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晉|江首發防盜
◎恩人,仇人,心上人。◎
次日一早, 吃了闕渡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到她床頭的果子,扶窈推開門,差點直接被冷風吹走了。
又在下雪刮風, 跟昨天差不多。
這一年四季、白晝黑夜都是雪,也不知道這些當地的人到底是怎麽分清時節的。
而且, 都下這麽大雪了, 宗門裏的人竟然告訴她, 還沒有冬至。
那人掰着手指頭數了數:“還差四天才真正入冬,到時候更吓人,師妹若是連現在都忍受不了,到時候,可有苦頭吃的。”
這句話落在扶窈耳邊。
她先想的是,林知絮能不能快點把這幻境破了, 她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接着, 那句“瀛洲極北……初冬亥月可窺”,忽地又跳到了她腦海之中。
過了冬至,就算是亥月了吧?
已經到了可以進入這傳說中的“無人之境”的時候。
但是, “極北”在哪兒, 還有待商榷——
結合這兩日來問到的情況,他們現在在的地方确實是瀛洲北邊。
可這裏的人,沒有誰聽說過“極北”這個說法, 也不清楚最北邊具體是哪個地方。
只說北邊山脈寒氣最重, 鎮壓的妖魔也最多,要她多加小心。
……這一條條結合起來,仍然還是沒什麽頭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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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很想旁敲側擊一下, 問問林知絮跟賀斂有沒有察覺出些什麽端倪。
然而這兩人早就不見蹤影。
那些宗門弟子說不出他們的去向, 但扶窈一猜便知, 肯定是林知絮拉着賀斂,又繼續馬不停蹄地追殺那些妖魔了。
既然那些妖魔是神女鎮壓的,那神女的東西肯定就應該留在陣法裏。
林知絮想得到鳳凰羽,自然是得往那兒跑的。
帶上賀斂,當然是希望他能在茫茫山脈裏多感應一下。
而三皇子殿下賣林知絮一個人情,等到時候林知絮成了聖女,自然也會支持他當儲君。
互惠互利,何不美哉?
扶窈想起青年那張時時刻刻都微笑着的面龐,再想起白霧評價的那句“變數”。
又有一瞬間覺得她猜得不太對。
直到闕渡的突然出現,打斷了她繼續神游天外。
少年不知道從哪顆樹上跳下來的,穩穩落在她身後。
見她望着賀斂那空了的廂房,語氣不算太好:“你要找他?”
大小姐雙手抱胸,不答反問:“我找他幹嘛?”
絕不慣着闕渡這胡亂懷疑這兒懷疑那兒的脾氣。
“還有,我的帕子呢?”
容大小姐當然不缺那一方手帕,只是單純地要找闕渡的茬。
闕渡面色不改:“靈力外溢,壞了。”
“……這都能外溢?”扶窈這回是真的詫異了,“你昨天出去被人打了三百個回合嗎?”
靈力外溢、紊亂,都是修士無法控制自身的表現。
她還以為,只有在大魔頭經絡半廢的時候,才會有這種情況。
除了他昨天被打得半殘,不然,實在解釋不了為什麽他催熟幾顆籽都能失手。
這一回,不知為何,闕渡突然不嘴硬說自己沒出去了,別開臉,只道:“随便你怎麽想。”
這放在大小姐耳中,便是大魔頭放棄辯解,默認她說的是事實的意思。
不過轉念一想,在這種地方,若是跟妖魔鬧出大動靜,肯定所有人都會感受到的。
既然白日裏沒人提起這件事,那說明闕渡應該沒去找那些妖魔。
不是妖魔,那能跟大魔頭打起來的人……頂多就就是林知絮或者賀斂了。
那也着實沒什麽大礙。
