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節

第 46 章節

就醒了。我起來沖了一瓶奶給她,等她喝完了,把她抱到我床上來又哄她躺了一會兒,直到她實在不耐煩了,才昏頭昏腦的爬起來。給她穿衣服的時候,我努力回想前一晚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更加不可收拾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跟Lyle,我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走到一起的路,永遠不會像我們曾經的樣子,理想中的樣子。即使有一天我們真的可以,但至少現在,我沒有準備好,他也沒有。

下午,我們免不了的又見了一面。至少在Caresse面前,我們互稱Daddy & Mommy,一起把她哄上車,在安全座椅上綁好,然後笑容滿面,誇張的揮手說。如果你有個小孩子,而且又在乎他/她的感覺,你差不多就會是我們現在的樣子,或者說肯定。

接下去的那個禮拜,星期二的上午,我在晨會之後收到一份快件。打開來看,是薄薄一本合同樣式的法律文書。一通拐彎抹角的拽文之後,唯一主題是:Lyle委托我作那個拔掉他維生設備插頭的人。差不多兩年之前,那個晚上我們在洛杉矶時的對話,回想起來就像是發生在一百萬年前一樣遙遠而模糊。那個時候,我真的被感動過,也真的相信過,但是,現在,所有都不一樣了。就好像你曾經滿懷虔誠的把最心愛的東西放進“時間膠囊”,許多年之後再打開,東西沒有變化,但你變了,你身邊的一切都不同了,仿佛命中注定,它再也不可能成為你的心頭之愛了。

我沒有在文件上簽字,拿了一張報事貼,寫上:“遲到了兩年?!換一家快遞公司吧!—— e”貼在第一頁上,塞進信封,讓秘書拿去快遞到Greendale。整個上午沒受到任何回音,沒有電話,沒有留言,我以為就這樣了。午休回來,卻發現那個牛皮紙信封又出現在我辦公桌上。我的報事貼上又粘了一張報事貼,上面寫道:

“請注意起草日期,九月份之前我們有法律關系,不需要這個。這件事是你答應過的,請信守承諾在倒數第二頁的虛線上簽字。—— L”

我一個人在辦公室裏搖頭苦笑起來,自言自語:“他到底想幹嘛?”又撕了一張報事貼粘在上面:

“建議加上以下句子(為今後着想):前述條款在合約人甲再次結婚或建立固定情感關系(如,同居,共同擁有不動産,等等,包含但不限于上述情形。)之後自動失效。—— e”

遞送出去一個小時之後,信封又回來了:

“是在暗示不希望我再次結婚或是與人建立固定情感關系嗎?——你的L”

一天裏面,那個牛皮紙信封在列克星頓大街和金融區之間來回傳遞了多次。文件裏每次都多一張報事貼,一句手寫的話在上面。再這樣下去,快遞員也快被我們煩死了。我沒有順着他的話再寫下去,因為我不知道再怎麽寫下去。所以就這樣寫道:“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對話了?”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他直接打電話過來回答我的問題:“太久了。”

101) where are we?

在我開口之前,他又說: “一起吃晚餐好嗎?帶Caresse一起去。”

我想了想回答:“不要到外面去,去我那裏吧。你從來沒有吃過我做的東西。不管怎麽說,我們也算結過婚,一次都沒吃過不應該是不是?”

“要帶消化藥嗎?”他問的一本正經。

“手邊有的話,帶上更保險。”我笑起來,跟他說六點鐘見。

我不是個愛做飯的人,說得更清楚一點,就是這輩子我只做過兩次飯,畢業工作之後更是從來沒碰過鍋鏟。而那天下午,我卻像那些懷着某種老式情節的女人似的,提早一個小時下班,跑去買了做晚飯的材料,只為了做一頓沒有把握的晚餐。轉了兩個食品店出來,已經快六點了,我在風裏一路小跑到家門口,看到旁邊的巷口蹲着一大一小兩個人,Lyle和Caresse,兩個人都面朝着黑咕隆咚的小巷,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

“你們在幹嘛?”我跑過去問他們,天已經黑了,外面得要命。

兩個人一起轉過頭,Caresse看見我,招手叫我也過去,指指她身邊,嘴裏發出“嗯嗯”的聲音,Lyle替她翻譯: “她要你也蹲在她旁邊。”

“蹲着幹嘛?”

