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益淩打了個寒顫,被凍醒了。

浴缸裏的水已經半涼,益淩長舒了一口氣,找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十一點半。

泡了快三個小時了。

益淩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他吸了吸鼻子,感覺腦袋有點沉。

益淩站起來跨出浴缸,找了塊浴巾囫囵擦幹身上的水,就直接上床,裹上被子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亮,益淩咳了兩聲,感覺嗓子有點發癢,這情況大概率就是昨晚上凍着了。

瓢兒眨着一對兒綠豆眼呆呆的盯着益淩,益淩從床上起來,打開籠子戳了戳瓢兒的小腦殼。

“擔心我啊?”

瓢兒兩只手抱着益淩的手指頭嗅了嗅,發現沒有吃的東西,就嫌棄的推到一邊。

“嘁,小白眼兒狼!”益淩收回手,打開櫃子給瓢兒找糧,就聽見卧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敲了兩下。

“哥,你醒了嗎?”

益淩聽見敲門聲身子一抖,龍貓糧灑了一地。

“哥?”

“沒事兒,進來吧。”

柏澤霄推門一看,益淩正蹲在地上撿貓糧。

“被敲門的聲音吓了一跳,”益淩笑了笑:“一個人住習慣了,冷不丁聽見敲門聲還以為家裏進了賊。”

“那我之後還是在外面等。”

“不用,”益淩站起來,捏了捏柏澤霄的臉:“你多敲兩回,我習慣就好了。”

臉頰的皮膚觸手有點燙,益淩皺了皺眉,伸手去摸柏澤霄的腦門。

“體溫有點高啊,發燒了?”

“沒,沒有。”柏澤霄不敢去回憶昨天晚上的事情,錯開視線:“可能,出門的時候急了點,出了點汗。”

“哦,”益淩收回手,額頭不是很燙,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自行車依舊是益淩來騎,柏澤霄坐在後面。将近十一月,早晨的空氣漸漸冷了起來,益淩出門就打了個噴嚏,出門就把校服外套的拉鏈給拉上。

“哥,你感冒了?”

“有點吧,小感冒,用不着擔心。”

益淩跨上車,柏澤霄抱着他的腰坐在後座上。

“冷的話就把手放我口袋裏。”

柏澤霄一愣,恩了一聲,乖乖的把手放進去。

校服口袋的布料很薄,稍微抱緊一些就能感受到布料下皮膚的溫度。

柏澤霄有些局促,雙手攥拳小心的捏着衣料,盡量不挨着益淩的身體。

一個急轉彎,柏澤霄身子一歪,下意識的抱緊益淩保持平衡,前面的少年傳來一聲不厚道的低笑:“都說了讓你抓緊點嘛!”

柏澤霄明白了,益淩是故意的。

“我怕抓太緊你不舒服。”

益淩笑了,涼風中,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着愉悅:“我就怕你抓得不夠緊。”

柏澤霄猶豫了兩三秒,松開手,伸進口袋的最深處,隔着兩層衣料摟着益淩的腰。十七歲的人身量還很纖細,腰身還不夠柏澤霄兩胳膊環起來那麽寬,卻意外的讓人安心。

柏澤霄大着膽子,輕輕靠上益淩的後背,聽對方的心跳聲。

真好。

——

阿嚏!

益淩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天的第幾個噴嚏,俞滿擔心的看了他一眼:“淩哥你是感冒了吧?”

“好像有點,沒事兒,過兩天就好了。”

“要不要請假?”

益淩哼笑一聲:“就一個小感冒你覺得林成剛能批嗎?”

一個渾厚的男聲在益淩身後響起:“又編排我什麽呢?”

俞滿吓得一下就僵住,縮着脖子回了自己的座位。

益淩不滿的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林成剛:“躲在背後聽學生說話是你們高中老師必備技能還是怎麽的?每回都這樣。”

林成剛沒和他一般見識,目光直接看向益淩身邊的垃圾桶,裏面滿是用過的紙團。

“感冒了?”

“恩,”益淩甕聲甕氣的回答,他有點鼻炎,每次一感冒就鼻塞,藏都藏不住。

“用不用回家休息?”

益淩瞥了他一眼:“你會準假?”

“不會。”林成剛拍了拍益淩的肩膀:“你的身體扛得住,老師對你有信心。”

益淩白了他一眼:“那你說個球?”

“出來一下,有個事情找你聊聊。”

益淩其實壓根就不想動,奈何沒辦法林成剛就杵在他旁邊,大有一副“你不出來我就不走”的架勢。

益淩吐了一口濁氣,站起來跟他去了辦公室。

“聽說昨天晚上你幫紀襄那個物理競賽組整理資料了?”

