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節

第 40 章節

k蹲下來對她說,從那二十幾頁釘在一起的A4紙裏面撕下一頁,把剩下的全部給她了。Caresse馬上不吵了,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折紙。

“撕掉要不要緊啊?”我問他。

“可以再印嘛。”他一面低頭折紙一面回答,“我很會做的飛機的,會十幾種不同的疊法,飛的很遠的。”

飛機很快做好了,湊在嘴邊哈一口氣,擲出去,飛的平穩輕盈,滑翔了很遠才落到地上。Caresse看呆了,急的跳腳也想試一試。Nick跑過去把飛機撿回來給她。她記住了那個哈氣的動作,差點把半個飛機都塞進了嘴裏。

“機頭沾上口水就不平衡了。”Nick一本正經的跟她解釋,把着她的手教她飛,“飛到媽咪那裏去,媽咪站遠一點,來,一、二、三,起飛……”

Caresse掌握不好松手的時機,試了幾次才有一次成功的飛出去兩三米的距離。我忙着接他們的飛機,直到Lyle走到我旁邊,才注意到他也到了。

90. Roseola

Lyle跟我打了招呼。看到Nick,兩個人相互點了點頭,沒有握手的意思。他走過去抱Caresse,小姑娘正玩的起勁,少不了的又小鬧了一場,直到哄她說帶她去吃蛋糕,才安靜下來。我們告別分手,其實要去的是同一個方向,卻故意選了不同的路走。走出幾步,我回頭看了一眼,Lyle已經走遠。Caresse趴在他肩膀上,盡管隔了幾十米的距離,我還是相信自己看到了她眼睛下面還挂着的那朵淚珠。

上了車,Nick問我:“玩的開心嗎?”

“累死了。”我回答,“Caresse滿十八周歲之前,再也不帶她出去了。”我發了狠話。飛機上,除了睡着的時候,這個小朋友沒有一刻是安生的。如果不能離開座位,我就得給她唱歌,講故事,陪她看動畫片,把故事解釋給她聽;飛行平穩的時候,她就非要不停的從機頭走到機尾,再走回來,跟看到的每一個人燦爛的笑。我總得陪着她吧,結果,從上海到紐約有一半路是走過來的。

回到家裏,我洗了澡,上床就睡着了。做夢做到Caresse一下子變得很大了,我到幼兒園去接她,而後兩個人又到了游泳池裏,我穿着夏天的衣服,Caresse穿了一套可愛極了的小比基尼游泳衣,唯一遺憾是夢裏面的光線不像夏天,總是暗暗的,有點。

不知道幾點鐘,我被電話鈴聲驚醒,心驚肉跳的趴起來接電話。我只在客廳放了一部電話,鈴聲在卧室裏聽起來很輕,可能響了很久了,一直沒聽見。

“你去哪兒了?為什麽沒開手機?”是Lyle,接起來就是這麽一句,吵架的語氣。

我被他問的有點懵了,外面天已經黑了,牆上的鐘走到兩點二十分。“我在睡覺。”我回答,半夜還能幹嘛?

他頓了一下,換了種比較禮貌的口氣:“Caresse發燒了。我們在醫院。”

我立刻清醒了,“哪個醫院?現在怎麽樣?體溫幾度?”

“東七十七街上那間,一個小時之前量是103度……”

“我馬上就到。”我沒聽他說完,挂掉電話,用最快的速度拿了錢包手機,随便披了件運動衫,就沖出去。一路跑到大路上直到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坐定,就在手機上換算那個聽起來很吓人的華氏度數,換成攝氏度也要接近39.5。快到豪斯頓大街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穿了件很薄白Tee卻沒帶bra,只能把外套的拉鏈拉到最高。

二十分鐘之後,車子在那間醫院急診入口前面停下。我付了車費下車,一邊朝裏面跑一邊打Lyle的手機。照他告訴我的號碼,在8樓的一間兒科病房找到他們。房間裏面總算不像樓下急診大廳那樣燈火通明,Caresse坐在小床上面,眼睛哭得通紅,身上全是吐出來的東西,精神倒還不錯。Sandy正在給她換衣服。Lyle蹲在床邊,嘴裏唱着幾句關于小蜘蛛或是小綿羊的兒歌。看到我來了,Caresse又興奮了一下,眼淚還沒幹又在笑了,伸出雙手要我抱她。我過去握住她的手,手心又幹又熱。

我問Lyle:“什麽時候開始的?醫生說是什麽病?”