她便不計較了,只提醒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大魔頭:“下午申時三刻,我來找你,別跟昨天一樣失蹤了。”
他一裝失蹤,她就不得不推門而入。
她一推門而入,他便又出現了,還要跟她發脾氣。
扶窈不想再經歷一遍。
隔了片刻,闕渡才遲遲擡起頭,淡淡地應:“知道了。”
仍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
瀛洲的燈會,自然不如話本裏描述的那樣熱鬧與繁華。
不過,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別有一番人間煙火氣。
大小姐這般的人,一出現,便會瞬間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有人給她遞花燈,有人朝她搭話,也有人熱情地要拉她來自己的鋪子,把燈會上準備跟大家互相分享的東西塞給她。
這裏的人基本都互相認識,唯有她跟闕渡兩個生面龐,不過她昨天來過,估計大街小巷都知曉她跟闕渡來自蓬萊,便也絲毫不排外,把她們都當做是自己人。
見扶窈手裏沒有燈,還拉着要她去挑幾個,留作紀念。
那人手一個的燈都做得很粗糙,并沒有京城那般精致各異的形态,只隐約可以辨出是花朵、兔子等等的形狀。
可點點光輝聚在一起,将下着暴雪的黑夜照得格外明亮。
将這一方小鎮,照得像幻境中的幻境,夢中的夢似的。
沿着一路走過去,還看見有好多人聚在一起,哼着類似于巫祝頌曲的調子。
不過,他們說的詞,扶窈約莫能聽懂。
大概是在贊美神女,于一百零一年前大敗魔尊,重移乾坤,開辟人間,又祈禱神女功德圓滿,更早飛升……
扶窈的心緒也被那些頌詞牽着跑。
一會兒想着那魔尊是個什麽東西。
一會兒又想,神女如此功德,竟然還未飛升,仙界想來也不是那麽好混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想了一大堆,連跟闕渡在人群中走散了都沒發現。
有一瞬,扶窈有一種詭異的錯覺——
比起幾千年後的那片土地,她或許離這裏更近一些。
這種沒由來的怪異念頭,很快便因為闕渡的重新出現一掃而空。
這人忽地站在她身側,伸手,推開了一個婦人遞到她面前的酒釀:“謝謝,但她喝不了。”
“誰說我喝不了的?”扶窈習慣性把大魔頭的話當成耳邊風,拿過那一小杯酒釀,朝婦人彎眼一笑:“謝謝您的好意,這個給您。”
說着,順手就拔下一根玉簪,放在婦人手裏。
那婦人大驚失色:“這、這太貴重了……”
“這簪子不是我親手所造,這酒卻是您親手所釀,當然是您給我的更貴重些。”
少女的聲音如清泉流瀉,悅耳至極。
簡直把那婦人哄得找不着北,談話間,又找出了一壺珍藏的佳釀給她。
扶窈便讓闕渡幫她拿着。
等走遠了,她才有空問闕渡:“你剛剛去哪兒啦?”
“一個書鋪。”
闕渡道。
扶窈睜大眼:“你去看書!?”
這麽熱鬧的時候,他竟然能靜下來看書?
“不是,”闕渡垂眸,卻不願多說,“跟那鋪主說了兩句。”
大小姐啧啧稱奇:“你竟然能跟人說上話……”
見闕渡的臉又黑了,她也似是不覺,踮起腳,伸手,忽地捧住他的臉。
少年怔了一下,似是無所适從。
然而手下意識擡起來之後,懸在空中,又放下,并沒有推開她。
只是那聲音微繃,能隐約聽出些異常:“你做什麽?”
“沒什麽,”扶窈哼了聲,“差點忘了,你之前還挺會裝的。”
她想起的是闕渡扮的那個書生。
他雖是冷僻,可真要與人交流的時候,又并非是不善言辭的性子。
不過,由于他第二次以書生模樣被那旁系的公主看上了,同她鬧了不愉快。
扶窈不想破壞今日愉悅的氣氛,便懶得提。
她又繼續逛着,走過半條街,嗅着手裏那樽裏淡淡的酒香,實在有點饞了。
“你要在這裏喝?”
