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齊頌。任何人都會被這樣場面感動,每個人都願意相信這些詞句是真的。我的眼淚從臉龐滑落, Lyle替我擦掉,做出口型,不出聲的對我說:我愛你。
至此,一切皆是完美。如果可以,我希望那個時刻可以永駐而不逝去。
52)丘比特親吻普塞克
婚宴上用的冰雕是丘比特親吻普塞克。像是個隐喻,又有點不太吉利。不過我跟Lyle都很喜歡那個樣子,而且神話最終的結局還是好的。Nicole和Cheryl-Ann也覺得它夠別致,遠比常見的天鵝或是海豚上檔次。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可說是各得其所。想要結婚的結了婚,想要擺排場的擺了排場。連Victoria也如願跟一個叫Howard的帥哥交換了電話號碼。跳過第一支舞之後,我們準備出發去機場。許多人過來道別,爸爸媽媽過來抱了抱我,對我說小心身體。我有點不耐煩地回答知道了,其實是怕流下眼淚來花了妝。回過頭,看見一只握着一副寶藍色緞子手套的手,好像不經意似的擦過Lyle的手背和衣袖。Lyle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倒是我擡頭看了一眼,周圍都是賀喜的人群,連個背影也沒看見。
我抓住最近的一個現場指導,要他安排車子送我父母和伴娘回家。他回答早就準備了,再一次讓我覺得這場大戲裏面,我就是個不明就裏、不知所措的客串演員。我去卸妝,換衣服,走進電梯的時候,發覺Lyle已經不在我身邊了。我覺得開口問別人,他在哪裏,很傻很尴尬。不自覺的想起剛才那只手,手很白,手指修長,指甲修成幹淨好看的橢圓形,只帶那麽一點點尖,塗着透明的珍珠色指甲油……就像拍電視劇那樣想下去,我知道自己不是認真的,而且下一秒鐘就開始在暗地裏自嘲,結婚不過幾個小時,我就像許許多多要面子的已婚婦女一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維護純潔、幸福、理想化的家庭形象了。
這樣或者那樣的想象繼續着,直到我推開化妝間的門,看到朝向Greendale花園的落地窗開了一扇,狹長的窗簾在風裏向房間中央散,Lyle就站在窗邊,聽到聲音回過頭,向我伸出手來,把我拉到他身邊。他喝過一點酒,嘴裏有酒精和玫瑰香葡萄的氣息。他擁抱我,吻我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剛才的念頭很可笑。
“要來不及了。”過了很久,我對他說。“會等我們的。”他喃喃的回答。
大多數時候,我們兩個人中間,我總是比較現實的那一個。
再美的仙女也要刷牙,再帥的王子也要放屁。
53)托馬斯?曼的幸福
我們飛越大西洋,抵達聖莫裏茲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我不太理解旅行手冊上說的“清爽的香槟氣候”指的究竟是什麽,不過,我們在那裏度過的三天時間,每天都是幹晴朗的。天空碧藍,朝任何一個方向看過去,白雪皚皚的山巒似乎觸手可及。森林蒼翠,湖泊純淨,托馬斯?曼曾經說過那裏是極少數能讓他覺得幸福的地方之一。但我在那裏的每一天都在為同一件事情發愁。那個時候,Caresse在我的肚子裏長到十八周半。就在婚禮之前的兩三天,我開始能捕捉到胎動的感覺,盡管只是一天當中的某些時候,而且隐隐約約,像蝴蝶扇動翅膀那樣細微,它确實在那裏動了。但是,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之後,它有整整三天一動不動。
不知道是不是很多第一次懷孕的人都有相似的感覺。一開始,我覺得不是懷孕而是誤診。然後開始懷疑它可能長得不大正常。十六周之後它總是不動,又害怕它是不是已經死了。我總是覺得會留不住它,看不到它足月出生的那一天。雖然,在知道它存在之前那一個多月裏面,我又跑又跳還做過瑜伽,加班熬夜,吃飯有一頓沒一頓,做愛的時候百無禁忌,它也過的安安穩穩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反正,不管怎麽說,在聖莫裏茲的那三天裏面,我都在為Caresse擔心。
每天我都說很累,不舒服,在床上躺上大半天。累是真的有點累,但更主要的還是不想錯過肚子裏面任何細微的動作。我沒敢跟Lyle說,不知道他會是什麽反應,是無所謂的笑我胡思亂想,還是鄭重其事的帶我去醫院檢查?我們是為了這個小孩子結婚的,如果它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事情可能會變得很諷刺。