回答我的卻是Sandy:“九點鐘我送她上床的,十一點多發覺有熱度,101度多,在急診室吃過退燒藥,降到99度,一點鐘又燒到103,剛剛吃過藥,差不多全吐了……”

“醫生說是什麽病了沒有?”我帶着點火氣繼續問Lyle。

他總算答我了:“驗過血,可能是流感。”

護士進來量了耳溫,還是101度多。Caresse吵着不肯睡,生病的小孩子脾氣總會變壞,那個晚上她無論如何都只要我抱她,可能是因為我是她媽媽,也可能只是因為另外兩個人都騙過她吃退燒的糖漿。不管是什麽原因,我就那樣一直抱着她,在房間裏一邊走一邊輕輕的跟她講話,讓她安靜下來,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她從來沒有這樣哭鬧過,我知道她肯定很難受很難受。如果是從前的我,看到這樣媽媽寶寶的煽情場面會覺得虛僞老套,笑都要笑死了,但那個時候,我抱着這個十四個月大、十一公斤重的孩子,從淩晨三點一直到四點半,沒有覺得累,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不斷的落下來。

差不多三點半的時候,我打發Sandy回去睡覺,叫她早晨再帶一點Caresse吃的玩的東西過來。Lyle沒走,坐在病房裏的沙發上,幫不上手。等Caresse睡熟了,我把她放到床上,摸摸她的臉還是很燙。我的兩條胳膊幾乎沒知覺了,手抖得拿不住東西,但還是拿了手機跑到走廊上去給我媽打了個電話,一聽到媽媽的聲音就趴在窗臺上面哭得稀裏嘩啦的。搞得她還以為出了什麽性命攸關的事情。問清楚來龍去脈之後,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為了安慰我,她嘲笑我大驚小怪,然後告訴我:“肯定是玫瑰疹,發三四天燒,燒退了,疹子一出就好了,你小時候也生過的,百分之八九十的小孩都要經過這個病的。”我将信将疑,不過總算放心了一點。挂掉電話,回頭看見Lyle在病房門口看着我。他看到我回頭,轉身走進病房,我跟進去,沒看他也沒講話,兩個人在沙發上坐到天亮。

第二天,病情還在反複,高燒,退燒,再高燒。稍微有點咳嗽,沒有痰,很少有鼻涕。快到中午的時候,護士又來取了一次血樣。醫生過來解釋是因為反複高燒,要考慮病毒感染的可能性。

Lyle莫名其妙的加了這麽一句:“她剛剛從中國上海回來。”

“你什麽意思?”我問他,他只看了我一眼,我也沒理他,直接問醫生,“會不會是玫瑰疹?”

醫生回答:“有這個可能。”但剛從亞洲旅行回來這個線索好像更有爆炸性,他告訴我。那年九月,越南報告過幾例人感染禽流感的病例。新采的血樣會被拿去做血清檢測,是H5N1型病毒,還是引起玫瑰疹的疱疹病毒,檢測結果出來就清楚了。

醫生走出去,我控制住聲音對Lyle說:“這跟去中國有什麽關系?“

“你可不可以把你愚蠢的驕傲先放一放?”他回答,“上帝,我真的不應該同意你帶她去中國。”

我壓低聲音喊起來:“醫生都還沒确診,我媽媽說很可能就只是玫瑰疹而已!”

“你媽可以隔了七千多英裏診斷Caresse得的是什麽病?!真是奇跡!”

我氣急了,心裏卻又害怕真的給他猜中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仿佛沒了一點力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臉埋在臂彎裏流眼淚。

好像過了好久,他在我旁邊坐下來,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如果她有什麽事……如果她有什麽事……”我哭得口齒不清了,我想說的是:如果她有什麽事,一定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她不會有事的。”他摟住我的肩膀告訴我,“都會好的。說不定到晚上就全好了。

我點點頭,嘴裏重複:“嗯,一定會好的。”

檢驗結果一個小時之後就有了,在我聽起來,Roseola這個詞從醫生嘴裏吐出來就和“玫瑰”一樣優美。“最常見的嬰兒斑疹,不會有并發症,跟地區或者衛生條件也沒有關系。”醫生解釋道,似乎在為中國正名。“沒什麽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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