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衛千裏拎了一袋子藥出來，身後髒兮兮的孩子緊緊的跟着，有點膽怯的蹭到衛千裏身邊，“我們現在去哪？”
衛千裏把袋子拎到他眼前晃了晃，“吃飯，上藥，睡覺。”衛千裏剛剛在羅老三房間大致數了下錢，差不多有三千塊，夠他花好些天的。
兩人從餐館出來已經夜裏九點多，衛千裏看着身前那個走兩步還跳一下的孩子皺緊了眉頭，他怎麽就腦抽的把這孩子留在身邊了？衛千裏搖頭，不行，絕對不行，這麽個累贅他要趕緊甩掉。
算了下手裏的錢，沒有身份證，好的酒店住不了，只能去小旅館。衛千裏給小孩兒叫到身邊，“哪裏的酒店不要身份證？”
秦三對這一帶熟悉得很，能幫着衛千裏做事讓他興奮無比，“我知道，我知道，二哥跟着我走！”
他細瘦的小胳膊晃了晃，衛千裏跟着他往小路上拐。“這邊有挺多人是做那種生意的，所以也有不要身份證給錢就進的地兒。”
衛千裏聽他的話，忽然就很想戲弄他，男人把小孩兒拉到身邊，“那種生意？哪種？”路燈下衛千裏的臉被掩上一片陰影，看不大清，小孩兒紅着臉道：“就是那種生意，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在房間裏做那種事情。”
衛千裏嘴角微微勾起，“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懂呢，看來你也都知道。”
秦三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尖，“知道啊。”
很快兩人便到了地方，酒店大堂的電視裏又在複播秦修退出娛樂圈的視頻。前臺兩個小姑娘撐着個下巴扁嘴，衛千裏走去開/房兩人也是心不在焉。
“我最喜歡秦修了，多帥啊……還有他身材也很好啊，要肌肉有肌肉，但又不誇張……”星星眼的還在那無限幻想，衛千裏拍了下桌子，“标間。”
“媽啊你吓死我了！”那姑娘西子捧心，“沒看着我忙着呢！”
這麽個破旅店衛千裏也要求不了什麽，“标間！”
那姑娘“啪啪”在電腦上查了下，瞪着衛千裏，“沒有！”轉頭小聲嘆氣，“現在的男人啊，有幾個能像秦修似的……他就是我的男神，這剩下的都是些神馬東西！”
衛千裏嗤笑一聲，“你簡直是瞎！”
開了間大床房。衛千裏把手裏的藥扔在床上，小孩兒站在門邊不知道怎麽辦。衛千裏看他一眼，“洗澡，自己找地方睡。”
秦三趕緊點頭，一溜煙就進了浴室。緊接着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脫衣服聲，可半天不見水流的動靜。
衛千裏吼起來，“你幹嘛呢？”
“我，我不知道怎麽開熱水。”
“往右擰！右擰！”
衛千裏把衣服脫了，胸膛上的傷口顯得十分可怖吓人。因為傷口位置在左胸，衛千裏低下頭很難看清情況。他走到浴室敲門，“你把門打開。”
裏面忽然傳來“噼裏啪啦”的混亂響聲，“你又在裏面幹嘛呢？！”
小孩兒很快就把門打開了，他探出一個腦袋來，兩只眼睛大大的看向衛千裏。衛千裏作勢要進去，小孩兒一把拉住門，“我沒穿衣服！”
衛千裏瞟他一眼，“快點。”
小孩兒“哦”了一聲，趕緊關上門。過了沒一會兒，秦三就濕着頭發穿着浴袍出來了。
衛千裏果着上半身掠過小孩兒進去，門都沒關就把褲子脫了。放了水，簡單的沖了沖下面，上半身沒敢沾水。随意擦擦頭發，挺直背脊看着鏡子裏的臉，久久不能動作。
第一次如此認真仔細的看這張臉，衛千裏伸手摸了摸，皮膚、骨骼無一不陌生。身體的主人少說也要三十歲了吧，真是可笑，自己的身體被別人霸占了，而他又霸占了這個人的身體。
如此惡性循環，卻都是因為那一晚上他出了車禍。
垂下頭嗤嗤的笑起來，笑聲既悲涼又難聽。因為浴室門沒關，小孩兒就站在客廳偷偷看他，大氣都不敢喘。衛千裏一手撐在鏡子上，頭垂了下來。
沒過一會兒，腦子就充血發脹眼睛發紅，衛千裏擡起頭來，卻逼着自己挑起了嘴角。
“哈哈哈哈……”笑的悲涼，忽然“砰”的一聲響，一拳打碎了鏡子！血順着手慢慢的流下來，這類似于自殘的動作讓身後的秦三吓得連動都不敢動。
衛千裏把水龍頭打開，手伸到水下沖了沖，疼痛的感覺讓腦子越發的清醒，比毒-品還讓人通體舒暢。把架子上的浴巾圍在腰間，随意擦了擦手。轉身看向那一臉驚慌的小孩兒，“你過來。”
秦三哆嗦着挪到他身邊，不小心看到衛千裏胸口的刀傷，害怕的兩手緊緊絞在一起。衛千裏道：“去把藥拿過來。”
