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5)

打斷他的建議,“我想去花園裏坐一下。”

她怪異的提議讓宋博彥生奇,不過還是順從她的意思,跟着下了樓。到了花園,唐糖挑了張長椅坐下來,垂頭沉默。

清晨的花園安靜無比,這樣的靜默讓宋博彥有種窒息的錯覺,心裏突然湧出怪異的恐慌,他清了清嗓子,打算打破這令人害怕的靜滞。同一時間,卻聽到唐糖說,“宋博彥,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後媽遁走……

50、

唐糖擡起頭,很用力地扯出一抹笑,“對不起,這個孩子不能要了。”

宋博彥的呼吸凝滞了片刻,“你說什麽,”

唐糖死死掐着手心,笑着重複了一遍,“孩子不能要了,對不起。”

她說得很慢,乍聽似是為了說得更清楚,細辨卻能察覺聲音裏有隐隐的顫抖。宋博彥詫異地注視她,這才發現,她雖然在笑,可笑意冰涼,如同寒夜裏的冰水晶,沒有生氣,只剩下死死苦撐的僞裝。

望着故作堅強的女人,宋博彥胸口火辣辣地憋着疼,他半蹲下來,怒騰騰地端起她的下巴,“唐糖,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嗎?”

他的眸子裏有盛怒、失落和受傷,刺得唐糖胸口一陣悸痛,喉頭像是被這股疼痛給堵住,想說話,卻怕一開口就泣不成聲。

睨着她隐隐翻動的淚水,原本想逼她說個究竟的念頭被不舍壓了下來。他擡手覆上她蒼白如紙的臉,質問變成了無奈,“不要就不要吧……都随你。”

拇指拂過她眼角的濕潤,宋博彥長長籲口氣,“乖,別哭。你要是真不想要,咱們就不要。我說過,你最重要。”

四個字讓唐糖隐忍的淚水奪眶而出。如果今天他勃然大怒,揪着她大吵大鬧一場,那她尚可以按照昨晚排演好的劇本,繼續“任性”的拿掉孩子,再“負氣”分手,和楊陽一起回美國,永不相見。但現在,他毫無原則地遷就挑斷了她心中繃了許久的弦,很疼,很害怕,也幡然醒悟如果以謊言的方式離開,那對他才是最大的傷害,也是對這份愛最大的侮辱。

就在這一刻,她改變了初衷,決定揭曉自己的秘密。

吸了吸鼻子,她拉着他置于臉上的手慢慢游到後腦勺,最後壓在了那條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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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到那塊凸起時,宋博彥的手抖了下。他怔怔地看着她,深黑的眸子裏劃過憂色,“你……”

“噓。”唐糖點住他的薄唇,“先聽我說完。”

她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對不起,我上次騙了你,這道疤……”她緊了緊牙關,鼓起勇氣說完,“這道疤是五年前做手術留下的。”

見他驚慌地望着自己,唐糖努力笑了笑,“丘腦底節區膠質瘤,發現時是第一期,做了全切手術。”

宋博彥渾身一僵,有種如墜冰窟的感覺。同為醫生,他當然知道這些話的含義,剎那間,也明白了為什麽她一直拒絕愛情、拒絕婚姻和責任。

膠質瘤屬于浸潤性生長腫瘤,切除後複發可能性很高,約半數腫瘤複發後會惡變,近1/3腫瘤複發後演變為膠母細胞瘤,而一旦惡變為膠母細胞瘤,腫瘤将以瘋狂的速度進行生長繁殖,可能在一個月的時間裏布滿大腦,導致顱內壓增高死亡。患這種病的人就像在腦袋裏裝了個定時炸彈,随時随地都有爆炸的危險。

不過,膠質瘤全切後,五年成活率有80%,只要熬過5年,複發的可能性也會變小。唐糖說自己是五年前做的手術,已經熬過高發期,危險系數會降得很低。

那她突然不要孩子,是因為……想到那個可能,宋博彥的心怦怦狂跳。他一把抓着她的手,聲音輕顫,“你過了5年期,對吧?”

