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住院
病房裏很安靜,因此男人淡然陳述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他說:“我不會再放手了。”
岑溪側過身子不願看他,這個男人不是一個小時前還說為了不惹自己生氣主動滾麽?
該死的慕曉曉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但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心還是不由的顫了顫。
對于之前幾次,自己說滾遠點,他就主動的離開自己視線的行為,并沒有想象的那麽高興。
潛意識裏,她還是希望,這個男人能夠堅持的久一些。
可他每次都很聽話,聽話的讓她感覺不到,自己之于他是“非卿不可”。
岑溪忽地想起之前看的那句矯情的話---為了你願意與全世界為敵,他确實是為了自己違背了祖輩的誓言,可她不敢肯定,他是一時怒火下的沖動,還是自己在他心裏真的有“與全世界為敵”的重量。
他這次的“不會放手,”又能堅持多久呢?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她真的要嘆一句,江總在感情上的耐力,還真的不咋地呢。
江嶼闊始終注視着她的側臉,她臉上跟眼眸裏任何一絲脈絡的變化都映在他的眼底。
但她臉上始終沒什麽變化。
她對自己的話和自己的“突然出現”都無動于衷。
既看不到絲毫的動容跟了然,也沒有懷疑跟質問,只是偏頭空洞的望着,就再度合上了眼睛。
岑溪醒來後,江嶼闊就基本沒再離開過病房。
好在高級病房的空間夠大,許凡把筆記本跟一些資料都拿了過來,江嶼闊就坐在一旁處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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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溪偶爾醒來的時候,就見他一副工作狂的樣子,桌子上放着電腦,手邊擺着一摞文件。
她閑的無聊,又不能玩手機,慕曉曉那個貨也不來陪她聊天,又不想跟江嶼闊說話,整個人都在自閉的邊緣徘徊。
這樣的日子一天兩天她忍了,第三天的時候她實在受不了,就開始找事兒,她語氣很不耐的問:“現在幾點了?”
男人從工作中擡起頭,似是沒有想到她會主動說話,畢竟這幾天他挑起話題的時候她都愛答不理的。
“快到中午了。”
“那我的午飯呢?”
男人垂下眸,笑了笑,“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病房裏的設施很完備,廚房裏的廚具也應有盡有,江嶼闊秉持着“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得抓住她的胃”的基本原則,頓頓飯都是親手做。
然而岑溪并不領情,每次吃了幾口就說飽了。
今天主動開口說想吃飯,倒是有些意外。
岑溪淡漠的看着他,“我不想吃你做的,我要吃張記那家的。”
江嶼闊觀察了一會兒她的表情,發現她似乎又進入了睡眠狀态,起身,“等我回來。”
岑溪沒應聲,張記離醫院很遠,再加上是飯點,排隊的人很多,沒有一個小時他回不來。
本以為他會叫助理去買,誰知倒是親自去了。
岑溪伸手按了呼叫鈴,把小護士喊來,叫她把自己的手機拿過來。
手機被江嶼闊放的很遠,憑着她自己的體力,根本拿不到。
拿到手機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譴責慕曉曉,可對面的人似乎是心虛,她連續打了三個都沒接,打第四個的時候居然直接關機了!
她雙手舉起手機,仰着頭按着屏幕,打開微信,發了幾十條譴責慕曉曉的語音,才感到心裏舒爽了不少。
一個小時後。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岑溪聽到動靜立刻把手機塞到枕頭下面,江嶼闊拎着一個保溫盒進來,反手帶上門,“餓了嗎?”
岑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收回視線,“還沒餓死。”
本來也沒有很餓,這幾天一直在床上躺着,動都沒怎麽動,她就是想玩會手機,故意把人支遠點兒。
江嶼闊把床上的小桌子拉過來,又将她扶起來,擰開保溫盒,“你先吃飯,我去換件衣服。”
岑溪這才擡頭,不經意間看見他衣服上沾的油漬,黃色的污漬在白色襯衫的襯托下格外顯眼。
有什麽用,買個飯都能把衣服弄髒?!
江嶼闊沒說的是,為了讓她早點吃飯,自己剛才直接闖到後廚,被服務生不小心撞到。
岑溪拿起筷子,嗯了一聲,就低頭兀自的開始喝湯。
等男人換完衣服出來,看見床上俯身吃着東西的岑溪。
她一只手撩着自己的長發以免沾到湯汁,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模樣很專注,偶爾眨巴着眼睛品嘗。
看上去便覺得,這些食物很美味。
吃飽後,岑溪擡頭,這才看見一直坐在沙發上注視自己的男人,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吃飽了。”
江嶼闊起身走到病床前,把她面前的保溫盒收好,放到他的辦公桌上,又将她放回被窩裏。
回到沙發上,俯身把剛才的飯菜一層層取出來,擺好。
安靜的病房裏,只有幾乎聽不到的吃飯聲音,岑溪偏頭看他,發現他居然---用着自己剛才的筷子吃着自己的剩飯。
她有些意外,這年頭吃女人軟飯的男人常見,但吃願意女人剩飯的男人不多,她有些不自在的開口,“你...你剛才在外面沒有吃飯嗎?”
