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雖是男子,卻也知道女……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沈長寄便到了府門前,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急匆匆便往裏跑。

這一路上他的心都高高懸着,頭一次體會到了恐慌。

短短須臾,他腦海裏閃過了無數念頭。

她是不是吓壞了,她哭了嗎,她受傷了沒,更多的,他不敢想了。

沈長寄握緊了手裏的劍,面色凝重,努力将夢中她渾身是血的模樣從腦海裏趕走。

入了府,他所過之處,仍有數具死屍尚未處理,院中收拾殘局的玄麟衛見他回來,紛紛抱拳行禮,可他無暇顧及。

從府門到謝汝居住的院子明明沒有多遠,可他卻在那片刻間覺得已經過了半輩子那麽久。

他與謝汝的院子相鄰,在主院外面,身穿玄色官袍的副使押着一殺手,把人按在地上。

副使見沈長寄來,忙道:“大人!他——”

沈長寄淡淡瞥了那死士一眼,鋒利的刀刃在空中亮出一道淩厲的弧線,死士人頭落地,血噴了他衣角。

副使:“……”

沈長寄收回視線,進了院子,卻見平筝愁眉苦臉地捧着沾了血跡的衣裙從屋裏出來!

淺綠色的裙子,那是她今日穿的衣服,此刻上頭染有大片的血!

沈長寄瞳孔驟縮。

鮮紅的血,身上滿是箭矢的女子,懷中逐漸冷卻的溫度,數個記憶碎片瞬間湧上腦海。

沈長寄心口一陣劇痛,腦袋裏像是有什麽要炸開了似的。

“她呢?”

“她在哪?!”

驟然間白光乍起,沈長寄舉起手中的劍,閃着寒光的利刃架在平筝的脖頸上。

冷冽的兵刃貼在頸側,濃烈的殺意裹挾而來,劍上頭還有未幹的血跡,血腥味兒刺鼻,平筝動也不敢動,僵着身體,對上男人滿是戾氣的眼,“大、大人……屋屋……”

“沈長寄?”

屋中突然傳出一聲輕聲的呼喚。

那股蓄勢待發的殺意驟然消散,沈長寄收回了劍,大步進了屋。

可才剛踏進門,男人又低下頭,他看了看手裏肮髒的劍,又折回身,将劍立在門邊,在衣袍上蹭了蹭沾了血的手,這才進去。

平筝腿發軟,抱着那團髒衣服,背靠着朱色石柱緩神。她看着角落那把泛着冷光的劍,上頭的血順着劍身流下……

平筝渾身打了個哆嗦。

頸間抵着的刀刃就像是一條陰毒的蟒蛇,此刻那蛇被主人收了回去,重新蟄伏了起來。

沈長寄進了屋就看到謝汝神色恹恹地縮在軟榻上,沒什麽精神,她有氣無力道:“吵吵鬧鬧的,作甚?”

他朝她伸手,驀地想起了什麽,手顫了顫,連着聲音都發了抖,“你、你可還好……”

謝汝掀起眼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無事啊。”

“我、我聽說府上來刺客了……”

謝汝一驚,身子動了下,她表情僵了一瞬,好似是牽動了什麽傷口,痛苦地皺了皺眉,顧念着他在,未曾多言,“我沒瞧見刺客,也沒聽到什麽動靜。”

沈長寄上下打量,見她毫發無傷,這才松了口氣。

回過神來,才發覺後背被冷汗浸透。

“你不舒服?”男人擰眉,“方才見平筝懷抱着衣服上有血,可是哪兒傷着了?”

謝汝被他急切地關懷問紅了臉,她裹着毯子,翻了個身,半靠在榻邊沖着軒窗,語無倫次:“我……無、無礙!能有何事……”

沈長寄猶不放心,他分明瞧見了,且她臉色白的像紙,定是哪處傷着了不好意思告訴他,“可是傷在什麽……私密之處……莫要害羞,若是平筝處理不好,感染了可是要發高熱的,我知你易害羞,可你身子不好,莫要諱疾忌醫……”

謝汝本來就心緒浮躁,被他叨叨得更是煩的不行,哪有男子将人家愛害羞這種話常置于嘴邊的?這天底下怕也只有沈大人獨一份兒了。

謝汝一陣無力,忍着小腹的鈍痛,“你今日話好多,快出去,不想見你。”

“為何不願見我?是傷口疼了?你究竟怎得了,莫不是當真叫刺客傷了?叫我瞧瞧可好?”

唠唠叨叨的,好煩。

她今兒心情實在不好,随手抄起桌上的書,往他身上丢。

不耐煩道:“我無事!你走好不好!”

沈長寄抱住書,放回榻上,顧及着身上的血腥味沒靠近,卻也沒走,仍堅持着。

二人一個篤定了她受傷非要瞧,一個堅決不給瞧非要人走,平筝尴尬地杵在門口,找了個空擋插話道:“那個,大人,姑娘并未受傷。”

沈長寄冷眼掃來,“那是何故。”

平筝張了張嘴,看着姑娘通紅的臉頰,咳了聲,“是女兒家的事,大人您不懂,別問了。”

她說這話也臊得很,平日跟一幫大老爺們混在一起,臉皮早就練厚了,可謝姑娘一臉紅,她也跟着害臊起來,真是見了鬼了。

沈長寄轉回頭,“女兒家……的事?”

謝汝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榻上的小桌上,“滾出去!!”

沈長寄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的少女,啞了聲,驀地想起什麽,耳根莫名泛紅,同手同腳地走出了門。

他雖是男子,雖從未與女子打過交道,可當年在邊境,在軍中,那些粗糙的兵痞子勝仗後就愛講些男女之事消遣時光,他、他自然也聽過些……他自然知道女子的月、月、月……事。咳……

沈長寄站在廊下,吹了會風,可這夏日三伏天的風又濕又黏,膩呼呼地往人衣袍上貼。

綿密的汗珠融進衣裳,熱騰騰的潮氣順着後脊梁往上爬,直漫到頭頂,他心裏那陣驚懼消散,取而代之的燥熱一層疊了一層。

有點口渴,舔了下唇。

他耳力極佳,一門之隔,仍能清晰地聽到平筝溫聲細語地問:

“姑娘,痛不痛啊?奴婢給您煮了紅糖黑米粥。”

“還是給您請個大夫來?手真涼,我去給您弄個暖手的來吧。”

“別忙了,沒胃口,想睡會。”少女虛弱的聲音穿過門板,鑽進了門外偷聽人的心縫裏。

沈長寄耳朵通紅,緩緩吐出一口氣,将一切的無所适從全怨在了風上。

這風真是越吹越熱,什麽鬼天氣。

不能在此待下去了,他想。

他終于想起來府上還有刺客的事等他料理,于是回了正院,正好看見副使苦着一張臉在院中徘徊。

“何事。”

“大人,經查探,那些死士的心口處有玄色的蛇樣紋飾,屬下懷疑是西戎人。”

西戎王庭豢養的死士他們曾在西北邊境時打過交道,那些人會把部落圖騰紋在心口。

“活口在哪?帶我去看看。”沈長寄自然而然道,上回犯心疾時他将人全殺了,後來便交代下屬,再有西戎刺客必要留下活口。

“那個,大人吶,”副使為難地笑了笑,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最後一個活口您方才親手宰了。”

沈長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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