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韶卓還在和那個老頭僵持着。
最終, 那老頭先大笑了起來。
“郎君如此謹慎,當真是在長?安城內待久了,忘了草原的血性!也罷, 老夫扔給你就是, 你可要接住了!”
韶卓皺眉, 看來他要找的那個人,原本應該是草原部落的後裔。
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那老頭手上的東西被?抛了過來, 韶卓伸手去接,就在馬上要到手之際, 一道暗器飛了過來,直直的打掉了空中之物。
韶卓大驚,下意識的就拔劍向後掃去, 同一時?間?,所有的府兵出動, 那老頭顯然也沒想到。
來者,是兩?個身手矯捷的黑衣人, 那兩?人對視一眼, 便?分頭行動,一人負責韶卓, 一人負責那老頭。
韶卓心裏暗罵,這還來了第三方, 真**的亂。
那老頭果然也不像表面上裝的那樣,拄着拐,還能輕松應對另一個黑衣人。
韶卓心裏直罵, 卻也只能招架住面前的人。
對方勢力顯然不止兩?人,韶卓帶的府兵都在疲于應對後方趕來的人, 韶卓心裏暗暗叫苦,這下,只能靠自己了。
那老頭認出了對方,大喊一句。
“大阏氏!”說完,那老頭從懷裏掏出了什麽東西往地上一扔,頓時?迷住了那黑衣人的眼,趁機跑了。
現在,韶卓要應付兩?個黑衣人了。
韶卓并不是只會花拳繡腿,即使兩?個武藝高?強的人同時?在,她也能招架一二,但也只是一二,時?間?一長?,明顯便?有些力不從心了。
而不知為何,對方招招帶着殺機,竟像是真的為取她性命。
一道劍影,韶卓左胳膊被?劃了一刀。
“小少君!”有府兵看見,立馬就要沖過來,可剛走兩?步,便?被?人從後背一劍穿心了。
韶卓意識到自己輕敵了,她掏出火種,就算炸了這裏,也免得讓這群人得手的好。
對方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啪的一下,打掉了她手中的火種。
韶卓驚訝之餘,只看見一柄利劍,直直的朝她胸前指來。
完了,這輩子才活了十六年就要結束了,簡直比上輩子都虧好嗎。
韶卓閉上了眼。
可想象中的疼痛卻沒到來,反之,一道長?箭劃破空中,射穿大門,直直的朝她面前的黑衣人而去。
緊接着,大門被?猛地踹開。
有人來了。
“殿下,是小少君!”
那邊一片混亂,似乎有光亮,背着光,韶卓看不清來人的身影,而自己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只隐隐約約的記得,自己倒下去之前,有人接住了她。
而那個懷抱,很溫暖……很踏實……
“殿下?!”
賀謙臉色陰沉的快要滴下水,看着懷裏的意識不清醒的人,他周身帶着寒意,“殺。”
暗六點頭,接着就拔出了劍,整個酒鋪的血腥味頓時?撲鼻而來,空氣中也只剩下了慘叫聲和刀劍的聲音。
賀謙抱着人,很快就回到了昭王府。
“殿下,您——”姜富姜順從屋內迎了出來,瞧見自家殿下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差點沒把?魂都吓掉。
“殿下,這!”
“傳太?醫!先把?府醫叫過來!”賀謙語氣前所未有的急切,抱着人就飛快的進了自己的房間?,那姜富和姜順哪還敢耽誤,立馬就跑出去找大夫去了。
韶卓胳膊上的劍傷還是很深,血流不止,若是皮外傷倒也罷了,賀謙只擔心那刀劍上有毒,時?刻注意着韶卓的臉色。
府醫還沒來,姜順先端來了熱水和一些簡單處理外傷的布和藥。
賀謙親自動手,準備開始包紮。
姜順偷偷去看自家主子的臉,只見他臉色鐵青,額角沁着豆大的汗珠,下巴緊繃,瞧着可怖極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暴怒又緊張的王爺。
這讓姜順一動也不敢動。
賀謙用剪刀剪開了韶卓衣領處的衣裳。
姜順端着熱水和烈酒,唯恐自家殿下夠不着,便?走近了兩?步,恭敬的等着。
可,等了半晌。
都沒有等到自家殿下的動作?。
空氣一瞬間?變得安靜極了。
姜順有些疑惑,他剛要擡頭:“殿下?”