唐糖別開頭,緊阖上雙眼,緩緩吐出一口氣,“我複發了。”

“誰說的?”宋博彥激動地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

“不需要誰說,我自己就是神經外科醫生,這個病的症狀,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唐糖慢慢地說,“腫瘤阻塞腦脊液循環通路造成腦內積水和腦水腫腦脊液回吸收障礙,會引起頭疼、嘔吐,視線模糊,出現重影……”

“你以為頭暈、嘔吐就是複發?”宋博彥不由分打斷她的話,“你少亂猜,醫生說你是懷孕太累,只要好好休息就行。”

唐糖側過頭,認真地凝視他,“之前我也以為是妊娠反應,可是昨天,當我在手術室昏倒後,我就知道不是。

她深吸口氣,“我腫瘤生長的位置在丘腦底節區,跟其他大腦半球的腫瘤不同,這類病人在昏迷後通常會存有意識。昨天我清楚知道昏迷後所發生的的一切,這種感覺,我經歷過很多次,閉上眼都能回憶起來,不會錯。”

聽着她平靜的敘述,宋博彥焦躁地抓了抓頭發,“已經過了五年期,怎麽會複發,不可能,絕對不會。”

不等她說話,他突然用力抓起她的手,“你還沒檢查對不對,我們現在就去做MRI,檢查結果沒出來之前,你說什麽我都不信。”

“宋博彥。”唐糖拉住他,用力地咽了氣,“如果、如果檢查結果如我所料,你能不能……”

“想都別想。”宋博彥猛然鉗住她的下巴,眸子紅得能滴出血來,“唐糖,不管結果如何,我絕對不會放開你。”

她被迫仰望着他,唇瓣咬得發白。果然還是被她猜中了,他不會輕易放開自己,可這是她最不想要的,她不需要不離不棄的癡情,更不想他看着自己一天天走向死亡,那對他太殘忍了。

“宋博彥,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她突然說道。

宋博彥放開她的下巴,蹲在她面前,示意她說下去。

唐糖微微仰起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緩緩說,“我在安德森接受治療時認識了一對夫婦,那個妻子跟我一樣患有腦瘤,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沒有辦法全部切除,只能繼續做放療和化療。”

“他們結婚7年,因為擔心妻子的身體,所以一直沒有要孩子,但他們很恩愛,丈夫經常為病床上的妻子制造驚喜,全中心的女人都羨慕那個妻子,有一個這麽愛他的丈夫,而最讓人欽佩的是,她的丈夫不像其他家屬成天愁眉苦臉、擔驚受怕,反而像沒事人一樣,天天都很開心。可有一天晚上,我發現他躲在樓梯間哭。後來,我才知道,他其實常常趁着妻子睡着後躲在那裏哭。”

空蕩蕩的樓梯間裏,那一聲聲壓抑的嗚咽就像沾鹽的鞭子抽打着唐糖的心。聽着那痛苦的哭聲,她突然想到了父母和楊陽,想着他們是不是也這樣,躲在背後為她掉淚;也在那一刻,她暗自發誓,不會結婚,因為她不想多一個人為自己擔驚受怕。

聽完她的講述,宋博彥瞬時明白了她的顧慮,她怕連累他,成為他的負擔,更怕她離開後,他會痛不欲生。

看着她哀傷的笑容,宋博彥将她擁進懷裏,輕輕嘆口氣,“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新中國剛成立不久,有一個女大學生被選中參與一個科研項目,她到基地後才發現,要研制的是核-原料提煉,由于涉及軍事機密,她不能向任何人提及工作內容,包括她的未婚夫都認為她只是去外地建立實驗室。”

“8年後,項目完成,她終于可以回來跟等了她八年的未婚夫結婚。可就在結婚前,她被診斷出骨髓性白血病,為了不連累他未婚夫,她選擇了悄悄離開,而她的未婚夫為了找她,翻遍了大半個中國。”

他停下,撫了撫她的頭發,“你知道故事的結尾是什麽嗎?”

唐糖搖頭。

宋博彥難過地呼口氣,“她病死在蘇聯,而她的未婚夫,一生未娶,只能守在他們居住過的小院,緬懷僅有的歲月。”

聽到這裏,唐糖心中一突,腦海裏浮出一張飽經滄桑的容顏,“是……”

宋博彥颔首,“對,就是老爺子。”

見她滿懷感慨,宋博彥緊了緊擁着她的胳膊,“唐糖,愛是相守,長相守,才能一生一世。”

“可我沒機會跟你長相守了。”唐糖貼着他的胸口,淚水流了下來。

宋博彥俯身去吻她,嘴裏嘗到鹹鹹的,全是她的淚水,“傻瓜,活着時在一起,就是長相守。”

