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生氣

◎劍匣上纏繞的鎖鏈冰冷晃動◎

冰冷的魔氣溢出封印, 飛快湧入幹涸碎裂的靈脈,迅速且貪婪的吞噬着江辭的身體。

他沒有抵抗,氣息漸漸變得陰冷, 蒼白的臉上浮現出若隐若現的魔紋。

想殺人。

滾燙的血,刺眼的紅, 凄慘的尖叫, 散落的屍體, 好像只有用這些殘忍血腥的東西才能給予他一絲安定、慢慢撫平心中的燥意。

他好像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柔軟的,溫暖的,曾主動親吻他,擁抱他,甚至在漆黑的夜晚陪他入睡。

他很喜歡,不想把她弄丢。

殺了那些人, 把她找回來。

月色下的竹影晃動在江辭臉上, 影影綽綽,将他的修長的眉眼藏在暗處,遮掩下眼底越加濃郁的墨色。

在意識與魔息徹底融合前, 他再次開口, 卻不是詢問燕回的下落,而是道:“師兄現在在哪?”

嗓音暗啞,莫名滲出絲絲陰寒。

傳訊符另一邊的葉息弛正端坐于桌案邊, 悠閑的翻閱着書卷, 聞言不禁挑了挑眉。

“我在主峰,”他不甚在意的回答:“師弟行動不便,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 等你幫我處理了禁地的事情, 我自然會把你徒弟完好無損的帶回去。”

只不過會不會缺胳膊少腿, 或者中一點蠱毒什麽的就不能保證了。

天色已經太晚,葉息弛放下書卷,松懈的後仰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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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色明亮,美好而靜谧,算算時間,禁地裏那些東西也該清理一下了。

仙府供養殷懷這麽久,也就指望着他的這點用處。

不過……葉息弛從桌面上撿起一盞光線暗淡的燈盞,放在手心裏左右打量了一番。

這是殷懷那個奇怪徒弟的魂燈,入宗的時候每個弟子取一滴心頭血注入其中,能夠供宗門的人查看他們危險與否。

眼下這盞魂燈如此昏晦,看樣子離死也不遠了。

能在設置了重重幻陣的劍冢內堅持三天,也還不錯。

如果不是因為她是殷懷的弟子,又恰好被殷懷重視,或許葉息弛還會愛才心起,好好培養她一番。

可惜,等殷懷從禁地出來,只能得到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不知道徒弟慘死,他會不會再發瘋。

葉息弛捏着傳訊符,語氣一如既往的和善:“師弟,幫幫忙,這是最後一次讓你承受魔氣,你知道的,仙府暫時沒有消除魔氣的方法,而你又恰好體質特殊……”

他說得愉快順暢,不經意垂眼掃過去時,才發現傳訊符早就被人為的掐斷了。

許久不見,脾氣倒是見長。

葉息弛臉上的和善漸漸淡了下來。

另一邊,脾氣見長的江辭不耐煩的掐斷了傳訊符,随手丢在草叢中。

主峰……主峰。

他默念着這個地名,眼中浮現出某種對鮮血的渴望。

長腿邁開,伴随着蒼白皮膚上魔氣的增長,被風吹起的霜白衣角迅速掠過竹林間叢叢草葉,驚碎一地露珠。

氣流快速從耳邊吹過,掀飛額前的碎發,露出俊朗幹淨的眉眼輪廓,但此刻這雙眼睛裏隐隐流動着血色,看上去有種妖異的慘然。

在一片空曠疏朗的草地上,他嗅到了一股濃郁的甘甜氣味。

可口的,熟悉的,是血的味道。

他好像在一片溫熱的肌膚上舔舐過,吮吸過,吞咽過,是種讓人無法自拔的美味。

他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徇着氣味望過去。

夜晚天幕暗藍,清風一陣一陣拂來,撥開陰翳的枝葉,将清澈明亮的月色均勻的鋪撒在竹林間的草地上。

某處不被月色照亮的黑暗角落裏,忽然探出一只沾染了血滴的手,虛虛的扶在旁邊粗壯翠綠的竹子上。

“師尊,”暗處那人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您的腿還未徹底好起來,卻又開始不乖了。”

伴随着一點踩踏過落葉的松軟草地的腳步聲,黑暗中的那個人走了出來。

黑袍,長靴,修長高挑,背上還背着一只長長的黑色劍匣。

劍匣纏繞着鎖鏈,随着她的走動,鎖鏈碰撞,發出嘩嘩的脆響。

只是此刻她發絲淩亂,衣袖撕裂,白皙的臉被割開幾道口子,又濺到幾滴鮮紅的血,眼眸沉寂,看上去好像沒什麽情緒,又好像有點生氣。

江辭在看到來人的臉時,就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是她。

偶爾閃過的記憶碎片中,這個人不止一次的将他按在榻上,俯身親吻,用腰帶捆,用鐵環扣。

那種感覺很奇怪,有點舒服,又有點難受。

他現在殺意上頭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瞬,無端的滋生了一點快樂和愧疚。

宿居在身體中的魔氣們卻和他反應截然不同,在看到燕回的瞬間便收攏了氣焰,一溜煙鑽回了江辭的皮膚之下,甚至膽戰心驚的替他拉緊了松散的領口,系好了垂落的道袍衣帶,順便伸出柔軟虛無的一段黑氣糊在他臉上,飛快的抹掉他眼角一點紅色。

什麽鬼運氣,這糟心玩意兒不是早跑了嗎,怎麽在馬上就能大開殺戒的蘇爽時刻遇到她?!

