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千防萬防
舒時到現在都還沒見過那扇門裏有什麽,仇宵有意隐瞞,他也無意查看。
可誰知道,這臨門一腳的關節眼上偏偏就是那門裏的東西出了問題。
耳邊是尖銳的抓地聲,舒時直起上半身,看看四處走動的老虎,又看了看完全不受影響的另兩只動物。
奇怪,難道那東西只對特定對象起作用?
這時候鐘如季對他伸出手,他直接搭了上去。
“什麽情況。”舒時小聲問了句。
鐘如季瞥了眼難以自控的老虎,回答他:“門裏的東西怨氣很大,影響到它了。”
猴子和蟒蛇的注意力集中在老虎身上,可也只是袖手旁觀,并沒有上前相助的意思。
舒時正想問它們動物團是不是搞分裂,面前的老虎突然朝猴子低吼了起來,以那種即将要發出攻擊的姿态。
另兩只動物互看一眼,蟒蛇有點不高興地吐吐信子,而身為打手的猴子則是一等一的行動派,它雙臂一攬,将蟒蛇抱了個滿懷,硬是半拖着把它拉了出去。
舒時都看傻了,最後感嘆道:“靈長類的動物果然聰明。”
鐘如季不鹹不淡地提醒:“還有一只呢。”
舒時哦了幾聲,又扭過頭關心老虎的狀态。
前兩只動物離開的時候,老虎一直盯着玻璃門,它們離開後,它還在注視。仿佛是感覺到些什麽,老虎轉過頭,微揚着腦袋定定地看着舒時。
舒時愣愣地和它對視,有種回到第一次表演的錯覺,那個時候在後臺,老虎也是這樣看他的。
良久,老虎低下頭,伸出爪子把碎掉的玻璃劃到一邊,轉身邁出面目全非的玻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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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舒時都沒來得及跟它說句話,就算對方可能聽不懂他的語言。
“它幹嘛去……”
鐘如季原本低着眼,這時又擡了擡眼皮,散漫解釋:“它幫你趕走敵人,要去忙自己的事了。”
“它好像人類啊。”舒時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空落落的。
“死了那麽久,見過那麽多人,也該像人了。”鐘如季擡腿離開,語出驚人。
舒時愣了下,随後想想,跟了上去。
滿地狼藉,鐘如季沒有清理的打算,對迎面走來的舒時說:“睡吧,很晚了。”
舒時沒拒絕。
那陣亂人心神的聲音漸漸匿了下去,周遭安靜得過分。
灰藍的天空還沒有亮起的征兆,浴室傳來細細的水流聲。
鐘如季睜開眼,腦子裏掠過數種關于任務的想法,半晌,他捏捏自己的眼角,無聲吐了口氣。
他下意識往身邊看,神色猛然一頓——空的。
聽着細水涓涓聲,鐘如季心中突然騰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翻身坐起來,視線中的門關得嚴嚴實實,除了少個人之外,屋裏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樣。
舒時不會無緣無故離開,還不打招呼,況且這麽晚,他一個人去不了哪兒。
他在浴室。
可浴室沒開燈。
鐘如季抿了抿唇,心底不知怎的冒出慌張的苗頭,他出聲喊:“舒時?”
剛睡醒的嗓音帶着些啞,發聲都有點不甚清晰。
無人回答,只有水流聲清晰響在靜谧的室內。
鐘如季離開了床,往浴室去。
他站到浴室外,看見完好的玻璃門被人拉上了,而門後印着一個模糊的人影。
他将門拉開,門後站着的人也一點一點露了出來。
背對着他的人穿着黑色正裝,留着及肩紅發,頭上端正地戴着高高的黑帽子。
在鏡子裏,鐘如季看清了他的相貌。
他的唇上畫着幾乎蔓延到耳邊的口紅,以保持一個微笑的弧度,眼睛上的妝穿過眼皮繪成大紅的菱形圖案,臉色和瓷一樣白,在這黑夜裏具有極強的存在感。
他站着一動不動,鏡子裏的臉始終笑着。
盥洗臺的水龍頭還開着,鐘如季捏緊玻璃門的把手,冷靜地喚了聲:“舒時。”
這個扮成小醜模樣的人的确是舒時,輪廓不會錯。
對方沒有應他。
鐘如季突然有些暴躁,夾着火氣沉聲道:“仇宵!”
