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震驚齊與晟竟然會一下子用這麽鮮活的表情來對一個人說話。

四皇子殿下鐵血無情,做任何事都幹脆立決,不會讓對方抓住一絲是情緒起伏,這個世人都知道。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

尹小匡張了張嘴,哇地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似乎想要說什麽,但下一刻,他突然地翻了翻白眼。

整個人“嗚呼”昏了過去。

血流的太多了。

尹小匡睜開眼,看到了這一次自己醒來的地方終于不再是刑庫房的審訊室。

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會這樣,臉上并沒有一絲驚訝。

眼珠子骨碌骨碌,打量了一圈自己躺在的地方

紅牆,綠瓦,床鋪是金絲被,頭頂是鑲嵌着深色紗幔的祥雲帷帳,筆直垂落在床腳下。

帷帳的外面,隐約浮現着正在袅袅飄香的爐子。

金碧輝煌,一看就不是窮人能住得起的。

尹小匡不缺錢,醉仙坊有多麽能賺朝廷官員的銀兩他再清楚不過,反正黑心商家他當的也順心應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錢才是王道!

但尹小匡就算再有錢,為了賣一個好屁股他把他自己待客的地方裝修的再怎麽奢華富貴,跟眼前的這個地方一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此地,乃皇權之氣逼人也!

突然間,他像是看到了什麽,頭頂空蕩蕩的,但他的雙眼卻逐漸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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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就開始哎呦啊喲地叫喚着,“疼……疼啊……好疼啊……”

好幾層牆壁外的大門傳入一陣穩重走路的腳步聲。

齊與晟一進入自己的寝殿,就聽到了尹小匡嬌軟妩媚的叫喊聲,那聲音遠遠的聽着就跟蚊子聲似的,但是聽起來又直撓心頭,跟在後面剛從承安殿一并回來的大理寺卿也聽到了這個聲音,臉色瞬間紅了又紅。

醉仙坊尹老板的浪/蕩,是全陵安城都有所耳聞。

就算沒被這人伺候過,也一定會被曾經讓他伺候過的朝臣們侃侃而談。

“技術是真的棒!小嘴是真的甜!那個地方是真的緊!”以前左丞相還活着的時候,曾經親口跟大理寺卿在下早朝時誇贊過,“長得又那麽的純中帶欲,身段又那麽的嬌柔,實在是個難得的人兒啊!”

“左丞相過去跟尹老板可是真的熟……”大理寺卿咂嘴。

齊與晟跨入第一層內閣的門坎,餘光掃過大理寺卿,“沈大人。”

“這個案子已經結了。”

大理寺卿當即捂住了嘴,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剛剛在承安殿,四皇子殿下面無表情地與陛下彙報

“醉仙坊老板尹小匡已身死,案件歸為懸案。”

四皇子殿下竟然會出手保人?

大理寺卿覺得自己今天的起床方式一定不對,但是閉眼又睜眼,看見四殿下已經來到了承恩殿最裏面的暖閣,手動解開門上的特殊機關鎖,鎖“啪!”地聲跳開,門開的那一瞬間,裏面軟綿綿的哭聲更大了。

不過與其說這是哭聲,不如說更像歡愛時求饒的嘤嘤纏綿聲。

大理寺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裏面卧床上的尹小匡,小臉皺巴巴的,下巴尖尖的,完全是一副寵物狗受傷了等着主人回家委屈巴巴求歡的模樣。

他又咋舌,想着這個世界上怎麽還有如此不正道之流。但還沒等他想完,就看到齊與晟大跨步進入內閣。

往尹小匡的床邊走去。

尹小匡似乎是看到了有人來,叫聲更妩媚了,浪裏浪氣,這聲音要是放到墓地,死去的左丞相能被浪回魂。

大理寺卿不想進去,猶猶豫豫,小聲請示齊與晟自己可不可以先滾蛋。

齊與晟點頭,說,可以。

大理寺卿也是難為自己了,一大把年紀還要連滾帶爬從一個地方狂奔而出。承恩殿就剩下了尹小匡和齊與晟兩個人,宮裏的侍女和侍衛被齊與晟一手支開。

尹小匡繼續哎呦啊喲的叫,齊與晟半分都沒聽,站在床邊,淡淡道,“別裝了。”

尹小匡立刻閉嘴。

齊與晟依舊沒什麽表情,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尹小匡,像只落難的小雞,右腿還被打了紗布。

“伊書末,是你什麽人。”

一塊凝脂玉佩墜落到尹小匡眼前。

最低端用黑色卷墨,濃濃地雕刻着六個大字——伊書末,淩河軍。

尹小匡突然睜大了雙眼,破音地哀嚎了一聲,

“他是的哥哥啊!”

齊與晟皺眉,目光一下子淩厲了三分。

“你是伊副将的弟弟?”

他當即拍了拍手,外面跑進來一個穿着文史官府的官吏,低頭遞給齊與晟一卷卷宗,匆匆忙忙又退了出去。

齊與晟翻開卷宗,在做了标記那一頁停下。

尹小匡的餘光能看到卷宗的書脊,上面赫然印着“銷毀”兩個大字。

齊與晟對着翻開的那一頁看了半天,擡頭聽不出什麽語氣地道,“伊副将生前在朝廷的登記檔案裏,家眷這一欄,并沒有‘弟弟’的記載。”

“我是我爹找的小老婆偷偷生下來的私生子……”尹小匡淚眼汪汪地望着齊與晟,“我哥和我并不是一個娘生的,但我和我哥從小感情就特別好……”

齊與晟了然,這個身世可不太上道。他不願深入交流小/三私生子的問題,便合上本子,讓文史官又一次進來,拿走了卷宗。

等到文史官徹底離開承恩殿的外面院子,齊與晟确定這裏再次沒有其餘人,他找了個板凳坐下,抱着胳膊,才邊打量着尹小匡邊冷冰冰道,“淩河軍是叛軍,十一年前就被殺這個你知道嗎?”