秦三片刻不敢耽誤，趕緊把袋子給人拎了過來。衛千裏坐到床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膛，“過來擦藥。”
衛千裏身材很好，雖然有肌肉但是卻不誇張，胸膛的那一刀明明是直插心髒的，但是他既然能好好的站着，甚至還生龍活虎的踢腿踹人，那就說明問題不大。
秦三把藥拿來，一個個的全都擺在桌子上。
衛千裏的手随意搭在床上，不消一會兒，血就淌上了被面。小孩兒拿着棉簽一點點往他胸口塗藥，衛千裏的心跳一聲聲似有似無，讓他的手都跟着抖了起來。
衛千裏不耐的睨他一眼，“抖什麽，好好擦藥。”
小孩兒不住的點頭，眼睛卻不自覺的瞟到衛千裏的下/身去。那裏只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形狀已經很明顯。
衛千裏看着小孩兒通紅的臉，伸着兩指把他的頭擡起來，眯着眼道：“你對男人有感覺？”
秦三聽得腦子頓住，手下一重，棉簽直接戳進了傷口裏，衛千裏瞬間呲牙咧嘴，擡起手朝他猛的就是一巴掌，秦三一驚，趕緊伸手捂住臉，卻一句話不敢說。衛千裏瞪他一眼，“滾一邊呆着去，看着你就煩。”
衛千裏自己動手擦藥，眼睛卻不自覺瞟向了小孩兒。秦三正蹲在床腳，兩臂抱膝一副可憐相。衛千裏眼睛一跳手下跟着就是一抖，一下又戳進傷口裏。
“草你大爺的！”一把給瓶子砸在地上，眼睛通紅，胸口劇烈起伏。手背上的血染紅了一小片床單，衛千裏眉頭一皺，“你給我過來！”
秦三一點點的挪過去，衛千裏見他怕成這個樣子就心下來氣，一把給人扯到眼前。小孩兒咬着下唇哆嗦，男人冷冷哼了一聲，“我明天去B市，你哪來的回哪去吧。”
小孩兒瞬時嘴角下拉，緊跟着就是一聲嗚咽，樣子可憐又無辜。衛千裏瞪着他，“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更何況還得帶着個你！”
秦三身體一頓就要上前抱他，衛千裏眼睛一瞟身體一斜一把給他甩到床上，小孩兒的浴袍領口一下敞開，露出一大片雞排一樣的身體。秦三紅着眼睛看他，渾身哆嗦，“能不能不要讓我走？我沒地方可以去……”
衛千裏看他可憐，嘆口氣道：“起來找個地方睡覺，明天再說。”
秦三兩只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抖着手把燈關掉，縮在床腳睡下。他平時都是睡在大馬路上，G市的天氣悶熱，睡在外面蚊蟲特別多，還經常被熱醒。能睡在房間裏，即便是地板上，也讓小孩兒開心的不行。
得到的越少的人，就越容易滿足。
燈一關，房間變黑，窗簾沒有拉上，外面的星星燈光便進入眼瞳，能看得出整個城市的繁華和喧鬧。從前，衛千裏也屬于這燈紅酒綠的世界，但是現在，他已經被刨除在外，而今後，他卻要為着這些而繼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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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天亮，衛千裏起來刷牙洗臉，秦三已經洗完臉穿回自己的衣服站在一邊了。衛千裏套上褲子進浴室，果着上半身，露出好看的腹肌和胸肌。
收整好後衛千裏打算去二樓餐廳吃頓早餐，小孩兒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大床房有一人的免費早餐，小孩兒想吃就得另交錢。秦三乖巧的站在一邊也不說話，眼巴巴的看着衛千裏。衛千裏抿抿唇加買了一人的早餐券。
早餐種類并不豐富，自取的快餐，衛千裏滿是嫌棄。小孩兒看着各式的小點心，怯弱的連筷子都不敢伸。也許是兩人最後一餐的關系，衛千裏對他好了很多，給他夾了包子饅頭又盛了一碗白粥。
小孩兒眼睛滴溜的轉，“這是給我的嗎？”
衛千裏點一下頭，自顧自慢慢吃起來。他手指修長，動作優雅，就顯得很有氣質。秦三呆呆的看他，小白牙咬着嘴唇，眼淚就流了下來。
“二哥，你對我真好。”他抖着肩絞着手，滿是傷心。小孩知道，二哥嫌棄他是個累贅不想讓他跟着。可即便如此，他都沒有後悔遇見他。
