已經把所有通過副本的相關信息整合完畢了,他這才輕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略顯疲憊的笑容,轉過身對景遲說道:“走?”
景遲看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也笑了笑:“嗯。”
兩扇隔間的門同時打開了,兩組有着相同模樣的人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打了個照面。
準确來說,只有新的那一組表情訝異。
紀旬匆匆忙忙地把手裏的筆記一把塞進了另一個紀旬的手裏,交接完畢後懸着的心總算是沉了下去,趁着還沒消失,他趕緊朝對面站着的兩人喊起了話:“具體情況都在上面了。”
他向後邁了兩步,退回了自己這組的景遲的身邊,已經呈現出半透明狀态的身形晃了晃,朝對面擺擺手:“你們盡量快點,烤白薯六點就收攤了”
伴随着景遲的一聲輕笑,兩人徹底消失在了副本裏。
[廢棄的十三號站臺已成功通過,正在脫離夢境,獎勵将稍後進行發放。]
紀旬緩緩睜開了眼,果不其然,自己已經回到了公寓房間的那張床上。
許多段屬于不同組別的記憶在他的腦內不斷融合,紀旬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然後翻身側躺過去,換了個更舒服一些的姿勢。
景遲搬進來後把家裏能換的家具都換了新,紀旬對于這個新床無比的滿意,軟硬适中,睡眠質量都穩步提高了。
待記憶融合的差不多了,由于精神長時間處于緊繃的狀态,紀旬竟又生出了幾分困意,意識也逐漸變得朦胧。
“當當當。”手指關節扣在木門上傳出清脆的響聲。
紀旬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個激靈,想也不用想也知道門外是誰。
即便紀旬幾百萬個不樂意,但畢竟說得誇張一點,與對方現如今也算得上是“出生共死”的情誼了,人家還算得上是半個金主,自打景遲出現了之後自己的生活質量那确實直線攀升。
為了好吃好喝的舒坦日子,紀旬還是不情不願地下床開了門。
門一開,紀旬都還沒來得及擺出一張臭臉好拿喬,就被景遲給震懾住了。
按理說自己才剛醒,景遲就算恢複意識比他早,也不至于早出這麽多來。
只見對方西裝筆挺,裁剪得當的銀灰色手工西裝,料子是紀旬認不出來的,反正總歸是買不起。
脖頸上用銀色的鏈條松松垮垮地挂着他那副眼鏡,頭發還抽空做了個造型,好一個衣冠楚楚的社會精英。
雖然景遲這人奇奇怪怪,毛病還多,但瑕不掩瑜,追求美是人類的天性,紀旬上下好一番打量,簡直想為這副堪稱完美的皮囊鼓個幾分鐘的掌,不然都對不起這位老板一出副本就馬不停蹄打扮的精神。
紀旬的反應和表情的變化,一絲不差地落在了景遲的眼裏。
得到了自己期待的反應後,景遲連嘴角翹起的弧度都更真誠了,他将手中還微微冒着熱氣的瓷杯遞到了紀旬手裏:“把牛奶喝了,餐桌上有點心。”
一聽有點心,紀旬最後一絲被打擾了睡眠的不悅也消失了,連忙笑着拍了兩下巴掌,雖然嘴裏念叨着“老板大氣”,可眼神卻很誠實地繞過景遲飄向了餐桌。
景遲帶來的廚師手藝是真的好,雖然紀旬從來沒有見到過人家的臉,但每次吃東西的時候都要在心裏給人唱幾句贊美詩。
早飯吃得差不多了,紀旬終于舍得分些注意力到景遲的身上:“我還以為這次浪費的時間比較多,但是看起來好像不管怎麽樣,每次出副本的時候都是早上欸。”
“時間流速不一樣。”景遲在審閱着幾份文書類的東西,并沒有擡眼,只是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紅茶,略有些敷衍地回答道。
紀旬撇了撇嘴,想說這還用你總結發言,但到底是忍住了,畢竟吃人家嘴短。
