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給你情誼，你許我自由
坐在草地上等待流星雨的時候，阿修羅懷裏的人突然說道：“阿修羅，你可知道平安時代百夜走的故事？傳聞絕世美女小野小町對她的求愛者說只要他連續一百天來見她，就答應他的求愛。”
“略有耳聞，我對古典文學作者興趣不大。”
“那你知道江戶時代，善見樓裏的花魁蓮的百夜走傳聞嗎？”
“沒聽說過。”
“那個花魁或許是我的前世。現在将它當成故事聽吧，那是個很令人難過的故事。”
蓮從出生起就沒有名字，雙性的他被親生母親當成怪物，賣到了善見樓，從小在善見樓裏長大的他，曾覺得人世間不存在真正的愛情，一切的情誼都是虛僞的。
他從小被灌輸了各種知識和技能，在所有要學習的內容中，他最喜歡的是跳舞，他經常跟着姐姐們一起跳舞，給客人助興，很多客人都誇他長大後肯定是美人。
最值得慶幸的是，善見樓只賣藝不賣身，來善見樓的客人也都是些有錢的官僚。
蓮聽姐姐們說如果有幸被客人看上，客人替她們贖身，就可以獲得自由，不過蓮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什麽自由，只不過是從一個鳥籠搬到了另一個鳥籠裏而已，真正的自由應該是飛往高空。
蓮親眼目睹了幾個姐姐老後的悲慘生活，曾風光過的她們老後也沒有獲得自由，她們有的指導新人，有的在幕後做起了苦活，直到死，都被困在這個名為善見樓的鳥籠裏。
當然也有幾個姐姐幸運地跟着客人跑了，不知道她們在另一個鳥籠中活得如何。
時光流逝，不知不覺間，蓮成為了善見樓裏的頭牌花魁，前來一睹他芳容的客人們絡繹不絕，不少客人都說要為他贖身，但蓮為了拒絕他們，提出了百夜走的游戲規則。
百夜走聽上去很容易達成，實際上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做到。
百夜走的游戲在貴族官僚之間流傳開了，引得不少人前來嘗試，不少平民也聽說了這個游戲，經常會讨論起誰又去挑戰了，誰又失敗了，誰可能要成功了。
百夜走的游戲規則很簡單：連續一百天從各自的住處步行至善見樓，當晚誰出價最高，就能與蓮共度良宵，誰能與蓮連續共度一百夜，蓮就跟誰走。
很多人為了帶走蓮，不惜一擲千金，競争無比激烈，一個人能維持連續六十幾日已經算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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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覺得這些用錢來打動自己的男人都很無趣。
獨自一人漂泊到江戶的修，剛來第一天，就聽聞了頭牌花魁蓮的百夜走游戲。
他對花魁不感興趣，而且也沒錢去找花魁玩，所以一開始他沒在意，只不過聽多了之後，他對蓮這個人産生了興趣。
是怎樣的人能讓幾乎整個江戶的人為之傾倒？他想要去見識一下，便在某個夜晚來到了善見樓。
只見善見樓門口排起了長隊，好幾人在門口叫價，價格一個比一個喊得離譜。看來光是一個花魁蓮，就養活了整座善見樓吧？
修悄悄繞到善見樓後面，抓着房檐徒手攀爬到了樓頂。
既然是頭牌花魁，一定是在頂樓吧？
他從一處窗戶中跳了進去，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底樓，沒人注意到他。
修一到善見樓內，就嗅到一股似乎是蓮花味的熏香，他循着氣味走到了氣味最濃郁的房門前，他不假思索地拉開了房門，一股蓮香瞬間撲面而來，修覺得自己的身上都要染上蓮香了。
房內身着厚重和服的美人見到他後吓了一跳，本以為她會大喊大叫，但是她很快恢複了平靜道：“莫非你是特地來見我的嗎？”
“你看我像是迷路過來的樣子嗎？”
美人用和服袖子遮在臉前輕笑了起來：“确實不像，你是怎麽進來的？”
“順着屋檐爬上來的。”
“我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為了見我從屋檐爬上來的人。”美人的眼神中熠熠生輝了起來。
“你不趕我出去嗎？”
“你是特地來見我的，我為什麽要趕你走呢？”美人沖着他莞爾一笑。
修被這一笑勾去了心魂，他有點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來挑戰百夜走游戲了，如果他是有錢人的話，肯定也會加入到這一游戲中。
