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益淩換了身衣服出了門,走到對面不過一分鐘的時間。還沒敲門,大門已經打開。

柏澤霄一身羊羔毛的家居服,整個人顯得更加小巧。他沖益淩眨了眨眼:“你來了?”

益淩過來名義上是輔導作業來的,拎個單反過來太刻意,出門前他左思右想還是沒帶,現在,他後悔了。

益淩看了一天黑漆漆的客廳:“你家裏沒人嗎?”

“我一個人住,媽媽過一段時間過來看我。”

益淩有些詫異:“這麽小就一個人住?你家裏人放心的下?”

“恩,”柏澤霄含糊的應了一聲,目光低垂似乎不想多說。

“算了,平時注意安全就好,沒事不要給陌生人開門,盡量不要定外賣,特別是晚上。還有,有什麽事直接找我,反正就在對面,一分鐘不到就到了。”益淩摸了摸柏澤霄的腦袋:“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益淩還不滿意:“重複一遍。”

“平時注意安全,不給陌生人開門,不定外賣,有事去對面找你。”柏澤霄仰臉看着益淩,眼神有些疑惑:“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我?”

“為什麽啊?”益淩歪頭,意味深長的重複了一遍,随即沖對方一笑:“你猜猜啊?”

說罷,益淩指了指樓上:“書房是在二樓是吧?”

這棟房子新裝修才沒多久,家具裝潢什麽的還很新,處處透着一股冷清感,益淩看了一圈,除了書房對面的小卧室虛虛看着門,其他的房間都緊鎖着。

“一個人住不害怕嗎?”

柏澤霄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會習慣的。”

那眼神看的益淩一陣心疼,伸手輕輕握住柏澤霄的手:“以後害怕或者睡不着,記得打給我。”

柏澤霄看他的眼神有些疑惑,似乎很不理解益淩為什麽對他這麽好。

益淩只是笑,不解釋:“說了讓你猜的,你猜對了,我就告訴你怎麽樣?”

來到書房,這裏大概是整個屋子最空的地方,兩個巨大的紅木書架只零散擺着幾本外文書,桌面上除了電腦,就是柏澤霄的作業和課本,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你先坐,”柏澤霄把椅子拉開示意益淩坐下,又匆匆從外面另搬了一張椅子過來。

“你們家沒有請保姆照顧你?”益淩忙伸手幫忙。

“有,但是只在飯點過來,做完就走。”

難怪這小子不怎麽愛說話,感情是一個人在家憋壞了。

益淩支着下巴看着對方的側臉:“無聊嗎平時?”

“還好。”

益淩笑了笑:“以後無聊了來找我吧!”

柏澤霄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的看向他。

“這個世界上好玩的東西其實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以後我慢慢教你。”益淩拍了拍手:“現在言歸正傳,你月考卷子呢?”

柏澤霄從書包裏抽出卷子,面有赧色:“考的不太好,你別笑話。”

“比起笑話你,我更喜歡看你笑。”益淩接過卷子翻了翻,英語最高,幾乎滿分,最差的是語文,十幾,就歪歪扭扭的填了幾句古詩。

“偏科啊這是,”益淩翻着卷子,微微皺起眉頭。

卷子上但凡寫上答案的都是對着,剩下來全空着,連語文作文都沒寫。

益淩轉頭看他:“你故意的?”

柏澤霄咬着下唇,搖了搖頭。

“進度不一樣?你轉學之前哪個學校的?”

“國外,”柏澤霄念了一個學校的名字,一大長串,益淩就聽明白是個貴族私立中學。

“那确實。”

跨一個省學的都不太一樣,更何況是跨國。

益淩拿出筆,拿出數學卷子:“先從你擅長的開始,我就直接開始講了,哪兒聽不懂你就叫停我。”

益淩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和細致,一個一個知識點掰開揉碎了跟他講,柏澤霄低頭盯着題,聽的很認真,卻一直沒有打斷益淩。

眼看了大半張卷子都要講完了,益淩口幹舌燥,心裏直犯嘀咕,趁着停下來喝水的功夫,把剛才說過的一道題單拎出來:“這題的解題步驟,說給我聽聽。”

柏澤霄說了,和益淩說的稍微有些出入,但也是正确的解題過程。

“感情你懂啊,”益淩笑了:“耍我呢?”

“你說的話,我能懂,但是考試的時候都是字,我就——”

益淩皺了皺眉,恍然道:“你看不懂中文?”

柏澤霄抿着唇,半晌之後點了點頭:“恩。”

益淩低頭又看了一遍卷子,還真是,數學卷子上但凡題幹長一點的他都沒寫,幾何題都是圖的,還勉強能答上來。

“難怪了,語文作文都沒寫,”益淩笑了,側頭看着英語卷子上漂亮的花體字,再對比歪歪扭扭的中文:“之前沒人教你寫字?”

柏澤霄搖搖頭:“有請中文家教,但是沒教兩周就走了。”

“要不要跟家裏人商量一下再找一個,不然多耽誤你上課?”

柏澤霄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益淩默默的看着,沒說話。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小孩兒和家裏人的關系不太好,不然這麽大的家也不會放一個小孩兒單獨住。

“不然,我還有個解決辦法。”益淩支着下巴,側着身子認真的打量柏澤霄。

柏澤霄轉頭看向他,沒接着問。

益淩笑了笑,站起來,把剛才的那支筆塞進柏澤霄手裏,握着柏澤霄的筆,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下兩個字。

筆畫游走間,益淩的掌心貼着柏澤霄的手背,兩個人因為姿勢的關系挨得極近,益淩傾身,鼻尖擦着柏澤霄的軟發,呼吸間盡是對方的味道。

“益,淩。”

最後一捺落筆,益淩放開手,撐着桌子低頭沖柏澤霄一笑:“我的名字,記住了。”

臺燈的暖白光線下,兩個少年無聲的對視着,益淩認真盯着那對瞳眸,不想錯過對方哪怕一絲的羞赧。

但是遺憾,對方的眼神平靜的像幽深潭水,任益淩瞪大了眼睛也看不見一絲水花。

益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挫敗的扶着額頭呢喃:“不開竅啊不開竅。”

“什麽?”

“沒什麽。”益淩擺擺手,自我安慰,十五歲,還小。

益淩直起上身,拿出手機對着柏澤霄。

“你看外面有什麽?”

柏澤霄回頭,黑漆漆的走廊上什麽也看不見。

“有什麽?”

就在他轉回頭的一瞬間,快門聲一響,這一瞬間的畫面被記錄在了益淩的手機裏。

益淩勾唇一笑:“今天的學費,我收下了。”

柏澤霄還在怔愣,益淩趁機捏了捏他的臉:“我回去了,晚上早點休息,”

柏澤霄站起來要送他,卻被益淩按回去:“你坐着吧,你送我下去再自己上來我還怕你磕着碰着呢!作業寫完就趕緊睡覺,改天我去找個字帖,認真教你寫字。”

益淩走了。

柏澤霄低頭把卷子收拾好塞進書包裏。

剛才寫字的筆還握在手裏,柏澤霄一直拿着它,若無其事的把剛才拿進來的椅子放回原位,若無其事的關上燈,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中。

柏澤霄舉起手,垂頭看着手裏的筆。

“益,淩。”

柏澤霄喃喃念叨着,拿着筆舉到鼻子邊,謹慎又小心的嗅了一下。

好香。

是那個人的味道。

柏澤霄摸着前胸,肋骨之下,心髒的跳動鼓點一般。

剛才,那個人皮膚的溫度,說話的身影,呼吸間溫暖的鼻息……柏澤霄拍了拍臉,他應該沒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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