笨蛋啊啊啊宿主,不許露出任何一寸不該露的皮膚,不許露出任何一種柔弱的眼神,這會誘惑到你那個混蛋徒弟的!

宿主這具身體本來就破爛得不行,不知道過了今晚還能不能看,當初為什麽要挑選他作為宿體,後悔,老子後悔得捶胸頓足!

快快快,操縱身體跑回去躲回被窩蒙住腦袋,峰頂人那麽多,這女人敢亂來她就是個臭混蛋!

月色下,原本氣勢淩冽的男人露出一點怔忪茫然的神情,在看到燕回越加逼近的身影後,快速反應過來,接連後退幾步,轉身就跑。

道袍雪白的身影跌跌撞撞的穿行在竹林間,偶爾頭頂有漏下的月光照在他臉上,映出他汗濕的臉,抿緊的唇。

心底有道聲音一直在重複:快走,快走,絕不能被抓到。

叢叢竹影撕碎了他的身形,和他匆匆的步伐交織在一起,混合出晃動缭亂的光影。

在一片足夠幽暗的林下草地上,他突然被一直不緊不慢墜在身後的人掐住後腰,重重按倒在了茂盛柔軟的草叢中。

裹着黑色破碎衣料的膝蓋折疊,慢慢放在男人的後腰上,用力,壓實。

被按倒在草叢中的男人抑制不住的發出一道悶哼。

一只手伸了下來,擠入被壓實的草叢中,摸索着捏住他的下颌,慢慢将他的臉擡起來。

“見到弟子為什麽要跑,師尊難道不應該開心麽?”

跪壓在他身上的人這樣說道,語調聽起來有些涼。

江辭的臉貼在濕漉漉的草葉上,呼吸都帶着潮濕的水汽,他後頸被一只手控制着,明明是那樣溫熱的手,卻做出這樣冰冷的事情。

魔氣還沒退去,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放開我,”沒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道君擰眉,冷聲開口:“否則我會——”

燕回柔軟的唇下一刻就堵了下來,讓方才還控制不住殺戮念頭的他被迫咽下最後幾個字。

被壓在地上的男人有掙紮起來,但腰肢、後頸和下巴都被人把控着,再多的掙紮都是徒勞無功。

他攥緊燕回的衣領,在推拒中不知道觸碰到了哪,摸到一手黏膩的血液。

血,很多血,她受傷了。

她怎麽會受傷,她還沒有來得及去治療嗎?

江辭下意識放輕了動作,不敢再觸碰她的傷口,卻被這個狡詐惡徒抓到時機,撬開唇齒,吻得更深。

她的指節捏在他下颌上,在親吻的同時,還在有意無意的撫摸着他的耳垂。

男人被迫仰着頭,喉結不斷滾動,脖頸上的皮膚被燙成粉色。

換氣的間隙,他一邊喘息一邊紅了眼睛:“放肆,你不準……唔。”

等到他眼角濕潤,汗水順着鼻尖滴落,伏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徹底說不出話來,燕回才松開他。

“我為您帶了一件禮物回來,”她用指腹揉了揉江辭發紅的眼角,微嘆道:

“為了這件禮物,弟子搞得有點狼狽,靈氣也耗得差不多了,本來打算回來就呈奉給師尊,但師尊此次被魔氣侵蝕得這麽嚴重,顯然有您自己不少功勞。”

“弟子現在幫不到您,也暫時不想幫您,我改變主意了。”

夜晚暗沉的竹林裏,周圍風聲簌簌,枝葉晃動,偶爾有葉片飄落下課,越發襯得此處寂靜無聲。

黑衣少女依舊單膝壓在男人身上,斜生的草葉遮住了她的肩背,只能隐隐約約看到她後背上背着的黑長劍匣,伴随着她一點直起身的動作,劍匣上纏繞的鎖鏈晃動起來。

燕回解下劍匣放在江辭身側,低下頭再次吻了吻他的唇。

她低聲在他耳邊說:“弟子後背受傷了,有點疼,師尊幫幫忙,好嗎?”

“什、什麽?”

還在低喘的男人慢慢擡起臉,幾縷發絲濕膩的黏在蒼白的後頸上,堪堪遮住被燕回虎口掐出來的紅痕。

燕回微笑了一下,伸手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臉。

原本躲躲藏藏的魔氣見狀偷偷冒出個頭,還沒來得及影響到現任宿體的意識,就對上了她笑意不達眼底的眼睛。

“……”

溜了溜了,惹不起興頭正盛的小變|态。

燕回垂下眼簾,慢慢解開自己的腰帶。

“衣服粘在傷口的皮肉上了,血流得比以前多,”她說:“勞煩師尊為弟子寬衣,順便,把血液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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