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人猛地一下打翻了手上的水盆。
吓得姜順立馬跪地,抖如篩糠。
“出去!”
賀謙的聲音聽起來可怕至極。
姜順哪裏還敢多待,連忙跑出去找師傅去了。
而賀謙,将人趕跑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麽。
他只是,他只是眼花了。
無數個日?夜出現在夢裏的場景方才又浮現在眼前,賀謙頭疼般的按住自己額頭,試圖把?這些不合時?宜的念頭驅逐出去。
定了定神?,他重?新睜開了眼。
姜富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好自己端着熱水走了進來。
“殿下?”
裏屋沒有聲音。
“殿下?”
還是沒有應答。
倒是韶卓,此刻因為疼痛,輕哼了一聲,在這沉寂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明顯。
聲音不似平時?那樣,倒帶着一絲絲的嬌氣。
賀謙的手又重?新抖了起來。
幾乎是逃離一般的,他從裏屋退了出來。
“找個丫鬟去換藥,快!”
姜富愣住,不知發生何事,可接着,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手中的熱水再次灑落,他連忙撿起,躬身退下:“是,奴才這就去!”
很快,王府裏為數不多的丫鬟來了。與此同時?,府醫也到了。
可不知為何,賀謙讓人将床幔層層放下,只讓府醫在外把?脈。
“回殿下,那刀劍上五毒,只是有一些麻痹之類的藥物,所以會使人昏睡,加上傷處感染,可能會有高?熱,待臣去調理兩?幅方子,應該沒有大礙。”
賀謙此刻心亂如麻,活了二十年,還沒有如此慌亂的時?刻。
“知道了,退下吧。”
那府醫退下後,賀謙将屋裏除了丫鬟之外的所有人,全都遣散了下去。
那丫鬟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也已?經完成了換藥包紮的任務。
賀謙踱步到床前,終于問出了口:“你瞧見了什麽?”
那丫鬟以為自己觸到了什麽不能言說的秘密,立馬跪地:“回殿下!奴婢什麽也沒瞧見!”
賀謙頭疼,卻又無法追問,他擺擺手:“下去吧,今日?之事,管好你的嘴。”
“是!”那丫鬟連忙從屋裏退出去了。
賀謙掀開床幔,看着床上的人。
面色蒼白,唇角緊抿。
他就這樣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亥時?的滴漏聲響起,這才打破了這一絲沉寂。
“韶卓……韶家……”
“當真是,騙本王騙的好苦。”
今夜,艾芝牢牢記得自家阿郎的吩咐,果然,剛到亥時?,還沒有接到韶卓的消息,她便?将這事告訴了陳夫人,并且派人去了昭王府。
陳夫人一聽自家女?兒這膽大包天的計劃,差點就沒氣的當初暈過去。
“還愣着幹什麽!快出去找人!”
“夫人,阿郎說如果尋不到她,就先去找昭王!”
陳夫人一聽,立馬換衣,帶着人就去往昭王府了。
“殿下!國公府的夫人來了!”
