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尹小匡擡起下巴望着齊與晟,齊與晟低頭俯視着跪在他面前的尹小匡。

大眼瞪小眼。

旁邊黑衣鐵騎怒吼,

“見到四殿下還不行禮!”

齊與晟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回字形樓四面相連的樓道裏看熱鬧的客觀啊小男孩啊全都吓得退回了自己的房間,一時間整個醉仙坊外面就剩下了一排排持紅纓槍的鐵騎護衛隊。

還有跪在地上的尹小匡。

尹小匡眨了眨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

所有人都在等着齊與晟下命令。

齊與晟沒有任何表情,他居高臨下看着尹小匡,問,“你就是醉仙坊尹老板,尹小匡?”

他的聲音很有磁性,像是一把沉睡了萬年的古琴再次解開封印,叮咚叮咚,尹小匡呆呆地點了點頭。

齊與晟會意,颔首,冷冰冰道,

“拿下。”

拂袖就準備離開。

尹小匡當即回過神來,看着周圍的黑衣鐵騎們刷刷即将把他壓倒在地。

他突然就連滾帶爬撲到了已經跨出門檻的齊與晟身後。

一把抱住了齊與晟的大腿,用方圓幾十裏都能聽到的嗓子,鬼哭狼嚎道,“大人有大量啊!不要抓我!左丞相真的是馬上瘋縱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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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齊與晟剛要擡腿。

尹小匡突然擡起頭,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啊!我的夫君!你就是我未來的夫君!”

齊與晟:……

???

尹小匡:“你有聽說過我的名號吧,千裏眼!所以說哦!我可以看到将來要發生的事情!而你四皇子殿下,就是我未來的夫君!”

齊與晟:……

尹小匡:“所以說,身為一個優良品種的夫君,是不能把心愛的娘子抓入大牢中進行沒人性的審訊的哦~不然娘子會哭唧唧的,嘤嘤嘤~”

齊與晟:“……來人!帶走!”

正在想着法子如何拯救自家老板的長風掐着人中昏死了過去。

尹小匡被抓回了地牢,用鐵鏈綁在刑庫房。

他手上腳上都被拴着漆黑的大鐵鏈,刑庫房的獄卒把三十八套酷刑全都招呼了他,還是沒能從他嘴裏問出來左丞相究竟是怎麽被殺的。

尹小匡被辣椒水灌了胃好幾遍,還是死咬着“左丞相就是馬上瘋騎死的!”不松口。

顯然身為主審官的齊與晟是不相信。

齊與晟坐在刑庫房的案桌前,紅黃暈染的燭光在幽暗的空氣裏跳躍,他本人本身氣場就極為冷峻,倚靠在座椅裏,皺着眉,手指壓在送上來犯人尹小匡的口供上。

“四殿下。”第三十八次還是三十九次來彙報情況的大理寺少卿縮着腦袋,顯然是很害怕齊與晟。

他站在門口,寧肯忍受外面天寒地凍的冷空氣,也不願意接近這位殺人不眨眼的四皇子。

齊與晟眼皮都沒擡,

“還沒招認?”

“尹老板依舊咬着牙左丞相縱欲過度吐血而亡。”

齊與晟嘩啦嘩啦翻着左丞相的驗屍報告,利器刺殺而死,顯然不是馬上瘋死的!

“繼續審。”齊與晟手指點了點桌面,

“該用的全都用上。”

大理寺少卿揖手,

“臣明白!”

該用上的都用上,就是指讓刑庫房的人把三十八套酷刑展開,每一個方式加上更殘酷的折磨人的方式。

用在招供人的身上。

這些究極的手段,大理寺審訊犯人時幾乎都不會用,因為實在是太恐怖了,用完一套下來,基本上這個犯人就廢了。

三十八套展開後再全用一遍,這跟把人給直接弄死沒什麽兩樣。

但四皇子殿下似乎很喜歡用這套刑罰。

齊與晟也不是說有什麽特殊癖好,他只是覺得用這種酷刑來逼供比較方便,速戰速決,所有在他手裏審訊的犯人,只要用了這三十八套展開,必定會口吐真言。

浪費時間可恥。

大理寺少卿領命,顫顫巍巍跟掌管刑罰器具的獄長說了,獄長也是吓得冷汗涔涔,念叨着“四殿下真是下手無情”,邊給了大理寺少卿刑具存放庫的鑰匙。

尹小匡口吐鮮血,又被弄了個半死不活,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

昏昏沉沉,意識都快沒了,哪兒哪兒都是血肉模糊。

但他依舊死咬着“左丞相馬上瘋死的”。

向來只等結果的齊與晟終于擡了擡眼皮。

地牢陰森森,審訊室為了折磨犯人,還專門點了會鑽入皮肉刺骨的香薰燈。尹小匡白天血淋淋晚上骨頭疼,仰着頭就跟馬上要沒命沒什麽兩樣。

就連行刑獄卒都沒了耐心,每天的刑罰結束,連人都懶得擡回去,反正他一天不承認刑罰一天就不會結束,第二天還得再拖回來照舊繼續。

索性也就幹脆把人給鎖在審訊室裏。

齊與晟到來的那一刻,他正呀呦呀呦地叫喚,聲音參差不齊的,還不小。

生怕聲音小了外面人要是臨時反悔不願意進來了,也得讓他們聽到。

齊與晟冷笑了一聲,吓得跟在身後的大理寺少卿都差點兒跪地上。四皇子殿下向來喜怒無常,他沒表情的時候都殺人不眨眼,這種人一旦有了表情,還是往不好的方向走的。

多半天下要大亂!