**

在宋博彥堅持下,唐糖就近在香港做了檢查。

可惜,上天終究沒有眷顧有情人,唐糖的判斷沒有錯,她的腦瘤複發了。

盡管已經做足了思想準備,但拿到結果時,宋博彥身子還是晃了下,他盯着那張MRI圖,喉嚨似被人緊掐住,五髒六腑擰結成了一團,心如刀割。

相比之下,唐糖格外平靜,平靜得替她檢查的腦外科主任都有點心驚,他輕輕咳嗽一聲,“我想不用解釋你也應該清楚這個病,由于暫時無法确定是否變成惡性,所以我們建議立即啓動化療,另外……”

他遲疑地睨了眼唐糖的肚子,“如果一旦開始化療,就需要停止妊娠。”

看唐糖抿着唇不說話,MO以為她在顧慮孩子,便勸道,“dy,你這次腫瘤複發的位置在前額葉,壓住了好幾條神經,如果不及時接受治療,發展下去是非常危險的,而且,以你現在的情況,懷孕極有可能……”

“我知道。”唐糖淡淡地打斷他的話,“懷孕後激素水平變化,可能會促進腫瘤長大和擴散。”

她的話堵得MO結舌,最後只能無措地望向宋博彥,欲言又止,“宋醫生……”

宋博彥伸手将平靜得毫無血色的唐糖攬進懷裏,嘴唇貼上她的發,“孩子,我們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累趴,你們看着,我遁走

51、

唐糖的人-流手術定在隔天。手術前,楊陽和黎瑾希從B市趕到了醫院。巧的是,宋家送來的保姆也在同一天到了香港。因為一時安排不到接機的人,宋博彥只好将唐糖暫時拜托給楊陽,親自去了機場。在出關口,看見阿姨腳邊那幾大箱嬰兒用品,他心中一酸,喃喃自語,“都用不上了。”

陳姨是宋家的老人,宋博彥兩兄弟都是她帶大的,對他們比兩人的母親還要熟悉。見宋博彥盯着那堆孩子的東西,眼眶泛紅,再聯想到他剛才的話,心裏不由一咯噔,“小彥,是不是你媳婦兒?”

宋博彥別開頭,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眼角,深吸口氣,“陳姨,這幾天我有事要忙,晚上先送你去酒店住。”

他避而不答讓陳姨心裏更慌急,“小彥,到底出了什麽事,是不是孩子?”

宋博彥曉得這事瞞不住,可現在說出來,家裏必然會刨根問到底,而他暫時還不想讓他們知道唐糖的病情,最重要的是,現如今他實在沒精力去理會唐糖以外的人和事。

于是,他生硬地拉過她手上的箱子,半推半拉地帶着她到停車場,“走吧,我送你先住下來。”

把她送到房間,宋博彥從皮夾裏抽出一疊錢,塞到她手裏,“阿姨,這兩天我沒空陪你,不過晚點我會叫人帶你到處去逛逛,這附近挺熱鬧,你要是想吃什麽,就自己去買點。”

他一邊說一邊往門口退,沒等陳姨開口便急匆匆道了聲再見,帶上了門離開,留下陳姨在門裏幹着急。

從酒店出來,宋博彥飛車趕往醫院,走到病房門口時,見黎瑾希遠遠站在外面,不由急地跑上去,“你怎麽在這兒,是不是唐糖?”

見他慌得聲音都在顫,黎瑾希忙不疊安撫,“沒事、沒事,他們兄妹在聊天,我出來站站。”

宋博彥走到門口,透過小窗戶往裏瞧了瞧,确定唐糖安然無事,才舒口氣。

“他們聊了很久嗎?”他側頭問黎瑾希。

黎瑾希想了想,答道,“還好,就一會兒。”

宋博彥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注視着床上的女人。屋內兩人說話的聲音很輕,隔着門他也聽不見在說什麽,不過當看到唐糖別開頭,雙眼發紅時,他心一抽,不由分推開了門。

對他突如其來的闖入,楊陽只是怔了下,慢慢站起來,“來了”

宋博彥嗯了聲,徑直走到床邊,輕輕掰過唐糖背轉的臉,“怎麽又哭了?”

“哪有?”唐糖別開頭。

宋博彥也不争論,只用手揩拭掉她臉頰上的淚水,換了個話題,“陳醫生說做完手術就能吃東西了,你想吃點什麽?”