賀謙一人在韶卓床前坐了半個多時?辰,姜富匆匆忙忙進來傳報,而賀謙此刻也已?經冷靜了下來,他站起身:“請夫人正堂見。”
臨走之前,又交代?姜富:“沒有本王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這間?屋子,記住,任何人。”
姜富一口應下。
賀謙在王府正堂見了陳夫人,一見面,陳夫人便?立馬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知了對方,而艾芝,也立馬将那封信呈上。
而賀謙卻只是大概的掃了掃,便?合上了信。
“夫人不必擔心,令嫒,就在本王府上。”
賀謙此話一出,陳夫人便?睜大了眼睛。
連帶着,艾芝受到的驚吓也不小。
一則是因為韶卓竟然就在昭王府,而二則,自然是因為那一聲“令嫒”。
“你……你……”陳夫人過于震驚,話都有些說不全了。
賀謙眼神?向來帶着威嚴,此刻,許是面對着長?輩,他挪開了那審視一般的眼神?。
“請夫人放心,初然無礙,她只是受了些傷,而傷她之人,都被?本王處理了。”
陳夫人稍稍松了口氣。
片刻後,陳夫人嘆了口氣,知道自己也瞞不住了,幹脆将廳堂內其?餘的人全都請了出去,而自己也慢慢坐了下來。
“既然殿下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了。不錯,初然,的确是我的女?兒。”
十六年前,十月十三日?雨夜,随着哇的一聲啼哭,國公府迎來了一個新的嬰兒。
“恭喜夫人,恭喜國公爺,是位千金!”接生的嬷嬷抱着孩子向韶國公報喜。
韶國公撫掌大笑:“好,好,女?兒好。”
可就在這時?,接生嬷嬷臉上的笑卻消失了:“這,這孩子,怎麽不哭啊……”
嬰兒不哭,可不是什麽好事,本來喜意融融的屋裏,氣氛突然就降至了冰點。
此時?,天上的一道閃電,照亮了屋裏。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麽了……”陳夫人此時?虛弱的在床上,朝着接生嬷嬷伸出了手,接生嬷嬷此刻正将嬰兒翻轉過來,輕輕拍打着屁股。
若是出生嬰兒不哭,就要用這個法子。
韶國公握住了陳夫人的手:“別怕,咱們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陳夫人方才因為疼痛,暈過去了,并沒有聽到接生嬷嬷的話,方才她有些眼花,也沒有瞧的真切,便?脫口而出:“國公爺說的是,咱們的兒子,一定會沒事的。”
這聲兒子出口,那邊韶卓就立馬哇的哭了出來,與此同時?,天空又是一道更?強的閃電,劃破了夜空。
韶國公愣了下,卻也沒有多想。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是一樁比一樁詭異。
先是國公府莫名其?妙來了一個和尚,說是國公府這次誕生的孩童,若是當成女?兒家養,年少必定波折多病,甚至可能活不過十歲,若是當成男孩養,則可能大富大貴。
這樣莫名其?妙的胡話,韶國公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可接着,乳母也頻頻帶來消息,說是小千金也不知怎麽了,就是不肯吃奶,還鬧起脾氣,一點也不配合。
再然後,這孩子就開始發起了高?燒。
國公府和陳夫人原本并不信鬼神?之說,此刻為了愛女?,卻也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罷了,若是對外說成男子,将來還可教他武藝強身健體,韶國公抱着這樣的想法,對外宣布,國公府景寧十年,再添一位小公子,起名韶卓。
陳夫人講到這裏,拭了拭淚:“殿下或許覺得荒謬,可也請體會一下當時?走投無路的父母的心。我們原本也想等卓兒身子好些,便?恢複女?兒身份,可誰成想,這孩子主意大的很,又聰明至極,五歲便?能顯露出和同齡人不一樣的心性來,漸漸的,她阿耶就覺得,這樣養着也不錯,身為男兒身,說不定還能成就一番大事。”
“本朝男女?平等,女?子照樣可為官入仕。”賀謙忍不住打斷道。
“殿下說的是,可卓兒自己卻也願意,這孩子從小就有主意,好多時?候,她阿耶都拿她沒法子。”
賀謙一直嚴肅的眼裏,閃過了一絲笑意。
“既然殿下已?經知道了此事,不知,是不是可否先替韶家保密?”陳夫人有些試探的問道。
而賀謙,聽到這個問題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恐怕不能。”
陳夫人愣住。
賀謙道:“夫人可知道,欺君之罪是何後果?今日?之事,即使本王不說,您以為可以瞞過聖上的眼睛?只要稍一打探,就能知道真相。本王勸夫人一句,還是跟聖上盡早解釋的好,畢竟,初然如今也是京兆府司護。”
陳夫人沉默了,伴君如伴虎,她當然深知這個道理,只不過韶國公如今不在,她一個人……
“夫人若是為難,本王倒是可以相幫。”
“殿下有什麽好的法子?”