“昂,”益淩懶懶的靠在牆上:“怎麽了?”

“他們指導老師張黎,你認識的,一直想拉你進來但是不好開口,知道昨天的事之後,就拜托我問問你的意思,想不想進他們組。”

“不想,”益淩一口回絕:“麻煩。”

“這個比賽含金量挺高的,之後如果有名次,有機會和青大的物理系教授見一見,保送什麽的也不是不——”

“你覺得我在乎這個?”益淩笑了:“不去,我沒時間。”

林成剛皺眉:“你連晚上的自習都不參加能沒時間?你天天都忙着幹什麽?”

忙着談戀愛。

益淩沒直說,現在辦公室裏沒別人,真把林成剛惹毛了少不了一頓“愛的收拾”。

“總是我沒興趣,讓張老師死心吧。”

“沒用了,我已經給你報上去了。”

益淩啧了一聲:“你這個老師怎麽這樣?”

“你這學生也不怎麽樣啊,”林成剛冷眼看他:“別忘了上回你和謝飛羽在後門打架的事,鬧這麽大動靜你真以為學校不知道?我在教導主任跟前當孫子給你擦屁股的時候你怎麽不說我這個老師怎麽這樣?”

益淩咂了咂嘴,不說話了。理虧。

“具體是去出力還是當混子你自己看着辦,總之今天就去張老師那裏報道。”

林成剛敲了敲桌子,爽快的把這件事定了下來。

中午午休,益淩不情不願的去了張黎那裏報了到,正好組員都在,張黎就讓組長紀襄先給益淩講講進度。

昨晚的事情過後紀襄看見他眼神還有些閃躲,奈何益淩現在根本就沒有精神琢磨紀襄的那點小心思,撐着腦袋百無聊賴的聽着課題報告。

“總是,現在就是這樣。”紀襄拿着複印的資料遞給益淩:“目前成果都在這兒了,你再看看。”

益淩道了聲謝,擡眼就看見紀襄臉頰上有一小塊藍色的墨跡。

“你,這裏。”益淩指了指自己的臉。

紀襄眨了眨眼,瞬間明白過來,慌忙用手去擦,卻幾次都沒有擦對地方。

益淩輕嘆了一口氣,伸手輕輕點了一下有墨跡的地方:“這裏。”

皮膚接觸的時間還沒有一秒鐘,紀襄摸着被點的地方,臉有些發燙,一桌人臉上均浮現出暧昧的神色。

“有濕紙巾嗎?”

“有,”同組的人拿出來,伸手遞給兩人。他的手勢明顯是想給益淩,奈何益淩正低頭看着資料,壓根就沒往他這兒看。

氣氛有些尴尬,紀襄抓起紙巾,低頭道了聲謝。

臉上的墨跡被擦掉,紀襄看着紙上的藍色印記,笑道:“估計是我爸練字班的小朋友不小心弄上去的。”

練字班?

益淩擡起眼:“你爸是教寫字的?”

“恩,益神不知道嗎?”旁邊有人解釋:“紀襄的爸爸是咱們市書法協會主席啊,紀襄字參加過好幾次書法大賽了,你們私底下沒聊過?”

在學校都說不到幾句話哪兒還有私底下?

益淩沒理說話的那人,直接看向紀襄:“這麽說你也教過小孩兒寫字?”

“恩,”紀襄點點頭:“有的時候去幫忙,我爸不在的時候帶他們練練,怎麽了?”

“沒什麽,”益淩想了想:“等會兒有空嗎,有點事情想和你聊聊。”

“我?”紀襄指着自己,有些意外,他們認識這麽久,這是益淩第一次主動約她。

身邊的女孩兒拉了拉紀襄的衣擺,興奮的小聲提醒她:“快答應啊!”

紀襄臉頰染上霞色,盡管害羞,但是紀襄很清楚,只要有接觸她就還有機會,不管益淩出于什麽目的約她,她都沒有理由拒絕。

“好,”紀襄笑了笑:“等會兒我們去哪兒?”

——

校門口的書店。

益淩拿着兩本字帖左右對比,皺眉選了半天,然後把兩本都遞給紀襄:“你看看哪本合适一點,國外回來的孩子,聽和說都沒問題,就是不太會寫漢字。”

紀襄的表情十分微妙,嘴角抖了好幾下,才長長吐了一口氣接過字帖。

“多大的孩子?”

“十五歲。”

“那挺大的了,拼音學過嗎?”

