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慕容筝聽見衛若漓的話, 神?色怔了下,臉上堆起一絲尴尬的笑容,她看向衛若漓,道:“陛下, 臣妾替您更衣吧, 天?色不早了……”
不等慕容筝話說?完, 衛若漓便不耐煩地掃向師泱, 聲音裏透着愠怒,不悅地說?:“怎麽,聽不懂朕的話麽?!”
一句話落音,慕容筝被吓得立時噤聲, 一顆心瞬間涼了半截。
師泱垂着雙眸, 沒有言語,擡腳跟着衛若漓進了殿內。
襕窗大開着, 夜晚的風極大, 吹得帷幔四散開來。
慕容筝站在原地, 只?覺得風吹得她渾身冰涼, 她望着這空蕩寂靜的大殿, 一顆心沉至谷底。有那?麽一瞬間,她忽然有一種錯覺, 衛若漓其實從未對她上過心。
內殿, 師泱随着衛若漓走了進去。
衛若漓走至屏風後, 忽然停下了腳步,師泱知道她停了下來,沒有再上前, 垂首站在她身後。
內殿寂靜無?聲,彼此只?這樣靜靜站着, 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半晌,衛若漓慢慢轉過身來,她望着眼前的人,見她依舊這樣恭敬站着,一動不動,神?色鎮定自若。
與她往日那?盛氣淩人的嚣張跋扈模樣,一點兒也不同。
一個從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忽然間就變的聽話順從起來,她沒有一點反抗,收藏起所有的喜怒哀樂,默默與她隐忍周旋。
這樣的轉變,真是叫人意外呵。
只?是可惜,這樣的司馬昭之?心,她掩藏得實在太過拙劣。
衛若漓自上而下地明目張膽打量眼前這張俏麗的面容,比起往日豐腴掬态,她清瘦了許多,但那?輪廓分明的下颌線,卻更給?她添了另一種風骨。
高挺的鼻尖,緊抿的唇瓣,纖麗如?白鶴長頸下的,是瘦削的兩肩,她舒張沉穩地挺着背,即便垂着頭,依舊還是往日淩人傲骨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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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與身俱來的高傲氣質,是不論?她如?何折磨,都也磨滅不了的。
她與她不同,她曾能?夠隐忍所受的痛苦與屈辱。
是師泱不能?承受的。
這一點,她清楚得很。
衛若漓慢勾起唇瓣,原本陰郁的情緒,忽然在一瞬間,換成了另一種松快的姿态。
她知曉她心中?的每一個想法,卻并不打算拆穿她。
她就像看着那?籠中?裏的金絲雀一樣,不論?她如?何折騰,都逃不了自己的掌心。這樣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快感,忽然叫她覺得心情暢快起來。
衛若漓站在師泱身前,不動聲色默默朝她張開雙臂。
師泱餘光瞥見,知曉她的意思,遂會意躬身上前。她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燕服,和?往日圓領長袍不同,更添一種貴族之?氣。
師泱停了片刻,提氣做了萬全準備,終于在她身前蹲下來,雙手擡起,扣住她的腰身,纖細如?蔥玉的手指,慢慢爬上去,解開她腰間的白玉束帶。
這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九龍玉帶,每塊玉間都有琥珀石相?間為飾。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曾幾何時,衛若漓大概也是這樣俯低姿态,跪倒在她的腳邊,任她折辱。
瞧,報應來得這樣快。
師泱從未如?此姿态地伺候過任何人,衛若漓是第一個。
她用?了好?一會兒,才脫去衛若漓外面的罩衫長服,她裏面只?穿了一身白色中?單,亮白得晃人眼。
師泱站起身,回身去找更換的衣服。
可尋了一圈,才發現,這裏是慕容筝的寝室,哪裏有她的衣服。
一時有些躊躇茫然,師泱站在那?裏,竟不知所措起來。
衛若漓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負手背在身後,掌心微攢,忽然間伸手去抓師泱的手腕,師泱一怔,瞠大了雙眸回頭望向她。
誰知還未來得及反應,衛若漓一手将她拽了過去,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探身就抱她飛出了窗外。
屋外的人聽見動靜,慕容筝忙沖了進去,可只?看見桌邊大開的窗戶,房內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她二人的蹤影。
慕容筝立在那?裏,寬大的襕袖下,兩只?拳頭捏得顫栗泛白。
什麽冊封,什麽大婚,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一場空!