……
陳夫人和賀謙在廳堂內談話的時?候,姜富和姜順就站在門外。
雖然聽不到裏面的對話,可姜富此刻卻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再加上這段日?子殿下的一些奇怪舉動……
“師父,您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我至今還不是很明白。”姜順腦子木一些,他摸摸腦袋,疑惑極了。
怎麽突然殿下就發了好大的脾氣,他們也不讓進去了,府醫也不讓進去了,還換了個丫鬟貼身照顧。
姜富恨鐵不成鋼一樣的看着自己這個笨徒弟,也懶得跟他解釋。
“你只要記住!以後啊,小心伺候些就行了!而且,咱們王府,說不定,很快就要添新主子了!”
“新主子,誰啊……”姜順還是不懂,姜富見他實在無藥可救,搖了搖頭,不再理會了。
姜順突然反應了過來,一拍腦袋:“師父,你,你是說!”
“噓……小聲些!免得被?殿下聽見!”
姜順連忙捂住了嘴,連連搖頭,但是他明顯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一會兒指指韶卓躺着的屋子,一會兒指指前堂的方向,又興奮,又害怕的。
姜富內心此刻也是百感交集,尤其?是聯想到最近的一些事情,他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殿下他心裏,也太?能藏事了。
那邊,陳夫人不知和賀謙達成了什麽一致意見,只見賀謙親自将人送人出來,接着,便?去了韶卓昏睡的房裏。
陳夫人在房裏帶了足足兩?刻鐘,才由艾芝扶着出來。
而她本人,竟也沒有将韶卓先帶回去的想法。
“這兩?日?,卓兒恐怕要先麻煩殿下了。”陳夫人臨走前,對賀謙說道。
賀謙點頭:“還有一事,想請教夫人。”
“殿下請問。”
“初然她,本名喚做什麽?”
陳夫人許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長?輩的心思總是細膩又敏感,眼角此刻也難得的帶上一抹笑意:“韶柔。這名字,還是我親自起的,當時?我不知腹中孩兒男女?,便?都備下了,若是女?兒,還準備了一個小字,結果,真的生了女?兒,卻也并沒有用上。”
“韶柔……”賀謙重?複了一遍,一閃而過的溫柔沒能逃過陳夫人的眼。
此刻夜已?深,陳夫人沒有多留,賀謙命人親自将人送回國公府,這才又轉身回到了韶卓的床前。
“韶柔……”
許是心有所感,韶柔此刻輕輕的動了動,卻又因疼痛,皺起了眉頭。
賀謙坐下,仔細端詳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皎皎,是我給柔兒備下的小字,小時?候一喚她她就跟我鬧,這孩子……簡直不像個女?兒家。”這是陳夫人臨走前對賀謙說的最後一句話。
“皎皎……”賀謙重?複了一遍。
他伸出右手,是在夢中經歷無數次的場景,有些微微顫抖的,撫上了那面龐,拇指輕輕的挪到韶柔蹙起的眉頭,撫了撫,像是要将他撫平一般。
“皎皎……”
胸口像是一灘水,又像是一團火。
無數個夜晚,他曾禱告,曾奢望,曾夢見後清醒的失望。
這一刻如潮水一般湧來,卻又很快褪去。
上天待他不薄,竟讓他那奢望,有了一絲絲成真的可能。
賀謙又撫了撫那眉頭,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韶卓在朦胧中做了好長?一個夢。
夢到了很多前世的事情,也夢到了很多小時?候的事。
“阿郎!你等等我!”阿元在院子裏追她,那時?候韶卓才六歲,卻已?經是長?安城內人人皆知的混世魔王了。
爬樹,打滾,游泳,沒有她不敢幹的。
“阿郎,你等等我呀,夫人說宮宴馬上要開始了,您不能在這玩了!”
