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靜脈營養輸液或喂食管等維生系統,不予施行心肺複蘇術等積極延長生命的措施……

大約五分鐘之後,我們回到病房,一起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個護士,開始撤除維生設備。我不認識病床上躺着那個人,但還是覺得這個決定作的太快了一些,不是對病人,而是對活着人來說。Laure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沖出來,不讓護士摘掉Keith臉上的氧氣面罩, 回頭沖着Lyle喊道:“你在幹什麽?他會好的,他會好的。”

女護士按鈴叫了保安,兩個穿藍制服的男人進來請Laure離開,她拉住病床邊上的護欄不肯松開,直到被拖倒在地上,拼命的哭喊,說的語無倫次: “你是酷的人,他是你爸爸,你不願意付五千元一天的費用,他還不到六十五歲……”

整個過程當中,Lyle握着我的手,始終沒有講話。所有設備撤除之後,Keith的面孔,每一次吃力的呼吸,張開的嘴巴,沒有了氧氣面罩和那些說不清名堂的管子,眼前所有東西都變得更加赤裸和酷。Laure終于靜下來,任由保安帶她離開,走過我身邊的時候,她對我說:“他很酷是不是。”我看看她,她不會知道那個時刻Lyle的感受,我知道,因為我在他身邊,我會一直在他身邊,只要他還需要我。

直到淩晨兩點鐘,病床上那種掙紮似的呼吸仍然持續着。Lyle叫司機把我送去酒店休息。我說我願意留下來陪他,他搖搖頭,在我嘴上留下一個潦草的吻。

40)為Caresse

我真的很累了,而且,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不再僅僅是我自己了,多了一點什麽,一份不重也不太輕的責任。讓我能夠在那個夜晚,顧不上其他,在酒店房間裏喝下一杯熱牛奶,淋浴,然後沒有夢魇的睡覺。

天微微亮起來的時候,我睜開眼睛, Lyle站在床邊看着我。卧室裏沒有開燈,外面客廳裏一盞落地燈幽暗溫暖的橙色燈光勉強照亮他身後的一小塊地方。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幾點了?”我坐起來問他。

“不到五點鐘,”他回答,沉默了一下,告訴我:“都結束了。”

我眼睛濕了,可能是荷爾蒙的關系讓我變得愛哭了。我朝他伸出手臂,他坐到床邊上來,抱住我,就這麽靜靜的抱了很長時間,直到他在我身邊和衣躺下,在黑暗裏輕輕的說:“那個時候,我五歲,Cheryl-Ann剛滿三歲,我們一家人在嘎那。他在所有人眼裏都是自信、魅力、品位和幸運的象征。我喜歡學他走路,學他說話的樣子,像他那樣笑,像他那樣穿衣服。吃飯的時候,我們總是打打鬧鬧争着要坐他身邊的位子,時不時地崇拜的看着他。”

我側過身貼着他的身體,右手放在他的胸口上。

“我們之前談過這樣的問題,這就是他想要的方式,快而且幹淨。”他繼續說,“我應該這樣做不是嗎?”

“你做的沒錯。”

“将來,有一天我在這樣的境況下面,我希望你能為我做這個決定。不是作為律師。” 他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我的眼淚落下來,洇濕了枕套,突然覺得害怕,害怕有一天,躺在重症病房裏的是他,而我就像Laure,看着他掙紮,沒有任何辦法。我想說話,但是喉嚨哽住了,張開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過了很久,才恢複過來。我答應他,那一天我在他身邊,會為他簽署那份該死的同意書。他轉過頭來吻我,嘗到我眼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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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惹你哭的。”他說,但他的話反而讓我流了更多的眼淚。

他繼續說:“我之前對你做的事情是不對的,我會盡力彌補。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來,和我在一起,但是如果你一定要離開美國,讓我跟你一起走,不管你要去哪裏,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輕輕的問他:“那麽說,我們之間是真的?”

“是真的。”他回答。

似乎過了很久,我對他說:“我希望,你能再堅持一下。”

“什麽?”