他豎起食指對我說:“噓”。然後指給我看巷子裏面沿着牆放的一排垃圾桶,其中兩個之間有一點空隙,有一只灰白相間的貓咪躲在那裏,不叫,也不動,盯着我們看,眼神淡警惕。我無可奈何的搖頭,但還是蹲下來跟他們一起看貓。Caresse一邊看一邊朝小貓拍拍手,嘴裏叫着“Kitty, kitty。”巴望那只流浪貓會跑到她懷裏來。人跟貓對峙了很久,結果貓先放棄了,幾下蹿上垃圾桶,又跳上旁邊的矮牆、消防梯,一轉眼消失在夜色裏。

Caresse很失望,開始耍賴,不肯跟我們進去。外面其實很冷,她臉蛋和鼻子都凍得通紅,Lyle一邊哄她,一邊抱起她來,另一只手摟過我,跑進房子裏去。坐上電梯,他開始翻我買的東西,Caresse也好奇,忘記了貓咪,跟他一起探頭朝包裏看。

“看看媽咪晚上給我們做什麽吃……香蕉、洋蔥、幹蔥、土豆,米,雞蛋、還有baguette……”他一樣一樣的數過來,Caresse就跟在旁邊咿咿呀呀的學,數完了又說:“爹地糊塗了,寶寶說媽咪到底要做什麽?”

“壽司和Panini,還有沒有牛肉的羅頌湯,我忘記買炖湯的肉了。”我回答。

“很有風格的組合。”他評價。

那天晚上,除了晚餐做的很不像樣,一切都顯得溫情而完美。連Caresse也出奇的聽話,坐在高腳餐椅上一勺接一勺的把搗碎的壽司和番茄土豆吃個精光。吃完飯之後,我在廚房洗碗,他們在客廳裏玩,隔一會兒就有人跑進來抱住我的腿,一跳一跳的要“抱抱”,或是摟住我的肩膀、在臉上或是嘴上親一下。不到八點鐘,Caresse坐在她的訓練馬桶上便便,很久沒有發出聲音,我過去看看她,發現她竟然已經睡着了,眼睛閉着,嘴半張着,頭一點一點的。那個樣子讓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怕吵醒她,趕緊捂着嘴蹲到地上。Lyle裝作生氣的樣子,因為我是個什麽樣的媽咪啊,竟然嘲笑他的寶貝。笑完了,兩個人七手八腳的把她搬到小床上,幫她換了睡衣,蓋好被子。

等我們從卧室裏出來的時候,一切都不同了。房間裏突然顯得那麽安靜,安靜的過分,安靜的尴尬。我們不得不從完美溫情的家庭肥皂劇裏面醒過來,問自己,現在,我們算什麽?我們在哪裏?

“外面下雪了。”他走到窗邊看了看,回頭告訴我。

“你可以留下來過夜。”我回答,話說出來自己也覺得很突然。

102) Family Bed

那天晚上他留下來過夜。我們一起睡,但沒有做愛,也沒有講話。不能,不想,或是不需要,我也不清楚原因。說“不能”,是因為Caresse就睡在兩尺開外的地方。“不想”,是不願意打破這純潔溫情的一切。也可能是“不需要”,因為我們不是情人,也不再是夫妻。我們只是久久的擁抱在一起,可能是這個特別寒的季節的關系,沒有嫌熱也沒有覺得窒息。好像是我先睡着了,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發生的事情,有一些直到早上醒過來時還記得:

夢裏是個陰天,下午,天快黑了。

他穿了一身禮服,我身上則是一件及膝的黑色鬥篷,我們好像是要去參加一個婚禮,卻忘記了地點在哪裏。坐着車子到東到西的找,随便到哪裏,都有人告訴我們:“不是這裏。”時間快來不及了,我有點着急,他還是不緊不慢的樣子。直到儀式只剩五分鐘就要開始了,我們終于找對了地方,一座看上去有點荒涼的舊房子,有人引我們進去,指給我們看一條又黑又窄的樓梯。他牽着我的手上去,推開樓梯盡頭的一扇門。門那邊很亮,但仍舊是陰天的那種的光線,一個巨大的禮堂,至少有十層樓高的镂空穹頂,沒有鮮花沒有緞帶,一點點雨滴和雪花從上面落下來,許多人等在那裏,四處都是嗡嗡嗡講話的聲音。聽到門開了,他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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