尹小匡立即尖叫,哭的梨花帶雨,一直在嚎啕他哥哥真的死了嗎,他不相信!

齊與晟又強調了一遍“淩河軍是叛軍”,特別将“叛軍”兩個字咬的很重。

尹小匡依舊在哭,鬧着說他哥哥沒死絕對沒死,問叛軍是什麽,為什麽要被殺!

齊與晟死死盯着尹小匡,在琢磨這人是不是裝瘋賣傻。

“你接近本王,是想要來複仇的?”

尹小匡沒回答,似乎完全不理解這句話,眼睛裏閃動着朦胧的疑惑,眨啊眨。但很快又開始繼續哭,根本沒把齊與晟的問話當回事。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他終于哭累了,淚眼巴巴地,水汪汪迷茫地看着齊與晟。

突然張了張嘴,

“殿下……”

齊與晟以為他有什麽話要說,稍微靠前了一點,胳膊肘架在膝蓋上。

尹小匡蚊子般聲音如絲縷般從紅撲撲的小嘴裏飄出來,“人家菊/花好癢……求插/插~”

齊與晟瞬間更加懷疑這人這副傻不拉幾的模樣絕對是裝出來的!

整個陵安城,蠱魂催眠術做的最出名的,是長一街的善和大藥房。

皇宮內不允許有會巫蠱催眠術之類手藝的太醫,但是有時候大理寺審案子在犯人死活不肯吐出真言的時候,朝廷官員們總會偷着摸着出去找個會催眠術的大夫,讓犯人說出來它們想要聽的。

齊與晟接手的案子從來不會用到巫蠱醫師,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這次突然找大理寺卿出去把陵安城幹的最好的催眠師給秘密召入承安殿,着實把大理寺卿給吓了一大跳。

大理寺卿不可置信,問不是醉仙坊的案子已經結了麽?難道陛下又發現了四殿下您說謊了?把人給金屋藏嬌?

齊與晟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大理寺卿立刻閉嘴,麻溜的跑去善和大藥堂找他最喜歡用的那個極為有名的醫師。

醫師換了身衣服被大理寺卿偷偷帶入宮,這件事可不能讓陛下知曉。

齊與晟站在承恩殿的大堂內,背着手,醫師站在他身後,旁邊是低着頭正在惶恐不安絞手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唯唯諾諾,

“善和大藥堂那個臣最熟悉的大夫南下游醫去了,只剩下他的徒弟秦曉醫師……不過殿下您放心!秦醫師可是張大夫最得力的弟子啊!深受他的親傳!”

張大夫就是原本大理寺卿要給齊與晟介紹的催眠醫師,秦曉是他的首席弟子,就是現在站在承恩殿大堂裏的這位。

齊與晟轉身,上上下下将秦曉醫師打量了好幾遍,眼神鋒利的像是下一秒鐘就要把他給趕走。

良久,他開口問,

“你保證能問出來?”

秦曉潇灑地答道,“在下從來沒失過手。”

齊與晟讓大理寺卿先滾蛋。

大理寺卿如獲珍寶地捧着這道救命的指令,連滾帶爬沖出了承恩殿。

秦曉提着藥箱,被齊與晟帶到了承恩殿的最內層暖閣。

打開門,就看到一個水嫩嫩的人兒,腿上纏着一圈圈白布,意識全無地躺在深紅色的床榻裏。

臉色慘白慘白。

齊與晟指着床上的尹小匡,對秦曉醫師說道,

“接下來的時間,你要把他給催眠了,然後按照我所說的,問他話。”

齊與晟讓秦曉醫師催眠了尹小匡後,用筆在釀制上好的宣紙上,飛速地寫下一道道磅礴的字

【問他:“你真的是伊書末的弟弟嗎?”】

秦曉醫師照做,輕柔的聲音細聲細氣,朦胧飄幻。

尹小匡的聲音也跟着飄散,吞吞吐吐道,

“是……”

齊與晟又寫道

【問他:“你哥哥的玉佩,你是怎樣得到的?”】尹小匡回答,

“三年前醉仙坊剛開張時,給我捧場的一個客官掉落的,說是前朝留下來的上等玩/物。”

“前朝”兩個字一出,齊與晟書寫的手指瞬間握緊,他停頓了片刻,繼續在紙上寫下了第三個問題。

折疊遞給秦曉醫師。

秦曉醫師甩了一下長發接過,展開。

在看清楚上面寫的內容那一刻,他猛地擡頭,望向齊與晟,“殿下……!”

齊與晟手指阖着深色的案桌,另一只手手背抵着腮,“問!”

秦曉醫師臉色露出艱難的神色,猶猶豫豫了半天,似乎是在害怕這個問題。

他吞吐了好久,才用朦胧空靈的聲音,壓住聲音裏的顫抖,“尹公子,請問您有想過去接近當年你哥哥所在淩河叛軍的主帥、大公子殿下的親弟弟——齊與晟殿下,利用他的身份和地位來為你哥哥伊書末副将複仇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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