若今後百夜走的游戲結束了，蓮被人帶走了，那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吧？
“我可以每天都來見你嗎？雖然我沒錢。”
“可以是可以，只不過我白天的自由時間更多，你白天有空嗎？”
“白天也不方便爬上來吧？”
“我可以出去找你，因為我是頭牌花魁，白天有權利出去散散心。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修，沒有姓氏。母親死前都沒告訴我父親姓什麽。”
“……是嗎？就叫你修可以嗎？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蓮。你白天都做些什麽呢？”
“我平常就去釣釣魚，用木頭雕刻一些小東西拿到街上去賣。江戶的有錢人多，大家都出手很大方，我每天混個溫飽還是沒問題的。”
“原來你還會雕刻啊。那可不可以幫我在梳子上刻上蓮花？”
“沒問題。”
蓮剛準備去梳妝臺前取梳子，門外就響起了一個稚嫩的女聲：“蓮姐姐，将軍家的大兒子馬上就要上來了。”
“我知道了。”蓮對着屋外喊道。
“我是不是該走了？”修說着來到了窗邊，打開窗準備跳出去。
就在修準備離開的時候，蓮将梳子遞到了他手上，然後踮起腳來，在其耳畔邊輕聲道：“我明天去見你。”
蓮貼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修覺得蓮香更加強烈了。
“你身上好香啊。”修握着梳子，有些戀戀不舍地從窗戶離開了。
修回到住處後，拿出一套雕刻工具開始在梳子上刻蓮花，梳子上還殘留着一股淡淡的蓮香。
他這夜是握着梳子入睡的，他夢到了美人在蓮花池中沐浴，出浴後，身着薄紗，一雙玉足踩着蓮葉，在蓮池中翩翩起舞。
與其說她身體輕盈得像蝴蝶，不如說像是被困于蓮池（鳥籠）中的飛鳥。
修醒來後有些難過，他想将蓮從鳥籠中拯救出來，想帶着蓮遠走高飛。不知道蓮又是如何想的。
午時，蓮換上了男式和服，獨自一人離開了善見樓。
雖說約定好了與修見面，也沒約定好具體的時間和見面地點。
于是蓮向路人打聽了一下最近有沒有人賣雕刻的小玩意兒，幾個路人給他指明了方向。
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對方了，蓮的步伐愈加輕盈起來。
在穿過了幾條小道後，蓮遠遠見到了修，幾名女子正在修的攤位前挑選雕刻的梳妝盒，或許她們只是沖着修而去的。
昨夜，蓮就覺得修是自己見過的男人中最為英俊的，現在在陽光下看他，更覺得他相貌出衆，路過的女子們都忍不住地駐足看他。
蓮也裝作客人的樣子，來到了修的攤位前，随手拿起一串手鏈，端詳起上面的雕刻花紋，手鏈雖小，但上面的花紋卻刻得極其細致，是兩只飛鳥。
蓮出神地看着這兩只飛鳥，思緒飄到了他理想中的未來，他從善見樓這一鳥籠中飛了出去，與修一起兩個人在某處的田園中過着隐居生活，修去釣魚的時候，自己在一旁種菜種花，他們還可以一起養一些家畜，每到夜晚，他們可以一起看星星，互相講述各自的過往故事。如果修願意的話，他甚至可以給他生幾個孩子。蓮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雙性并沒有什麽不好。
“蓮，你喜歡這串手鏈嗎？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吧。”修的聲音将蓮的思緒拉扯了回來。
“我可以收下嗎？”蓮驚喜地将手鏈貼在了胸前。
“不如說我希望你能收下，就當作是我送給你的定情信物。雖然我跟你只認識了一個晚上，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看作是普通的禮物好了。”
“那我就收下這個定情信物了。”蓮說着，将手中的手鏈握得更緊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飛出鳥籠了。
“蓮，你吃過午飯了嗎？”
“還沒有。”
“那麽去我的住處吧，雖然很簡陋，我給你做午飯吃。”
“好。”
修将還沒有賣出去的雕刻作品收了起來，然後帶着蓮來到了一個破舊的小屋子。
蓮環視了一下屋內，發現幾乎什麽東西都沒有，想到修也剛來江戶不久，能找到這樣的小屋子已經不錯了。
“蓮，你喜歡吃什麽？我給你做。”
“只要是清淡一些的都可以，最好是帶點甜味的。”
“甜味的做不了，我不愛吃太過甜膩的東西。不過我可以單獨給你做一份甜點。”
“修，你什麽都會做嗎？”
“母親在世的時候教我做過，說是以後可以讨好女孩子，沒想到今天還真的派上用場了。”
