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Walsh。我沒寫錯,就是四個人四個姓氏,繼承來的,或者結婚後改的。
Gerard很大年紀了,我不太清楚他的歲數,不過他曾經告訴過我,按照中國人的算法,他跟我一樣屬猴子。我們接觸不多,但他可能是那三個人當中比較好相處的一個。而照Nicole的說法是,他是老糊塗了。我猜他曾經也和菲茲傑拉德筆下的Anson Hunter相似,差不多生活在同一個年代的紐約,整個世界鋪陳在面前,而他挑剔漠。不過現在,Gerard每年都要去溫暖的地方過冬,為了他的緣故,甚至考慮過到加勒比海地區辦婚禮,只是很快就被推翻了,因為那是“演員和流行歌手偏愛的方式”。這話出自Nicole之口,馬上得到Cheryl-Ann和婚禮策劃師的附和。
Nicole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巴黎讀書,畢業之後做過一段時間的新聞記者。時間很短,差不多就是一年零兩個月。發表過的文章做成一本精致的塑封冊子,如今已是打趣說笑的話題,只因為文章的主題大多是關于罷工、勞資問題和階級沖突的。顯然打那之後,她的生活方式和想法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過,那段經歷多少讓她認識了一些文藝界的人物,之後她沒有再工作過,在幾個社團挂了主席或是秘書長的頭銜,組織讀書會,慈善演出和拍賣會。
Cheryl-Ann的經歷要簡單得多。在紐黑文讀書,畢業後跟着母親做些社團工作。二十六歲的時候認識了在四十七街做生意的南非人Jaco Walsh。她花了一年半跟他結婚,七個月之後離婚,得到了論抽屜算的鑽石和有色寶石。
不知道是誰說的,婚姻是兩個家庭的結合。專門幫人解決家庭問題是治療師?還是社會學家?如果是後者,我爸應該更能理解這句話。他是社會學家,或者更準确地說,一所二流大學的社會學老師,不過,就算是他,恐怕也很難想象,這樣兩個家庭如何“結合”。
當我說起我爸是大學教授,媽媽是醫生的時候。Nicole還一本正經的問我:“你母親是哪方面的醫生。”我老實回答:“遺傳學。” 我笑着猜想,出現在Lyle和他家人腦海裏的是怎樣兩個人:劍橋城那些穿花呢西服的學究,和權威幹練的女醫生?
而現實是,我爸四十歲上評上副教授,在那之後再也沒有做過什麽認認真真的學術研究,至今仍舊是副職,在學校上沒什麽人聽的關于品德倫理的公共課。媽媽在一家區級婦産科醫院混日子,靠幾臺進口儀器回答所有遺傳學問題。他們住內環邊緣上一套不到一百平方米的公寓,騎自行車或是乘公共汽車上班。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生活的重心都是我,後來也總是在朋友和同事面前說起我。
我沒想過要粉飾什麽,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我媽媽胖了,但還是挺漂亮的。爸爸高大英俊,看起來比一般五十多歲的男人要年輕。甚至會說幾句英語,九幾年的時候來過一次美國,在密歇根做過學術訪問。如果要與之結合的是一個中産階級家庭,什麽問題都不會有,可能還會處的挺愉快的。不過Lyle,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46)菜單
2006年一月十六日,當我爸我媽穿着一身簇新的行頭出現在機場國際到達口的時候,他們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我,我也沒有一下子認出他們。爸爸真的去Brook Brothers買了一件肘部鑲有皮料的棕色花呢西裝,媽媽系着絲巾化了妝。而那個時候,我打扮精致,而且懷孕已經三個半月,自己天天照鏡子還不覺得,原來的衣服也都能穿,但肚子已經有點看得出來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個問題,他們熟悉的那個大大咧咧穿着随便的女兒和Lyle眼裏的我并不相同。我不是個做作的人,但卻不能保證從來沒有在那個清高優雅可望而不可即的人面前,不自覺地粉飾過自己。就好像爸媽,我從來沒有說過,或者暗示過要注意打扮,他們還是心照不宣的穿的比任何時候都體面。在兩周之後就要開始的朝夕相處的新生活裏,這恐怕是個問題。