闕渡見她的視線頻頻移向手裏那酒樽,提醒她:“這酒很烈。”
“那你也去要一杯。”大小姐沒改主意,卻改了口,“我們一起,免得你一個人醒着看我的笑話。”
闕渡不動,道:“我千杯不醉。”
“那不是更好?到時候就算我醉了,你也可以送我回去。”
扶窈原本只是想要嘗一口的,因為她沒喝過,着實好奇。
但一不留神,就把一整杯都喝完了。
她也不覺得酒濃在哪裏,入喉都是淡淡的香,格外上瘾。
等闕渡找那婦人又要了一個酒樽回來,她便眼巴巴地仰頭看着少年:“你再給我倒一點。”
那酒壺還在闕渡手裏。
闕渡一看她那情态,蹙起眉,低聲道:“回去喝。”
扶窈搖搖頭:“回去就不想喝了。”
就是熱鬧的時候,想跟着他們一起熱鬧,才想着嘗一點。
若是換做別的時候,大小姐嘴這麽挑,說不定還覺得這酒乏味,不太想喝呢。
然而她的酒量着實跟大魔頭預想的一樣差,才喝一點點,就開始天旋地轉、眼冒金星起來。
這天這麽冷,她卻久違地感覺到了熱。
“這裏好像有點悶,”扶窈轉過頭,“我們去山上透透氣吧。”
“……好。”
她聽出闕渡在忍着不耐煩。
但扶窈每次都假裝聽不出,繼續從善如流地差使着大魔頭:
“但是不要回去,就,唔……那個山頭吧,能看到這裏。”
“嗯。”
“喂——也不要直接拉我飛起來,我頭好暈,你找一把劍吧,不是說修士都會禦劍飛行的嗎?我們踩在劍上。”
禦劍飛行,其實比這般憑空飛起來要低級多了。
但沒個東西讓人站着,就這麽直接飛,确實會很容易讓人頭暈。
——闕渡不會,她會。
之前還能忍着,站穩後緩了緩就好。現在喝得有點醉醺醺的,光是站着都覺得頭暈,更別說飛起來了。
她怕她直接吐在闕渡身上。
那可就完了。
闕渡顯然也意識到這件事。
便是不想理她這些啰嗦又奇怪的要求,大魔頭還是召出了劍。
站在劍上,被迫離他又近了一些,扶窈才看見他那酒樽裏的酒一點都沒少,被他穩穩拿着:“你沒有喝呀?”
“我不想喝。”
大魔頭的語氣裏,确實聽不出半分興趣。
——然而半個時辰後,等他們坐在那山頭上,靠着雪松,闕渡卻已經跟她喝了小半壺了。
扶窈也不講究了,就席地而坐,只是墊了一張大魔頭不知道從哪兒扯來的綢布,免得裙擺被污泥弄髒。
眼前的景象不是黑夜就是白雪,單調得很,唯有那雪夜中的村落格外矚目。
這山頭位置選得不錯,距離村落不遠不近,仍能看見燈火,聽見喧鬧聲,還有那些人聚在一起唱頌曲的聲音。
扶窈只聽過一遍,卻也能跟着唱出來。
她的聲音很輕,混進雪裏,又混入風聲,聽上去尤其空靈。
“……好冷啊,”唱着唱着,扶窈又停下了,望着這似乎永遠不會休止的漫天的雪,頓了頓,道,“又有點熱。”
闕渡:“……”
少年拿過她手裏的酒樽,放在她夠不到的地方:“別喝了,我不想送一個醉鬼回去。”
“切,不想也得想。”
容大小姐有一種能力,就是可以把所有得寸進尺做得理所當然。
似乎這一切本都應該圍着她轉似的。
扶窈擡手,接過飄下來的一點雪,又突發奇想——
她轉過頭,忽地拉住闕渡的衣袖。
美眸流盼,燈影全都倒映在了少女的眉眼之中。
“你既然可以催熟果子,那能不能,就是……催熟花呢?”
可能确實是喝醉了,扶窈說得有些詞不達意。
不過闕渡還是大約聽懂了她在說什麽。
他道:“這裏沒有花種。”
“也是哦,沒有的東西,總不能憑空變出來……”
等等。
扶窈忽然想起來:“你會幻術吧?”
易容術跟幻術,應該也差不多?
闕渡:“你要變什麽?”
那就是默認自己會了。
然而扶窈想了半晌,也沒想出到底想要見到什麽花來。
她道:“随便吧,雪看膩了,我只是想看看別的。”
“……”
扶窈見他不吱聲,大失所望,聲音一下子就低下去:“不行嗎?”