“如果哪一天你快死了,我希望你能再堅持一下,會有點辛苦,會沒有那麽快而且幹淨。但是我希望你能再堅持一下。”我貼着他的耳朵說:“為了我,還有Caresse。”

41) 慈光歌

兩天之後,我們帶着一口棺材登機,飛回紐約去。又過了三天,Keith C. Ultan在綠蔭公墓落葬。殡儀館的化妝術和簇新的禮服讓他重又成為自信、魅力、品位和幸運的象征。葬禮上,我又一次見到Laure。Lyle告訴我,在醫生宣布死亡之後,她在病床旁拿着呼吸球囊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很多人來觀禮, Cheryl-Ann和Lyle的母親也來了,不像臨死的時候,只有Lyle和他的Laure陪在身邊。

葬禮按照聖公會的規制舉行,但最後牧師卻念起慈光歌裏的一段禱文。我知道那是天主教的禱文。小時候我的一個曾外祖母去世,她的教友們曾經為她唱過這首聖詩。Lyle選的,用在這場葬禮上似乎更加合适。

懇求慈光,引導脫離黑蔭,導我前行

黑夜漫漫,我又遠離家庭,導我前行

我不求主指引遙遠路途,我只懇求,一步一步導引

從前我愛沉迷繁華夢裏,嬌癡無忌,舊事乞莫重提

夜盡天明,晨曦裏重逢,多年契闊,我心所愛依稀

Laure看起來已經不傷心了,Lyle也是,甚至包括他致詞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吉利的預兆,這場葬禮是我第一次跟他并肩站在他的親友面前。葬禮之後,Lyle把我介紹給他的母親,年屆六十的Nicole,對我不也不熱,客氣的說:“Lyle經常說起你。”并且定下約會,讓我去參加星期二下午在凡艾克畫廊的茶會。

上車離開墓地的時候,Lyle對我說:“葬禮上關于生死,關于的時光飛逝的禱文總是會讓人改變一些決定。我想知道,你的決定是什麽?” 然後換了一種方式問我:“嫁給我好嗎?e。”

可能,是因為在那天的晨光裏面,他着一身黑色,顯得清高、優雅、狡黠,可望而不可即。也可能葬禮上關于生死,關于的時光飛逝的禱文真的對我起了作用,我答應了求婚,晚餐的時候,他為我戴上那枚Harry Winston的戒指,同時有音樂,燭光和一束白玫瑰。

42) 婚紗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再受我的控制,也不在Lyle的控制之中。許多不相幹的人加入到我們中間:婚禮策劃師,婚紗設計師,攝影師,報社編輯,酒店的宴會銷售經理,蛋糕師,花店老板,他的母親,妹妹,當然還有我的父母親。

Cheryl-Ann是婚禮專家,Lyle說:“她是從小被教育成這樣的,她對婚姻的興趣僅到婚宴結束的那個時刻為止。”從知道我們要結婚那天開始,我幾乎每天都要看到她。她帶我去選這個,買那個。同時又在背後說:“經典故事,她懷孕了,所以他們才會結婚。”

我看中一件A字形裙擺的白色婚紗,上面鑲着一掌款銀河似的碎水晶,頭紗很樸素,只有同色的緞子滾邊。盡管那條裙子我很喜歡,也很像我的禮服。但是Cheryl-Ann和婚禮策劃師覺得不好,因為它和禮堂不相配。我不想一開始就鬧得不愉快,折衷一下,換了一條有刺繡,有拖尾的裙子,頭紗來自法國,長度是兩米七五。

我關于白色貂皮的玩笑也沒有被忘記。婚紗店的店員在我面前打開一個淺金色的盒子,展開盒子裏面一塊雪白的水貂皮,介紹說:“丹麥母貂皮,細密輕盈,針毛幼長有光澤,少見的顏色,剛好和你裙子的顏色相配。少見的大皮張,整條披肩完全看不到接縫。”

Cheryl-Ann在旁邊接口:“北歐貨并沒有美國貂皮好。”

“Walsh太太,這是SAGA ROYAL MINK,底絨和針毛的密度,針毛的長度,毛皮的光澤度和彈性都可以和最好的美國貂皮媲美。皮草這種東西可遇而不可求,特別是婚禮上用的。”

我完全不懂這些東西,而為了這光澤、顏色和細密的針毛,Lyle要付出三倍于尋常貂皮的價錢。我擡頭看他,他也看着我,眼睛裏和嘴角上帶着一點不太認真的笑意。我知道,他也明白這一切多多少少能叫年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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