唐糖蹙眉,搖頭。

宋博彥溫柔地拂開她緊蹙的眉頭,“要不,讓沈牧梵的餐廳送點私房菜過來?”

“我沒胃口,不想吃。”唐糖說。

“不吃怎麽行?”楊陽插-進話,“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營養。”

“是呀,做了手術身子虛,多少吃一點。”黎瑾希也加入勸說陣營。

三比一,唐糖敗下陣,點頭應好。

楊陽帶着黎瑾希去訂飯菜,等病房裏只剩下兩人,唐糖才開口問,“你是去接保姆了嗎?”

宋博彥颔首,“安排她住在酒店,等過些天,再買機票送她回去。”

“那……”唐糖擡眸,擔憂地看着他,“你家是不是都知道了?”

“暫時沒說。”

見她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宋博彥手指挑了挑她的唇瓣,示意她放開,“別瞎想,我沒說并不是要隐瞞什麽,只是現在沒精力跟他們解釋。而且……”

他頓了頓,用手拂着她掉在額前的碎發,“我家那邊,你不必操心,我爸媽很尊重孩子的想法,不會為難我們的。”

不等她說話,宋博彥攬過她的身子,下巴擱在她的頭頂,柔聲說,“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放松心情,好好配合治療,其他的,你什麽都不用想。”

他執意要為她打造一灣避風塘,她又怎能拒絕?輕輕将頭靠在他的肩膀,唐糖低低地應了聲好。

人流手術定在下午,醫院開了先例,特許宋博彥跟進手術室。為了避免造成二次傷害,他們選擇了微創的無痛人流,打麻藥前,唐糖忽然攥住宋博彥的袖子,一個勁搖頭,“宋博彥,我……”

她一個眼神,宋博彥已窺知她的心意,忙壓住她的手,“寶貝,我們說好的,對吧?”

“我知道,可我舍不得。”唐糖胡亂點頭,又搖頭,臉上全是淚。她是醫生,自然比普通人要理智,先不要說孩子會不會加速腫瘤惡化,從實際來看,随着腫瘤的病變,她會并發諸如腦水腫、視神經失調、甚至癫痫等一系列症狀,要把孩子拖到順利出生,希望幾乎為零。

然而,再理智,她也是個母親,她可以用一系列醫學知識說服自己拿掉孩子,卻無法割舍掉那份愛。從他發育為胚胎,根植在她子宮裏時,他就有了生命,作為母親,她怎麽能剝奪他成長發育、來到世上的權利?

望着她痛哭的樣子,宋博彥胸口像被人捶了一拳,悶疼難當。強咽下喉頭的酸澀,他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是,可現在沒辦法,不是嗎?而且我們還年輕,只要你想生,以後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小孩兒。”

唐糖哭着搖頭,“沒有了,不會再有了。”她的身體狀況,別說再生個孩子,就連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未知數。

“傻瓜,怎麽會沒有?”宋博彥撫摸她的臉,湊到她耳邊,故意調侃,“等你好了,我多努力努力,保證讓你三年抱倆。”

不等她反駁,他又貼住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問,“老婆,你舍不得他,難道就能舍下我嗎?”

唐糖側眸,凝視着雙眸血紅的他,艱難地搖了搖頭。她舍不下,他是她今生最大的不舍。

見她情緒平緩下來,麻醉醫生立即将麻藥注入輸液管,冰冷的液體流過,唐糖只覺身體越來越軟,眼皮漸漸搭了下去,失去意識前,她聽到宋博彥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确定她已被全身麻醉,陳醫生才宣布手術開始,當探頭緩緩進入子-宮,旁邊的儀器便映出裏面的情況,望着屏幕上那小小的一點,宋博彥心驀地一緊,胸口如痙攣般抽痛起來。

像是感知到他的情緒,陳醫生回頭睨了他一眼,當初他帶着唐糖來做孕檢的興奮歷歷在目,單是那股緊張勁,便能讓人知道他有多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只是上天太殘忍,竟然要他在妻子和孩子之間做出選擇,留不下這小天使。

深吸了口氣,陳醫生屏住眼底的酸澀,“宋醫生,要不要讓護士抓張圖片,留個紀念?”

