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熟練
◎斬斷一切念想和貪心◎
天快亮了。
淡白的天光自東方緩緩亮起, 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絨毛,緩緩遮蓋侵吞掉沉寂的夜色。
連綿起伏的山地從陰影裏剝離,在漸漸浮現的熹微晨光裏, 展露出屬于夏日的蓬勃綠意,昭示着死水的重啓和無限的生機。
屋子裏, 天光朦胧的打在窗紙上, 勾勒出房間內大體的輪廓。
桌椅板凳依舊, 好像和從前并無二致,只是偶爾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低低的喘息,為這古板陳舊的房間蒙上一層暧昧不清。
幾只銀色的金屬扣環和套着劍鞘的長劍依舊孤零零的躺在榻前的地板上,冰冷的表面上凝出一層薄薄的水汽。
安靜垂落的簾帳忽然晃了晃,緊接着響起一道啞澀的嗓音:“涼,別動, 阿回。”
被自己的弟子捆住雙腕戲弄這麽久, 江辭的聲音早就幹澀得不像樣,像是許久未進過水的行人穿越沙漠,在滿目的黃沙中迷失了方向。
晨光透過簾帳, 被過濾得更加朦胧, 借着這點光線,依稀可見榻上的情形。
江道君蜷縮着蒼白的脊背枕在燕回腿上,汗濕的長發滑了下來, 堪堪擋住他斜纏着繃帶、起伏不定的胸膛。
罪魁禍首此時正姿勢悠閑的倚坐在床邊, 手上把玩着一枚铮亮冰冷的金屬扣,一條腿平放,另一條則微微曲起, 恰好能讓男人穩穩當當的靠着她。
燕回撥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眼:“師尊, 天要亮了。”
天要亮了。
他們這樣見不得光的關系必須很快終止, 在耀眼的陽光到來之前,需要被徹底隐入黑暗。
師尊與徒弟之間,只可傳道授業,而不能過度親昵,更不要說他和燕回這樣突破底線的關系。
Advertisement
更何況,他還和燕回的父親年少結識,論起輩分來,算是她叔叔。
師尊,叔侄,本該嚴格劃定界限的威嚴關系,好像在一夜之間就被接觸和親吻給打碎了。
比起糾結于燕回究竟是喜歡他這個人本身還是單純的喜歡品嘗他的問題,江辭顯然更加在意他們之間的關系會給她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
欲念過多,好像會影響到修行的道心。
江辭當初得到玄空認主,方才展露鋒芒時,他的師尊,那位慈眉善目的銀須尊者就是這樣告誡他的:
“修行并非易事,江辭,戒驕戒躁,戒色戒欲,須時刻銘記在心,你年紀尚淺,心性不穩,最近宗內似乎有不少女修向你示好,莫要貪于享樂,自己衡定輕重,不得耽誤了修煉。”
“修士壽命悠長,尋找伴侶并不急于一時,若是以後你有了徒弟,也應當這樣勸誡。”
江辭從未對這種事上過心,現在他也有了徒弟。
但本該在燕回年紀尚輕之時告誡她節欲的自己,卻是和她夜夜交頸而卧的纏綿對象。
她所應節制的欲|望,都是朝向自己。
該讓她聽話一點,在所剩不多留在清竹峰的日子裏,不要偷偷溜上床榻,對着他花樣百出。
最多,最多親一下。
江辭側臉靠在燕回的腿上,她的衣服柔滑而泛涼,不算厚,薄薄兩層,表面勾着很細的金線紋路,衣料下皮膚的溫度隐隐約約,臉貼在上面,能感受到流暢的腿部輪廓。
鼻尖全是屬于她的氣息,那是一種沾染了體溫的淡香,像是不知名的山間花朵,也像是雨後翠綠欲滴的枝葉,不算很驚豔,但每次聞到,總會讓人覺得安心。
她只需要安安靜靜的站在他身前,就足夠令他安心。
明明八年前,她尚且需要別人的保護,在漫天大雪中被邪修追殺許久,手指凍得通紅,渾身冰涼,黑漆漆的眸子浸了點淚意,看上去有些可憐,卻還是乖乖巧巧的叫他叔叔。
當時江辭只是途徑此地,恰好受燕觀瀾之托,順手救下這個小姑娘而已。
沒什麽別的印象,只是覺得燕觀瀾的女兒長得比燕觀瀾好看。
可不過八年,所有事情都面目全非,他淪落為一個離不開病榻的廢人,而當初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乖巧小姑娘也變得不那麽乖巧了。
在這種事上一點也不乖巧,甚至可以稱得上壞。
她太壞了。
江辭雙腕被捆,眼睛被蒙住,像被剪斷雙翼的鳥雀一樣靠着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難忍的撩撥中引頸低鳴。
算了,江辭,吻也吻過了,看也看過了,你這個不稱職的師尊早已違背了道德,如果她真的喜歡這樣做,滿足她也沒什麽的。
真的沒什麽的,不過是含住她的手指,只是,只是有點羞恥而已。
滿足她,至少算是你能為她做的為數不多的一點事了。