果不其然,大理寺少卿見前方的男人一個步子越入審訊室。

尹小匡的聲音更大了,鬼哭狼嚎,又有點綿綿的,還噴着些血沫子。

陰暗的環境、冰冷的白光下,看起來倒有些美人淩虐美。

大理寺少卿突然有些懷疑他們親愛的四殿下是不是真有什麽特殊的癖好。

不然

怎麽向來不喜歡跟任何人包括女人包括男人在內的全部人類接觸的四殿下,此時此刻居然靠近了尹小匡……

尹小匡一口血吐在了齊與晟雪白的大衣內襯上。

齊與晟:……

周圍人:……

不好!四殿下肯定要發飙!

快跑!

尹小匡咧開嘴,對着齊與晟突然軟綿綿地喃喃了一聲,“……好疼呀……啊~”

開青樓的就是不一樣,連吃痛都浸染着想要上/床的求饒顏色。

齊與晟抹了把濺在下巴上的血跡,深邃的眼睛注視着尹小匡,“最後問你一次。”

“何勻峥是怎麽死的。”

何勻峥就是那個倒黴蛋左丞相。

尹小匡紅着眼眶,眼珠子外圈亮晶晶的淚水直打轉,鼻子都是酸酸的。

嘴裏咬着血,細聲細氣斷斷續續開口道,

“是……馬……上……瘋,那……天……左……丞……相……在……醉仙……坊……”

齊與晟揮袖讓他閉嘴。

這些口供這些日子他都快背下來了。

千篇一律的馬上瘋,千篇一律的左丞相騎馬騎死的,精盡人亡。

“沈大人。”齊與晟看着尹小匡,問身後的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領旨,“殿下何事?”

齊與晟背着手,淡淡道,

“陛下的意思是?”

就事肯定要論事,大理寺少卿低頭,恭敬一字一句道,“回四殿下,陛下口谕——若真的查不出左丞相的真正死因,人也是留不得的。”

“凡有造謠巫蠱之言的人,一律格殺勿論。”

巫蠱言論,胡說八道呗。

還有就是那些天天神算算命算天道輪回的。

整個暨朝的人都知道,當今的這位陛下,最恨的一類人就是會預言的神算子。

齊與晟了然,他當然清楚自己父皇痛恨那些被成為“千裏眼”“順風耳”的人。尹小匡“千裏眼”的名聲這兩年逐漸大燥,皇帝老兒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況且他還居然次次料重!

齊與晟拂袖轉身,沒有一絲憐憫之情,果斷下令,“你們速度解決了吧。”

在四皇子殿下眼裏,只有事件的解決,不論中間的過程多麽殘忍,要殺多少個人。

殺一個尹小匡,對他來說就是完成一個使命必須經過的過程。

尹小匡“嗷!”地嗓子,再次哭天搶地起來。

邊哭還邊嗝氣,像只要被砍頭的公雞,咯咯咯咯的。

就在這時,身後鬼哭狼嚎的聲音間,突然傳來一個極為細微的玉器掉落到地面上的聲音。

這個瓷音是……

齊與晟猛地轉身,又再次大步回到了聲音的發源地——尹小匡的胳膊下青石板。

被突然轉身吓了一大跳的官員們摸不着頭腦地也跟着轉回身,低聲疑惑道,“殿下,可曾是還有什麽要緊的事?”

齊與晟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東西。

攥在掌心。

是一塊精致的上好白玉。

細膩的地質,染着血色的花紋,看樣子應該是有些年頭了,也經歷過一些風沙血雨,玉石的表面有一些細微的刮痕。

玉的最低端,用深墨刻印章下三個娟秀的小篆——淩河軍。

齊與晟的痛苦百年難遇地驟然縮緊,他當即意識到這塊玉佩是從尹小匡殘破的褲子布兜裏不慎掉落出來,他擡手捏住尹小匡的下巴,用力讓他與自己面對面,聲音裏竟然有一絲顫抖。

“這玉佩,”向來冷靜的四皇子殿下,用情緒起伏的嗓音,一字一句道,“你是從哪兒來的!”

那年大漠孤煙直,

殷紅的血液淹沒了長河落日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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