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中間的沙發上朝我點點頭。Cheriton從窗邊的大辦公桌後面站起來跟我握手的時候,我才發覺自己的手又又硬。他看了一眼Rona,然後對我說:“簡而言之,你被解雇了。從現在起生效。”
他解釋道:“本所接受委托辦理一件以你為對方當事人的法律事務,為回避可能發生的利益沖突,不得不解除和你的勞動關系。你會得到3個月的薪水加福利作為補償。”
看我站在那裏許久沒有反應,此人繼續:“陳小姐,你是個好雇員,優秀的初級職員。相信不管是法律條文還是案例,你都比我記得清楚。你與本所簽訂的是基于自由雇傭原則的勞動合同,希望我們都不必浪費精力在無益的訴訟上面。你,你們都可以走了。”
我默然的走出去,到那個時候才有些明白那份起訴通知書的真正意圖。走到電梯間,Rona跟上來,拍拍我的肩膀,說:“我很遺憾,不能改變這個決定。”
我看看她,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子,回答:“沒關系,雖然跟原來計劃的不一樣,但不管怎麽說,我都要離開美國了。你一直很照顧我,謝謝。”
“是諷刺嗎?”她笑了,“如果你需要什麽幫助,找工作或者任何其他方面的,請不要猶豫一定讓我知道。”
電梯來了,我們一起進去。門合上之後,我看着電梯面板上跳動的數字問她:“你知道那個委托人是誰了吧?”失業之後,她就不是我的老板了,有點尴尬,但同時也是釋然的。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說:“可能有些不合适,但是我想讓你知道,我曾經有一次就要結婚,後來沒有結成,原因只是因為我以為,我,和他,對家庭或是婚姻都即不喜歡也不信任。但是現在,我覺得我們當中至少有一個人是真的在乎那些東西的。”
36) 光環效應
我沒有接口,只在走出電梯的時候,又說了一遍謝謝。
他真的在乎嗎?我問自己。我猜,只有在某種不真實的短暫的光環下面,家庭、婚姻,或者長期的感情關系,才能吸引住他,這種光環可能來自于一個年輕女子無瑕的青春,也可能是一個純淨得不能再純淨的初生的生命。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寫了道別的郵件,很簡單的幾句話,發給相熟的同事。信發出去,沒有引起多少反應,很多人只當是我就要去香港了,我也沒有再解釋。收好東西,辦完離職手續,大約5點鐘。拎着一大袋東西下樓,迎着十一月清的風向東走,遇到第一個紅燈的時候,在等待過馬路的人群裏站了一會兒,又折回來,往西一直走到Greendale花園飯店,把裝着戒指的盒子留在行政公寓的前臺,拜托他們轉交給Mr. Ultan。一個穿着黑色制服,有些年紀的男人問我:“是貴重物品嗎?”我搖搖頭,想了一下又回答:“算是吧。”那人多少露出一點懷疑的表情,又很有素質的控制住了。
出了飯店,小腹又開始隐隐的痛了一會兒,不知道那裏面正在發生什麽狀況,是在拼命長大還是掙紮着不想死去。我拿電話出來,打給Nick,對他說:“我請你吃晚飯吧。”
他回答:“今天有點忙,晚飯準備随便對付一下,改天吧。” 心不在焉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一邊寫一邊看一邊講電話。因為我也經常是那個樣子。
“那我來找你行嗎?”