宋博彥愣了下,思忖片刻後,哽咽地道了聲“謝謝。”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半個小時後,陳醫生成功将胚胎從子-宮壁上剝離,注視着托盤裏那個黃豆般的白色小囊,宋博彥身體裏好像有一只手,一下下,将他的心髒撕成了碎片。

那是他們的孩子,第一個孩子,也可能是唯一一個孩子。

**

唐糖醒來已經是傍晚,一睜眼,便看見床前圍着的親人。

“醒了?”宋博彥微涼的手覆上她的臉,“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見她閉了閉眼,示意自己沒事。楊陽接着問,“那要不要喝水?”

聽她輕輕嗯了聲,宋博彥忙扶住她的背坐起來,再接過楊陽遞來的水杯送到她嘴邊,“慢慢喝,小心嗆着。”

唐糖就着他的手喝了幾口,便扭開頭,“不要了。”

宋博彥放下水杯,扯來枕頭墊在她腰後,“餓不餓?你哥買了粥,我喂你吃點?”

唐糖本沒有一點胃口,可看見衆人期盼的目光,只好點頭。楊陽如釋重負,趕緊拉着黎瑾希支開小桌板,把保溫桶裏的雞絲粥倒進小碗讓宋博彥來喂。

唐糖勉強吃了小半碗便搖頭,表示不吃了。楊陽剛想勸她再吃些,不想宋博彥已經放下碗,拿起紙巾幫她擦嘴,“吃不下就算了,餓了再吃。”

楊陽急得瞪了宋博彥兩眼,她一天沒進食,怎麽能随着她的性子想不吃就不吃,萬一餓壞了怎麽辦?

見他着急的模樣,黎瑾希柳眉蹙了蹙,扯了扯她的袖子,“咱們先出去吧。”說完,也不等他反應,便将他拖出病房。到了門口,看他還巴巴地往裏看,黎瑾希建議道,“讓他們單獨待一會兒吧,放心,該做什麽,宋博彥心裏有數。”

楊陽不放心地再看了幾眼,才跟着黎瑾希離開,即使這樣他也不敢走遠,只在醫院附近的餐廳買了些吃的。

“你也吃點吧,昨晚到現在你都沒怎麽吃東西。”黎瑾希把一碗面擺到他面前。

楊陽嗯了聲,夾起一筷子面塞進嘴裏,可嚼着嚼着鼻子又酸了。

黎瑾希知道他是心疼唐糖,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別太擔心,吉人自有天象,唐糖救過那麽多人,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她的。”

楊陽反手握住她的手,汲了汲鼻子,“這兩天辛苦你了。”

“笨蛋,我們之間還用說這些。”黎瑾希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想起另一件事,“對了,你下午叫宋博彥出去說了什麽?”

下午,唐糖從手術室出來後,楊陽便叫走了宋博彥,兩人站在走廊拐角的地方聊了很久,她不放心,曾偷偷瞄了幾眼,見楊陽一直面色嚴肅沉重,還擔心他們是不是吵了起來,可回來時,兩人表情都是淡淡的,看不出端倪。在病房裏,當着宋博彥,她也不好問,這會兒得了機會才問出口。

“也沒什麽,只是告訴他,我想帶唐糖去美國,順便探了探他的想法。”楊陽輕描淡寫地說。

“探想法?”黎瑾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會以為他會扔下唐糖吧?”

“現在扔下倒無所謂,怕只怕他半途而廢。”楊陽用手撥了撥筷子,“老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就算我信他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人,可他的家人朋友呢?他們能忍受他守着一個病人嗎?能讓他把時間都浪費在照顧唐糖上嗎?他又能保證永遠不會膩嗎?”

楊陽放下筷子,嘆氣靠進椅背,“唐糖已經夠可憐了,我不想她在被病痛折磨的同時,還要受感情的苦。”

默默地注視着對面一臉疲憊的男人,黎瑾希緊了緊握他的手,“我懂,不過我相信宋博彥會好好愛護她。”

“我現在也信。”楊陽呢喃道,腦子裏回放着宋博彥的答案:“我不會說漂亮話,也沒法承諾我的家人和朋友能理解我、支持我陪着她。可我敢保證沒有人能逼我離開,包括她也不行。”

“至于你所說的永遠,在我看來,有生之年就是永遠。而有生之年,我與她執手不離,生死相依。”

作者有話要說:你若執手不離,我便生死相依,這是秋心目中最美好的愛情,給唐糖和小四了。

其實吧,秋心裏也難過的,寫這兩章都特別沉重(群衆:沉重你他媽還寫沒了小包子,你丫活該,板磚伺候)555,對不起了,小包子,奶奶對不住你,別記恨奶奶,主要是,你媽媽的情況太差了,你會理解的對不對,你也會跟奶奶和爸爸一樣有同樣的決定對不對?55555……

ps:最近秋秋在忙着複習考試,so,更新上可能沒法保證日更,但會争取隔日,大家別急,這文一定會在年前收關,而且,一定會讓大家看完開開心心過年哦!