他狠狠咬重了字音,打破了這種瘆人的安靜。
鏡子裏的人像是後知後覺,更像是剛回魂,他移了移身子,面對着鐘如季一笑:“抱歉,打擾先生休息了。”
鐘如季繃着臉,頭一次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先生不高興嗎?”對方無論什麽表情,那張臉永遠是笑着的,就連語氣裏都始終帶着一種似有若無的笑意,“請問我有什麽能為先生效勞的?”
聲音是舒時的,卻端着一種讓人不舒服的腔調,聽得鐘如季一陣窩火。
他把情緒往下壓了壓,把火氣也往下壓,卻還是忍不住咬牙道:“寄生靈魂,你真是好樣的。”
小醜的樣子頗有些無辜,又朝他彎了彎腰,再次致歉:“抱歉,先生,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許是彎腰的緣故,小醜的帽子歪了些,于是他伸出手,扶着帽子正了正角度。
他的手上帶着白色絲綢手套,加上一身正裝,不難猜出這種裝扮将要迎接什麽場合。
鐘如季盯了他半晌,驀地一笑。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他不知道仇宵的靈魂是什麽時候附身的,但照目前狀況來看,仇宵和舒時的靈魂契合度最起碼在五成之上,現在強行分離對舒時來說不是好事。
而且控擊是無差別攻擊,他根本沒辦法把仇宵逼出來。他無能為力,只能盡量保證好對方的人身安全,否則舒時會被空間判定成死亡。
“總說簡單過頭了,原來在這等着。”
鐘如季闖過的中高級數不勝數,卻在初級栽了個跟頭,他考慮過很多方面,獨獨沒考慮到空間對鬼怪的影響和束縛。
初級空間裏的鬼怪竟然會被空間本體控制。
發現小醜後,鐘如季就再沒睡着過,他也不說話,就那樣看着,小醜也沒什麽特殊的反應,像個玩偶一樣站在房門後。
直到電子鐘的報點準時響起:“嘀——現在報時,九點整,請客人前去表演節目。”
小醜的眼睛動了動,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馬上要開始了。”
這六個字讓他說得聲情并茂,鐘如季皺了皺眉。
報時過後外面才有人聲,這幾天來衆人皆是過得小心翼翼,入夜就紮進房裏,直到九時後才出門,安安分分,明哲保身。
鐘如季拿上房卡開門,邁了一步出去,餘光中,小醜跟在他身後,乖順地微低着頭。
外面聚了十人不到,熟人倒是不少。
徐舟一直望着19號門,陳子潛背對着他,專門盯着4號門,這時候看見鐘如季走出來,微不可查地彎了彎唇角,動手扯了扯身邊的付弋。
然而扯到一半,他不扯了。
濃墨重彩塗抹後的小醜足以讓人一眼認出。4號身後跟着一名小醜,在這個馬戲的世界。
“付、付付付弋!!!”陳子潛聲音都快尖起來了。
付弋被他拉扯的時候就已經在往回轉,對方喊出聲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那名小醜。
付弋睜大了眼,原本靠着牆的身子不自覺直了起來,他拉着陳子潛,戰術性後退了幾步。
陳子潛的聲音招來不少人注意,衆人紛紛往這兒看。
小醜跟在鐘如季身後,鐘如季停步,他也停着,停下時正好站在了一盞燈下。
燈光打下來,小醜的眼睛下一片烏黑的陰影,如果他再拿着一把刀,那就是完美的恐怖片氣質。
“卧槽,不要這麽吓人好不好……”
“小醜!小醜小醜!”
“我看到了!!你別扒拉我!我也慌!!”
徐舟和衆人一樣,側過頭看到了小醜。
他看着那個由舒時扮成的小醜,一時間驚愕得無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