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節
第 47 章節
靜下來,有些人站起來,回頭看門這裏,朝我們微笑拍手。我下意識的低頭看看自己,發現鬥篷下面露出來一點點奶白色裙擺,鞋子和手套也是白色的。我心裏一驚,停下腳步,叫他等一下。而他回頭問我:“Seriously, what are we waiting for?”
接着就聽到Caresse在喊“媽咪媽咪”,聲音越來越近,越喊越大聲。我醒了,伸手開燈,看了下鬧鐘,五點四十分。Lyle睜了睜眼又閉上,把頭埋在我胸口躲開燈光,懶洋洋的說:“把她抱到床上來。她會願意再睡一會兒,天還沒亮呢。”
我沒理他,推開他披了件毛衣起來,跟Caresse說:“媽咪來了。”抱她出去到廚房裏,倒了半奶瓶水給她喝。天倒是真的還沒亮,小家夥喝完水,上了個廁所,又想睡了。我抱她到大床上,放在我跟Lyle中間。
“讓她睡你那邊好嗎?我怕我會壓到她。”他說。
“睡外面滾下去了怎麽辦?”我回答。“她很大了,壓不壞的,你壓到她,她會踢你的。”
我的床有一米五寬,一個人睡覺得很大,兩個人睡也還寬裕,但不知為什麽,多了這麽個小歲半的小孩就顯得很擠。她覺得很新鮮,今天床上有兩個大人,特別是Daddy也在。她面對着他,伸手摸摸他的臉,拉他的頭發,把手指塞進他嘴裏。時不時地又回頭看看我,踢我一腳,或是張開手臂要抱抱。直到我關掉床頭燈,才安靜下來慢慢的回到夢裏。那是第一次我們三個人睡在一起。我半睡半醒,幻想如果足夠幸運,這張床上的三個人會有很長很長很長時間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雖然不一定在同一個屋檐下面。
這個念頭讓我破天荒的睡到八點半才醒,看到鬧鐘上的數字,一下子跳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穿好衣服,沒化妝沒吹頭發,出門的時候也已經是八點五十分了。
Lyle抱着Caresse站在旁邊笑嘻嘻的看着我忙,穿衣服戴圍巾,穿好鞋子又跑進卧室裏去拿手機。看到我被沙發旁邊的腳凳絆到一下,就說一句:“媽咪當心。”
在門口等電梯的時候,他對我說:“你知道,其實我們可以回家去住。”
“這就是我的家。”
“你懂我的意思的,這裏或者那裏,有區別嗎?”
“當然有。”我回答,“至少現在我是那個穿着熨好的襯衫的人,你穿着皺巴巴的隔夜衣服。”
他沒有再要求,只是問:“那我可以放一點我的東西在這裏嗎?”
“你可以放幾件內衣。我想辦法在抽屜裏給你勻點地方。衣櫥很滿,實在放不下。”
電梯門開了,我跟他和寶寶說,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進去,其實腦子裏想的全是他們兩個的樣子。
103)游戲
一整天,我們沒有聯系。我沒有想過要打電話給他,但吃午飯之前還是忍不住特別注意了一下手機,偶爾離開座位也總是記得随身帶着。下午天氣又變得陰沉,四點鐘的時候下了一陣小雪,從辦公室的窗戶看出去,往來的行人和車輛很快把剛剛積起來的一點薄雪弄髒,街道顯得潮濕抑郁。也正是那個鐘點,Lyle打電話過來,打了招呼,聊了聊天氣,又說了些關于Caresse的事情。我在他似乎要切入正題之前打斷他,雖然我也不能确定,究竟有沒有“正題”,又或者是什麽樣的“正題”。
Whatever,我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今晚你不要來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我有點多餘的解釋:“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晚上我還要寫點東西。還有我們兩個作息習慣不一樣,我十一點鐘要睡覺。”
他在電話那頭笑了一下,說他理解。
晚上回到家裏,又是我一個人了。前一天推來轉去的那個牛皮紙信封放在客廳茶幾上,上面沒有貼新的留言。在門口換鞋子的時候遠遠的看了一眼,碰都沒碰一下。第二天早晨吃早飯的時候,站在廚房的案臺那裏又看到它,突然想“幹脆簽了算了”,找了一圈沒找到筆,趕着出門,于是又算了。