更何況,她不久後就會離開,離開後,她這些溫柔和親熱再也不會屬于你。
你應該好好的擁抱一下她,然後把心底那些不舍和眷戀永遠埋藏,留在庚辰仙府,永遠不再踏足她的生活。
可人真的很貪心,斬斷一切念想,只會埋下更加渴求的種子。
江辭不知道自己對燕回的感情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只是本能想讓她多留一些日子,在清竹峰難挨的沉寂與清冷中,什麽都不用做,只是在他身邊安靜的坐着就好。
最後一次,他對自己說,最後一次向她妥協。
“……就這一次,阿回。”
室內,靠在燕回腿上的男人開了口,聲音很低,聽不出是什麽情緒。
他嘴唇向前一點,觸碰到燕回放在他面前的流血手指,這才慢慢張開口,一點一點含住她整只手指。
血液依舊像以往一樣清甜,大概是因為她血脈和靈氣淳厚的原因,這種味道讓被魔氣影響的他十分癡迷。
但顧及到之前弄疼她的事情,江辭抑制住心底的渴望,只是小心的尋找到那處流血的口子,低下頭含着手指慢慢舔舐。
溫暖,濕潤,黏滑,這是燕回的感覺。
她垂着眼簾看着江辭現在的樣子。
男人安安靜靜的靠在她腿上,臉色依舊帶了些病弱的蒼白,薄唇抿起,大半張臉都埋在她腿上。
怎麽會有人這麽聽話,被欺負了連反抗一下都不會。
可是他不反抗,只會讓我這個壞人氣焰更加嚣張。
可惜今天時間不太夠了,否則我會一直待在這裏陪他。
——早知道就不該讓爹過來,好多餘,好礙眼。
燕回一邊這麽想,一邊勾了勾被含住的手指,在觸碰到江辭的上颚時,有意的向裏按了按。
他好不容易放松了一些的身體又緊繃起來,微微張開口,發出了一點類似低咽的喉音。
別這樣,燕回,這樣很奇怪。
再深一點,我,我就只能放開你的手指了。
如果現在扯下江辭眼上的那層緞帶,大概會看到他眼角重新溢出一抹水色。
但他只是稍微緩了一會兒,還是很快重新含了過來,小心的舔舐着她指背上的那道小傷口,耳尖和肩頸上的皮膚更加紅了。
天色已亮,再過一會兒燕觀瀾就該意識到她不見了,如果看到她出現在師尊的房間裏,估計會做出點不可預料的事情。
燕回有些遺憾的收回手指,在他唇邊帶出一片黏滑的口液。
男人微微喘息,下意識擡頭找尋她的方向。
“阿回,”他啞着聲音道:“……還疼嗎?抱歉,我不是故意咬傷你的。”
那根被他細致舔舐過的手指裹着一層透明的亮色,指背上的傷口有些腫,但已經沒有血絲溢出來了。
這麽小的傷口對燕回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很多時候,深可見骨、皮肉翻卷的傷痕都沒能讓她說一句疼。
但師尊好像很在意。
她俯身靠近一點,臉不紅心不跳的輕聲道:“确實還有點疼呢。”
男人抿唇,小心且認真的說:“我……對不起,我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明明他還被腰帶捆着雙腕,手腕上挂着叮叮當當的金屬環,雙臂高束于頭頂,姿勢異樣,卻還是覺得燕回這個始作俑者受了委屈。
真好騙。
與其關心我指背上的傷口,還不如關心一下自己。
燕回望着江辭的臉,突然叫了一聲:“師尊。”
男人動了動,将他靠在她腿上的臉擡起了一些,還未開口詢問,便被捏住了下颌,堵住了唇。
床帳中,響起了一點清脆的撞擊聲,像是鎖鏈晃動的聲音。
黑衣少女一邊吻着靠在她懷中的男人,一邊伸出手挑開纏住他雙腕的腰帶,在叮叮當當的響動中,将冰涼的金屬扣環也挨個取下來。
她用指腹揉了揉江辭發紅的手腕,手心浮現一點靈光,慢慢的将那些痕跡抹除。
“……衣服裏的也拿出來。”
男人被松開後,低喘着別開了臉。
燕回很聽話的如實照辦,冰涼的金屬扣觸碰到他腰背的皮膚時,讓他有些微的顫抖。
收拾房間,處理罪證。
等一切變得幹幹淨淨時,燕回也重新束好了腰帶,袍服整潔肅然,身姿颀長筆直,看上去有些悍利的沉穩。
“晚些時間弟子再來看您,”她彎腰對江辭說:“順便——師尊很美味。”
轉身離開之際,那個從被松開後就沒再怎麽說過話的男人伸出一條蒼白的手臂,松松的勾住了她的腰帶。
“不要來看我了,燕回,”他有些不自然的說:“我身上的傷正在被治愈,一個人休息很合适,你晚上不要再來了。”
可師尊明明很開心她能來的,她都看到了。
燕回打了個哈欠,沒把江辭的話放在心上。
“……還有,”江辭遲疑了一下,慢慢松開她的腰帶,語焉不詳:“你……你怎麽有點熟練?”
“什麽?”燕回不解。
“……你對我做的所有事,”江辭抿唇低語:“你,你是不是對別人也這麽做過?”
作者有話說:
沒錯,他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