“修，其實我不是純粹的女人，我身上也有和你一樣的東西。會不會讓你失望了？”蓮有些膽怯地窺視着修的表情。修得知了這一秘密的話，會不會收回方才的定情信物？那他們之間就沒有未來了。
“現在想想，我當初學習做甜點，可能就是為了讨好你一個人的吧。”
“你難道不介意我的性別嗎？”
“我倒是覺得蓮更有魅力了。”
“像你這麽嘴甜的人之前沒有談過戀愛嗎？”一想到對方可能有過戀人，蓮就覺得胸口一陣不适。
“我只對你這樣。”
“此話可當真？”
“母親去世後，我只考慮一個人該如何生存下去，沒功夫考慮些情情愛愛的事，直到我遇到了你，我才想要情誼，你能給我想要的情誼嗎？”
“我從小生活在善見樓裏，所以我并不懂什麽是真正的情誼。你能教給我嗎？”
“只要互相是真心相待，那就是真正的情誼。”
“那麽你是第一個讓我付之真心的人。”
蓮頭一次如此渴求另外一個人的體溫，他在夜晚陪客人入寝的時候明明感覺很惡心，但此刻，他想要被修抱入懷中。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修一把将他擁入了懷中。
“別露出這樣難過的表情，看着你這樣，我也很難過。”
“修，我想跟你一起遠走高飛，我想要離開江戶。”
“我也想帶你走，可我沒錢替你贖身。”
“就算你有再多的錢，善見樓也不會輕易放我走的，我現在是他們的搖錢樹，還沒有人能頂替我的位置。所以，我們只能偷偷地走，但出逃也沒有好下場，我幼年時期就見過幾個出逃的姐姐被抓回去強迫賣身。”
“你們善見樓不是只賣藝嗎？”
“其實他們會強迫這些不聽話的人做賣藝之外的事。也有人在陪客人睡覺的時候主動提出想多賺些零花錢。”
“你也主動賺過零花錢嗎？”
蓮覺得修抱着自己的力道有些加重了，他連忙解釋道：“光是和他們同床共枕就覺得很惡心了，我何必再繼續折磨自己呢？而且，若是染上了治不好的疾病，就得不償失了。”
“我下次一定會帶你走的，也絕對不會讓你被他們抓回去賣身。”
“我們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嗎？”
“一定會有的，我會帶你回老家，雖然老家的生活比起江戶來說更為艱苦，但絕對比這裏要自由。”
“自由是我現在最渴求的東西，我給你情誼，你許我自由，好嗎？”
“我答應你。”修說着俯身吻上了蓮的額發。
蓮摸了摸自己被吻過的額發，臉頰微微泛紅道：“你吻吻我的嘴唇好嗎？”
“真的可以嗎？”
蓮閉上了雙眸，以示默許。
“那我就不客氣了。”
直到蓮回到善見樓，依舊覺得唇間殘留着濕軟的觸感。
他對未來又多了一份期待。
蓮與修約定好了每天午時到他的小屋相會，到了傍晚時分再回去。
有時，蓮會依靠在修的身上，看他雕刻，時不時地問他一些兒時的問題。
有時，修頭枕在蓮的大腿上，任由他玩弄自己的長發，他的手在發絲間游走的感覺令人惬意。
有時，蓮會在他的小屋裏跳舞。
有時，修會帶蓮出去釣魚。
而更多時候，他們會在小屋裏相擁親吻，依偎在一起暢談美好的未來。【删除了部分內容，這部分在完結後可能會在微博補上更詳細的內容。】
蓮每次離開後，都會留下一屋的蓮香，讓修倍感空虛，他害怕這一切都只是一場黃粱美夢。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修聽大家讨論的時候，得知了将軍家的大兒子還差十天就能達成百夜走了。
十天後，蓮會被帶到将軍家去嗎？那就更難相見了吧？看來是時候該帶他走了。
這天午時，蓮到自己的小屋來赴約的時候，修問他準備什麽時候出逃。
“等到将軍家的大兒子達成百夜走的那天。”
“為什麽非要定在那天？那如果他沒有達成呢？”
“因為現在走的話，會同時被善見樓和将軍家的人搜捕。我去将軍家的話，善見樓就無權幹涉我了。”
“可是你去了将軍家的話，我們就更難相見了吧？那還不如我現在就帶你走。”
“修，你再耐心等等吧，現在還不是遠走高飛的時候。”
“那十天後，不管你再怎麽說，我都要強行帶你走。”
“十天後，我保證會乖乖跟你走的。”
為了讓修高興起來，蓮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唇瓣。
修将蓮緊緊擁進了懷中，心中充斥着不安的情緒。
蓮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他将腦袋埋在了蓮的脖頸處，嗅着蓮花香，心中的不安漸漸消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