韶卓瘋夠了,才停了下來。
“着急什麽,反正宮宴總是那樣的無聊。”
阿元氣喘籲籲的跟上來:“是無聊,但您也得去。”
韶卓無聊的将手中的樹枝一扔:“好吧,那走吧。”
那一晚,是大周的中秋佳宴。
韶卓坐在韶國公的後面,手中在把?玩一個九連環。
聖人和衆皇子妃嫔也很快都到了。
“硯知近日?氣色瞧着似乎不錯。”聖人入座後,看着自己的小兒子,說道。
照顧賀謙的嬷嬷行禮回話:“回聖上,五殿下這些日?子身子好了很多。”
聖人很是滿意,點頭:“硯知啊,你若是身子再強健些,便?也可去國子院騎射場試試了!”
那時?候的賀謙清瘦極了,像個病美人,他站起來,向聖人行了個禮:“是,父皇。”
韶卓毫不在意宮宴上發生的一切,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手上的這個九連環上。
宮女?開始上酒。
是她喜歡的六月銀。
“這酒真好喝,是甜的。”
“回小郎君的話,這是六月銀,是果酒,所以是甜的。”
“我還要,你再給我斟一些!”
那宮女?自然照辦。
韶國公在前面和大臣們說話,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兒子”在後面一杯接一杯的飲酒。
六月銀當場喝下倒不醉人,但若出門見了風,那酒勁就自然上來了。
韶卓在宮宴間?隙,跑了出去。
九月的風溫溫柔柔的,帶着夏末的最後一絲暖意,也帶着初秋桂花的香甜。
“咦……”韶卓看到前面有一個人。
“我怎麽有些迷路了……”
她搖了搖頭,視線卻有些更?模糊了,連帶着四周的景物都變得有些扭曲,她跌跌撞撞的,撞上了一個人。
“誰?”
入耳是極好聽的聲音,韶卓仰頭去看。
對方比她高?,穿着玉白色的長?袍,像清潤君子。
韶卓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以往看的各種小說和話本子,仙君谪仙一樣的人物,通常都有着俊美無比的面容……
接着她又想起了前世還未來得及告白的暗戀對象。
“嗚嗚……”韶卓悲從心來。
對面的少年郎皺起眉頭,看着在他面前耍酒瘋的小孩兒。
“他好帥的……我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呢……”韶卓已?經開始胡說自話。
接着,她的手就不聽使喚的纏上了少年郎的腰。
“放、放肆!”對方顯然有些慌亂。
“诶,你的腰好細啊……”韶卓手上動作?不停,內心疑惑的很,這小哥哥,怎麽看上去這麽柔弱。
色從膽邊起,韶卓突然想放肆一回。
月黑風高?又夜深人靜,韶卓見面前的人當真是沒她力氣大,便?使了勁,踮起腳,湊了上去。
六月銀的果酒味彌漫開,唇齒間?還帶着酸澀,冰冰涼的,還有一絲好聞的松竹香,韶卓貪心的嗅了嗅。
果然美好。
只是那片刻的美好後,對面的人仿佛受了奇恥大辱一般,強行掙脫開,連着退後了好幾步。
“你、你……咳!咳咳!”
韶卓歪着腦袋,意識又不太?清楚了,那少年身邊的下人似乎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殿下,殿下……”
而阿元,也到了她的身邊:“阿郎……”
殿下,殿下。
韶卓突然,看清了對方的臉。
……
猛地一下,床上的人睜開了眼。
韶柔醒了。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床幔的環境,她大口喘着氣,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浮上水面,稍稍動動身子,胳膊卻傳來了一陣陣的劇痛。
她想起來了……她在那個酒鋪暈過去了,救她的人……
“阿郎!你醒了?!”
是艾芝的聲音。
艾芝從門口沖了進來,韶柔想動,卻動不了。
“艾芝……”
艾芝端着藥,立馬放下,上前查看了一番她的情況,“阿郎稍等,我這就去禀報夫人!”
艾芝說完又小跑出去,韶柔想拉她,胳膊也無力的滑了下去。
“柔兒,柔兒!”陳夫人果然很快跑來。
“阿娘……”
“快躺下。”陳夫人忙握住她的手,坐到了床邊。
“胳膊還疼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還好,讓阿娘擔心了。”
陳夫人見她醒了,先前的擔憂和生氣都消散了,只剩下了喜悅:“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這次你可把?阿娘吓壞了,多虧了殿下,你得跟我保證,以後,再不許一個人去行這般冒險之事了!”