最後,謝謝親們扔的雷子,讓你們破費了,鞠躬……

清風07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3-12-29 20:00:42

小變态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2-31 18:14:08

JuneKo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1-04 18:47:13

清風07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1-08 22:37:20

52、

休斯頓上午10點,正在辦公室看病案的沈牧笙接到Dag電話,通知他安排好手上的工作,下周同他一起飛香港。

沈牧笙點開電子備忘錄,查了查這個月的行程安排,好生詫異,“教授,我們去香港做什麽,”

Dag默了默,“dy病發了。”

複發沈牧笙身子一僵,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怎麽會複發,”

Dag顯然也很難過,嗓音很低啞,“還不清楚。總之你準備一下吧,我們盡快趕過去。”

沈牧笙悶悶地應好,挂電話時卻突然想到,“她為什麽不來美國?”雖然香港的腦外科在亞洲領先,可醫療設備技術等方面肯定比不過安德森,唐糖不來,難道是病情很嚴重了。

這問題讓Dag一下就想到那個折翼的小天使,不由心酸,“她剛做了流産手術,身子還比較虛弱,不适應長途飛行。”

“流産?”沈牧笙驀得睜大眼睛,像被人扼住了喉嚨,良久才低聲喃喃,“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放下電話,沈牧笙雙手撐住頭,胸口好似被壓了塊大石,久久透不過氣,這種感覺比五年前得知唐糖患上腦瘤還要難受。他和唐糖師從同門,當初她被查出腦瘤時,也是他協助Dag負責治療。

這些年看着她提心吊膽地挨過一日一日,看着她膽戰心驚地闖過一次又一次的複查,看着她表面樂呵呵卻緊閉心房不肯對任何人,哪怕她從不曾洩露過半點恐懼,他也知道她在害怕,甚至比普通病人更害怕。因為不知無畏,作為一個優秀的神經外科醫生,唐糖太了解自己的病情,也太清楚現代醫學的束手無策。

一年前,當五年癌篩順利過關時,他和Dag都很高興,畢竟對癌症病人而言,只要挨過5年的高發期,複發的幾率其實跟普通人患病一樣低。可誰知道……為什麽老天爺這麽不開眼?偏偏要在她開始新生活時,殘忍地收回一切,要知道得而複失遠比從未擁有更蝕骨。

用力搓揉泛酸的眼睛,沈牧笙想起應該跟大哥說一聲。他看了眼桌上的時鐘,算算此時正是香港的午夜,去電可能會打擾大哥休息,但轉念一想還是摁下號碼,畢竟在他哥那裏,唐糖的事從來不叫打擾。

電話響完一遍,無人接聽。沈牧笙驚訝地挑了挑眉,雖然他不怎麽聯系沈牧梵,不過據他所知,這個號碼是大哥的私人號碼,專門為幾個人設定,這麽多年還從未出現過沒人接的狀況,莫非是睡太死沒聽到?

思忖了會,沈牧笙決定再試一次,因為沈牧梵曾囑咐過,跟唐糖病情有關的事要第一時間通知他。這一次,電話依舊響了很久,久到沈牧笙都準備放下電話了,聽筒裏才突然傳來一記沙啞的“喂……”

沈牧笙吓了一跳,半天才回過神,叫了聲“大哥。”

“有事?”沈牧梵冷冷地問。

他的聲音繃得很緊,像是在壓抑着什麽,聽得沈牧笙莫名心虛,“那個、不是我,是唐糖。”

“唐糖……嘶。”