她本來以為,江嶼闊應該是在外面吃完了飯才回來的,不然他應該拎着兩個食盒。
江嶼闊筷子沒停,低聲的答,“沒。”
“那你...為什麽不買兩份?”
江嶼闊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一份就夠了。”
确實,他幾乎是把張記裏面每一種飯菜都要了一份,兩人吃也綽綽有餘。
也不知道他這突如其來的節約糧食的好品質哪來的。
岑溪又在醫院靜養了半個月。
江嶼闊就在一旁的沙發上處理工作,林明宏夫婦也來過一次,不過岑溪也就當他不存在,只剩江嶼闊和他們倆交談。
躺了十來天後岑溪就能坐起來了,但她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要麽閉眼假寐,要麽翻書看。
又過了半個月,岑溪的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江嶼闊就提出讓她出院,接她會溪水灣調養。
男人說的很理所當然,語調還有些溫柔的味道,仿佛他們還是夫妻,“我問過醫生了,你身上雖然沒什麽大礙了,但還是很虛弱,我會叫私人醫生每天檢查你的身體,家裏安靜些,對你身體恢複更有利。”
彼時岑溪正吃着午飯,聞言擡起頭,“你說什麽?”
夏末秋初,溫度不高,也不冷,江嶼闊身上的白色襯衫高高挽起袖口,他站的筆直:“跟我回家。”
這将近兩個月的昏迷加養傷的日子,岑溪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消瘦了下來,不僅血色蒼白弱氣,臉也小了一圈,下巴也尖了許多。
岑溪繼續吃着她的飯,含糊不清道:“我不記得跟你還有個家,出院後打算回我自己的公寓住,這段時間很感謝你的照顧,不過也是我應得的,本來就是因為你而受的工傷。”
喝了口水,她繼續道,“要是江總覺得實在對不起我,那就把我的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一次性的都打給我吧,卡號就是之前那個,你那要是沒存,我等會寫給你。”
江嶼闊勾起唇,看着她,“住公寓也行,但你現在的身體,不适合吃外賣,慕曉曉現在也不在江城,沒人照顧你不行。”
至于慕曉曉為什麽不在江城,自然是他把人給弄走的。
“怎麽不行了?”岑溪平靜的陳述,“我一個人在美國待了一年,在德國待了半年,也沒人照顧,不都活下來了。”
她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絲毫的抱怨與不滿,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江嶼闊瞳孔縮了縮,注視着她的臉,“sorry,是我不好,跟我回去?”
岑溪漠然的哂笑,“我看上去像一個很聽話的人嗎?”
“自然不是。”
“知道不是你還命令我?”岑溪笑着道,“之前的事兒我也想起來了,是非對錯我也不想多說,不過總得來看是我對不起你,所以以前的恩怨情仇咱們都一筆勾銷。”
江嶼闊的手慢慢握住她的手,力道越來越重,低低的嗓音染上了濃墨的暗啞,語速非常緩慢,“你,想起來了?”
岑溪漠然的哂道,“葉青瑤那麽一下子給我撞得恢複記憶了。”
她手上沒勁,所幸就任由男人握着她的手,“你看看,其實你對她是能狠得下心的,只不過代價有些大而已,說起來我還有點慶幸,我這個前妻在你心裏的重量比葉家重,要不然我還得考慮自己打官司。”
“我做的都是民事案件,你那個好兄弟盛臨又是知名的刑辯律師,跟他對上,我還不知道得花多少精力呢。”
“不過你比我想象的更心狠嘛,我預計的也就是十五年,沒想到你直接給搞到了二十年了。”
她說的輕輕巧巧,若不是太弱氣,甚至還有些語笑嫣然的感覺。
但說出的話,卻實實在在的譏諷到了極致。
江嶼闊低低長長的哂笑出來,“嗯,是她罪有應得。”
葉青瑤是葉家獨女,葉母當時推着輪椅來病房找他,說是如果她坐牢的話,這輩子就毀了。
可他的婚姻,不也是被對葉家一次次的心軟毀了嗎?
他的父母和他們這個圈子裏大多數的家庭一樣,是商業聯姻,感情并不好,父親工作很忙,在他的記憶裏,對父親的印象很淡。
江母是個音樂家,對父親的冷淡也絲毫不在意,沒事兒的時候就帶着他去葉家玩兒,兩人還開玩笑般的替他和葉青瑤訂娃娃親。
後來,葉母的腿殘了之後,母親對她的愧疚更深,兩人來往更密切。
一次,兩人去美國前,母親收拾東西時特意把他叫來,說是如果自己要是不在了,要把葉母當做親生母親來孝順。
彼時的他還不知道話裏的深意,點了點頭。
後來才知道,當初遇到的那場車禍,是父親的初戀女友回來了,他為了給初戀騰位子,親手制造了那場意外。
被母親知道後,那段時間得了抑郁症,但她掩飾的很好,至少在江嶼闊面前從來沒漏過餡。
借着去美國的由頭,在私人飛機上動了手腳,“這個婚你是離不掉了,我要她這輩子也只能是個見不得人的小三,黃泉路上,有你們這對狗男女陪着我,雖然不算舒心,但也不至于寂寞了。”
“害我沒關系,你最不該動的就是我的閨蜜,你們倆的命雖然不幹淨,但用來給她的腿賠罪,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