屋外大風狂亂,衛若漓抱着師泱,運起輕功帶着她飛出了六宮。
外面一片漆黑,師泱如?今沒有內力與武功,整個人虛浮騰在半空中?,因為速度太快,風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只?本能?地牢牢攀住身旁的這具身體。
師泱不知道衛若漓要帶她去哪兒,她閉着眼睛貼在衛若漓身前,耳邊滿是呼嘯而來的風聲,幾乎震耳欲聾。可出奇的,她卻依舊能?夠聽得清,這具身體深處,那?一聲一聲有力的咚咚心跳。
思緒被風吹得迷亂起來,師泱忽然想起從前,似乎也是這樣一個風大的夜晚。漆黑的禁宮之?中?,衛若漓抱着她,飛了很久很久。
衛若漓的輕功比她高出許多,在練武的造詣上,她的天?賦要比她好?。
帶着她這樣一個大活人,飛了整整半個多時辰,竟然一點兒也不臉紅心跳。
後來,她躲在她的懷裏,仰起頭吻她的下颌,濕吻一路往下,順着長頸去啃她的喉間,可不管她對她怎麽啃咬,衛若漓全都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态。
她那?時以為她定力驚人,現在想想,大概是沒有愛的緣故。
那?時候,衛若漓心中?一定對她恨之?入骨,惟剩下厭惡一種情緒。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那?時候,她很依賴身邊的這個人。
她将她當做雲榮的替身,當成那?個在漆黑之?夜裏,救了她一命的人,閉上眼睛貼在她頸間的時候,她很心安,也很迷戀。
她對所有人強勢,對所有人跋扈,不問緣由地厮殺絞虐。
卻将唯一的弱點和?那?些不堪的情愛,都只?給?了她一個人。
溫柔鄉裏叫人沉淪,沉淪到她連身邊人何時行動,何時變化,都未曾察覺到。
或許是她太蠢,被情愛蒙蔽了頭腦和?心,才會被這個人狠狠欺騙。
風大太了,幾欲迷亂了她的眼睛。
一陣天?旋地轉間,師泱背觸及到一塊柔軟冰涼的地方,所有思緒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師泱騰地睜開眼睛,還為來得及看清此處是哪裏,卻被身上的人強勢壓住,欺身過來。
唇瓣啃噬上來,猛烈而又粗魯。
所有掙紮一如?既往,全都成了枉然。
今夜的衛若漓,比起往日的強硬欺淩,多了一點點的憐憫。
這是自白日她來給?她渡內力後的,第一次心軟。
就像從前她努力取悅她的姿态時那?樣,照顧着她的敏感,試圖叫她也沉淪在這場情|事之?中?。
七年,彼此的身體太過熟悉,熟悉到即便在以折磨之?名下,也依舊會不經意地沉淪進去。
衛若漓放不下師泱,恨也好?,愛也罷,她都無?法松開手。
而師泱,明知在不能?沉淪的情況下,卻依舊被這具發熱情|動的身體而吓到。
這樣超出理智之?外的勾弄,婉轉深入,每一下都叫她害怕。
她應該毫不猶豫地起身反抗的,将那?尖銳的金簪刺入衛若漓的喉間,在致命的地方,一招斃命。
就如?同殺範青那?樣。
可她知道,她不能?這樣做。
什麽都還未達成,沒有了這條命,她拿什麽複國,又拿什麽去救桦兒。
理智逐漸占據上方,身體忽然變得僵硬起來,衛若漓察覺了出來,她有些粗粝的指腹,往深處游擺,試圖将她帶進另一個世界。
師泱努力勸說?自己放松,此時此刻,她不知道理智與情|欲究竟誰在上方,她閉上眼睛,任由着将身體軟下來,卸下來的那?一刻,衛若漓察覺了出來她的變化,順勢滑|入。草地上露水斑跡點點,師泱襦群被推。
至腰間。衛若漓撐在她上方,她怕壓住她,遂微俯低身子下來伸舌。
微卷将她的身體一點點的打開,師泱猛然顫栗着,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在她懷裏顫抖。
“師泱,你恨我麽?”衛若漓忽然開口問她。
這是第一次,明知彼此心中?所想的境況下,衛若漓這樣心平氣和?地問她,像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師泱掐住她的肩頭,她緊緊咬住下唇,舊傷未愈,鮮血再次染上了她的唇瓣。
“是!我恨你,我恨極了你!”壓抑了太久,這一刻師泱再也沒有僞裝,毫不猶豫地告訴她心中?所想。
明确的答案,明确的恨意。
衛若漓通通都知曉,可不死心的,她不滿意她們之?間這樣的關系。可她也清楚地明白,即便天?地颠倒,山川倒流,她們也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衛若漓吻上她的唇,将那?血腥的鹹味全部吞入腹中?。
她細細描摹她的唇齒,與她交換着彼此的味道,手指從她後頸間穿過,托起她的腦袋,與地上的草地分離片刻,然後順着肩背緊緊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深深湧入懷中?。
師泱與她交頸相?擁,顫栗的身體漸漸恢複如?常,她睜開眼睛,看見她身後的那?片天?空。
此處是青華山上,天?空月色皎然,漫天?都是星星點點的熒亮,耳邊的山谷內傳來鹧鸪的哀鳴聲,一聲一聲,似乎要戳到天?邊兒去。
師泱感受着這具身體的溫暖與不舍,她輕靠在衛若漓的耳畔,忽然淡聲呢喃道:“我想做你的皇後,好?麽?”
與此同時,衛若漓緊閉的雙眸驀然睜開。
眼中?溫情漸漸褪去,只?剩下些許的失落,她抱住她身體的手微松,今夜所有一切的迷思在這一刻全部清醒。
卻原來,這就是她的目的。
衛若漓松開她,覆身凝望着這張如?花容顏,并不打算拆穿她。
她玩味地笑着問她:“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答應你?”
師泱盯着她,篤定地說?:“你不會殺我。只?要我成為大梁皇後,此生此世,我都只?屬于你一個人。”
衛若漓微愣了下,片刻恍惚之?後,她翻身抽離出她的身體。坐在一旁草地上,她抽出懷裏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掌中?的水漬,然後随手扔在了地上。
她重新擡頭看向她,隔着漆黑的夜色,聲音冷得像冰:“師泱,你太高估了你自己。做我的皇後,你還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