衛千裏淡淡的“嗯”了一聲，“吃完敢緊走。”秦三不敢反駁，趕緊往嘴裏塞包子。吃的太快，卡住了喉嚨，繃着臉不住的咳嗽，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衛千裏把紙巾給他，小孩兒接過來，卻哭得更狠，他紅着眼睛看着衛千裏，“為什麽不要我了？昨天你還說你叫秦二我叫秦三的，為什麽今天就不算數了……”
衛千裏看着他哭紅的鼻子，臉色冷漠的喝了口粥，“哭完趕緊吃。”
秦三紅着眼看他良久，最後卻盡乎放棄的垂下頭。衛千裏看着他的發頂，手指敲敲桌子，“別裝鴕鳥，吃飯！”
衛千裏冷漠的讓秦三連哭都不敢再哭，抿抿唇趕緊往嘴裏塞包子。
來吃飯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男男女女形形□□。穿着網狀絲襪的，把大腿包的像條臘肉，手臂文身的，青龍白虎一樣不少。魚龍混雜的地方衛千裏不是沒呆過，因此現在也不覺得膽怯。
他安靜的吃了一塊面包，剛打算擦下嘴角，就聽見門口不太尋常的腳步聲，皺眉去看，登時就怔了。衛千裏連嘴都沒顧上擦，長臂一伸一把抓起小孩兒，秦三嘴裏還含着口粥，“噗”的一口全吐在桌子上。
他驚慌的看着男人，“怎麽了？”
“去廁所！順窗戶爬出去！趕緊！”衛千裏沖着他就吼起來，小孩兒連思考的功夫都沒有，拔腿就往廁所跑。
衛千裏站起來，眼睛掃了一遍室內，嘴唇拉平成一條直線。
——羅老三帶着一幫兄弟進來，他腦袋上紮了繃帶，看樣子傷的不輕。“成哥，就是他，把昨天的錢全給搶了還給我打成這樣！”被叫成哥的是個又黑又高的男人，他臉上還有兩道刀疤，那人扭扭手腕，“就是他？被這麽個弱雞給搶了錢？”
羅老三不住的點頭，“大哥你別看他瘦，是個會功夫的！”
衛千裏回頭看了眼身後的窗戶，剛才他拿包子的時候略略掃了一眼，這是兩層的普通玻璃窗，凳子砸上去興許兩三下就能破。衛千裏手随腦動，一把撈起凳子往後退了兩步。
手裏沒有打架的工具，他實在不敢和人硬碰硬，跑才是萬全之策。
“你看他都吓成這德行了你還害怕？！”成哥一把抓住羅老三的肩膀，給人扯到跟前。羅老三還想往後退，這時衛千裏冷冷的笑起來，人也退到了牆邊。
跟來的打手少說有十來個人，個個都膀大腰圓一臉橫肉，光站着就夠吓人。
這幫人還沒動手，就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凳子一砸玻璃碎了一片。同一時間打手全都竄了上來，餐廳瞬間就炸了，吃飯的人“啊——”的喊救命，盤子碟子噼裏啪啦掉了一地，男人、女人齊齊驚慌的捂耳朵，鬼吼鬼叫逃似的跑了出去。
就在這時，一個黃毛忽然竄了出來，朝着衛千裏就掄起棍子。衛千裏眼睛一瞥，背脊一彎順勢擡起左腳“！”一聲直中黃毛下-體，黃毛“嗷”的一嗓子直接臉色發白，“咣當”一聲雙膝跪地。邊上的兄弟也都提着棍子開打，一時間玻璃碎裂聲、重物落地聲不絕于耳。
衛千裏看着被砸出一個大洞的窗戶，也不管會不會被紮傷，徒手就去掰卡在窗框上的玻璃碴。這時，身後的男人朝着衛千裏後背就是一棍子——
“咣”的一聲，衛千裏直接被人拍在牆上，後背疼痛難忍，簡直要了人命。他扭頭一看後面竟還有拿着棍子上來的人，向後飛起一腳，直接踹在來人臉上。
餐廳裏一片混亂，桌子歪倒餐具散落一地，衛千裏縱使會點功夫卻也招架不住一群人圍毆。窗戶翻不出去，只能一點點抵抗着……就在這時候，廁所門突然“砰”的一聲開了，只見小孩兒手裏抱着兩把砍-刀，朝着衛千裏大喊一聲，“二哥！”
他一喊，很快就有打手竄到了廁所門口，秦三緊張的渾身發抖，握着砍刀胡亂揮砍，驚恐萬分。
衛千裏死命咬緊牙關，一下翻身滾到廁所邊上，沖着發狂的孩子吼道：“把刀扔過來！”
秦三腦袋一甩，一把将刀扔給地上的男人，衛千裏長臂一伸一把接住。
刀尖戳在地上，男人拄着砍刀慢慢站起身來，他一臉的土灰，嘴角還磕破出了血，看着面前的這群混子，卻“哈哈哈哈……”笑的鬼魅一樣吓人。
衛千裏死命的瞪着，手臂肌肉暴起，剛要朝綠毛砍下去，就聽見門口一聲大吼：“快跑！條-子來了！”成哥一聽，朝着地板就啐了一口，“他媽-的！便宜這小子了！先撤！”混子呼啦啦的全都跑了出去，樓道裏一時踢踢踏踏腳步聲狂亂。
衛千裏大喘着走到小孩兒跟前，秦三還抱着頭縮在牆角，渾身不住的發抖。
他目光幽深，嘴唇拉成一條直線，“喂，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