在那之後,我們時不時地通一次電話,問一句“Caresse今天說什麽了?”這是那段時間打電話必講的話,就好像說“你好”一樣。因為小孩子正在學說話,也因為我們都需要掩護吧。
聖誕節假期前的一個晚上,既不是節日也不是周末,下班之後,我跟一幫同事去吃泰國菜,散的很早,還不到九點鐘。在節日氣氛和難得的興奮心情的驅使下,我站在2nd Avenue和東第六街的路口給他打了個電話。撥號碼之前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打手機呢還是打家裏的電話,最後還是打了座機。沒什麽原因,或者說原因很複雜,因為我明知道那個鐘點,他很可能不在家的。但結果跟我明知道的不一樣,就是他接的電話,聽到我的聲音,第一句話就說:“Caresse剛剛睡着了。”
“我正好在附近,本來想過去看看她的。”我回答,其實一點都不近,而且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麽要打這個電話。
還是老習慣,先來聊一下孩子。不過,跟老習慣不同的是,他告訴我他一會兒還要出門,問我:“一起喝點東西好不好?”我答應了。
于是沒有來由的,我們又開始約會了。單純的約會,就像剛剛認識的男女朋友一樣。有的時候他來接我,有時我自己到約好的地方去。下午兩點鐘的咖啡,九點鐘的晚餐,或者深夜的cocktail,然後他送我回家。牽手、親吻,海闊天空的聊天。我們常常聊起Caresse,剛剛還在調情,下一秒鐘就可能在說那個小丫頭今天又幹了什麽淘氣的事情。奇怪的是,一點都不掃興,這樣的對話似乎把普通的男女之事變成一些別的東西,即不是單純的羅曼史,又不太家庭。似乎,世界如此之大,幾十億男男女女,而我跟他,僅僅因為一個粉紅臉蛋兒的小女孩兒,有了揮斬不斷的聯系。
一月中旬的一天,我們約在Park Avenue和二十街那邊的一間酒吧,剛剛坐下來,就有一夥人過來跟他打招呼,其中的一個叫Kelly Sandler的女人在旁邊站定跟他講了很長時間話,從游艇派對,說到曼哈頓港口的駁船位,說來說去無非是那幾句,卻就是一幅不打算走的樣子。
我對她說:“不如坐下來說吧。”
女人作出誇張的表情,問:“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我回答,笑着看了Lyle一眼,他也正好在看我,咬了一下嘴唇,一個轉瞬即逝的自嘲的笑容。
我在旁邊聽他們說,每次他想結束掉談話,我就想出點話題來留住這個Kelly Sandler。我不看他,但感覺得到他的目光越來越久的落在我身上。快到午夜的時候,他伸手過來握住我放在臺面上的手,對Kelly說:“我們恐怕要走了,”轉頭又跟我說,“這兩天Caresse半夜裏總是會醒一次。我哄她睡覺的,她醒過來總會找我。”
Kelly有點意外的看着我們,而我繼續惡作劇,跟她解釋:“我往巴特利公園方向,他去上東城,你住在哪裏?和我Share一輛出租車,或者坐他的車走。”
一點也不意外,Kelly欣欣然的跟Lyle說:“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麻煩你送我到東五十七街的Four Seasons?”
三個人走出酒吧,我在門口攔下一輛出租車,Lyle搶先走過來,給了司機一張鈔票,對他說:“對不起,不需要用車了。”把他打發走,抓住我的胳膊,讓我也坐上他的車子。三個人坐定,他對司機說先到Four Seasons。我說不要,先送我好不好?先到巴特利公園。他笑了一下,說好的,先到巴特利公園,先送你回去。
車廂裏光線幽暗,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的聲音裏面也聽不出來他的心思。片刻之後,我在家門口下車,隔着車窗跟他們說。我一個人上樓,沒有卸妝沒換衣服,在抽水馬桶的蓋板上面坐了很久。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算是贏了,還是玩過了火。悸動心跳試探、細微的眼神、短暫的笑容,那些早已過去的感覺又一次回來,卻又跟從前的不同。沒有難過,沒有苦澀,沒有患得患失,所有的不确定讓我每分鐘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