益淩摸了摸鼻子:“估計,沒有。”

“那就這本帶拼音的,”紀襄把字帖塞回益淩手裏:“回頭找個語文老師好好教教,基礎必須得打好。”

益淩點點頭,試探的問道:“一定要是語文老師嗎?”

紀襄有些疑惑:“不然你想怎麽樣?”

“我自己教。”

紀襄皺起眉頭,一臉不可思議的盯着益淩。

堂堂一中的學霸去教人讀字母?!說出去誰信?

“你,”紀襄欲言又止:“你給你弟弟妹妹挑的?”

一個字帖挑了快一個小時,比女生挑衣服還要糾結。

“額,算是吧,他管我叫哥。”

算是。

這個回答就很微妙。

“你對你這個‘弟弟’這麽好,你對象不吃醋嗎?”

“不啊。”

就是同一個人生什麽氣,我醋我自己?

“益淩,”紀襄皺眉看着對方:“你,真的在談戀愛了嗎?”

益淩梗住了。

确切的來說,沒有。

他和柏澤霄的關系到目前為止還是兄弟,離真正的情侶還差一大截,只是益淩擅自把這節距離忽略掉,人前親熱的把柏澤霄當對象。

益淩垂眸笑了笑,不知道小哭包知道他人前這麽稱呼他會是什麽反應。

益淩臉上溫柔的笑意讓紀襄有些惱火:“我陪你站了快一個小時,你跟我說句實話都不行?”

益淩微微皺眉:“紀襄,你知道我對你沒有——”

“算了!不想說就別說了。”紀襄打斷了益淩的話,咬了咬牙忍下心裏的不甘,笑着指着對面的奶茶店:“請我喝奶茶吧,就當我陪你來書店的謝禮了。”

一中正門寬闊的梧桐路上,少女捧着奶茶,走在綠化的石臺階上,時不時和身邊的少年說笑兩句。

少年明顯的心不在焉,但是出于禮貌,還是客氣的回答。

畫面很美好,每一個定格都可以當青春愛情電影的海報。

柏澤霄走近校園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手裏握着藥店的袋子,裏面是買給益淩的感冒藥。早上出門的時候益淩打了個噴嚏,他心裏默默的記下了,趁着午休時間去藥店買了藥,想趕在上課之前給益淩送過去。

結果買完藥剛進學校大門,就看見前面不遠處,正捧着奶茶說笑的兩人。

路過的人竊竊私語:“那不是校花紀襄和學霸益淩嗎?他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柏澤霄認真聽了一下名字。

原來是叫紀襄。

上回夜裏的也是她。

柏澤霄沒着急上去打招呼,跟在後面認真看了一下那個女孩的側臉。

好看嗎?

反正沒有他的益淩哥好看。

女孩的眼睛時時落在益淩身上,益淩不接話,女孩雖然失望,但依舊很積極的和益淩說話,益淩如果淡笑着多回她兩句,女孩的表情就立馬明媚起來。

柏澤霄看的很明白。

她喜歡他。

這樣的畫面随便走走就能撞見,可見兩個人見面的次數有多頻繁。

柏澤霄眼神冰冷,手中的塑料袋被握得嘩啦啦響,一股無名火自心底而來,裹挾着嫉妒和怨憤,鋪天蓋地瞬間摧毀了理智。

——

益淩手中的奶茶其實沒喝幾口,他感冒嗓子發癢,喝這種甜膩的東西就是自己找虐。

益淩捧着奶茶,不鹹不淡的和紀襄閑聊,就想趕緊會教室把手裏的東西直接丢進垃圾桶裏。

就在這時,身後砰的一聲響,有人慌張喊道:“同學你怎麽了?”

益淩一回頭,看見一個學生摔倒在地上,正艱難的想要爬起來。

益淩忙把奶茶遞給紀襄:“幫我拿一下。”

益淩走到那學生身邊,彎腰看他:“要幫忙嗎?”

膝蓋磕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校服褲子已經劃破了,傷口粘着砂礫和塵土,正不住的往外流血。

很嚴重。

益淩伸手扶他的肩膀:“去醫務室。”

那人低頭扶着自己的膝蓋,只是搖頭,卻一句話都不肯說。

益淩皺眉,敏銳的感覺到事情不對。

“擡頭看我。”

那人沒動。

益淩幹脆自己上手,把人掰正了面向自己。

一張已經哭花的,無比熟悉的小臉出現在益淩面前。

“霄,霄霄?”

“哥,”柏澤霄抽噎道:“我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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