那副模樣,看着甚至比之前離開雲上宗的時候還要低落得多。
“……不是,我需要想想。”
少年頓了頓,擡手,靈力瞬間覆蓋過面前的山麓。
山麓上的雪在一瞬間消融。
無論是他身邊的扶窈,還是遠在山下那些圍聚在一起慶祝的凡人們,都眼睜睜地看清楚了那一幕近乎幻覺的真實——
那連綿的雪山上,出現了一片無盡的桃林。
甚至能聞見那淡淡的花香,聽見一簇簇花枝被風吹起時摩擦的聲音,看見那層層疊疊映在水裏的影子。
唯獨沒辦法摸到那飄過來的花瓣。
無法抵達,卻又觸手可及。
像是水中倒映着的月亮,分不清是真是假,是夢是幻。
喧嘩很快就變成了不約而同的驚呼,此起彼伏,熱鬧不已。人頭攢動,都擠着往靠近桃林的方向走。
卻沒有誰越過了界限,走上山來。
或許是畏懼。
又或許是怕打破了這出奇的夢境。
扶窈擡起手,試圖抓住飛來的花瓣。
碰到了,才發現只是雪而已。
……好逼真的幻術啊。
山下,那村落裏的驚呼聲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不知道是誰高呼了一聲“神女顯靈”,大家便一起開始虔誠地呼喚着神女的名謂。
一聲大過一聲,一聲蓋過一聲。
扶窈聽得忍不住笑,靠過來,推了推他的肩膀,帶着挪揄:“你再給他們顯靈一次吧。”
“沒興趣。”
少年的聲音平淡。
“若不是你要看,我都懶得用這種小把戲。”
扶窈覺得這人的話越來越不可信了。
她睫毛輕扇,弦外之音在暗戳戳刺他:“如果這些只是給我看的,那讓他們看見幹嘛?”
難道不是為了炫技嗎?
說完,也不管闕渡要如何辯解,又繼續去抓那花瓣了。
雖然每一次都只能抓到飛雪。
但扶窈樂此不疲。
少年偏過頭,聲線如舊,還是淡淡的。
他說:“我想讓他們知道,這些是我送給你的。”
話音落下,天地之間,都輕微地安靜了一瞬。
吹來的風,落下的雪,還有那流動的人群……
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一樣。
只能聽見他的聲音。
扶窈眨了眨眼。
卻沒來得及,也可能是沒辦法去感受剛才那一下子的安靜,又是一陣酒意上頭。
她玩得有點累了,将手裏殘留的雪順便抹在闕渡的袍子上,靠着他,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合上。
剩下一點點意識,還能支撐她再胡言亂語地吩咐兩句:
“闕,喂,你……你等下記得……把我送回去……”
說到後面,聲音驟地低了下去。
呼吸聲倒是漸漸平穩。
竟然直接睡着了。
闕渡側眸,視線垂落,頭一回看清楚她的睡顏。
睡着的大小姐比醒着的時候讨喜多了,安安靜靜,沒了那神色間的虛僞狡黠,倒顯得人格外乖巧。。
離這麽近,才能清楚看見,扶窈薄确實稱得上冰肌玉骨。
便是這周圍的雪,都不及她肌膚瑩潤。
他确實是喝不醉的,這酒也算不上太烈。
按理說,就是喝十壺,也跟沒喝一樣。
然而,或許是久不用幻術,有些生疏,連帶着整個人都像墜入了幻境之中,有一點暈。
當然,只有一點點而已。
人其實還清醒得很,還能準确地記起,之前與扶窈走散時,他進了書鋪。
說走散也不大準确。
他的元神一直能感受到扶窈在哪兒,一邊分神留意着扶窈,一邊又看向那書鋪外邊售賣的話本——
吸引他駐足的,是其中一本扶窈曾經讓路雲珠看過的故事。
書生上一輩子利用了狐妖,害得她全族破滅。
然而重來一世,狐妖複了仇,毀了書生的一切,卻并不善罷LJ甘休,也不開啓自己新的生活,逼迫書生死前承認愛她之後,竟然跟着自刎殉情了。
——沒想到,幾千年前,市面上便已經有了差不多的故事,只是略微删改,內核全然不變。
少有男子會這麽認真地看這種話本,書鋪的主人是個風姿綽約的半老徐娘,見他皺眉浏覽着那書生與狐的故事,忍不住調笑道:
“小公子,你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不感興趣。”
闕渡放下那話本,否認得飛快。
那女子看了他這般做派,啧了聲,故意道:“這可是人家寫的,你就這麽輕慢,讓人家好傷心的。”
語畢,桌上突然便多了兩個靈石。
剛剛還不感興趣的闕渡走到她面前,臉色平靜:“既是您寫的,在下有些不解之處想問。”
“啧啧啧……”驗了驗那靈石的真假,女子正了臉色,“公子你說,有何不解,我都一一道來。”
“狐妖揭露真相前,本可以一直囚禁書生,為何對他禮待?”