“是……不過阿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陳夫人和艾芝對視一眼,決定先長?話短說,于是便?把?她受傷之後,先在昭王府躺了一日?,度過了危險期後,再回到王府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韶柔聽後,百感交集。
“我又欠殿下了。”
艾芝抿抿唇,卻沒多嘴,而是道:“阿郎福大命大,自然沒事,而且阿元也好了,大夫說再有兩?日?,阿元便?可以下床了。”
韶柔的眼睛亮了亮,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傷我的那些人呢?”
陳夫人有些氣憤的道:“那些人自有下場,敢傷我兒,我國公府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韶柔想起昏迷前經歷的那些事,那老頭,還有那所謂的身世,有太?多信息沒來得及消化了,不過不着急,她回頭可以一一去問賀謙。
“對了,我睡了幾日?啊?”
“阿郎您已?經昏睡五日?了。”
“這麽久……我是中毒了?”
“沒有……殿下說傷您刀劍上沒有毒,只有些令人麻痹的藥物。”
這時?,小十叁在外喊陳夫人:“夫人,那邊回信了。”
陳夫人連忙起身:“柔兒,你先好好休息,阿娘去去就回。”
“阿娘,怎麽了?”
“沒事,就是一些府上的瑣事,你快躺下,聽話。”
韶柔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想,而是繼續問艾芝這幾日?發生的事。
而艾芝,也只撿些非重?點的給她說。
陳夫人到了外間?,接過了十叁手裏的信,這是她八百裏加急傳到幽州,又從國公爺手上返回來的。
信上只寫了一句話:“以卓兒自己的意思為準。”
陳夫人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她自己的意思恐怕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那晚傷韶柔的草原人,大多被?昭王府的人就地正法,留了一兩?個活口,正被?關押在大理寺仔細盤問。
巴爾部落的人還在京城,自然不可能引火上身,在出事的第一天,就立馬面聖,極力撇開關系。京兆府、刑部、大理寺這幾日?都在連同辦案,韶柔那一晚出現在十裏酒鋪的消息,也很快被?挖了出來,屆時?,她就是最重?要的證人。
只是陳夫人暫時?将她醒過來的消息瞞了下去,緊接着,立馬派人去昭王府傳話,而她自己,回到了韶柔的房裏。
“都出去吧。”陳夫人遣散了屋裏伺候的所有人。
“阿娘?”韶柔有些疑惑,不知發生了何事。
陳夫人走到床邊,坐下,表情嚴肅:“柔兒,接下來阿娘要說的事,你得做個心理準備。”
“怎麽了阿娘?”
陳夫人,頓了頓,将這兩?日?發生的事全都跟韶柔講了。
……
空氣沉默了好一會兒。
“殿下……殿下他,知道了?”
陳夫人嗯了一聲:“現在你醒來的消息聖人還不知道,但是阿娘和你阿耶商量後,決定先去将這事說明白了,将來聖人,也怪罪不了。”
韶柔的表情都僵硬了:“殿下他……不願意幫我隐瞞嗎……”
陳夫人表情複雜:“原本,阿娘也想同殿下商量一下,可殿下說的有道理,這次你受傷的事太?多人看見了,每個人的眼睛是遮不住的,阿娘想,紙包不住火,索性你出生那年,宮裏又正好發生了一件大事,殿下已?經前後都打通了關系,就說咱們隐瞞這事,是因為天生異象為天子祈福。”
韶柔沉默了。
“阿娘,你讓我想想吧……”
“好,但是這事不宜久拖,你醒過來後,宮裏定會派人來詢問,在那之前,你得拿定了主意才行。”
“好,我知道了。”
陳夫人走後,韶柔內心情緒翻騰不已?,沒想到,這事會以這樣的處境揭開。
她受傷之後,被?送到了昭王府……還在那裏睡了一天……
那麽,賀謙他……
韶柔及時?打斷了自己腦海中的念頭,賀謙是怎麽發現的,她一點都不關心!
一點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