因為它,Lyle最近變得從來沒有過的殷勤親切,寸步不離的陪了我三天。大多數時候我們在房間裏吃飯,從陽臺上眺望白色和冰藍色的遠山,入夜之後,會有一條蜿蜒璀璨的燈帶一直深入到山谷裏去。最遠也只到酒店樓下和附近商店和餐館而已。那裏是德語區,但店員或是侍者總是跟我說英語,跟他說法語。在聖莫裏茲的最後一個晚上,Caresse還是沒動靜,我慌了,忐忑不安的告訴Lyle,他開頭安慰我說肯定沒什麽問題,過了一會兒伸手過來放在我有些圓鼓鼓的肚子上,又把耳朵貼在上面聽了聽。他也有點擔心了,我們到達洛桑的第一件事變成了看醫生。 一個中年男醫生給我檢查,告訴我一切平安無恙,用鐘型聽診器就可以聽見胎心音清晰平穩,每分鐘大約一百五十五次。接着又說:“十九周了,你們想不想知道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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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乎同時回答,Lyle起先說不想,聽到我說想,又改了口。于是,在那個無數山坡和無數深谷組成的小城市裏面,那個水晶球裏的童話之城,我們的手拉在一起,第一次看到Caresse的臉,也終于知道,它是個女孩子。B超照片印出來有A4紙那麽大,一片溫暖的橙色裏面,細小的五官柔和而含糊不清,眼睛閉着,一只手做着個招手似的動作。
可能是超聲波吵到她睡覺,離開診所之後,她又開始動了。
54) 超重
蜜月旅行在兩周之後草草結束。既沒有滿一個月,也沒有太多甜蜜的感覺。
白天,我每個小時都要去一次廁所,抱怨天氣太熱,鞋子緊了,腳疼。有一天,我們幾乎逛遍了所有地方,只為挑一雙舒服的鞋子。而Lyle總是從店員手裏接過鞋子,跪在地上幫我穿了又脫。
晚上,睡覺逐漸變成了麻煩的事情。有幾個晚上,我們分開睡,即使睡在一張床上,也一左一右離得很遠。我告訴他是因為感冒,或者說是懷孕了怕熱,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親吻和撫摸有時會帶來宮縮的感覺,然後Caresse就會在裏面不耐煩的扭扭身體。他表示理解。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只會偶爾淺淺的親一下嘴唇。除了摸我的肚子,他只碰我的頭發,臉頰,肩膀,手,之類的地方。他沒有什麽怨言,但我隐約覺得這不大好。就像是個悖論,如果我沒有懷孕,我們會過的幸福些,但沒有這個小孩,我們也沒可能結婚了。
離開日內瓦去巴黎的當天早晨,我意外發現我竟然感冒了。在那之前,即使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得了流感,我也總是可以神奇的幸免。懷孕似乎大大的降低了我的抵抗力,要麽就是歐洲的病毒更兇一些。雖然病的難受,醫生也保證不會有事,我還是沒有吃他開的藥片,只是多喝水,多睡覺,盡量忍住不咳嗽,每次量體溫的時候都在心裏祈禱,千萬不要超過攝氏39度。
“你應該聽醫生的話。”我把醫生開的感冒藥扔掉的時候,Lyle這樣對我說。
我懶得跟他複述我看到那些吃藥導致畸形的事例,這是我頭一遭懷孕,小心再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奇怪的是,我從來就不喜歡小孩,更沒什麽母性,不過荷爾蒙或是其他什麽東西總是可以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你。四十周的孕期過掉一半,Caresse當仁不讓的占據了我心裏最重要的位置。
十五天之後,我們在巴黎戴高樂機場登機返回紐約。過去的兩個禮拜裏面,我似乎買了不少東西。因為行李超重,Lyle額外付了五百歐元的運費,而我們的機票原本就可以托運80公斤的行李。與此同時,我的體重也漲了不少,秤一下可能也要額外付費。在航空公司的櫃臺前面,我看着傳輸帶上的四個箱子,突然發覺根本記不清自己究竟買了些什麽。現在回想起來,那種沒有預算肆意妄為的消費方式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