“你怎麽了?”他專心聽了。
Advertisement
我有點說不出口,搞大了肚子而且失了業。二十幾年以來,我總是在不停的告訴別人,得了小紅花了,拿了一百分了,考了第一名了,得到獎學金了……“有點大有點複雜,見面說吧。”我回答。
他叫我到他辦公室找他,記得帶吃的,他要鳕魚三明治。
我有點賭氣,還想步行過去,不過說到底我還是蠻疼我自己的,真的累出點什麽事情來,還不是我自己倒黴?我在酒店門口坐上一輛正在下客的出租車,到Nick辦公室樓下的時候,外面已經漸漸有了一點夜色。一路上拿手機出來看了幾次時間,我承認也不是全為了看時間,屏幕沉默着靜止着,那個名字始終沒有跳出來。
Nick的辦公室在18樓,看得見風景的房間,只是View不是太好。我到的時候,他還在電腦上寫東西,桌子上滿是書和文件,西服外套脫了搭在椅背上,襯衣袖子卷到肘部。看見我,就站起來讓我坐他的辦公椅,像個小孩子似地告訴我,把椅子升到最高,可以看見對面那個5層樓高的大屏幕。我們坐在他的辦公室裏吃三明治,他跟另外兩個Associate合用女秘書進來送咖啡,順便打他一下,抓亂他的頭發。然後又接二連三的來了幾個同事,借東西的,約了出去玩的。看得出來女同事都喜歡他。只不過,他再怎麽跟女孩子打鬧,再怎麽随便,我也不會覺得什麽。而Lyle,我從來沒有有幸親眼看到過他跟別的女人調情,但他哪怕一個一閃念的出軌,我們之間任何一點點不妥帖的感覺都會叫我心碎。
三明治吃完,我們拿了咖啡下到17樓,那裏是消防避難層,沒有裝修過,沒有辦公室裏白亮亮的燈光,只有灰色水泥地水泥柱子,一個很大的露臺朝着夜空升出去。露臺上風大,有點,他把西服領子豎起來,系了條深灰色的圍巾,看起來有點好笑。我兩只手捧着紙杯,直到把手焐熱了,才告訴他,我懷孕了,失了業,剛剛還把戒指還了。
“你打算怎麽辦?”他問我。
“到婦科診所約個時間,然後再找份工作。”我簡單的回答。
“都不是很大的問題,過去就好了。”
我點頭。
“不管你怎麽決定的,我都支持你,我們是朋友。”他一本正經得說,但過了一會兒,又問我:“你為什麽不考慮一下跟他結婚?”
“沒想到你也會拉這樣的皮條。”
他笑笑,然後說:“你真的愛他你知道嗎?傻瓜也看得出來。那次看到你們,你的手和眼睛都沒有離開過他。”
“我是愛他,問題就在這裏。”
“有什麽問題?他是個搶手貨。”
“我害怕。”我回答,眼淚迎着風滑落下來。
他看看我說:“嘿,你怎麽哭了,我最看不得這個了。”伸手幫我擦眼淚,沒想到越擦越多,兩個人都覺得又好笑又尴尬。我不想哭的,但就是忍不住,使勁作出一個笑容,結果卻是更加痛快地哭起來。他給我一個擁抱,我也抱住他,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淚落在他那條深灰色的Ralph Lauren圍巾上,浸濕了的羊毛有點涼又有點紮人。
“你把事情搞複雜了,姑娘,你究竟在怕什麽?”他笑着問我。
我不回答,直到哭痛快了,才終于說出了來:“我想要他,但是我怕得到了又會失去他,我真的害怕呀。”
37) 審前程序 & 死刑
Nick 9點鐘之前送我回家,然後還要回辦公室加班。到了公寓樓下的總門外面,我打開包拿鑰匙,裏面塞滿了水杯、像框和雜七雜八的文具,很久都找不到。我索性把包放到地上,蹲下來翻裏面的東西。終于找到鑰匙,打開門。我們道別,他看着我,沒有說什麽,只是抓住我兩邊肩膀,把我整個人前後晃了晃。轉身走了。
5天之後,我向紐約市民事法庭提交了要求在進入訴答程序之前撤銷案件的動議。實際上,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Lyle提出的民事訴訟請求可以說是違憲的,婦女在懷孕22周之前堕胎的權利已被列入人權。但是在美國,法院通常不會自行審查起訴狀的充分性,對于原告起訴狀中任何缺陷提出異議是被告的責任。結果就是,案件在進入訴答程序之前就結束了。整個審前會議的過程當中,我甚至只見到了原告律師,Lyle自始至終沒有出現。根據律師的解釋,他因為一些私人事物不能來。事情變得有些好笑,我不太明白他是怎麽想的,難道以為我會自動戴上那個戒指,跑到他那裏去?而且他似乎也不再關心訴訟的結果,整件事好像只是為了讓我失業,讓他自己看起來很卑鄙。
更諷刺的是那個原告律師認識我,長得特別端正,說話很快,咬字字正腔圓,看起來就前途無量的一個家夥。他很同情的向我解釋,S&S從1870年開始就為Lyle的家族提供法律服務了,所以……。我笑着打斷他:“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