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窩邊草
回到公寓,确定唐硯已經出來後,岑溪給林明宏打了個電話。
她把手搭在沙發上,電話接通,沒等對面的人開口,她直接道,
“算上我救你兒子的那條命,你們林家一共欠岑家四條,看在你把我弟弟救出來的份上,我們一筆勾銷,之前說的替你管理公司的事兒,也就作罷,到此為止吧。”
掐斷電話,在沒有開燈的客廳裏,她這才開始把所有的委屈釋放。
葉青瑤發來的她和江嶼闊的床照,哦,算不上是床照,兩人的衣服也都穿的整整齊齊,只是女人的臉靠在他的胸膛上,照片裏只拍了男人的下巴,估計是睡着了或者是被迷暈了。
看今天的狀況,應該是薄景琛及時出現,将他解救了出來。
慕曉曉也罵過她,說她為什麽不把葉青遙挑釁的證據拿給江嶼闊看,可她覺得沒什麽必要。
江嶼闊明明知道如果去赴約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但他還是選擇去了,在她心裏這就足以判死刑。
關于他們倆為什麽又會在一起或者說江嶼闊為什麽會中葉青瑤的圈套,岑溪并不在乎,她更關心的是,葉青瑤發來的文件。
也不知道葉青瑤從哪兒知道的,把林家的事兒調查的清清楚楚。
她的媽媽岑易安,在年輕的時候因為工作的原因,沒少折騰自己的身體,體質不太好,外公和醫生都勸她把孩子拿掉,但她死活不同意,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她也緘口不言。
外公當時氣了幾個月,可還是拿她沒辦法,那段時間,她沒了工作,感情受挫,整個人都很抑郁,後來為了生她,就撒手而去。
外公當時氣不過,想去江城打聽那個男人是誰,在去的時候遇到了連環車禍,連同一起去的外婆,都葬命在路上。
岑溪閉了閉眼,忍住了湧上來的情緒,原來,自己是個災星啊。
她的到來,是用三條人命換的。
她居然前段時間還想着,要和林家重修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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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疚和恐懼将她淹沒,在寂靜無聲的夜晚,她放任自己的眼淚不斷往外湧。
按照規劃,她離開了江城去了德國,因為之前一直在準備的原因,手續辦的很快,她很順利的在慕尼黑大學讀起了書。
之後的半年裏,岑溪沒見過江嶼闊,甚至也沒聽過與他相關的消息,每次岑母打電話來要說到他的時候,岑溪也能不經意的轉移話題。
到了德國,她在學校附近找了個房子,安安心心的過起了每天從學校到家兩點一線的生活。
本就不是特別喜歡出去閑逛的性子,也只有在慕曉曉來德國找她玩兒的時候,她才會去逛街吃飯。
靠着江嶼闊給她的巨額財産,她這段時間的日子,倒是比之前還要恣意。
留學期間的學業并不容易,論文全部都是德文,為了跟得上進度,她不得不拼命的學習德語,繁忙的學業逼得她沒有時間傷春悲秋,沒有時間去想那段不算長的婚姻,沒有時間悔恨自己曾經的一次次對林家的心軟。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郁宸因為工作原因,也來了德國,租的公寓離她家很近。
像是在異鄉逢知己般,郁宸第一次邀請她去他家吃飯的時候,她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
西方的食物實在是不合她的胃口,郁宸又是一手的好廚藝,後來沒事兒的時候她也會主動買菜來,逼着郁宸做給她吃。
特別是慕曉曉來的時候,三人把酒言歡,更像是回到了無憂無慮的高中,每天只要想着我要考大學,沒有其他雜七雜八的煩惱。
半年後是盛夏時分。
彼時岑溪正在準備她的論文,窩在沙發上啃她的德語原版大部書,看的磕磕絆絆的。
在夕陽昏黃的光線裏,她已經蓄的長了起來的頭發随意的披在肩上,白皙細膩的肌膚,在裝修的很有格調的公寓裏,像是電影裏被打了柔光處理過的畫面。
有種虛幻的色調,唯美又安谧。
看了會兒書,岑溪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看着窗外的夕陽一點點的掉下地平線,火燒雲般的晚霞也逐漸被墨藍的天幕覆蓋。
不經意的瞥見手機上的日期,她勾了勾唇,去酒櫃上拿了瓶最貴的酒,坐在陽臺上。
吹着夏天的晚上獨有的習習涼風,看着漫天繁星,回憶着連她自己都覺得差不多快要忘完的回憶,獨醉到深夜。
原來,今天是第一次在病房裏見他的那天啊,那張讓自己犯花癡的臉,特別是自己鐘愛的桃花眼,真是好看吶。
原來,已經過了一年了。
時間過得,還真是快。
不知道醉了多久,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她睜開眼側首就看到了天邊正要落下的紅日。
看了眼手機,有個郁宸的未接來電,她回了過去。
等對面接通,她扯着宿醉後有些沙啞的嗓音,“有什麽事兒嗎?”