Lyle站在我身邊,表示了歡迎,接過了行李車。爸爸那幾句應酬的話一定是練了一會兒了。媽媽一邊說頭疼,一邊朝我的肚子瞟了幾眼,一只胳膊摟着我,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四個人,加上行李,那天很“自然”的用了一輛加長轎車,直接到酒店。酒店在Park Avenue和第三十八街交界的地方,沒有前臺,除了設有餐廳和休息室,那裏看上去更像一棟高級公寓。Lyle預定的是頂樓一個套間,兩個卧室,兩個獨立起坐間,一個可以眺望曼哈頓夜景的大陽臺。我的一些東西已經放在其中一間屋子裏,兩個禮拜之後,我将從這裏出嫁。一個穿黑色制服的男侍者為我們介紹:“房間裏的燈光可以準确模拟燭光柔和溫暖的效果,床單枕套全是波紋圖案的本色亞麻布,洗漱用品都是歐舒丹的,還有專屬的管家服務……”
所有東西都似乎好的出乎想象,好的叫人不自在。加上語言障礙和別的一些什麽,話說得有些吃力。我借口下午要選酒,還要确定婚宴的菜單,兩點不到的時候跟Lyle一起離開了。他們也好自在一點,休息休息。走之前,媽媽輕聲問我:“覺得怎麽樣?”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問題不是應該我問她的嗎?或者她是在問懷孕的感覺?我含含糊糊的回答,蠻好蠻好。就告辭走了。
那天下午在Greendale選酒,我只知道AOC級算是好的,但餐飲經理拿了一整本酒水單出來,我在他指出來的五種Grand Cru香槟當中閉着眼睛随便選了一種,葡萄酒要了Chateau Lafite Rothchild。他又問年份,我有點煩了,開玩笑說:“1980年的有嗎?”
餐飲經理很認真的回答:“82年的才是好年份,80年的我們沒有進過。而且婚宴上用的量大,年份這麽長的恐怕會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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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玩笑的。”Lyle笑着打斷他,要了95年和05年的兩種。在我嘴上親了一下,說:“你真可愛。”
“我不覺得有什麽可愛的,我是個念過書的人,但現在我像個白癡。”
“不過是酒而已,我不喜歡喝酒的。”他舉起右手像是在起誓,這是實話,他的确不怎麽喜歡酒,他似乎沒有什麽太喜歡的東西。
在他面前出醜還沒有什麽,因為他從來沒有把這些個等級、檔次看得很重過,但是其他人呢?半個小時之後,餐飲經理給我看一張草拟的菜單,我沒什麽意見可以提,Cheryl-Ann來了,拿過去看過,問我想怎麽改?
“我看這樣就不錯,我又不懂。”我回答。
她又看了一遍,回了一句:“我看你是真的不懂。”然後開始在菜單上圈圈點點。
47)融合
傍晚,我們回到酒店,接爸媽去Nicole家裏吃飯。那将是兩個家庭第一次坐在一起。為了表現世界無疆,天下大同,那天晚餐的主題是Fusion,融合。掌勺的是一間時髦飯館請來的奧地利廚子,菜色看起來有點像日本菜,吃起來是南歐和東南亞食物不倫不類的混合物。主菜上完,廚師出來聽贊美。爸爸盛贊了薩爾薩漿汁和西班牙炒飯微妙的辣味,媽媽也說喜歡三文魚配酪梨的清爽口味,既然大家都說不錯,我也表示很好吃。不管怎麽說,總算沒有做一頓Haute Cuisine,擺開六把餐刀,六把叉,三個水晶杯,讓遠道而來的人過分為難。
盡管都做過這樣那樣的準備,但事實是,雙方都覺得這門就要結下的姻親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爸爸說的全都是笑話,Nicole的問題也叫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在當中充當翻譯,盡量多說些客套話,Lyle可能也用上了職業上的公關技巧,兩面周旋。十一點左右,我們告辭離開。對于我父母來說這,對這一天所見所聞的判斷,可能已經超過他們五十幾年閱歷所限,的确是好,卻找不到親切安心的感覺。而Nicole和Cheryl-Ann心裏的感想,我想可以用标準普爾等級打個比方:原先關于我家庭出身的評級或許有A-,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