“您說的是。”紀旬見對方沒有要跟自己聊天的意思,便也不再自讨沒趣,捏着小碟中的白杏仁一口一個。
仿佛是聽出了自己語氣中的陰陽怪氣,景遲輕聲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鋼筆在那幾份文件上簽好名字後,便放到了一邊。
然後便單手摘下了眼鏡,任由它自然落到了胸前,話語間滿是揶揄:“還沒跟你秋後算賬,你倒先發起脾氣來了。”
經過景遲這一番提醒,紀旬可想起來自己朝腦門兒上果斷開槍的這個光榮事跡了,還是在答應景遲“注意安全”之後。
他瞬間有些底氣不足,趕緊彎起眼角,說話的語氣都柔和了好幾分:“害,殊途同歸,殊途同歸。”
方才幾段記憶融合完整,紀旬也弄明白了通關副本的過程。
這挨千刀的副本可是有夠折騰的,讓他前前後後經由各種原因,以各種方式足足死了六次才終于結束。
回想起最後一次他們通關的過程,紀旬忍不住笑出了聲。
要說兩人也真是缺德到一塊去了,研究清楚了上一組傳遞來的信息,又了解了其實他們已經折騰了好幾遍了,現在萬事俱備,紀旬和景遲難得這般默契地同時選擇搞票大的。
于是景遲負責開路,紀旬負責搶人,。
在順了安保隊伍好幾把高精尖武器後,直接在見到佩吉第一面時,給人家攔腰從基地入口的通道處扛了出來。
仗着天還沒黑,基地的人不敢貿然出來,也不做任何掩蓋面部的操作,任由蜃城瘋狂的居民将紀旬認成他們信仰的神明。
肩上扛着佩吉,身後跟着烏泱泱的人群,景遲走在前面給予紀旬安全感和相應的保護,直接帶着“大軍”殺到了十三號站臺。
雖說挨了佩吉好幾拳,還被狠狠咬了兩口,但效率十分的高,不到五分鐘就端了康斯的老巢,随之而來的就是通關成功的提示音。
見紀旬笑出了聲,雖然不知道對方想的是什麽,但景遲到底還是沒有再計較下去,總之是順利通關了,紀旬還生龍活虎地坐在他面前,這就足夠了。
雖然看上去胃口好像有點出奇的好了,不僅不像絕症病人,甚至不像個剛起床的普通人。
三層餐盤上的所有點心基本都被一掃而光,只剩下了兩個海鮮三明治,大概是紀旬不愛吃,被留在了光禿禿的盤子上,看上去怪心酸的。
即便如此,秉持着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到位原則的景遲,還是十分“善解人意”地走流程問道:“吃好了麽?”
紀旬點點頭禮貌性地反問道:“您吃好了麽?”
景遲看着剩在盤裏的三明治,撚起來咬了兩口,然後用用手帕在嘴角沾了沾,輕聲嘆了口氣:“不用在意我,你好我就好。”
紀旬:……
陰陽怪氣,遲早挨打。
“去換衣服吧。”開過玩笑後,景遲很快便轉換了神情,用他那營業般的标準表情面向紀旬說道:“帶你去個地方。”
雖然現在紀旬已經沒有沒進入副本之前那麽社恐了,但對于景遲有可能把自己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件事,還是小小地忐忑了一下。
紀旬問道:“去哪啊?”
“醫院。”
景遲站了起來,走到了測深坐在他對面的紀旬的旁邊,自然地揉了一把對方起床後沒經過打理還有些起翹的頭發,輕聲說道:“你出副本後一直沒吃止痛藥。”
“是不是覺得身體好了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 紀旬:雖然景遲這個人脾氣差、毛病多、性格怪、很缺德。
景遲:……
紀旬:但他長得帥,瑕不掩瑜(湊合過呗,還能離咋的)
我來了!前兩天家裏和學校實驗室那邊太忙了就沒更新,實在對不起大家,今天晚點還有一章更新,以後每天我都會盡量保持雙更及以上,差不多三月十幾號就能完結。
嗚嗚嗚,這本沒有經驗,我下一本開文前一定好好存稿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