“嗯,你上次不是說想去那家網紅打卡的西餐廳嗎?我預約到了,在這裏等你。”
半響才反應過來,她應了聲,“哦。”
從床上爬起來洗漱,打了個發圈将頭發綁起來,将酒瓶和垃圾扔掉,再洗了個澡,換了身夏天的簡單裝束,拎個包就出門了。
大約六點,岑溪到了郁宸說的西餐廳。
靠窗的卡座,環境悠然,是很适合小情侶或者小夫妻的情調。
她有些微怔,但還是在對面坐下了。
服務生拿來菜單,郁宸只淡笑道,“我不挑食,你看着點吧。”
岑溪牽起唇角,“好。”
說完她就低頭看菜單,可她一頁一頁的翻着,卻一個菜名都沒看進去,直到翻到最後一頁,才恍然回過神,然後又從頭開始翻。
郁宸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臉上,見此唇上掀出笑,“怎麽心不在焉的?”
岑溪的手指還捏着菜單的紙張,她抿了好一會兒的唇,才擡頭看他,斟酌着一字一頓的,問出了她的疑惑,“你,怎麽選這個卡座?”
郁宸笑,“只剩這個了。”
“是麽?”要說郁大少只能訂到這個卡座,她是一萬個不相信的。
郁宸擡頭對上她的視線,像是要望進她眼眸深處,從容道,“你覺得不是,那就不是。”
岑溪廢了好一會兒的功夫才消化他的話。
“如果你已經把江嶼闊從你生命中摘去的話,或者說,想借助一個人幫你把他摘除,那麽,你可以考慮考慮我。”
她的腦子一下子轟炸了。
從小到大聽過不少表白,可告白這種事兒,不是看說了什麽,而是看說的人是誰。
郁宸對她而言,像是窩邊草。
她除了震驚,就是慌亂。
岑溪臉上不知道擺出什麽表情,慌忙的端起茶就喝,不知道怎麽又沒端穩,茶水就這麽淌了出來,好在并不燙。
對面的郁宸迅速反應過來,将杯子從她手裏奪走了,然後抽出紙覆上她的手,“燙到了麽?”
岑溪有些尴尬,“沒,水不熱。”
他皺着的眉這才舒展開,淡淡叮囑了句,“小心點。”
岑溪頭也沒擡,擦拭着桌子上的水,腦子裏一片空白。
岑溪小朋友現在有許多問號。
她不是純情的少女,自然感覺到了這段時間的巧合,太巧合就成了故意為之。
郁宸對她而言,就像是慕曉曉一樣,算是半個發小。
更何況十幾年的相處中,他并沒有說過對自己有意。
可是...可是...
還沒等她厘清思路,對面的男人就先開口了,“我可能喜歡你很多年了。”
可能.....
很多年.....
沒等她開口,郁宸繼續道,“幾乎是第一次在跆拳道社見面的時候,你滿臉的倨傲,我當時就想着一定得把你打趴下,消消你這股銳氣。”
“後來高中的時候,你又明确的表示過你不會早戀,上了大學你也沒想過談戀愛,可能我以前的明示暗示你都沒聽懂,或者是裝作沒聽懂。”
“我本想着等我們大學畢業之後再說,可那時候你回了林家,我自知配不上你林家大小姐的身份,也就沒說。”
岑溪已經鎮定下來了,她端起茶杯低頭慢慢的喝着。
“再然後,你嫁給了江嶼闊,我想着,我的一廂情願就算是為當年搶了你比賽名額買單吧。”郁宸的語速不快,顯得很從容,和往常一樣,“現在,你離婚了,也不願意當林家大小姐了,那你...”
他頓了頓,才看着她的眼睛繼續道,“能不能考慮考慮我?”
岑溪有些恍惚,沒有馬上回複他,這樣的事兒,她自然不會草率決定。
都說深愛過的人不會再愛,可她,明明對江嶼闊算不上深愛,但為什麽覺得自己沒有愛上別人的能力了呢?
吃完飯後,郁宸開車送她回家。
臨下車前,她深吸一口氣,笑了笑,“我考慮好了。”
郁宸看着她,頭靠在車窗上,等着聽她的答案。
她溫溫淡淡的道,“如果我不喜歡你卻吊着你,那才是對你最大的傷害,畢竟咱們倆這麽多年半敵半友的關系了,有些話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郁宸看着她,暗沉的瞳眸緊縮。
“愛情對我來說不是必需品,有了也只是錦上添花,我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少女了,能夠全心全意的愛上一個人。”
頓了頓,她繼續道,“我這個人你也是知道,感情淡薄,畢竟連孩子都能說打就打的人,連血都是涼的。”
故作輕松的語氣調侃,“你雖然有點花心,但還是應該找一個熱烈的愛着你的女孩,而不是和我這樣的人将就過完餘生。”
“像我這樣沒心沒肺的人,天生就适合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