一道清晰的抽氣聲從彼端傳來,沈牧笙還沒來得及問怎麽了,就聽見那邊快速地說了句“我晚點再打給你”接着,一陣悉悉索索後,電話被切斷了。

聽着手機裏傳來的嘟嘟聲,沈牧笙愣了一瞬,嘴角微微翹起,看來他的哥哥終于能試着接受唐糖意外的人了。因為在電話切斷的前一秒,他清楚聽見那邊有個妩媚的女音,說了句讓人臉紅的話,“沈牧梵,你硬了……”

意識到自己打擾了大哥的性-致,沈牧笙不好意思的赧紅了臉,腦子卻不自覺地回想起那夜和某人交纏的火辣畫面,想得他全身血液蹭蹭地往一個地方湧,褲裆處很快就支起了高高的帳篷。

艹,他暗罵一聲,甩了甩頭,決定摒棄那些誘人的畫面,可幾分鐘後帳篷反而支得更高,惱得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機發出簡訊,“今晚我在家等你,不來就等着接法院傳票吧。”

沈牧梵的晚點一直晚到了第二天,可這一次換成了沈牧笙摁斷電話。聽着話筒裏暗-啞緊繃的聲音和抑不住的喘-息,沈牧梵立即明白他的弟弟應該在忙,只是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女人能讓他28歲還沒開過葷的弟弟有了“性-趣”?

或許,沈家就要辦喜事了。收好手機,他含笑走回卧室,視線落在床上熟睡的女人時,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

**

都說流-産是小月-子,護理不好容易落下病根,所以手術當晚,唐糖便住進了全港最好的月-子中心。盡管有人24小時照料,宋博彥還是衣不解帶地守在她床邊。

楊陽擔心他這麽熬下去身體吃不消,勸他回去休息,他卻只是搖頭,“她不在,我睡不着。”

其實,他沒說的是,自己不在唐糖也睡不好。自從做完手術,唐糖的睡眠就很差,常常半夜裏醒來,額頭上全是漬漬的冷汗。每次驚醒後,宋博彥都會溫柔地拂開她汗濕的頭發,一遍遍重複,“不怕、不怕,我在這兒。”

她從不肯透露噩夢的內容,只是在醒來後盯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氣,待氣息勻過來又背轉身,蜷縮做一團,閉着眼裝睡到天明。

是夜,她又在噩夢中醒來,然後像從前一樣被轉過身準備繼續裝睡,可今晚側躺的姿勢怎麽都不舒服,她只得翻過身子,就這樣撞進了一雙蓄滿淚水的眸子裏。望着慌忙扭頭擦眼淚的男人,唐糖心髒猛地收縮一下,一陣尖銳的刺痛沿心髒緩緩上行,她怎麽忘了,有的痛是他們共有的,只有他能感同身受。

凝視着他臉上的淚痕,唐糖用指尖撫過冒出胡渣的下巴,“多久沒刮胡子了?”

這是她做完手術後第一次主動講話,宋博彥內心有些激動,卻又怕吓着她,便努力壓住情緒,“忘了,大概兩三天吧。”

“兩三天就這麽長了?”唐糖輕聲說,“明天讓楊陽給帶個剃須刀來吧,我還是喜歡你幹幹淨淨的樣子。”

宋博彥握住她的在下巴上蹭了蹭,“你會幫我刮嗎?”

唐糖應了聲會,手指滑過他烏青的眼底,鼻子一酸,“對不起,這些天我狀态不好,害你擔心了。”

宋博彥捧着她的手貼在唇邊,“那以後別再這樣,好不好?”

唐糖輕輕颔首,身子往床邊挪了幾寸,“你也累了,上來躺一下吧。”

宋博彥依言脫掉鞋子和外套躺上去,将她撈進懷裏,“寶貝,你再睡一會兒。”

熟悉的體溫和氣味讓唐糖覺得心安,她伸手環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的懷裏,聽着頭頂緩而重的呼吸,心底泛出柔柔的酸疼來。她知道,即使他躺上了床,自己沒入睡前他還是睡不着。

兩人就這樣緊緊抱着,空氣中變得靜寂,屋子裏只有彼此沉默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宋博彥才聽到唐糖的喟嘆,“宋博彥,其實我很怕。”

宋博彥胸口猛地抽痛一下,緊了緊圈住她的手臂,黑眸裏蘊滿心疼。

見他沒應聲,唐糖把頭伏在他的胸前,緩緩說道,“這些天我一直在做噩夢,夢到我們的寶寶,夢到我死了……”

“瞎說。”宋博彥氣急地捂住她的嘴巴,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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