“因為他前世于她有恩。”
“為何後面還是殺了他?”
“因為他前世有仇啊,恩仇不抵消的,小公子,你是涉世未深,這都不懂,還是你自己把自己繞進去了?”
确實是自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少年蹙起眉,頓了頓,又道:“那這妖為何最後要自刎?”
那女子用扇遮住半邊臉,笑了一下,相較于之前兩個問題的簡單打發,這個問題,竟說了許多。
肩上的腦袋又動了一下,使得回憶到此戛然而止。
她嘤咛了一聲:“喂……”
闕渡:“什麽?”
然而等了半晌,仍等不到下文。
扶窈似乎只是在睡夢中呢喃了這麽一個字,并沒有要跟他說話的意思。
少年的視線有意地避開她睡時的面龐,挪向那不遠處的桃林。
明明要看花的人已經完全睡熟了,他卻并沒有把幻術收起來。
反而任由那桃花在雪山裏胡亂飛舞着。
甚至自己也伸出手,抓住了一朵。
雖然他作為施展幻術的人,比其他任何一個都該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片殘雪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燈會也結束了,人群散去,再次歸于寂靜。
明明已經到了可以帶少女回去的時候,卻遲遲沒有動身。
相反,就這般一直坐着,他也似乎有些醉了。
腦子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書鋪主人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人說完一大堆,喝了口水潤喉,又把眼波橫了過來,饒有興致地挑破:
“你想問的只是這些啊,我還等着呢,說吧,是怎樣的女子,能讓你這般俊俏的小公子牽挂至此,放在心上?”
——是怎樣的女子?
他當時沒說,徑自離開。
或許是不想跟旁人講。
又或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
大小姐曾經把他從不夜都裏贖了出來,把他從護城河裏撈了起來,也許于他有恩,
大小姐也睚眦必報,輕諾寡信,不止一次想他去死,毫不留情地差點捅穿他的心竅,肯定與他有仇。
大小姐對待其他人,無論是能利用的,不能利用的,似乎都比對他要好。
大小姐挑剔得不得了,嬌生慣養,看上去吃不得一點苦,可每一回都能忍着痛,表現得一點都不遜色于他。
大小姐看着柔弱,實際上心高氣傲得很,若非有事,從不會在旁人面前表現半分柔弱。如果沒有對着賀斂要哭不哭過,就更好了。
大小姐明明知道他每次都在隐忍不下去的邊緣,卻依然心安理得地磋磨着他,好像就是拿捏準了,他一定會忍下去似的。
大小姐好像到現在,都依然不喜歡他,只是沒到撕破臉的時候,不會表現出來而已。
大小姐唯獨在夢裏的時候,與他最親近,會甜甜地叫他的名字,會把唇附在他的耳朵,吐露出柔軟的音節。
大小姐也不知道每日用什麽沐浴,渾身都有淡淡的香氣,不膩,又很誘人。
大小姐的聲音很好聽,就是在說一些刺耳的話的時候,也像是天宮裏的人談的仙樂。
大小姐的眼睛,不笑的時候像兩顆盈盈的寶石,笑起來又像月牙一樣。
大小姐的模樣,倒确實是他目前為止見過最好看的。
……
……
大小姐,是他的恩人,仇人……
心上人。
作者有話說:
“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